小静……你回答我……

心口气血翻涌，他拿起下面的几张纸。

花繁密柳处，拨的开，才显手段。

风狂雨急时，立的定，方见脚跟。

为人臣六种：

夫人臣萌芽未动，形兆未现，昭然独见存亡之危机，得之失要，豫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如此者，圣臣也。

虚尽心意，日进善道，勉主以礼仪，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愿，如此者，大臣也。

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数称往古之行事，以后主者，如此者，忠臣也。

名察成败，早防而救之，寒其闽，绝其源，转祸以为福，君盅以无忧，如此者，智臣也。

依之奉法，任官革职，不受馈赠，食之节俭，如此者，贞臣也。

国家混乱，所为不谈，敢犯主之颜，而言主之过失，如此者，直臣也。

凡兵，制必先定。制先定则士不乱，士不乱则刑乃明。金鼓所指，则百人尽斗。陷行乱阵，则千人尽斗。覆军杀将，则万人齐刃，天下莫能当其战矣。

将妄动，则军不重。伐国攻敌，必先服其心……

写到这里时，下面血迹斑斑，显然是痛苦难当，写不下去了。

云若天心里在流血，小静小静！枉费你满腹才华，却……

唇哆嗦着，那个名字终于破口而出。

“小静——”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手中的纸张。

小静，你要我怎么不难过，怎么不悲伤，怎么不痛苦？？？

依依不舍的临别一眼

生生死死都眷恋

好想乞求遗憾少一点

我的心天可怜见

是非谁都不能言

爱恨只在一线间

分分合合结局由不得人选

断了思念问苍天。

小静，小静……这是你对我说的么？断了思念问苍天……

苍天会回答么？会怜悯我么？会让你生还么？

小静，我从不信今生来世，今生遇见你，是我的缘，不奢求来世还能与你再见。

只可惜……在你生前，未曾对你说过爱你……

小静，我想你了……

分分合合结局由不得人选，断了思念问苍天。

云国后宫和朝堂之上一片欣喜，人都庆幸那个惑国的妖孽终于死了，不会再迷惑皇上了。这时水月国爆发了一次内乱，水月轻云在回国后不动声色的控制了皇城军队，在皇帝出巡时发动宫廷政变，水月死伤无数，云若天目光冷漠无情，连夜兵发水月，辅助的对象却是水月轻云。

谁也不明白那个原本温和的皇子殿下怎么会变得如此冷酷决绝，连杀万人眼也不眨，在云国的帮助下，水月轻云在最短的时间内登基称帝，年号云澜。

与此同时，紫陌王朝在王爷紫陌纤尘的巧妙游说之下，同天云签定盟约，永世结盟。

下面大大小小的王国都臣服于天云和紫陌。而后，云若天将后宫和朝堂大肆清洗一番，不知多少人因此流离失所，而这也是云若天掌政期间最大的一次杀伐，史上称为‘天云之乱’。那次清洗，后宫几乎散尽、朝堂上的人全部换了一次。也正因为这次大清洗，天云才会日渐强大，傲立于颠峰。

很久以后，云若天、水月轻云和水月隐玉同时聚会。

水月隐玉年纪虽然不大，却因为哥哥的原因，变得冷酷无情、漠然如雪。他面貌与他的哥哥有七分相似，性格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在水月是鼎鼎有名的铁血美少年，手段冷酷、对待敌人从不留情。

不知是谁开口说了什么，在场的人无不泪流满面。

水月隐玉离开后，没有回水月，而是辞了封号一个人流浪江湖。谁也想不到，日后的隐玉，竟然会接替溪泠雪，成为那天下第一宫的第三代宫主——碧玉琼。

碧落宫是哥哥的心血，或许在那里可以让自己的心温暖一些。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28.终节

天云十二年冬，云帝若天按照皇后的礼仪厚葬萧妃月光，入陵园。

天云十四年秋，云帝若天更改国策，发布天下的策略，举世震惊。

天云十五年春，云帝若天顶层层压力，立苏贵妃挽碧为后，称端淑皇后。

后云国实力逐渐增长，更改的国策功不可没。随着时间流逝，当年的兰雅殿下，也渐渐湮灭在人们的记忆里。

云若天付手立在宫门口，神色落莫。

他望着斜阳西下，彩霞漫天的景象，淡淡的笑了。

小静，你若在天有灵，会放心的吧？

你交代的事，我都做到了。

而我，会在这里，一直守侯着你的灵魂。

当年一只小舟，上面是怒放的百花，你静静的躺在里面，宛如睡着了一样。你知道那时我有多心痛、多后悔么？不管你漂流到什么地方，我的心，始终和你在一起。

你是天上的仙子，闯入我的生命，却又匆匆离去……

小静，我想你了，真的想你了……

夜夜在梦里与你相见，梦醒后却是一场空。恍惚中看到你还在兰雅殿内，远远的向我招手，可是再一看，空无一人……

我心里好空，小静，我快疯了……真的要疯了……

我受不了夜夜的寂寞难眠、思念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我想，我是陷在你的目光里，一生一时也脱不开了，没有你，我亦难独活……

若是我去了的话，在地下，可以见到你么？

想着，他猛然咳嗽了几声，似乎要把肺也咳出来，等到松开手时，却发现，掌心一片殷红。

小静，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会守着你。

静，我真的爱你，一生不悔。

天云第一美人兰雅殿下水月流澜病逝的消息传出时，江湖也也是同样的风云涌动。

因为，传说天下第一宫的宫主碧落公子寒月珑，也去了。

他逝去的那年，年方二十岁，传闻是病入膏肓，无可医治而去的。

祭奠的时候，各门各派都派人来吊唁，不过，谁也没有看到寒月珑的尸体，却看到了溪泠雪在灵堂的登位仪式，碧落宫的第二位宫主，终于诞生。

碧落宫虽然曾经遭逢过水月皇室的打击，隐匿了下来，但是毕竟是第一宫，随着宫主身死的消息传来，大大小小的帮派都趁火打劫时，碧落宫隐匿的力量终于显现出来。

寒月珑将宫主之位与信物传给了弟子溪泠雪，溪泠雪也未让他失望，以少年之力领袖着庞大的力量，三个月的时间扫平北方所有障碍，随后目光瞄向了南方的帮派。所有人都被碧落宫的实力惊呆了，没有任何反抗，全都归顺了碧落宫。

在溪泠雪率领部下以雷霆之势横扫天下的时候，人们大多是看到了他温柔浅笑背后的果断冷酷。可是，只有那少数的人，从少年溪泠雪的身上，隐隐看到了另外一个影子——寒月珑。

谁也不知道寒月珑是怎样的奇才领袖，谁也不明白他有怎样的心思头脑，碧落宫在他手中创建，就成了天下第一宫。如果他没有身亡，那么，他的成就会有多大？

如果……如果那时他的心再狠一点、手段再冷一点，或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寒月珑的一生，是个传奇。所谓传奇，那么其中的主人是注定不能长久留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便是，传奇的宿命。

只有溪泠雪明白：师傅死的时候，是开怀的，唇边甚至带着一丝怅然的微笑。离开这个世界，到一个没有阴谋没有争斗没有权势没有死亡的世界，是他最大的心愿吧？

不管怎样，他是死在爱他的人的怀里。虽然不能死在爱人怀里，但是能死在一个爱他的人怀里，也算是一种幸运吧。纵然他生前没有说过爱的人是谁，可是……他就是知道，寒月珑，喜欢的人，不是萧月光、不是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红莲，也不是为博得他一笑而大肆建造兰雅殿的云帝若天。

他一生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死在一个帝王怀里，没有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人们都以为他临死前轻唤的那两个字，必然是，若天。

可是……

他却知道：师傅去前唇边的一丝怅然微笑，给的是另外一个人。

最后，师傅唇边唤的那两个字，是……纤尘。

紫陌纤尘，你何其有幸能被师傅爱上。

紫陌纤尘，你又何其不幸被师傅爱上。

当溪泠雪穿上那身碧绿如水的衣服、接过象征宫主身份的信物玉佩、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接受江湖中人参拜时，那个一代传奇碧落公子寒月珑，终于成为了过去。

多年之后，人们谈起碧落宫时，依旧会神往的说起那个如仙如月的绝色少年。

人虽逝，心犹在，这就是传奇。

——完——

番外（萧月光）

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走的这么早。

不管当初我们之间怎样的纠缠、怎样的无奈，不管我恨他恨的有多深、有多重，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去了该怎么办？

他去了我要怎么办？

假如在从前，我还是那个红衣的沈歌，还是那个在红衣阁里同男男女女说笑的沈歌的话，我想我会……不，没有这样的结局！

从来不曾想过，那个才情如此出众的人会撒手而去。

进入云宫，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冰冷的后宫呵，就像一座冰冷的坟墓，埋葬的无数人的青春年华。美人白头、青丝成雪，没有一个怜悯你的人。

云若天就是生命里的过客，匆匆路过，头也不回，就此而去。

宫内多少美人，都是留不住他的心吧？

新进宫的人，都紧张着向得宠的嫔妃送礼，只求哪一天能得到皇上的重视。

自到进宫，才明白选妃那日，他送来的那几句诗的意思。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遥窥正殿帘开处，袍裤宫人扫御床。

哈哈哈……

笑的疯狂、笑的悔恨、笑的无奈、笑的灼骨……

原来，我还没有他看的透彻。

在他眼里，我就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幼稚吧？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不怪别人，真的不怪。

他的命运，也如此坎坷。

有那样的容貌，皇上怎么可能放过他？

怎么可能？天下间的人，没有人能舍得放开那样的一个梦。

惊鸿天下，注定是他的悲哀。

遥居深宫，闻听别人口口声声称他为‘妖孽’，心里不由自主的难过和愤恨：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怎么会是妖孽？怎么会？？！

我心里明白：他看我穿红衣时，眼光空远，似乎透过我看到别的什么。可是我宁愿穿红衣，就算他是在看别的人，只求他能多看我一眼，可进了宫，再无机会。

天晴，那个像白莲一样温宛清澈的少年，死心塌地爱着云若天的人。

竟然是他鼓励我去见见静言，了却心中事。

红衣似火，烈焰灼眼，我克制着翻滚的思绪，走向兰雅殿。

兰雅殿，豪华奢侈、天下无双。

云若天为了他，放弃了做为一个帝王所有的尊严，可是……冷声一笑。

他开的门，我看着他的眼，心里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多日的思念，在这一刹那终于爆发开来。我以为自己是恨他的，原来……那么多的恨，竟然抵不住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爱恨之在一线间。

云若天知道我的心事。

只有我们两人的房间里，云若天目光灼灼，凌厉如霜。

他说他不会给我机会。

这个高傲的帝王呵……

我望着他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机会？什么机会？

云若天，你也动情了吧？可惜，你不了解他，你同样也没有机会。

对面的皇帝，一脸杀气。

可是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他不敢拿静言的心来做赌注。

他怕静言恨他。

我一生中从未如此痛快淋漓过。

云若天，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机会，你留不住他的。

你怎么可能留的住他？

怎么可能？？？

想不到，那次，竟然是见他的最后一面。

寒冬大雪，他终是没有躲开嫔妃的暗害。

不是躲不开，而是不想避吧？他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

他是世上最清澈的水，注定不能长久留在这里。

听到他的死讯，心里恍惚了一下，以为是在做梦。

……

他真的走了？真的……离开了？

坐在冰冷的地上，任寒气入骨。

好冷的天啊，冰的心也似乎冷了。

看到帝王疯狂悲痛的面容，还有他眼里的泪。

看到花船上白衣青年安静柔和的笑容，豁然就明白了。

这个帝王，最终是得到了他的心，纵然是死，也是含笑而亡。

晚上一个人坐床上，恍惚入梦。

寂静的夜、清冷的月、翩然的人。

在那个河边，他笑容清亮如水、翠绿的笛子在指间翻飞。

身后朦胧的月光、粼粼的河水映得他不似凡尘中人。

那一夜，成了刻骨铭心的一夜，生生死死都忘不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自己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你是我的孽、亦是我的缘。

断了思念问苍天。

静言，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所以，我决定了。

烈酒入喉，痛楚自胸口向上翻滚，意识逐渐模糊。

生，不能在一起；死，要结伴同行。

静言，不要走的那么快，黄泉路上等我来陪你。

眼前一片血红，所有的意识都抽离了身体。竟然，粲然一笑、艳丽逼人。

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静言……泪水顺着脸滑下，痛快决绝。

最后的最后——

似乎看到他，一袭白衣、清澈出尘，站立在血红的火海里，如沐火凤凰，笑着朝我伸手。

笑容温和、眼波清澈，似乎包容了天下间最美丽的一切。

颤抖着伸手，捕捉到那如白玉般的指，闭上眼，血迹逸出唇畔。

终于，终于，握到了你的手。此生，再无遗憾。

与你牵手，死而无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