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江城
江城  发于:2010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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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捆龙锁那三个字,就想,难道云墨竟然不是寻常的妖怪,反倒是龙麽?可那一日见了云墨的原身,却只象寻常的山兽,哪里沾得上半个龙字?
云墨却并不停顿,仍旧垂著眼,又对他说道,她拜了衡山君为师,他又教我娘一卷手书,让她可以行医治病,自食其力。她深恨她父兄,不愿回乡,就留在外省,一心要做成一番事业。云墨拉起了袖子,给他看臂上那条已经勒进了肉中的银链,然後静静的说道,她生下我之後,只叫我...小畜生,从来不肯正眼看我,又怕我记得前事,害她性命,就对我用了忘忧,还用这条捆龙锁...制住了我。
《云墨》 13 (3)
云墨拉起了袖子,给他看臂上那条已经勒进了肉中的银链,然後静静的说道,她生下我之後,只叫我...小畜生,从来不肯正眼看我,又怕我记得前事,害她性命,就对我用了忘忧,还用这条捆龙锁...制住了我。
好了,他颤抖著打断了云墨的话,抱住了云墨,不停的说道,别说了,别再说了。
云墨微微的发抖,却并不出声,他在云墨耳边轻声安抚道,我都明白,我都知道,好阿墨,你不用再说了。
云墨却又倔强了起来,轻声但十分坚决的对他说道,我还没有说完。
他心里又痛又闷,颤抖著说道,真的不必再说了。
云墨扭开了脸,沈默了一会儿,才安静的说道,我生下来时,娘拿木剑刺中我心口,我险些断气。还是衡山君拿了一朵茶花放在我心口,用神力补住了伤处,才救了我一命。
他听了又惊又怒。他是怕过云墨,是想躲开云墨,是连句话都不敢和云墨多说,可从来都没想过要伤云墨。
他简直连想都想不出,那个女人怎麽会忍心?再不甘心,再不情愿,再怨恨,云墨毕竟还是她的骨血,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是麽?
云墨抬起手来,抚摸著他的脸庞,脸上满是眷恋和坚决,清楚明白的对他说道,应祯,我如今要和你说的话,你千万要记好了。心口那里便是我的致命之处,以後若是我若是迷失了本性,胆敢伤你,你千万不要犹豫,我...
他慌忙的打断了云墨的话,说,你胡说些什麽!
云墨脸色变得苍白,咬紧了牙关,半晌才说,我不想糊里糊涂的就伤了你...我也不想你恨我,应祯,我对你......
他面上滚烫,心里有如油煎一般,只好伸手捂住了云墨的嘴,说,我明白,你别再说这不吉利的话了。
云墨怔怔的看了他半晌,却伤心黯然的说道,...你不明白的。
他的确是没听明白,却也知道云墨这是钻了牛角尖,不信他的心意是真。
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动云墨的,他若是再多辩解,也不过是惹得云墨伤心痛苦罢了。
他想了半天,实在没了好主意,就只好讪讪的说道,好阿墨,我实在是饿了。
云墨慌忙把那漆盘端到了他面前,眼巴巴的看著他。
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摆在他们中间,然後红著脸亲了云墨一下,才小声说道,咱们吃东西罢。
他们两个安静的低著头吃了会儿东西,他却看著云墨英朗的侧脸失了神。
他心里想著过往从前,连吃的是什麽都不曾察觉。又想著在碧灵山上的那一晚,云墨趁夜来到他身旁,却又不敢开口和他讲话,就用帕子遮住了他的眼,悄悄的替他梳头的事,便忍不住又心痛又甜蜜,抬头时,正巧碰上对方的目光。云墨正咬了满嘴的石榴子,用力的在嚼,看他目光里满是柔情,忍不住红了脸,腼腆的笑了起来,然後小心翼翼的朝他靠了靠,那样子又傻气,又让他心疼。他胸口一阵儿激荡,只觉得这麽大一个男人了,却还是象个孩子一样,招人怜爱,他忍不住就说,好阿墨,你别怕,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我也知道不论我现在说什麽,你都不会信...
云墨脸上的笑容立时就僵在了那里,过了好半天,才又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却并不开口。
他心里一片黯然,想了半天,只恨自己不会说话,不能哄这孩子开心。
云墨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似乎也很是懊恼,就一声不吭的摸上了床,一只手伸到了他的胸前,一只手试探般的搂著他的腰,他稍微动了动,却并没有推开。云墨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悄声的念著他的名字,应祯,应祯。
《云墨》 13 (4)
云墨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悄声的念著他的名字,应祯,应祯。
他被云墨这样一叫,就觉得心里又酸又甜,忍不住就问道,...究竟是什麽?
云墨含混的恩了一声,那上扬的语调让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就想起云墨的那一双手。昨天夜里,正是那双笨拙的手不停的抚摸著他的身体,或轻或重,或急或缓,那动作明明十分的青涩,却让他情动不已,撩拨得他又羞愧又难耐。
云墨见他失神,就从他身後搂住了他,问他道,什麽是什麽?
他摸了摸云墨的头发,说,你说你爹是碧灵山的神兽,你们究竟是什麽...,是麒麟麽?还是龙?
他也见过了云墨的原身,还不只一次。
虽然那时会瞧见那样的事情,实在远非他的本意。
他记得云墨好像没有长角,应该不是麒麟或者龙罢。他只记得那只几乎半人高的,充满力量,满身警戒的野兽,那种充满愤怒和绝望的低声咆哮,感觉上更象是在山野的密林里穿梭著的野狼,只是看起来那只野兽要比寻常的野狼要大许多,长得也不怎麽象。
云墨脸涨得通红,说,你非要问这个做什麽?
他以为云墨只是不好意思,就笑著说道,我见都见过了,你还怕什麽羞。
云墨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抿著嘴唇说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知道说错了话,慌忙补救道,我如今不怕了。
云墨却不信,咬了咬牙,说,我不会再那样了,上次是被衡山君算计了,我以後会小心的,再不会吓著你了......
他心一抖,忍不住就捏著云墨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云墨一下,温柔的说道,我不怕了。
云墨咬了咬唇,眼神变得暗淡,然後也搂紧了他。
他从前就察觉了,云墨很喜欢搂著他,就好像小孩似的。
虽然如今个子长大了,心里还象个孩子似的,一有机会就要紧紧的抓住他不放,生怕他跑了似的。
他想起从前,心里就溢满了柔情,就问道,你那时第一眼见我,怎麽就跟我走了呢?
云墨撅了撅嘴,说,我那时又打不过你。
他心虚不已,咳嗽了两声,说,我也是为了你好,我那时以为你同我一样,是被他们掳上了山来的,又见你满身的伤,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的苦,你却偏偏不肯和我走,我也是著急了,所以才......
云墨突然趴在了他的身上,压住了他,忍著笑和他说道,我骗你的。
云墨痴痴的看著他,眼都不眨一下,轻声说道,娘虽然给我用了忘忧,可我记得你。
他惊讶的啊了一声。
云墨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你每次来厨房看我,我都很开心的。
他呆了一下,半晌没明白过来。他没逃跑之前,的确常常去厨房,可他怎麽不觉得那时那人见著他显得高兴呢。
云墨小声说道,我娘讨厌我,山上的人也都讨厌我,可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还拿了桂花糕吃给我,我那时候高兴得不得了。我小时候只吃过一次,就再没吃过了。
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都不记得还有这样一回事了。
在山上的时候,他只把云墨当作象他一样被掳进山寨的无辜路人,想著那人实在可怜,所以趁著那厨房里没人在时,也去探过云墨几次,还说过几回呆话,什麽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哪里想到......这人原来竟是记得他的,就为了那种不起眼的,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的小事。
他突然觉得一阵儿莫名的惶恐。
《云墨》 13 (5)
云墨痴痴的看著他,露出又甜蜜又感伤的笑容来,轻轻的抚摸著他的脸。
他终於能开口时,声音却嘶哑的好像很久不曾开口了似的,他问云墨,就因为这个麽?
云墨俯下身来,开始不安分的抚摸著他的胸口和脖颈,他几乎都要因为那些细碎的,不连贯的抚摸而硬了。但云墨恩了一声之後,他的心突然一沈,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就慌不择路的推开了骑在他身上的云墨。
应祯,我说错了话麽?云墨脸上显出了惊慌又委屈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他。
他已经坐了起来,半天才怔怔的说道,没什麽。
云墨很是担忧的想要靠近他些,刚抬起了手,他就慌乱的打掉了云墨的手,云墨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心里一痛,却只是说,我想睡了。
云墨僵了一下,不再说话了,却并不离开,只静静的守在他一旁。
他安静了好半天,却还是心烦意乱,到了最後,他终於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那我要带你下山时,你怎麽还对我那麽凶?
云墨好半天不说话,他心里一阵儿忐忑,忍不住抬头看云墨的眼睛,云墨抿紧了嘴唇,终於开口说道,我以为你和娘一样,哄我离开,其实只是要丢掉我,再也不来见我了。
他心里一痛,就想,她怎麽能这样待你,你毕竟是她的骨肉,她不得已生下了你,可那又不是你的错。
云墨捉起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心口,一字一句的和他说道,我一想到你要哄我离开,然後把我丢掉.....我就气得不得了...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麽好吃的东西,也没人那样看我,没有瞧不起我,讨厌我,你还总和我说话,......我宁愿你没有对我那麽好...
云墨的呼吸落在他的後颈上,他心里就好像有千万匹马齐齐踏过一样,痛不欲生。
时到如今,他终於明白了一件事。
他如今才明白,云墨之所以会这样的喜欢他,离不开他,无论怎样都待他好,不过是因为他曾经对云墨好过,而这世上,再没别的人那样对这个孩子那样好过。
他咽了口吐沫,勉强的说道,阿墨......我...
他顿住了,实在说不出口,因为他心里想著的话却是,难道再有别人对你好,你也要象待我这样待他吗?
难道...你会丢下我,一心一意的对那个人麽?
他心里一阵儿酸涩,猛地站起了身来,说,我...我出去走走。你别跟来。
云墨脸上的神情好像僵住了似的,他心里烦乱,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就又说道,我不走,我就是...我想静一静,随便走走罢了。
云墨慢慢的松开了手,垂下头去,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好。
他几乎象是逃跑一样逃出了那间竹屋,都不敢回头。
他也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他不是想要离开云墨,他只是想喘口气,他心里实在太乱了,他只想要片刻的安宁,好让他理清思绪,想明白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罢了。
他的确是怕过云墨,而且怕的几乎都不敢想起那一夜,想起那个胸前满是血迹的孩子。
可是当他心底的惧意都烟消云散之後,他却觉得自己是真的不舍得离开云墨了。
《云墨》 14 (1)
他的确是怕过云墨,而且怕的几乎都不敢想起那一夜,想起那个胸前满是血迹的孩子。
可是当他心底的惧意都烟消云散之後,他却觉得自己是真的不舍得离开云墨了。
他就这样心烦意乱的,心神不宁的四处乱走著,却发现眼前迷雾散尽,豁然开朗。
那里是满山满谷的茶花,而他正在谷底。
他吃了一惊,就心慌意乱的想要找到回去的路,可只看得到那满谷的茶树,怎麽走都走不出去。他越发的慌乱,可无论他怎麽走,都好像在原地打转似的,他知道情形不妙,就没了主意,口里就喃喃的叫著云墨的名字。
身後就有人搂住了他,他顿时心安不已,羞愧又窘迫的说道,我还以为回不去了呢。
云墨闷声不语,把头埋在了他的肩头。
他心里一动,说,你从前的名字是什麽?他心里一阵儿痒痒的,就打了个激灵,勉强的说,
云墨僵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从前没有名字。我如今姓云,叫做云墨。还是应祯你给我起的名字,你忘记了麽?
他不必再问,都明白云墨从前究竟吃了多少苦。他也知道自己实在是不该,总是说错话,让云墨难过,他心里又悔又痛,又气云墨,又舍不得云墨,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麽办才好。
云墨站在他身後,见他沈默不语,就突然说,其实我是故意让山雾引你来这里的。
他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之前从来都没见过这麽一个不在花季却开满茶花的山谷。
你喜欢麽?云墨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突然想起那个绣著茶花的帕子,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说,衡山君救了你性命的那朵茶花,就是从这里摘的麽?
云墨安静的说道,恩,因为娘很喜欢茶花,爹为了讨她的喜欢,才在谷中种了这许多的茶树。
他胃里一阵儿翻涌的感觉,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云墨是很敏锐的,知道他不喜欢,就不再多说了,他倒於心不安了,说,阿墨,我不是...
云墨抿了抿嘴唇,说,我不该说的。不然的话,你看著也高兴些。
他转身扯住了云墨,心酸不已的亲吻著那个男子,那个徒有著成年男子的模样,内心深处其实却还是个孩子的男人。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实在是没什麽出息,先是读书不成,然後负了傅青,落荒而逃,再然後被青江寨之人捉上山去,又灰头土脸的四处逃窜。
若不是云墨出了这件事,他只怕还想著怎麽回去,和傅青重修旧好,安度余生,然後奉养娘亲,待幼弟成人,有了妻儿,另立门户。
他以为他就那样一辈子了。
或许带著云墨一同回乡,为他寻一门亲事,然後....就这样了。
可他如今的确明白了一件事。
他之所以会雌伏於云墨身下,还做得心甘情愿,不是因为他可怜那孩子,决不仅仅如此。
云墨与他,与他与傅青之间完全是两回事,他每每想到傅青,总是觉得歉疚,对傅青不起,总想著回乡之後,必定要好好的补偿那人。若是傅青早已跟了别人,他也积攒了些积蓄,可以帮傅青一把。
从前他还不明白,如今他却知道了。
若是傅青跟了别人,只怕他半句话都不会多说,只要傅青过得舒心便好。
可他一想到云墨会对别人好,会丢下他不管,他就觉得慌乱无主,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
云墨於他,实在已经不是一个可以说走就走得开的人了。
可云墨喜欢他,大约是因为他是头一个真心待他的人罢了,他这样一想,就觉得心里很是难过,好像有无数的虫子在噬咬著他的心似的。
《云墨》 14 (2)
可云墨喜欢他,大约是因为他是头一个真心待他的人罢了,他这样一想,就觉得心里很是难过,好像有无数的虫子在噬咬著他的心似的。
他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就笑了一下,说道,好阿墨,让我瞧瞧你胸口的那朵茶花。
他把云墨按到在茶树下,去解云墨的衣裳,可手都在哆嗦,他一狠心,竟然扯开了好大一片,露出了云墨雪白的胸膛来。
云墨似乎有些吃惊,却只是温柔的捉住了他的手,说,你看不到的。
他抚摸著云墨的脸颊,说,如今也不是茶树开花的季节啊?
云墨就很认真的说道,我要它开的,开给你看。
他俯下身去,亲吻著云墨心口的位置,云墨突然颤抖了起来,抓紧了他的手腕,说,怎麽办,应祯,别这样对我,我会舍不得.....
他怔了一下,说,你若是放我走,就永远都瞧不见我了。
云墨痛苦的闭上了眼,不肯再说话。
他们两个相互拥抱著躺在茶树下面,他喃喃的问道,你怎麽让这些花开的?
云墨有些腼腆的说道,我就那麽一想,它们就都开了。
他凝视著云墨坚毅的眉毛,还有抿得紧紧的,让他想要亲吻的嘴唇,就说,那你想想,我就永远留在这里,和你一起好不好?
他绝对没有看错,在那一刹那闪过云墨眼底的,绝对是惊喜。他忍不住就亲了云墨一下,云墨高兴的好像都在发抖,但脸色随即便变得苍白,扭开了脸,说,你以後...别再说这种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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