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江城
江城  发于:2010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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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咬得狠了,血止不住的沿著那孩子的嘴角朝下滴著,可那条银链却仍旧紧紧的缠在云墨的手臂上,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云墨的眉头皱得那麽紧,咬得那麽用力,他却连一声闷哼都听不到。
无论云墨怎麽咬,也不过是枉费力气罢了,终於也没了法子,气恨的用石头砸著手臂上的银链,哽咽的说道,我想把他留在身边,娘.......可我不想他恨我,就好像你恨爹那样恨我,他那麽怕我,不肯和我一起,我该怎麽办,我该怎麽办?娘,娘。
这话一句句的听在他耳中,就好像有小虫子在一口口的咬著他的五脏六腑似的。
他慢慢的朝後退去,他心里其实很想过去搂住那孩子,让那孩子别再做这样的傻事。可他却怕得不得了,他从来没见过那孩子这样伤心难过的模样。
云墨这麽折腾了许久,然後终於倒了下去,闭著眼睛,用手遮住了双眼,一动不动的缩成了一团倒在那里,仿佛是睡著了,也或许是昏了过去。
他在那花树之後站了许久,一直都心神不宁,看著云墨倒了下去,他终於藏不住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跪在了云墨身旁。
《云墨》 11 (5)
他在那花树之後站了许久,一直都心神不宁,看著云墨倒了下去,他终於藏不住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跪在了云墨身旁。
他盯著云墨瞧了片刻,终於轻轻的扶著云墨的後颈,把那人搂了起来。
云墨比他想的要沈了许多,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云墨抱在怀里,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回走去,知道只要一直朝前走,这迷雾自然就带他回了那几间竹屋前面。
之前他带著那孩子慌慌张张的从青江寨里逃出时,那孩子轻得几乎只剩些骨头了,伏在他的背上,让他觉得那麽轻,轻得都让他觉得那夜里的逃亡仿佛一场梦。
云墨脸上的神情很有些恍惚,把脸贴在他的胸前,胳膊软软的搭在他的肩头,让他觉得有些痒痒,又有些心疼。
云墨就好像之前那个什麽都不记得的孩子似的,安静的躺在他怀里,虽然闭著眼,却还默默的流著眼泪,弄湿了他胸前的一大片衣裳。
他轻轻的把云墨放在他这几日睡觉的床上时,那人微微的动了一下,他也怕弄醒了云墨,所以越发的小心了。幸好云墨只是动了那麽一下而已,他帮云墨盖上了薄被,然後坐在床边,看著云墨紧闭的眼,还有那抿紧的嘴唇发怔。
云墨的脸庞上还有泪痕,他心里难受,就伸出手去,轻轻的摸著云墨的脸颊,小声说道,怎麽会弄成这样?
十五那日,实在是事出突然。
他从未想过云墨会是是个妖物,当时看到云墨当众化出了那副样子来,只觉得心惊肉跳,怕得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多想。
云墨如今要比他高出一头来,仍旧是长长的手脚,但身量和脸庞都已经不在是那个青涩少年的样子了。
自从云墨带他来了这碧灵山上,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一副畏手畏脚的模样,再不象从前,还和他撒撒娇,有时还敢凶他。如今的云墨,就好像怕说错半句话,走错半步路似的。
他心里也明白,若不是出了这事,若不是因为云墨想起来了往事,若不是他把那时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他只怕还把云墨当作个孩子看待。
他小心翼翼的把那根朱绳从云墨的手中解了下来,藏在了袖中,刚想就这样拿了出去给曾瑞,只是刚要起身时,却站住了。
云墨的眼皮微微一动,翻了个身,手搭在了他的腿上,却并没有起身。
他一时僵在那里,也不敢动弹,结果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是云墨这样一动,怀里揣著的东西便露了一角出来,看起来倒象是把梳子,他心里一动,就凑了过去,大著胆子把手伸进了云墨的怀里。
摸出来的,果然是把木梳,只是梳背中间有一条白痕,一看就知道是被摔折了的,後来又被人十分仔细的粘了起来。他拿在手里,小心的看著那木梳上的字迹,心口就是一震。
这就是他从那货郎那里买来,又送了云墨的那把木梳,那上面的字样,就是他请了人刻的云墨两字。
他翻过了那木梳的另一面,竟然也刻著字,他仔细一看,竟然就是他珍爱如宝的那把木梳上刻著的两个字,就是那傅青的姓名。
他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恍恍惚惚的伸出手去,碰了碰云墨的脸颊,又仿佛烫著了似的缩了回来。
他把那把梳子轻轻的塞进了云墨的怀里,然後把被角掖了掖,便走开了。
他唤起了躺在另一间竹屋的曾瑞,又慌乱的收拾了些干粮和果子,把那小坠也给了曾瑞。
曾瑞拿到那小坠後,就紧紧的抓在手中不放,脸上也满是惊喜之情,说,咱们这就下山去。
《云墨》 12 (1)
曾瑞拿到那小坠後,就紧紧的抓在手中不放,脸上也满是惊喜之情,说,咱们这就下山去。
他心里惊奇,说,难道你认得路麽?
曾瑞说,我是不认得,可.......话说到了这里,曾瑞神秘兮兮的笑了一下,亮出了藏在手心里的那个小坠,说,这祖传的宝贝,自然是要帮著咱们的。
曾瑞把朱绳缠在手上,把手一放,那小坠就落了下来,曾瑞清了清喉咙,脸上的神情很是认真,说道,你带我们出去,好麽?
那小坠轻轻的摇了起来,始终在一条线上摆动著,曾瑞满眼的欣喜,拉住了他的手腕就朝外走去。
他们两个在迷雾里悄无声息的摸著路,曾瑞一只手提著那小坠,另一只手却拉他拉得很紧,生怕两人在这白雾里走散似的。
他不由自主的跟著曾瑞朝前走,心里却挣扎得厉害。他想著云墨带著那小坠回来,到底有没有受伤,伤得究竟重不重,他想著从来没见过云墨哭得那麽厉害,他想著云墨不但不曾害过他,反而豁出性命来救他。他心里想得越多,就越犹豫,脚步就变得越发沈重和迟缓。
曾瑞带著他朝前走,他也是心事忡忡,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这里正好就是之前云墨昏倒的地方。
曾瑞没有丝毫的迟疑,就带著他朝前走去。
那附近雾气越发的浓重了起来,他们两个又朝前走了一段,便瞧见了一个深深的洞口。曾瑞也是吃了一惊,他们两个继续往里走时,那深处便有两个洞口,也不知道都是朝哪里延伸而去的。
一个洞口大些,洞里湿气较重,也更阴冷,倒象是通向地底的一般,另一个小些,地上铺著些松软的青泥,还有人行走过的痕迹,只是那些脚印怎麽看都象是一个人的,洞壁上倒是十分的光滑,仿佛总有人触摸似的。每隔一段,便有火把插在壁上,似乎是有人经常经过的样子。
曾瑞拽著他朝前走了一段,果然瞧见了隐隐的光亮。他心里一动,想著,难道这便是出去的路了麽?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两个又走了一阵儿,便看到了一片明光的洞口。洞口处摆著一座石案,上面用漆盘乘著满满的花果和肉干,两旁还有些大小不一的酒坛,石案後面被人用珠玉和晶石装饰著,摆成了一丛丛花树的模样。
这洞外的石壁被磨出一块,上面刻著碧灵洞府四个大字,又用朱漆仔细的描过了。洞前立著玉石栏杆,护著洞口,栏杆上缠满了红绳和朱带,不少朱带上都印著血手印,那些朱带的颜色深浅不一,有的已经变得浅白,看不出原本的原本的颜色了,而每根红绳上都紧紧的系著一缕的头发,有的发束也已经污脏不堪了,有的却黑亮如新。
他心想,原来云墨不曾骗他。
他们两个看了一阵儿,也是相对默然。出了洞口,再望下看,便是一级级的石阶。他看到了那石阶,心口便是一阵儿狂跳,又惊又喜,知道这便是出路的所在了。
再沿著那石阶朝里走去,便可以看到这里原来是在半山处,还可以看得到山下炊烟嫋嫋,太阳也慢慢西沈了,所见之处,都是一副祥和安逸的景象。
《云墨》 12 (2)
曾瑞长长的呼了口气,把那小坠收了起来,就又要拉著他一起朝前走。他走了几步,想著云墨走时站在他面前,垂著眼,央求般的对说要他等著的样子,他心里一阵儿挣扎,便站住了。
曾瑞奇怪的看著他,说,怎麽?
他想起云墨胸前的斑斑血迹,心跳得就越发的快了,他犹豫不决的看著曾瑞,终於说道,我得回去看看他。
曾瑞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望著他问道,你疯了麽?
他心里一阵儿烦乱,说,他答应我要放我走的,我这样走了,倒是我对他不起了。你自己下山,就别管我了。
曾瑞疑心的看著他,他又想起之前的事,便忍不住又嘱咐道,你要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好好帮我照顾傅青。
曾瑞咋了一下舌,说,难道你真要留在这里,和那小妖怪在这里过一辈子麽?
他垂下了头,说,你先下山,过一阵儿我再去寻你们。
曾瑞犹豫了一下,便说,既然这样,你就待他好些。
他心里一阵儿憋闷,刚要开口申辩,就听曾瑞叹了口气,极其无奈的说道,算了,你好自为之。
他看著曾瑞沿著石阶走了下去,然後就转身走进了洞口,仍旧按照原路走了回去。
那洞里的石壁滑腻阴凉,他想著云墨小时候就住在这里麽?住在这不见天日的洞里,然後呢?之後又出了什麽事?怎麽会平白的就被青江寨的人捉去了?
他想起那一晚在牢狱之中时,衡山君提起过罗仙儿,又说到什麽母子,那时他就听得糊涂,如今一想,又记起云墨曾说他爹是碧灵山里的神兽,那些只言片语如今连在一起,他模模糊糊的猜著,难道罗仙儿就是云墨的娘,那朝廷要捉拿的妖妇?
罗仙儿为何能被那些民众奉为神母,大概也是与这碧灵山的神兽关系匪浅罢?
其实他心里仍旧是怕著云墨的,有时云墨猛然抬头看他时,他便觉得後背一阵儿发冷,颈後的汗毛都根根立起了似的。
可云墨却比之前还要听话乖顺许多,几乎象是个没些脾气的人。从前那个什麽都不记得的少年,有时还会使使性子,偶尔还会噘著嘴和他发发脾气,云墨如今这样,倒好像在怕他似的,这也是令他心底惧意难消的一个缘由。
他回到那几间竹屋前时,只觉得心口跳得厉害,脸上也暗暗的发热,想著一会儿真见到了云墨,该怎麽说起自己偷偷拿走小坠,又带走曾瑞的事。毕竟他答应了云墨,却又自己逃走,这实在是件很不光彩的事。
等他推门走进了先前他住的那间竹屋,却发现云墨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云墨正背对著竹门坐在桌旁,身上衣裳也穿得十分整齐,一只手扣紧了桌边,坐得很直,肩膀也绷得很紧,好像在微微发抖的样子。
他站在门口,先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然後才朝云墨走了过去。
云墨却并不回头,只是压低了声音问他道,你忘了什麽?
他也觉难堪,便轻声说道,怎麽不多睡一会儿?
云墨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著他,安静了很久,然後才站起身来,又问了他一遍,你忘了什麽?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说,我没忘什麽。
说完他又十分的懊恼,可要他坦白自己原本是要趁机逃走的,可又半路折了回来的事,他却实在是说不出口,也是怕云墨会朝他发怒。
云墨的手一直紧紧的扣著桌边,脸上还是没什麽表情的样子,静静的说道,你找到那条路了,对不对?
《云墨》 12 (3)
云墨的手一直紧紧的扣著桌边,脸上还是没什麽表情的样子,静静的说道,你找到那条路了,对不对?
云墨从来没用过这种平淡的口气和他说过话,此时的神情也很是镇定,完全不象从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他的心就一沈,只好装著糊涂,说道,我不明白你说什麽。
云墨什麽也没再说了,只是径直朝他走了过来。云墨不过几步就走到了他的面前,捉紧了他的手腕,他心里怕了起来,十分紧张的说道,阿墨,你怎麽了?
云墨并不放手,只是全神贯注的看著他,他不敢对视,只好扭开脸。云墨咬住了下唇,脸上终於显出了痛苦的神色,阴沈的问道,你走了就好,为什麽还要回来?
他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云墨的力气还是大的吓人,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捏碎似的。
他又惊又怕,情急之时,就说,阿墨,你难道不想我留下麽?
云墨一言不发的看著他,他僵在那里,一时之间心跳如鼓,只觉得慌乱,却也不敢再多做挣扎。
云墨握紧了他的手,丝毫不放松,然後慢慢的靠了过来,仍旧盯著他的眼睛,他心口发涩,突然很想把这人搂过来亲一下,却又怕这人突然发作。
云墨看著他的眼神很是奇怪,就好像是在挣扎著到底是要放开他,还是搂住他似的,他挖空心思的想著该说些什麽来安抚这人,云墨突然就把他的双手都扭到了身後,单手捉紧,然後用力的把他拉到床边按倒了。
云墨紧紧的望著他,眼神渐渐变得迷离,突然狂乱的冲他大声吼道,你说过的,说你绝不会丢下我一个的!
他胸口突然一紧,又羞又愧,却仍旧小声的辩解道,...我...我没丢下你...
云墨迷惑的看著他,却仍旧一言不发,只是猛地拉起他左臂的衣袖,然後狠狠的咬破了手指,在他左臂上划了三下。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说道,阿墨!你做什麽?!
云墨一脸紧张和绝望的看著他,喃喃的念著什麽,然後搂住了他,声音里微微有些颤抖,说道, 应祯,我想你留下......
他心口一震,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云墨手指划过的地方,就是那货郎曾经刺在他手臂上的三点。他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想要挣扎,却又没有丝毫的力气。
云墨喃喃的叫著他的名字,应祯,应祯...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孩子这麽软弱无助的声音,好像已经绝望了,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了似的。
他只觉得好像有什麽东西沿著左臂上那个印记流进了身体似的,不过片刻就游遍了他的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东西似乎在他胸口凝聚成了薄薄的一片,云墨把手按在他的胸口,他就觉得好像胸口被人放了把薄刀似的,然後他的身体被人从中间齐齐切开了似的。
然後怪异的事发生了。
就好像他被人生生的剥开,又把五脏六腑洗了一番似的,他心里的惧怕,胆怯,还有疑虑,都仿佛烟消云散了一般,再没有了丝毫的踪迹。
如今他看著云墨,只觉著仿佛从前对这孩子的那些疼爱和怜惜都如潮水一般的涌了回来,把他从头到脚都淹没了似的,再没有了丝毫的惧意。
他坐起了身来,不由自主伸手扯住了云墨的手臂,轻轻的叫道,阿墨。
云墨却不敢看他,只是搂紧了他,脸贴在他的脖颈处,低声的说道,你别恨我,只要你养好了伤,我就去掉这血印。
《云墨》 12 (4)
他坐起了身来,不由自主伸手扯住了云墨的手臂,轻轻的叫道,阿墨。
云墨却不敢看他,只是搂紧了他,脸贴在他的脖颈处,低声的说道,你别恨我,只要你养好了伤,我就去掉这血印。
他奇怪了起来,就问说,我身上有什麽伤?
云墨抖了一下,慢慢的松开了他,垂下了头,不敢看他似的。
他心里懊恼,就说,我不是怪你,若不是你,我哪里还有命活到今日。
云墨拼命的摇著头,十分愧疚的对他说道,你那一次外出不归,我很怕你丢下我不管,所以就......趁你夜里睡著,就在你手臂上点了那三点。其实我那时根本什麽都不记得,只隐约的觉得那样做似乎就可以留住你,我才会......
他这才明白了过来,惊讶的问道,那三点,是你在我手臂上点的?
云墨著急的辩解道,我没想伤你的!我怎麽会伤你?!我只是...只是怕你丢下我不管...
他突然难过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只是想起衡山君的举动,却还是觉得糊涂。
云墨也明白他的疑虑,低声说道,若不是你後来遇到衡山君,也不会弄成这样......他原本就很厌恶我,他设计捉我,还想把你身上的血咒除净,可是到底不得法......所以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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