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张开迷茫的双眼,眼前的人正在发生奇特的变化,他不确定那是不是西雷斯,他金色的长发一直到
脚踝,浅蓝色的眼睛像苍穹一般,闪耀着火光。他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戎装,血红的披风垂在地上,虽然
没从听说过,但伊恩知道那象征着火焰和鲜血,是战士的披风,为敌人的血所染红。他的背后有一双巨
大的白色羽翼,而那之后,是一张恐怖的上帝之火组成的网不,那是一双占据了整个天空的火焰的
翅膀,它们嘶叫和扭动着,渴望吞噬敌人的灵魂
西雷斯!他大叫,冲上去抓住他。
他咬紧牙,那个人的手臂烫得吓人,或是冷得吓人,他分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的灵魂在被灼烧。
他伸手去抓手枪,谢天谢地,它总在那儿!
他向着西雷斯的脚踝开枪,这次他的目的如此明确,没有一丝迟疑。他要西雷斯回来,不是这么个炽天
使他不确定他能改变炽天使的属性,但他有把握改变约瑟夫那个囚徒记号的属性,他已经做过一次
了他要西雷斯回来。
子弹击中了脚踝,几秒钟后,那可怕的红和嘶叫的光芒消失了,火翼像液体般流进他的体内,西雷斯站
在那里,很好,是他想的那个西雷斯,黑色的短发,苍白的面孔,穿着件黑色的厚大衣,那个恶劣又自
以为是的西雷斯。
他张开眼睛,他的眼睛仍是浅蓝色,光芒在瞳孔中游移。
他抓着伊恩的手,那个人类正大叫着他的名字。
你是谁?他问。
我是伊恩?格瑞格。伊恩说,你是阿尔封斯?西雷斯,我们来地狱里找夏洛特,她不小心掉了下来
。
夏洛特西雷斯喃喃地说,我都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样的了
她是个醉鬼,总是随身带着瓶酒,让自己处于半梦半醒之中。虽然她活得很郁闷,但是她喜欢穿大红
色的衣服,宽大舒适,下面是短短的格子裙。她的手脚修长,像只山林中的小鹿,虽然她总是在吸毒和
喝酒,但她看上去总是很恬静
西雷斯闭上眼睛,他眼中的火光消失了,当他再张开双眼时,他的眼睛又变成了深蓝色。
她煮的饭惨不忍睹,但她笑起来很甜美西雷斯喃喃地说,我说让她帮我做饭,她怎么会误会
,我真的很喜欢吃那些可怕的东西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伊恩说,朝他微笑。
西雷斯笑笑,他小心地把显得过大的围巾折了一下,系好,压在大衣下面。伊恩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是你说的那个吗?好一会儿,他问道。
西雷斯点点头。
感觉上很热,很激昂,很强大像变成了另一种存在伊恩试图形容。
那就是我。西雷斯忧郁地说,低着头摆弄他的围巾。
周围沉默了一会儿,西雷斯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伊恩,别那么看我,我既没得艾滋病,也不是癌
症晚期。他警告。
然后他转头去找艾敏,她好像消失了。
你不会的。伊恩在后面说,我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宗教上总认为天使该回到天上,但我想说
那些事不会发生的,我们很快会找到夏洛特,然后回到人界,你会收回你炽天使的力量,继续经历你身
为人类该经历的事。你还很年轻,不该那么早就离开。
也许吧。西雷斯说,不自在地碰了碰他的围巾。那是某种标志,像是告诉你是属于梨子或苹果,这
片大红是他灵魂中不可去除的本质。当他是人类的时候,那只是一点,却是核心。
现在它像伤口的血一样在扩大,上空的战斗催促着它,刚才甚至差点儿和它溶为一体。也许用不了几天
,他就得穿回他红色的外套了天哪,希望那永远不要发生,他穿那颜色一定很难看。
伊恩,你的力量我承认比我想像中强很多。这些火焰本来该吞噬你的,至少吞噬一大半。西雷
斯说,但你现在看上去问题不大,甚至还能开枪。
只是看上去罢了。伊恩说,揉揉眉心,只有上帝嗯,撒旦才知道我现在还是不是我自己,那
一瞬间,我好像变成了另一种东西,而它太强大,让我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西雷斯停下脚步,帐篷塌了下来,他感到里面的生命气息,于是把那东西拉起来。
你回到人界,如果混不下去了,可以去找范斯。西雷斯说,驱魔人中心的薪水和福利都很不错。
范斯是谁?伊恩问,帮西雷斯一起把帐篷抬开。
一个会计,我平时这么叫他。西雷斯说,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家的人一直是天界在人界的代言
人之一,拥有一些特殊血统,如果你想改入我们这行,他几乎一手遮天。
西雷斯掀开帐篷,露出里面的女孩。她紧紧蜷在一起,不停发抖,她不知何时给自己挖了个浅浅的洞,
冻土在她旁边堆起,但仍让她受惊不轻。她看了西雷斯一眼,又快速把脸埋进手臂中,她的眼睛是浅紫
色的,瞳仁像猫一样,是一条竖线。
她的指甲里满是泥土,西雷斯可以看到冻土上的爪印,不是手印,而是尖利的爪印。
不管你是谁,艾敏,你要带我们去狱城。伊恩说。
刚才是什么?女孩战战兢兢地问,紧盯着伊恩,你真的是天使?
伊恩拧起眉头,我就真长得那么像天使吗?
刚才那像是净化之火!艾敏说,从土坑里爬起来,颤抖地拍打身上的土,伊恩注意到她的后肩渗出
血迹。
你的肩膀怎么了?他问,艾敏猛地把他的手挥开。
她吸了口气,只是擦伤,不劳您费心,主人。
你的衣服没破,血是从里面渗出来的。西雷斯说,抱着双臂冷冷地打量她。艾敏转过头,两人对视
了一会儿,西雷斯慢吞吞地说,不过我不想在这里撕女人的衣服,所以算了。你最好能快点把我们带
去狱城,我的耐心很有限。
他说完,又停了几秒,再次开口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达兰小姐,你的爪子既然能挖土,应该也能支
帐篷吧?
我来帮忙。伊恩说,帮她把帐篷架起来。
西雷斯走到火堆旁,点着一根火柴,把篝火再度点燃。一阵寒风吹来,扬起一阵灰尘,那是恶灵被焚烧
后的余烬。他看着自己的手,手指苍白而修长,身为人类的生涯并不愉快,他经历太多的恐惧,无论是
他曾经的外貌,寒冷的冬天,黑暗的地窖,甚至明亮的厨房,都会让他感到不安。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留恋身为人的生活,可是现在,他奇异而清晰地回忆起那些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或是夜风吹过头发,又或只是某些忐忑爱恋的感觉。并突然觉得无比留恋。
第十六章狱城观光
也许因为将要毁灭,突然涌现的记忆显得格外清晰而美丽。那是他身为人类短短二十几年内所特有的东
西,一切以后都不会再有,一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它们如此奇妙。
西雷斯,过来帮一下忙!他听到伊恩在叫,可是并没有转过头,只是死死盯着火光,不想被别人察
觉出什么。
他总是这样。伊恩有点儿尴尬地说,和艾敏继续搭起帐篷。西雷斯想,现在连这傻小子的语气和无
聊的问题,都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重物落地的声音。
艾敏!你怎么了?伊恩大叫,然后冲过去。
西雷斯嗅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你肩上全是血!撒旦啊全被血浸透了伊恩说。真是一分钟也不让人消停,西雷斯转过头,
艾敏正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上沾满了血。
我得帮你包扎一下,刚才有恶灵的爪子抓到你了吗?伊恩问,想撕开她肩上的衣服,艾敏一把挣开
他。只是受了一点小小的影响,才一时没站稳,我知道自己的伤有多重,伊恩,别碰我好吗。
她直视着他请求。
是受净化之火的影响吗?西雷斯说,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女孩缩瑟了一下。
你说我只要带你们去狱城就行了。她倔强地说。
你肩膀上散发的味道让我鼻子不舒服。西雷斯说,他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艾敏试图挣脱,可是没有
成功。
我只想要一个干净的领路人。西雷斯说,他瞟了一眼她肩上的伤口,衣服被浸透了,可是那上面没
有伤痕,确实是从里面溃烂的。
伊恩,能帮我把她的衣服撕开吗?西雷斯问。
什么?那个傻兮兮的警察说,好像他的要求很不可思议。
撕开她的领口,我要看看她的伤。西雷斯耐着性子说,艾敏仍在试图挣开他的手,你不明白
她叫道。
那么我现在要求行使主人的权力,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西雷斯说,你身上邪恶魔法的味道
呛得我鼻子难受!
伊恩走过去,仔细查看了被鲜血浸透的外套。很抱歉,我们必须看看你这是怎么了。他轻声说,拍
拍艾敏的肩膀,这动作倒还真让她镇定了一些。
伊恩用刀子小心地划开她的外套,可是动作进行到一半,她猛地挣开西雷斯的手她的力气比之前表
现出来的大三倍以上然后一把抓住伊恩的刀子,向他刺过去。在她转身的瞬间,西雷斯的另一只手
搭在她的肩膀上,用力从她的伤口按下去,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西雷斯的手指一直卡到她的肉里,她抬头看他,脸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眼神憎恨,杀气腾腾。
我说过你最好把爪子收好,不然我会不客气。西雷斯说,一把扯开她后肩的衣服,那里已经被割开
了一些,用力之下,撕地一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她的整个右肩血肉模糊,最中心的地方,甚至已经不是鲜血,而是一堆紫红色的粘稠物,像是流血太久
化脓了。
西雷斯很想空出一只手来捂住鼻子,那种属于恶魔的腐臭味道让他很不舒服,他抬眼看了看伊恩,后者
惊魂未定地站在那里,他决定还是不要指望他了。
给我些水。他说。
不一会儿,伊恩端了一杯清水过来,西雷斯把它轻轻浇在艾敏的肩上,伊恩把流下的血水擦干,然后两
人同时为那伤口的形状呆在那里。
这是一只眼睛伊恩说。
没错,在女孩的后肩上生长着的,是一只眼睛。它没有瞳仁,又或者该说它的整个眼白都是血红色的,
眼球仍在转动着,鲜血随之从里面汩汩地渗出,发出沾稠物摩擦的声音。
西雷斯从伊恩手中拿过布条,小心地把周围的血迹擦干净,以便能更清楚地看到它。
眼睛是横在她肩上的,拥有正常人眼睛所有该有的东西,一些像睫毛一般东西乱糟糟地粘在周围,说不
出的恶心。
它在看我。西雷斯轻声说。
你是说它是活的吗?伊恩问,吓了一跳。
差不多。西雷斯说,它像一个小小的监工,对吗,艾敏?
女孩转头看他,她仍跪在地上,一只手撑住身体,纤细却姿态倔强,像只不驯的野猫。
这是一个印记,来自某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恶魔,也许是一个魔君。西雷斯轻轻触碰眼睛周围的皮肤
,那东西动了一下,里头紫红色的东西逃到另一边,对他满怀敌意。它有自己的意志,却要依附你而
存在,像个高级奴隶烙印,这点你还真没有骗我。
它醒了,西雷斯,我打赌你不会想见到它主人的。艾敏说。
因为你受不了净化之火的焚烧了,动用了自身的魔力去挖一个愚蠢的坑,它感应到了,所以醒了。
西雷斯说。
是你们弄出的那该死的火,这里是地狱,你以为是什么地方?!女孩大吼道,我逃了两百年!即
使让那该死的魔兽撕了我,我也该从自己的碎肉里再生,而不是在这里被你们唤醒这个该死的监工!
对面的人是谁?西雷斯问,他松开手,抱着双臂好整以遐地看着她,知道她哪里也去不了了。比起
自己来,眼睛的主人显然更可怕。
女孩慢慢坐起来,一位魔君。
哪一个?
我不知道!艾敏叫道,我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那些记忆太危险,会把眼睛唤醒,我自己把它封
住了!我可不想再把它们唤醒,离它远点儿,先生们!她警告地看了西雷斯一眼。
但现在它已经醒了。伊恩说。
还没有完全醒。艾敏说,鲜血正顺着她的背脊不停流下来。但我想确实不用太久了。她嘲讽地
说,我只记得自己逃出来,并且不停告诉自己以前非常可怕,我必须时刻不停的逃走,直到它深深地
烙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惜一切代价离开!我经常做噩梦,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找的,因为我像强迫
症一样不停告诉自己在后面追捕我的东西有多可怕!
但你要去狱城,那里最近应该会有位魔君在吧。西雷斯说。
艾敏坐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插进头发里,像痉挛一样紧紧揪着,我不能一辈子逃。她绝望地说,
那里也许能找到一点什么,我不能一辈子逃呀
西雷斯看了她一会儿,走到她背后,把衣服的碎片拉开。我来帮你把它闭上。他说。
艾敏的身体紧绷起来,你最好别让任何神圣系的力量靠近它!
冷静点儿,姑娘,神圣系力量并不只有坏处。西雷斯说,在她背后点燃了一根火柴,眼瞳里的鲜血
顺着他的火光转动。
可能会有点疼。他说。
疼?哈,它可是我这辈子谈不上最好,却是最常在身边的伙伴了该死!艾敏叫道,撒旦啊,
这是什么?!
你把整根火柴放进去了?!伊恩提高声音。
西雷斯做了个嘘的手势,我们的监工得到了满足,现在已经睡着了。
艾敏的背后,血红的眼睛慢慢闭上,像一道浅浅的伤口。
你怎么弄的?伊恩问。
这不是神圣系力量。艾敏说,看着后背闭上的眼睛,我从没见过那种属性的力量,是什么?
那是神圣系力量,和刚才差点烧死你的火焰是同一种东西。西雷斯说,看来你肩上的这个小东西
很容易被骗。
我不明白
只是个小技巧,我不知道恶魔是不是都认为天使的力量很纯粹,不过魔法在人界混用很常见,这和那
些转世行当是一码事。火柴里有硫磺味,它把它当成自己人了。西雷斯说。
伊恩愣了一会儿,我很意外它那么笨,它看上去那么吓人。
只是比较落后。西雷斯说,现在它完全被恶魔的硫磺味笼罩了,所以睡得很沉。
艾敏看看肩上的烙印,再看看那两个同行的男子。那么,你们又是谁呢?她问。
如果你也能让我身上的烙印消停一会儿,我就告诉你。西雷斯说,又回到他的火边。
说给我听听,艾敏在他的身后说,我知道你们是从人界来的,来找那个天使?
他回过头,女孩已经全没了刚才狼狈的感觉,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佻地玩弄自己的红发,对伊恩露出
甜蜜的微笑。
西雷斯转过头,他不再想去警告和威胁,因为他觉得太过疲惫。他把下巴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
据说这层世界有七个大型城市,分别代表着七位魔君。第三层地狱并不是个精英聚集的地方,于是它们
的名声在这儿更像在人界,只是某个可怕的传说,却并不真正参与生活。
第十天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狱城,它的代表君王是罗斯佛格,传说中地狱的宰相,同样就传说来看
,狱城将是个很有钱的城市。
听说那家伙支配人间所有财富,可是怎么可能?伊恩说,他终于收起了他那双可怕的、噩梦一般的
白翅膀。
它要那些纸钞和支票要干嘛呢,还不如一个印刷机管用。西雷斯说。
现在用黄金或钻石买东西不现实,所以我只能想像出嗯,穿西装打领带,身为银行行长的罗斯佛
格。伊恩说。
然后他通过贷款来引发人间的战争?西雷斯说。
两个男人沉默下来,想像着那个场面。
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不过那个才是罗斯佛格。艾敏说,她指向上方,他们已经走到了城门口,那
里放着十三个高耸入云的大理石柱,每一个恐怕几十个人也环抱不来,光是通过这些柱子,他们就得走
上半个小时。
他们抬起头,在它们的上方,一只黑色的巨蛇探着脑袋,它的身体巨大而弯曲,血红的眼瞳光芒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