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我不明白你在气什么?你应该很早以前就知道我是这样子的人。」
致远站起身来,他的浏海遮着前额,用漂亮乌黑的眼睛凝视于心,那眸中含着温柔,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没有意味的浅笑。
他温文却又不可侵犯的模样,让于心想不起致远在他身下呻吟的模样,那些两人亲热的画面,想起来都像一场梦。
「是,我是知道,我本来就知道你是这种人,可是,我无法忍受你在我面前大谈特谈同性恋的不对,我们在一起是错误的吗?」
「于心,我要解释多少次,这是比赛,我只是刚好分在反方。」
致远无奈,这种情形也不是他所愿意的,他身为辩论队队长,不可能因为不喜欢反方,便拒绝比赛,于心的反弹他能够了解,可是这件事他真的无能为力,他所能做的只是领导辩论队得到胜利。
「我知道那是比赛.......可是......」于心焦躁地看看左右,四下无人,他大声的说出来:「你永远都以有利益的事为优先,你宁可去补习也不肯陪我,你把什么狗屁班联会看成你的事业,你宁可违背良心,也要赢得这场比赛,不管什么事情,你都以让自己得到利益为优先考量,那我算什么?跟我在一起你可以得到什么?我不能让你成功、不能让你得到第一名,甚至我还会浪费你的时间,我们在一起干嘛!我对你根本是个阻碍。」
将这几次的不满凝聚起来,于心一口气说完,用力的踢了一下桌椅:「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啊!」
「那你为什么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其它的事情上?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你干嘛爱我?你如果爱我,为什么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又是同样的问题,致远无奈,于心的问题从「你爱不爱我?」「你为什么爱我?」「你爱我哪一点?」到现在「你干嘛爱我?」一路追问下来,于心的不安全感有越来越深的倾向。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说:「我爱你并没有任何的目的,真正的爱是纯粹且无求的,我不寄望在你身上获取什么,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幸福与快乐,爱情不是凝视着彼此才是真爱,我们要看往同一个方向,爱情不应该是互相羁绊,而是相互扶持着,成为我们的力量,支撑着我们一起向前、一起成长......」
这些话不知道是哪一本书上看来的,致远滔滔不绝的讲下去,他本身已经词穷,说了再多的爱,也只会被于心怀疑,所以他只好搬出书上的理论来搪塞于心。
他被于心生气的打断:「这是哪本书看来的?拿这种八股的东西来唬我?」
没想到会被于心看穿,致远有些困窘:「于心,我只是要跟你说,我爱你别无所 求。」
「那又怎么样?你别无所求、我可有所求!
你根本不重视我的存在,我要在你的课业、社团、还有什么辩论队当中,努力的争取一点点时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别拿那些甜言蜜语来哄骗我,你口才好我知道,你要针对爱的本质来申论、来阐述,我根本说不过你,可是我的感受就是: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说实在,这跟他们以前的相处没有不同,可是现在身为致远的恋人,于心一天比一天受不了这种被忽视的感受,偶尔致远会到泳池来看他练习,可是不一会儿就因其它事情而先行离去,撇下于心一个人。
致远根本不重视我,我是可被代替的......这种感觉随着交往,一天天的加深....
「我爱你,于心,你不要想这么多,我很重视你,真的。」看到于心气的几乎哭出来,致远连忙走近他,拉住他的手,轻声的安慰他。
他真的不愿意于心为了他生气、甚至伤心,可是这种情形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多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心不是女孩子,就算他是女孩子,也不是哄哄就能了事的。
「光是说说有什么用?我根本感觉不到你的爱。」
于心甩开致远的手,他不要了,这种不完整的爱他才不想要呢!
「我要跟你分手。」
「分手?」
致远一下子被于心爆炸性的宣言弄得头昏脑胀,他不了解于心怎么会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情跟他提分手。
他不过只是要参加一场辩论比赛罢了!
「于心,你别任性,你先回家,我会再打电话给你,好好的谈一谈。」
「不用了,我要跟你分手。」
说着,于心脸上淌下两行泪,他紧紧深锁的双眉,所蕴含的已经不只是怒气,而是一种长期受到忽视的委屈,他不甘心的用手抹去脸上的泪,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脆弱的流泪。
「分手!听到了没有?」于心大喊,看到致远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越来越生气,用力捶桌子「听到了没有,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听到了。」
致远抬起手来,拨自己的浏海,他不但没有把浏海拨开,反而让浏海遮到眼前,让于心看不清他的双眼,他手上还拿着笔,百般无聊似的用手转着。
「然后呢?」于心要听致远的回答。
「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于心没想到致远会这样回答他,不管是赞成或反对,致远都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
「走就走,你今天赶我走,以后就别想来见我。」
于心夺门而出,用力的把门摔上。
本应回家的他,却气匆匆地跑上楼顶,把自己藏在一个没人看得到的偏僻角落。
「臭致远!什么啊!」于心一边骂,一边发现自己止不住满面泪水,一滴滴的往下掉,沾湿他整个面颊。
第七章
「你有没有发现不对?」
「有,高气压跟低气压又同时出现了。」
「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
「怎么不记得?那段日子超级恐怖,走进教室都不敢大声说话。」
副班长杨秀娟跟副体育股长袁建青交头接耳,已经三天了,他们发现到致远跟于心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以往一有空就腻在一起的两个人,现在形同陌路,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致远本来有找于心谈谈的意思,在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也变的不理不睬,根据小道消息,致远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到游泳池去等于心回家,这个征兆让二年十班挂起三级以上的狂风警告。
这些情况看在其它同学眼中,一个个俱是心生疑惧,战战兢兢。
半年前两个人也曾经冷战过,一个人狂排考试、一个人利用体育课折磨同学,这些悲惨的记忆,没有一个人忘得了。
眼看致远的心情越来越差,于心的脾气越来越坏,他们再也忍不住的请求杨秀娟跟袁建青这对居于次位的最佳拍档想想办法,要不然这一文一武的校际风云人物,在班上刮起龙卷风,二年十班将死伤惨重、尸横遍野。
「我看,制造个机会让他们说说话就应该会好了吧?」
「机会?哪来的机会?」
「机会是需要制造的啊!」杨秀娟打了袁建青的头一下。
「怎么制造啊?找个手铐把他们铐在一起,丢到荒岛上,让他们同甘共苦,患难见真情?」
如果不是太多现实因素的阻碍,袁建青这个方法实在不错,难得这个大脑细胞绝大部分用在足球上的人想得出这个主意,杨秀娟点点头;「差不多这种程度就可以了。」
「算了吧!我们要怎么把他们关在一起?」
「这个嘛.........」
此时,一本课本插在他们中央,隔住他们的视线,两人同时抬头一看,致远正抿着唇微笑。
「上课铃响后请不要任意交谈。」
有礼的笑容让袁建青感到一阵寒意。
「是,是!」他呵呵的笑,笑的一脸呆样。
致远回他一个亲切的微笑:「知道就好。」
他走回座位上,特意绕路不从于心身旁经过,这让杨秀娟跟袁建青更忧虑了。
情况每下愈况。
「笨蛋,你干嘛笑的这么呆啊?」杨秀娟抱怨。
「对象是致远耶!我才不敢跟他硬碰。」
「唉!那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两人同声一叹,没有人可以力挽狂澜,拯救他们日益悲惨的生活。
在冷翔的教室前面,镇宇终于拦截到冷翔,没有刻意的回避,他被镇宇一拉,回身转向他。
冷冷盯着镇宇,冷翔脸上毫无表情。
「找我有事?」
「最近你都不管事了?」
「我有管事,只是你没有看见罢了,我明天呈一份纪录给你,我把每天的工作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冷翔堵住了镇宇本来想好的质问,想要用组织的事情来当交谈的借口,但现在他却一件事情都想不出来,那些不法的勾当根本没有进入镇宇的脑袋,他心里只想知道为什么冷翔要跟他冷战。
他吩咐:「跟我到宿舍一趟,我有事要问你。」
摆出不亚于冷翔的正经表情,镇宇转身走在前面,却发现冷翔没有跟上来。
回头用质疑的眼光看他,夕阳从斜后方射过来,让背着光线的冷翔脸上一片阴暗,看不真切。
冷翔淡漠的声音更让人听不真切。
「我不想去。」
「那就在这里谈,你直接说吧!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这些日子对我不理不睬,形同陌路?」
当机立断,没精力跟他迂回前进,镇宇马上提出自己的问题。
「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子不是吗?」
「不,不是的。」
冷翔对他的态度绝对不是不闻不问,镇宇已经习惯他站在背后当影子,当他无形的力量,也习惯他没有温暖的关怀,一以及句一句压抑住情感的问候。
「那是怎样?」冷翔反问。
「你怎么对我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
「那你又怎么对我?」
「我...」
两个人都回避正面回答问题,镇宇不想挑破他需要冷翔,冷翔也不愿意表明他自己的心情。
看到镇宇哑口无言,冷翔笑了,这种感觉真舒畅,决定放手的感觉真好。
当他知道镇宇对吴致远的要求后,自己的心陷入一片绝望,找吴致远询问这个消息的真实度,也找骆于心挑拨,完完全全乱了方寸,而后他开始反省这些年来跟镇宇在一起的日子,他觉得自己累了。
做了一些幼稚的事情之后,冷翔觉得自己可笑。
疲倦于永远跟在镇宇身旁却得不到他任何一丝响应,他在一夕之间决定放手,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找到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不用时时刻刻想着镇宇,也不用替他担忧一切。
「纠察队还有事,我先走了!组织的事情一切都在我的掌控当中,你可以不用操心。」
微微颔首,冷翔带着有礼的笑容走开。
镇宇找不出可以拦阻他的话语,其实有的,只是自己不愿意开口,这句话他已经压抑在心中多年了,却知道自己伤他太深,问出这句话怕的是挑破两人之间的平静,也怕得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你还爱我吗?」
试着发出这个句子,镇宇对自己摇摇头,算了,他还是说不出来。
命运有时候是很奇妙的,文易疏远他、冷翔不理他,当镇宇感叹自己的感情生活分崩离析的同时,却有人主动上门,让他成为另一场战争当中的得利者。
于心很没有戒心的趴在镇宇床上,翻着一本电玩杂志,悠闲的不去管快要到来的期末考。
镇宇也是同样懒散的脾气,窝在书桌前,看的却永远不是课本,这时他坐在书桌旁,玩味着于心的表情。
不用问也知道于心是跟致远吵架了,而且吵的极凶,连续三天跑到镇宇房间来消磨时间,却从来没有提过致远两字。
镇宇才懒得旁敲侧击,要不就不问,不然就直接戳到核心,前两天他还装聋作哑,到了第三天,他才终于开口:「你跟致远发生什么事了?」
「别提他!」
意料中的反应,于心撇撇嘴,将手上的杂志翻过一面,全然不想提到致远。
「今天看到致远在图书馆站着发呆,很伤心的样子。」
「别管他!」
全然没有引起于心的同情,镇宇也就不再提了,相信于心的脾气,只要他持续来他这里消磨时光,总有一天他会按奈不住泄露出来。
奇怪的相处一直维持下去,两人的相处越来越自然,于心将自己的电玩游戏机搬到镇宇的宿舍来,怂恿镇宇玩玩看,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因为都是寂寞的人,在互相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好感的情况下,很轻易的心照不宣达成协议,不问明天、也不去管两人的关系特殊,只是单纯的陪伴着彼此,也填补自己的孤单。
即使在这些玩乐结束之后,于心偶尔会难掩悲伤的叹息,镇宇也尽量不去过问。
「镇宇......」
听到于心唤他,镇宇停下正在播放CD的手,回过头:「嗯?」
「你跟致远还有往来吗?」
「有啊!就像我们这样。」
没多做解释,镇宇拉过椅子跨坐,将头放在椅背上对着于心微笑,他的言下之意于心不应不懂,他跟致远是清白的,因为致远对于心的爱,他没有办法更进一步。
于心叹口气,镇宇说没有,那就应该没有,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慌得很。
「我有时候真的很害怕,因为你跟致远是同一类的人,跟我比起来,你们家世像,个性像,能力也差不多,跟你们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
镇宇是政治世家之后,致远是企业家第三代子弟,于心的自卑其来有自,即使在学校当中他们的名气可以相提并论,但于心也没有幼稚的以为他跟致远是平等的。
倒是镇宇有点疑惑,他跟致远哪儿相像?
「同一类?你是指哪一类?」
「会征服天下的那一类!」
楞了一下,镇宇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椅子前后摇摆:「你电动玩太多了!」
镇宇笑着取笑他。
「我只知道,致远目前唯一想要征服的目标是你......」
「你呢?」
笑容未变,镇宇像是开玩笑似的说:「冷翔吧!」
冷翔?
起眼睛,于心想起冷翔对他与致远的挑拨,事实证明致远跟镇宇并没有藕断丝连,至少他来镇宇房间这段时间,他没有撞见致远,也没有听见镇宇说起。
「你们是什么关系?」
「想听听我跟冷翔的故事吗?」
「说说看。」
「冷翔是我的国中同学,在国中时既温和又瘦小,常受一些小流氓欺负,后来他找上了我,要我做他的后盾。他利用我的金钱与家族给我的权势,集结了一些人成立地下组织,组织目的在于保护彼此不受其它人的欺负,事情本来很单纯,但进了高中之后,冷翔胃口越来越大,组织开始涉及犯罪的事,越做越多,组织也扩张到我几乎无法想象的地步......」
说了半天,根本没有说到重点,于心有点不耐烦,他直接打断,问镇宇:「我是说你们私人的关系。」。
「他是我的性伴侣。」
「什么?」
「就像我跟致远的关系一样。」
这句话真刺耳,让于心别过脸去,心里疼痛着,却不好发作,又知道镇宇说的是事实,更是难受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打了于心一下,镇宇逼他面对自己:「干嘛?你还介意?」
怎么可能不介意,自己情人的过去任谁都会挂在心上,故做大方也没有用,只要被提起,依然还是一根心上的刺。
于心摇摇头,「没啦!然后呢?」
「然后就没啦!」
「你们的关系还继续维持着?」
「断断续续的维持到现在,看他是否主动,我从来没有勉强他,但我们的的确是伙伴,一起维护组织的事务,管理着成员当中的举动,这个关系始终没变。」
「你为什么想要征服他?」
重点来了,镇宇笑,征服这个字眼太过强烈,其实他想得到的东西不多,出生在一个有钱的家庭有其优点,想要什么几乎没有得不到的,看来看去,就现在的他而言,想得到的只有冷翔那颗飘忽而若即若离的心。
冷翔曾经爱他,但被镇宇拒绝,不愿付出爱的镇宇只愿意接受两人之间性的存在,冷翔因为这样而恨他,整个人变的冷若冰霜,不复当年的温和。
他开始用冷漠的态度对待镇宇,冷得镇宇以为两人之间只有公事关系,但他又时时跟在镇宇左右,甚至自愿奉上肉体,让镇宇怀疑他的爱是否仍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