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育霖听他这麽说，顿时理解了一切，心情复杂得咬了咬下唇。

这是他一种体贴的方式吧？因为记得他有难说出口的洁癖，所以他帮他进店里去牵车……所以他担心自己身上的味道会令他讨厌？

「没有那种事……！」连江育霖自己也被自己显得有些激动的口气吓到。

但章佳焰在听见他说完这话之後，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在那一刹那变得有些暧昧。

「你……」隔了一会儿，章佳焰想了一下的样子，还是开口问道：「你今天该不会又哭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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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育霖惊讶地看向他，下意识伸手摸著自己红肿的双眼。

「我就知道~~~」章佳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如此说道。

原来从刚刚开始，章佳焰就已经发现到他哭过的眼睛。

「要到什麽时候……你才可以不用再为那种人伤心难过了呢……？」像是在感叹，也像是在低喃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江育霖说不出话来，却也因为他的关怀而倍感温暖。

章佳焰继续说道：「我……我是认真的。」

无法给他任何回应的江育霖，就连现在脑袋也还是一片混乱。

「所以我会等你。」

一字一句地，江育霖将他的话听得很清楚。

章佳焰笑了笑，眼神直直地盯著他，而他则是急忙地别开脸，选择将刚刚他所说的话都当作没有听见。

「今天真是谢谢你……我想我也该走了──」江育霖显得慌张地牵著自己的机车，背过身去准备离开。

「嗯，赶快回去休息吧！」

身後传来的声音还是那麽温柔。

江育霖鼻子感到有点酸。

他没有说一声再见，坐上车，戴好安全帽之後就这样加速油门往前骑去，也没有回头。

但是他有感受到那道视线，远远投射过来的那道视线。

他不行了……眼睛明明就酸痛到不行，可是他现在还是很想哭。

只是这一次的感受很不一样。

他能够相信他吗？能够相信他所脱口而出的那句告白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吗……？

8

「这是什麽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不过江育霖似乎为了眼前所看到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

额头上隐隐浮现出青筋。

如同往常般准备要骑车上班的他，一手拿著公事包，傻傻地站在原地。

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机车上右边的那个大大的後视镜上，被用黑色的字迹写著一长串手机号码，下面还写著几个字：「我、等、你。」

一定是那家伙……

一定是那个家伙搞的鬼！

江育霖一边想著，一边没好气地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想要将那些字迹擦乾净。

「他是什麽时候写的……我怎麽不知道……？」喃喃自语地念著。

昨天晚上回家的路上，自己好像也没有注意那麽多……

重点是──

「擦不掉……？」江育霖难以置信地看著镜子上那怎麽样也擦拭不掉的字迹。

可恶……

江育霖火大地将手帕收回口袋中，索性不管了！

下班再去买一罐去渍油擦掉不就得了吗！？

他跨上机车，戴上安全帽，赌气般地发动机车。

「谢谢光临！」

章佳焰服务周到地将客人送出门外之後，心情很愉悦般地又走进店里。

蹲在一旁正忙著手里的工作的老板章爸感到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猴死囝仔啊你是乐透中头奖了喔？」

「啊？」章佳焰对於老爸突然这麽一说，疑惑地摇摇头。「没有呀！」

「啊你去照镜子看看，你的脸上明明就写著“爽”一个大字。」

「啥！？」被老爸一指，章佳焰马上跑到店里的大镜子前照了一下。

没有呀、没有呀！臭老爸根本就乱讲！

一边故作生气地嘟起嘴巴，他很自然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下。

没有来电纪录呀……他失望了一小下。

没错，他就是在等电话。

明知对方说不定根本就不想再继续跟他牵扯上关系，而且对於他留在後照镜上的电话一定会气得半死……

但他还是免不了抱持著一点点的期待。

章佳焰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样期待对方来电，思念对方的心情，全都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

旁人怎麽看都觉得这小鬼一定是谈、恋、爱了！

章爸当然也有注意到他那一下子高兴、一下子失望，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

「喂，焰仔，你老实告诉恁爸，你是不是认识了那里的查某了呀？」

「啊？没有啦！老爸你不要黑白讲~~~」章佳焰摇摇手，走到一旁开始修理其他客人的机车。

「嗯？」章爸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他，嘴里叼著半根烟，眯起双眼的模样摆明就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被自己老爸的视线死盯著不放，最後终於受不了的章佳焰，乾脆丢下手里的工具，大喊著：「好啦、好啦！我说啦！」

他搔搔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只不过我想说，要不要试著交往看看……」

一开始他只是对江育霖感到好奇，看到他伤心难过会想伸出援手──

这样的心情跟以往都不同，不是那种只想跟对方玩玩的态度。

或许也因为对方跟他们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人吧？所以他才会对对方感到兴趣吧？

连章佳焰自己也搞不懂……

章爸听完他的话，将手中的烟头拿到烟灰缸里弄熄之後，走到他身旁才开口道：「啊你是头壳坏去喔？」

边说他还边捶了章佳焰的头。

「好痛！老爸你干嘛啦？」

「不喜欢人家还要跟人家交往？你这分明就是玩玩的态度嘛！」他怒斥。

「我哪有！」

「不然咧！？」

章佳焰被老爸这麽一说，也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态很不应该……

可是他不知道要怎麽做呀！反正交往不就那样吗？个性适合的话就顺利交往下去，不适合的话就一拍两散嘛！

又不会有什麽损失……章佳焰嘟著嘴，揉揉自己的头。

「焰仔，」章爸又开口了。「我看你最近好像收敛了很多，很少跟山仔他们出去啪了吼？」

章佳焰轻点了个头。「嗯……」

「为什麽？」章爸又问。

「没为什麽呀！就是不想再继续跟他们这样无所事事、漫无目标地玩乐了嘛~~~」

章爸听到他的回答之後，表情欣慰地笑了笑。

「没错……就是这样！」他拍拍宝贝儿子的背。「感情也必须抱持这样的态度，不能总是随随便便的……」

章佳焰很讶异老爸竟然会对他说这麽正经的话。

平常父子俩总是嘻嘻哈哈地斗嘴，但没想到老爸会这样讲……

「老爸……」章佳焰夸张地吸吸鼻子，一脸感动地看著他。

章爸没再说话，又走回原来的位子继续手里的工作。

章佳焰想了想，终於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正当他要回头开始刚刚的工作时，老爸的一句话又让他整个人吓到跳起来。

「你的对象该不会是前两天到我们家借住的那名客人吧？」

什……什麽！？章佳焰张大双眼瞪著他，更让他吃惊的还是老爸他那一脸平静的模样。

「谁……谁跟你说的呀！？才……才没有那回事咧──！」遇到这种情形当然打死都不能承认！更重要的是──对象还是个男人耶！？

章爸面对他的矢力否认，贼贼地笑了一下。

章佳焰错愕在当场。

9

江育霖回到家之後，随手扔开手上的西装外套，疲累地倒在沙发上，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他回想起今天在公司里所发生的事，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公司里……似乎开始有谣言了……

那天他在办公室里与廖智宇之间所讲的话，虽然没有被门外的人听得很清楚，但至少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平常本来就没有怎麽与同事应酬往来的他，很快地就有谣言传开说他与廖经理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恋情等等之类的。

不……这不算是谣言，应该算是事实。

曾经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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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谣言却把自己说得很不堪，所有的人似乎都站在廖智宇那一 边，背地里将他说得很难听的人很多。

大家都在他的背後指指点点的……

唉，这个工作再怎麽样也做不下去了吧！

也许又要开始找别的工作了──

江育霖垂下眼，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由於自己性向的不同，所以在大学毕业之後，他陆续换过不少工作。

每次都是从最低阶层的小小职员开始做起，正当工作进入稳定阶段之後，四周就会开始传出一些难堪的谣言，最後只能离开那里。

江育霖自己知道原因，原本就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个性理所当然会令人厌恶，再加上他天生白皙的外表与洁癖，身上散发出的特殊气质，很容易就会被人传出难听的谣言。

他以为这次在这间公司里面可以很顺利的……

他在现在的这间公司里待了很久，也升迁到组长的位置，本来他以为这次一定没问题的……

不论是感情还是工作──

但为什麽……？

江育霖捂住自己的脸，想著自己真是没用又想哭了。

此时浮现在脑海中的是昨天那家伙在他面前看见他红肿的双眼所说的那几句话。

江育霖自沙发上坐起身，突然想到什麽似地自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

上面写著长串的手机号码。是那家伙的。

是他今天随手抄下的，然後就那样一直放在口袋里。

他拿出笔，一边喃喃念出声，一边写著。「章鱼的章……佳作的佳……火焰的焰……」还记得那天他是这麽说的。

他突然很想打电话给他。

没有什麽特别的理由，只是很想找人吐吐苦水。

但他──

哪有什麽理由──

门铃声在此时响起。

江育霖想也没想地站起身，将小小的纸片顺手放到桌上。

走到门旁才刚打开门，便被从人门外狠狠地推开。

他震惊地看著男人用力地推开门走进来，扑鼻一阵酒味。

「廖智宇！？你──」

廖智宇像是喝醉酒一般踩著不稳的脚步，伸手向江育霖一推，他便整个人往後倒，跌坐在一尘不染的原木地板上。

廖智宇用他那饱含醉意的双眸环视了四周一眼，冷哼一声。「你家还是那麽乾净嘛……」

江育霖仰望著对方，发出声音之後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

「你……你来这里做什麽！？我跟你已经……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呀！」

「没关系？」廖智宇一步步靠近他，当江育霖意识到危险，试著爬起身逃跑的时候，头皮上传来一阵刺痛。

廖智宇扯住他的短发，另一手将他整个人拦腰抱住，拉扯进怀里狂暴地乱吻。

「放开──唔──」江育霖疼痛得叫出声，嘴唇被对方用粗鲁的方式挤压著，头皮的疼痛依旧没有减轻。

这男人是故意来借酒装疯的吗！？究竟是把他当作什麽？高兴的时候就来欺负他？不高兴的时候可以当著自己的面骂一些难听不堪入耳的话？

可恶──

江育霖试图要推开他，但身高与体型上的差距却让他感到吃力。

接著他被整个人甩向沙发，以面朝上的姿势被廖智宇牢牢压住。

「你──你要做什麽！？放开我！」江育霖扭动著身体想要推开他，却陷进沙发中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廖智宇的低笑声。「做什麽？当然是做你最不喜欢做的事情──」

话声未完，江育霖在看见廖智宇开始解皮带时，整个人僵住。

这场景令他回想起似曾相识的画面，他剧烈地颤抖著，脑中不断响起那个声音──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放开我──！」他大喊著，情绪已经几近崩溃。

但对方并没有要停手的打算，於是江育霖又开始挣扎。

他试图挣脱开他，伸出右手想要拿桌上的东西来攻击眼前的男人，但却被压制住。

廖智宇一手制服他的右手，另一手不安分地朝他身下摸去，同时也眼尖地发现桌上那张纸片。

「那是什麽？」廖智宇暂时停下动作，拿起那张纸片看了一下。「章佳焰？该不会又是你在哪里勾搭上的男人吧！？」

「还给我──」他迅速地自廖智宇手中夺回那张纸，但下一秒却惊呼出声，因为廖智宇正动手解开他的长裤。

「不要……不要！放开我──！」纸片被手心揉皱了，他慌张地想要逃走。

「不要？嘴巴说不喜欢，其实你最喜欢不是吗？」

江育霖颤抖著身子继续挣扎，往後挪了挪，可是压在身上的重量却让他几乎喘不过去来。

此时廖智宇似乎正专心在长裤上面，江育霖再度朝桌面伸出手──

这次他捉住了桌上的小台灯，猛然砸向那男人。

「啊啊啊──」廖智宇的脸部被砸个正著，痛苦地翻滚在沙发上。

江育霖趁著此时慌忙地站起身拿起手机夺门而出。

10

无人的街头，寂静得听得见夜晚的风声。

江育霖缓缓地走著，最後终於在没有营业的商店铁卷门前蹲下，浑身仍然颤抖个不停。

怎麽会这样……？

廖智宇竟然会找到家里来──

江育霖痛苦地抱住头，呼吸的空气中彷佛还留有那混浊的酒味，耳畔似乎还听得见男人淫猥的喘息声。

他蹲坐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真的……好恶心！

好讨厌！好怨恨！

他无法克制自己不要颤抖，左手握著已经被捏皱的纸片，右手则是握著慌乱之下随便抓起的手机。

他身上连半毛钱都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那张纸，上面的字迹因为皱折而显得模糊。

最後江育霖毫不犹豫地打了那通电话。

t

寂静的街上，奔跑的脚步声听得分外清楚。

江育霖低垂著头，保持不变的姿势，盯著地上的空铝罐发呆。

虽然有听见声音，但他却连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的力气都没有。

章佳焰在看到那人影一动也不动的发愣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停止。

他用跑百米的速度奔向他。

「你……」章佳焰才刚开口，那男人抬脸看向他的憔悴神情映入他的眼里。

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章佳焰完全不明白他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只注意到他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就连身上的衬衫也皱了。

彷佛匆忙得什麽东西都来不及拿，难道他手中就那样紧握著手机，坐在这里那麽久？

章佳焰记得方才接到他的来电时，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雀跃，但随即却发现他的口气不太对，挂上电话之後马上冲出家门找他。

才刚跑到离他家大楼没多远的地方，便发现他坐在铁卷门下的身影。

章佳彦在他的身旁站定，才刚伸出手想拉他一把，却被突如其来的吼声震住。

「不要碰我──！」江育霖抱住头，这模样任谁看来都是情绪超不稳定的状态。

章佳焰吓著般地将双手举得高高的，怯怯地开口道歉：「抱歉，是我不对……无论如何，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