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王 下——御景天
御景天  发于:2010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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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轩辕无极很不悦,似乎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一般,而且看起来像个能让他难以翻身的把柄。

接过淮翼递来的信函,空白的信封根本无法判断它的出处和去向,展开纸张,片刻之间读完信上内容,轩辕无极的脸色瞬间布满戾气,下意识地将手中信函揉得粉碎。

“这是驻西秦大夫张文涛亲笔写给孤鸿的密件,被我半途截了下来。”淮翼注视着轩辕无极青黑的脸色,见他锐利的目光阴狠毒辣,想来信上内容十之八九属实。

“君……”

轩辕无极的霍然转身让淮翼咽下了正欲出口的话语,看着向来城府难测的西秦王匆匆离开的背影,淮翼觉得他似乎找到了反客为主的机会。

轩辕无极绝对是个强大的对手,见过本人之后他才真正确定有时传说不一定都会夸大其词,他的强悍不仅仅表现在战场上,也包含在朝堂里、治国之中。常言道:打天下难,坐拥天下更难。而轩辕无极却是个争霸治世的全才,他似乎没有弱点,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一直是被动的。

就在他为这被动的局面伤透心神之时,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

拦截到张文涛的密函,他看过之后只觉得将信将疑,反复思量后千方百计求得了今日的会面,其实交出兵力部署图并不是他最重要的目的,印证密函的真实才是他所要急于确认的。

现在他知道了答案,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广域的存在也不是那么令他厌恶。

69.边缘

轩辕无极很不爽,不,应该说他已经愤怒到极致了。

这不需要花费心思去猜测,直接看脸就知道了。

内宫的侍者们个个都心惊胆战,他们从来没有看过主子带着那般凶狠的表情踏入寝宫。最近几日陛下都是龙颜不悦的,所以他们伺候时都特别小心,想着至少陛下休息得舒服了,心情总会好些,那他们这帮做奴才的日子也好过点。谁知不晓得是哪些个不懂察言观色的蠢货一日之内两次触弄君王逆鳞,搞得陛下脸色一次赛一次难看,这不是要他们这些奴才受池鱼之灾么?

“陛下,晚膳时辰了。”内侍总管郭奎上前一步轻声道,见轩辕无极未加斥责,郭奎忙以眼神示意一旁侯着的小太监传膳。

轩辕无极随手扒拉了几口饭菜,珍馐佳肴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

“啪!”一声轻响,郭奎眼睁睁看着主子手中的翠玉筷子拦腰断裂。

“奴才该死。”瞬间满屋子的内侍跪地俯首,不知是为御膳房的菜色不合君王胃口,还是为那千挑万选的极品筷子无故损坏请罪。

轩辕无极似乎才从沉思中回神,看了一眼手中已成四节的碎筷,这晚膳是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吃下去了。

挥退内侍,轩辕无极看起来好像已经恢复到往日深沉自若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胸中滔天的怒火依旧暴烈。

从来没人敢这般摆弄他。

尤其胆敢将广域也拖入漩涡。

张文涛给孤鸿的密信只说到一件事,那就是日前在西秦盛传的,也是令他和广域之间突然隔阂起来的那则谣言。只是那信上提到了传言里没有的两个字,让他无法再胸有成竹、等闲视之。

——广域!

张文涛的密函不论他有无真凭实据,已经与事实完全一致了。

他费尽心力隐瞒广域的行踪,外面再怎么盛传他的情爱秘闻,其实他都是不甚在意的,他真正所要做的是让天下人的目光远离广域,但是,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差点就让孤鸿——最不该知道这件事的人了解了真相。

有人在暗中设了棋局,而且相当的高明,不知不觉间他和广域也成了局中棋子,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掌控一切的下棋人。

那则流言是个开始,摆局之人先是利用了它,让它渐渐为所有人接受,紧接着将真相里最关键的部分也就是广域的存在泄露给身为天朝臣子的张文涛,借由他将消息送至皇帝孤鸿手中,如此一来,孤鸿绝不会坐视不理,天朝和西秦将彻底决裂。

这真是一盘精妙绝伦的棋,自负如他,看看都做了些什么。设局之人要天下人都相信将军府里藏了西秦王的挚爱,他就真的听之任之,而且今日还特意调遣精锐禁军驻进将军府,完全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而对于广域他是那么大费周章地想让他尽量远离争霸、远离阴谋,从来不曾真正想要利用广域带给他什么,他一直如此珍视之人很轻易的被拉入了漩涡中心。

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设局之人为什么一定要由张文涛来道破广域的存在,原因应该有两个,首先,张文涛是皇帝钦点进驻西秦的,他的话定是比其他途径取得的消息更能获得孤鸿信任。其次,孤鸿得到广域在陵博的消息肯定不会按兵不动,届时西秦王在将军府所藏之人就是镇国王广域的消息将从京畿传出,而不是陵博,

如此设局之人便混淆了自己的行踪。

一切都是那般周密。

轩辕无极铁青的脸上泛起阵阵冷笑,在烛火的掩映下显得尤为狰狞。

形势的每一细节他都已了如指掌,而知道广域存在的人就那么几个,要找出那人,不难。

自从轩辕无极知道有人在打广域的主意后他几乎每日都要到将军府坐上一会,不管广域是不是愿意见他。

该做的都已做尽,他也知道天天在将军府露脸并不会对形势有任何益处,说不定还会将自己和广域之间的气氛弄得更糟。但是,他必须见到广域,每日,如此他才会觉得稍适安心。

“广域,你……恨我么?”轩辕无极低沉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多时的静默。

恨?广域眯起眼有些意外的打量着倚坐在太师椅里的男人,却见他只是抬眼盯着悬吊半空中的盆栽,并未看向自己,刀削般的深刻侧脸冷峻的如同岩石,广域不禁怀疑刚刚那沉重而略带哀伤的发问是不是错觉。

“问什么不回答,你恨我么?”这次轩辕无极转过脸来怔怔地注视着广域,褪去所有喜怒哀乐,只留下属于赤子的真诚。

恨吗?

当然!

“你一定是恨我的。”轩辕无极不无苦涩的自嘲,“谁让我屡次不顾你意愿强权行事,床第之间如此,家国扯上私情时更是如此,恨,是应该的。”

广域不知道什么事情使得向来强悍自负的轩辕无极如此消沉,他只知道悲苦的轩辕无极是他所不忍见到的。

“你说得没错,我是恨你。”广域说得甚是轻巧,见轩辕无极暗沉的眼眸倏地眯起,难掩悲涩,不禁扯起淡淡冷笑,“你也知道强迫着我做了这么些可恨之事么?”

没注意到轩辕无极脸上的哀痛已渐渐化去,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的阴沉和尖锐刺人的目光,广域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烈酒,“可是,比起恨来……情也许更深。”

满腹的不甘和戾气瞬间化为乌有,轩辕无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时至今日,广域竟然还能坦言对他情意深重,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雀跃,是的,他愉悦到想要纵声大笑。

连日来广域的疏离几欲让他憋屈到发疯,想要亲近些却不知该如何化解两人之间冷淡的气氛,束手无策之时只得采用情爱之道里那被人用得熟烂的招数——装可怜。

他还在担心是不是会被识破,没料得竟有意外收获,广域亲口承认了对他的情感,看来广域的用情远比自己的想象要来得深得多。

轩辕无极心情大好,也不再继续伪装下去,反正已经探得广域心意,就是这会儿被他发现了,再多的责骂他也甘愿承受。

“有你这句话,我之前所付出也总算值得。”轩辕无极甚是愉悦的笑道。

待广域回过神来,就见他已自太师椅上起身,不复方才的抑郁,正满面欢喜的看着自己。从他眉毛似乎都含带笑意的脸上,广域终于察觉到自己被骗了。

“想不到你这么无耻,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广域气得嘴唇都微微发抖了,而自己方才还一本正经的宽慰他,心中情愫全然说与他知晓。

“一国之君怎么了?一国之君在追求心上人时比寻常百姓艰难多了。”轩辕无极喃喃道:“尤其遇上个害羞又认真执着、身世不俗之人就更是难上加难。”

广域闻言脸色开始微微泛青。

轩辕无极却是意犹未尽,他多日不曾跟广域这般亲密调笑了,实在是想念得紧:“平头百姓还能三不五时享受爱侣间的你侬我侬,一国之君却是连心上人的一句温言软语都鲜少听到。”夸张的一声长叹,轩辕无极眼神灼灼地盯着广域紧绷的俊脸,满面戏谑笑意,说出来的话却令广域心潮久久难以平复:“以后你若能敞开心胸,常与我说些心里话,即便是倾尽了所有我也甘愿。”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划过广域披散肩上的长发,留恋着不舍放开,轩辕无极执起一缕黑发,低声道:“此生,非君不可。”

广域扶着桌案的手不能自持的轻颤,眼眶似乎烧起来似的发烫。

三十而立,过往的三十载人生可曾有人如此需要过他、珍视过他?而今次之后又还有谁会如此待他?

在父皇眼里他再是忠勇也不过是维系天朝政局的棋子,在淮翼眼中他更是必须除去的眼中钉,自小维护的孤鸿,长大了却对他既是防范又是亲近,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让他实难分辨。

呼风唤雨十几载,回首却发现一路行来身边从来没有人相伴,不论是险象环生的宫闱争斗还是瞬息万变的战场绝境,他都是独身一人挺到今日。

如今有人坚决地要与他同行,他是该继续孤身上路还是应了他,了断前尘往事,开始另一段人生。

模糊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只除了轩辕无极温柔坚定的眼神。

此生,非君不可!

一行热泪再无法抑制,悄然滑过广域俊朗的面颊,消失在轩辕无极温柔霸道的深吻里。

绮罗锦帐里春色无边,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急促而撩人。

广域紧拥着轩辕无极宽厚的肩背,几乎片刻不舍放手,修长的下肢交缠着轩辕无极激烈抽动的腰身,纵情忘我。

缠绵数度,当有力的双臂不容反抗的将他拥入怀中,听着背后沉稳的心跳、深长的喘息,从不曾感受的安心让广域眼角发涩。

黑暗里轩辕无极鹰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广域光裸的脊背,激情未退,余韵犹存,但他却是心绪难平。眼下广域就在身边,可他心里总有一处慌乱烦躁,隐隐有种预感,不论他如何坚决强势,手段尽出,怕是终难留住怀中之人。

念及此,轩辕无极发狠似的紧收猿臂,只有此刻怀里温热的真实感方能让他觉得踏实。

“广域,终有一天我们定能无所顾忌,畅游天地,让世间众生艳羡。”

70.难相守

那日之后,轩辕无极又在广域的住所增派了一批禁军,此举让西秦朝野顿时一片哗然。

朝臣们不再将其视作君王家事,只私下悄声议论一番便作罢,如今将军府里藏着的不是主君的真命天“女”,而是红颜祸国的妖人了。若再不加以制止,任由其继续迷惑天颜,那年轻英武的君王迟早做出愧对西秦王族列祖列宗的错事。

于是,经过私底下的多次商榷,数名老臣终是直言进谏了,在他们的煽动下请求处置广域的奏折堆满了书案。

轩辕无极冷眼睥睨着伏跪殿堂之上的年迈臣子,忍不住一阵冷笑:“依卿等之见,孤该如何是好?”

“陛下圣明。”以为轩辕无极在满朝文武的压力之下心生动摇,学士徐明立刻朗声道:“自古红颜祸国,历朝历代江山颠覆多与绝色女子难脱干系,臣等就是死也不能眼看陛下步上这后尘。”

同在朝堂的萧裕和萧达开等人听徐明言辞激昂慷慨,只差声泪俱下,皆是满脸怒容,当听他一口一个“红颜”、“女子”,更是嘴角直抽搐。

徐明当真是老糊涂了,想要劝谏也不好好察明真相,跟着传言人云亦云,君上能听得进去才怪。更让人不能容忍的是居然拿史上的亡国昏君来跟君上作比,这不明摆着找死么。

徐明是不可能听到萧裕的腹谤的,他正说得兴起:“臣以为陛下宏图雄心,万不可为一女子有损枭雄霸气,误了国事。臣恳请陛下忍痛割爱,将那女子诛之,以绝后患。”

萧裕闻言猛然抬头,为广域开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紫宸殿都为之一震。

满朝文武惊惧着抬头,就见王座之前摆放了百年之久的结实乌木桌案已经断成两截,奏折笔墨散了一地。轩辕无极黑着脸满面阴鹜,锐利森冷的目光一一扫过紫宸殿上每一张脸,许久,口吐寒冰般道:“若再让孤听闻此等言论,不论是谁,形同此桌!”

瞥一眼噤若寒蝉的众臣,轩辕无极阴郁着脸甩手退朝。

广域没料到他会这么顺利就出了陵博城。

守备再是严密也许能抵挡来自外面的入侵,但若是被监守之人想尽办法要逃出去呢?更何况还有意想不到的外援助他一臂之力。

趁着轩辕无极上朝的时辰,借由那通向王宫的密道,在接应者周密的安排之下,虽几经风险他到底还是安然出城了。

他的去留其实勿需考虑太多,不论为轩辕无极还是他自己,他都非走不可。

“不管你今日助我是出于何种目的,我都感谢你。”面前儒雅的男子看似温文,但眼中坚定的神色让广域一眼断定那是极有主见之人。能成为轩辕无极的军师,想来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镇国王不必言谢,还是请尽快上路吧,免得在下反悔。”萧裕将鼓囊的包袱递给广域,里面是他准备的银两衣物。对于镇国王隐世在陵博他自一开始就觉得不妥,但君王的痴缠沉迷让他不便轻易介入其中。一直远远看着主君身陷情爱家国之间艰难维系着两方的平衡,执着不放手,一个王者能付出的情感尽数献给了眼前令世人敬仰的俊朗男子,可是即便如此又怎样?世事本就无法尽善尽美,天下还是情爱终究要分个主次,君上做不了的抉择不如由他当恶人做个了断。

广域接过包袱,玄黑斗篷披裹上身,抬眼望向远处高楼城墙,虽说离开之意早就决定,但当这一刻近在咫尺,心里竟是如此纷乱不舍。

那日轩辕无极的誓言犹在耳边,他说,此生,非君不可。

此生,非君不可。因为这句誓言,他更应该离开。

敛起万般思绪,广域再次看凝望视线尽头模糊的西秦王宫,决绝的转身。

一脸漠然的看着广域策马离开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压在心头多时的巨石终于可以放下,萧裕释然的舒了口气,回首见陵博城在朝霞绚丽的掩映下巍峨壮美,一抹笑意浮上面庞。

早朝快结束了吧?

远远的大批骑兵自陵博城楼奔出,沿着各方道路四散,急速彪悍。

是禁军。

萧裕束手看着几骑人马朝他而来,一将官勒马立于他面前面无表情对他道:“萧大人,奉陛下之命即刻带你入宫,得罪了!”

对于那人的无礼萧裕不甚在意,他早就料到了自己将面临的后果。他不会后悔擅自放走了镇国王,陛下的怒火和惩罚他甘愿承担。

“他去哪了?”屏退了左右,轩辕无极面若寒霜地质问。

萧裕跪在他脚下,无言的看着他冷峻阴沉的脸,那尖利冰冷的目光刺得自己心颤。他定是愤怒极了,没有一怒之下取了自己性命实在是个奇迹。

“孤问你话,广域他去哪了?”轩辕无极的声音里除了焦急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裕默默闭上眼,沉默的低下头。

见他一副全然不在乎自己生死的模样,轩辕无极恨恨咬牙道:“萧裕,若不是念在你萧氏一门世代忠烈,人才辈出,孤早在知道你胆敢煽动谣言、泄露广域行踪之时就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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