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幻世录 三——端华
端华  发于:2010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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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後悔,想弥补过错,走上前靠近他,关心地道:“那,我踢到哪里了?重不重?”龚合丝毫没有 介意,灿烂一笑,直摇手说:“不不,我没事。”

“怎麽会没事?我明明听见你刚才叫得那麽……”话还没说完,我的脚就冉冉离地,身躯被挂在李璇的 肩上,我惊叫一声,随即质问:“干什麽!我在关心伤员,你把我扛起来做什麽?会很难看的!放下! ”他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不但没有放下,反而迈步向前,意图要将我以这种姿态带回客栈。

“哇!李璇,你会毁了我的一世英明的!”我在他肩膀上哇哇乱叫,仍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好在那时适 逢午休,在大堂上除了店家和忙着记帐的夥计外,悠闲地坐在桌边的人稀少,偶尔有双眼睛好奇地瞟了 一下,仅此而已。李璇沈默着,直到上了楼,才打开话匣子,“刚才开始练的时候你小心翼翼的,到後 来怎麽越来越进入状态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魔力,收到这句话,我突然闹不起来了,平静下来,边想边答:“开始嘛,我一直记得 你是李璇啊!记得你眼睛不方便,我那麽有爱心,怎麽会那麽狠呢?老实招了吧,我後来其实是在跟幻 象打呀!”“幻象?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才对!如果我不推开你,恐怕就要用刀背砸死我了。”李璇轻 轻哼了哼,尔又沈思,“而且,剑术的套路跟以前我教过你的完全不同。”那个啊,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了呢!我心里嘘嘘。唯一记得的就是麻里教过的东西了。

“有什麽关系,能保护自己就得了呗!”我敷衍着,不打算让他知道我并非属於这个时空,决定一辈子 将真相埋在海底最深处。他到了房间门外,伸手抚在门面上,轻轻地把门推开,把我放到床上,没有立 即离开,乌黑无光的眸子对着我,“我问你一个问题。”

我盘坐着,用手托起腮,“你已经问了不止一个问题了……”他低下头,伸手到我胸前,用手指玩弄我 发梢,“不管问几个,你只管回答。”他说。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命令式的口气,到底什麽时候才能改 掉呀!我叹了叹,回答:“你问呀?”不经过思索,一句话仿佛在肚子里酝酿了许久,顺哒哒地从他的 嘴里滑落出来,“那个幻象到底是什麽?你似乎,很恨他的样子。”

我慢慢往後躺下,背压着软绵绵的被子上,一只手枕着头,目光望向黄梁,略有所思,“那只是动力罢 了,并不是恨,毕竟是那麽多年来的习惯,你想知道是什麽,我可以回答,但是如果你吃醋的话不要发 泄到我身上。”瞥了瞥他,我提出条件,李璇没有摇头拒绝,也没有点头答应,我就当作是默许,大胆 地解谜,“是一个女人,我一直想把她当好朋友,以前她是我的目标,很强,我曾经试过很多次都没能 把她击败,还一直被她嘲笑。”记忆是被处理过的录音带,无论那时候感受如何,现在从脑海深处放映 出来,永远给人的心情都是无限美丽。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在桥头,那个要杀般罗烟的女人?……上元贺香,如今已是暮丰社的少掌门,我 不恨她,只是觉得可惜,以後跟她就是竞争者了,你知道吗?站在正义的一方,我很害怕自己会重蹈覆 辙再次败在她手里,毕竟在这场残酷的战争里,只有胜与败的区别,而不存在友谊。”

李璇不说话,只是充当倾听,然後直起身躯,慢慢移向屏风後,留我在床上。我睁着眼睛躺了半晌,躺 得无聊,便爬起来,靠近最近的一扇窗户,打开来透透气,站着没一分锺,一团白得像绵羊毛的厚云飘 至眼前,看着就令人觉得舒服,灵激一动,跃跃兴奋地爬出窗户,沿着建筑的外观爬到屋顶,坐在微凉 微凉的瓦片上,飒飒轻风拂面,要比窗前柔和得多、自由得多。

“寒薇,寒薇!”屋子内传来李璇半着急的叫唤,我不发回应,悠哉悠哉地抬头注视着飘过眼前的云块 ,透明的空气里,好好的,陡然被撕开一片,龚合也从中被变出来,站在我旁边。“已经不疼了吗?” 我关心地问他。“比起以前受训的苦,这点疼不算什麽。”龚合坦然道,低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屋内着急 的人影,“你不回答吗?”我不屑一顾,欣赏着风景,“不要紧的,已经不是第一次玩躲猫猫了,找累 了他会自己去休息的,刚才把我倒挂得那麽难看,是该给他一点惩罚。”

龚合抓抓头,疑云布满整张脸,“真是令人费解。”眼前高大挺拔的身躯及成熟的长相,表现出来的竟 是对儿女情事无知的天真模样,好象未懂事的孩子。我拍了拍他的肩,“禁忌的东西,既然不明白就不 要想太多。”站起来,注视着那个扶在窗户边丧气着的人。

北上的旅程是不可能再耽搁下去,文西在天玥神宫到底过得怎样谁也不清楚,这免不了是杨彬心急如焚 的原因。北上廷阳,目的是与杨彬汇合,然後一起再上桃夏国!这对我来说,无疑是羊入虎口,暮丰社 肯定早已向桃夏王楼琳柔秘报桃乐是被我所害,而桃夏一直以来都是长平的盟国,楼琳柔一定倍加坚定 那秘报的可靠程度,只要我一出现在桃夏国,势必会遇到麻烦。

我不怕麻烦,为了救文西我甚至甘愿直闯桃夏,但是上次吊桥事件已经让我深受过痛苦,我不想再看到 类似的事情再度降临到我身上,看着李璇缺胳膊少腿地二次重生或者永远也回不来。我了解他,劝他回 他师傅那儿除了白费唇舌,根本毫无指望;将他打昏,人捆在椅子上,只怕上路没轻松几天,他又突然 出现在半途中……

唉……该怎麽办才好?

我下意识地重重叹了一口气,忧愁明显映在脸上,这些遮也无法遮盖的迹象立即引来龚合的注意,“门 主为什麽不开心了?”他傻傻地看着我的背影,歪了头。

如果两个人仅连着一条命,便也代表着心也连一起,这样即便这两个人分开了,只要知道自己好不好就 能知道对方的处境,造成‘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的连根境界,这样的境界恐怕谁都梦寐以求吧?可惜 ,这终究还是太魔幻了。

忖着,我心里无奈地嗤笑,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也束手无策到想要依靠幻想了。就在我的心里活动 滑向尾声时,陡然,有两根食指顶在我的後背,一刹那我呆住了,带着惊恐的神色渐渐回头,迎上的, 却是龚合万分抱歉的表情。“你刚才……做什麽?”龚合垂下手,收进袖子里,“对不起,门主,我叫 你却不应,只好探探你的内心世界。”我相信他绝对是无意的,但是明明只属於自己的内心秘密接二连 三地被对方听到,换做是神仙也同样忍受不了这样的行为。我举起手,干净利落地在他的脸上来回重重 地赏了几个耳光,他的脸顿时染上了迷人的媚红。

“龚合,纵然你会读心术,但人的内心隐|私是不能随意窥听的,我希望你要记得今日这几个耳光。”收 手之後,我告诫他。“是,我会记得的。”龚合低头,一副小孩子知错必改的样子,当抬起头时,陡然 转折,“不过……门主,关於同生同死,也许可以找炎琰问一问。”龚合说道。“炎琰?”我略带愕愣 地注视着他的眼瞳。“炎琰看起来比我们还要年轻,但是实际上却与我师父迎庆为同一辈,因此他的能 力至今无人估测出来。”

“嗯……其实我也只是想一想罢了,如果他的眼睛能好起来的话,也许根本不用去乱想。”我脸上映出 少许郁郁,向他坦白道。毕竟一个人是敌不过万人军力的,哪怕他是高手,且是个没有眸光的高手。与 其把命搭在一起,我更希望他能重获一束眸光,看到光明下的一切。

龚合蹲坐下来,手放在膝盖上,“我现在才明白,普通人看起来普通却为什麽总比特殊人过得幸福了, 寿命虽长,有特殊的能力,但远远比不上红尘。”语气一下子变得与从前不同,像是一种羡慕,令我哑 然,“尽管好奇,我还是会听师父的话,牢记训言的。”他笑了笑。这个在仲御之门里成长的男子,不 为恶魔心怂动,仍然那麽诚挚地往早已由规定写下的道路走下去,身躯包笼着难以抵挡的坚毅。

从他的话语里,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炎琰之所以成为了不起的法师是舍弃了本该有的笑容和幸福, 而他们都明白,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训言和铁一般的制度实质是禁锢人肉体和灵魂的地狱铁锁,而它们正 是带给这个组织强大毅力与忠诚的力量。

“你这麽说,我反而难过了……”

龚合一听,笑容刹时收了起来,本来是让人听了高兴才说的话,不料竟然是使人难过,不由反思起来, 可反思来反思去怎麽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心里由此增加了厚沈的疑云,皱起眉:“为什麽?我看门主过 得挺幸福的呀!怎麽会难过呢?”

“门主,因为是领头,所以叫门主,同一屋檐下,你们受制於法度,而我这个领头却过着与你们不同的 生活,这样实在令我觉得跟你们的距离拉得好远,为什麽对门主没有与你们同等的规定呢?我想到了这 个,所以才觉得难过。”我向他解释道。

“有啊!小葵没跟你说吗?这家夥是个行动派,就算没有说也已经用行动表明了啊!”

我无辜道:“他真的什麽也没说。”

龚合用指尖抠了抠脸皮,“其实看现在这个样子,知不知道也没什麽重要的,基本上‘青鸾’选定的人 都不会做出对不起仲御之门的事来,”然後上下摇了摇手,“所以你不必太过在意。”

他的话,我听的一头雾头,“吊我胃口,我还以为你会趁我不知全盘托出呢!”

“你已经是很合格的门主了,有些事情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龚合认真地说道,“门主不妨去问炎 琰,估计呀……整个组织里就只有他能把上祖对门主的要求说得出口了。”

炎琰……吗?

偶然一阵凉风吹来,我闭上眼睛享受一会儿那一股自然的爽怡,回过头,发现蹲坐在身旁的人眨眼间就 消失无存了,没人再陪说话,索然无趣的我只好顺着原来的方向爬回去。蹒跚地蹦回屋内,我第一眼看 到李璇静静地坐在圆凳上的背影,他手里捏转着小巧的杯子,样子很苦闷。

‘老人病’又来了!我无奈一叹,轻手轻脚地向他靠近,把手伸向他的胳支窝,还没触及到,手腕便被 突然冒出的大掌钳住,疼得我脱口直呼:“呜,好疼!”他一听声音当即愣住了,连忙松开手,第一句 话便是责备:“你跑到哪里去了,一句话也不留!”

我指了指黄梁,“我又没跑远,屋顶上啊!”收到解释,他依然板着脸,“那我唤你这麽多声,你怎麽 也不应?”一声接着一声清冷的回答,令我感到异常委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沈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向我伸出手,我抓住他的手,一刹那就入了他的怀里,温暖结实的胸膛吸引 人禁不住将头脸贴着不想离开,这样的气氛持续着,没多久就被一片乱乱的叩门声驱散了。“门主!门 主!”──是叶双双的声音。

我慵懒地抬起头,移身到旁边的凳子坐好,才回应门外的人,“门没有关紧,进来吧!”吱地一声,叶 双双打开门,探进来,恭敬地禀报着:“有一件好消息要告知门主,炎法师来了!”

“炎琰!这麽巧,我刚才还和龚合聊天时提到他呢!”我非惊喜不能形容,“这,大概是龚合大人用幻 世镜请他过来的吧?”叶双双猜测道。这东西的用途我曾体验过,因此很赞同她的猜想,二话不说就站 起来拉着李璇直奔出房间,才出房间,我就目见一个法师打扮的男子走过来。

“炎琰~~!”我欢喜地呼喊他的名字,炎琰止住步子低头朝我示礼,“门主。”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偷偷对比过去,寒暄道:“记得上次分别的时候,你的身子欠佳,现在看样子一定无碍了吧?”

“是,多亏小瑶姑娘高超的弹奏技艺,已将我胸中的氤氲气消除。”炎琰点头道。“太好了呢!不过你 来得倒也是时候,刚才啊我还跟龚合谈到你呢!”我嘻嘻笑道。

“就是他叫我来的。”炎琰一点也不含着谦虚,将事实坦然摆出。果然是他!如今在我身边能掌控幻世 镜的上层玄香筑弟子,惟有他一个。既然见了面,炎琰也不打算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听说 门主询问把两条性命连在一起的咒术,”清晰的字句扑进李璇的耳朵里,他把脸朝向我,现出几分惊色 和疑惑,但却没有说话。“那样的咒术,不瞒门主,我确实有的,不过因为很危险,故我一直很少施用 。”炎琰刚把话说完,便有旁人未见其实就早早地被骇到了。

“究竟是什麽咒,为何会有危险?”

“这个咒术叫连命封,是将一道咒符分成两半附在人身上,过程非常简单,但二人必须是彼此信任且是 至深的挚交,心有灵犀,一旦接受了这个咒,它将永远不会消失。其危险就在於,二人当中,倘若有一 方背叛初衷,咒符就会将他们活生生撕碎,倘若有一方不幸身亡,那麽後果就会跟它的名字一样,相信 门主是知道的了。”炎琰缓缓地阐述着,就像背诵一则文稿,神色平静,却使得李璇无法镇定,他紧紧 地抓住我的手腕,小声劝说道:“一听就知道是邪物,寒薇你让他回去吧!”

“啊?你说什麽呢!人家难得来一趟的。”

“那样危险的後果,万一真发生可怎麽办?我是不希望你来陪葬。”

“那你就希望我变成寡夫了?反正你有两个选择,要麽在我北上的时候回师父那里去,要麽就接受这个 危险的咒术。”

“可不可以都不选?”

我转脸望了他一眼,向他发了狠话:“可以,把你手上的结婚戒指摘下来,然後咱们一刀两断,孩子的 抚养权归我。”一经敏感话语的浇泼,男人瞬间改变了颜色,急了起来,“喂喂,你怎麽……”

我不顾他,只顾着冲炎琰笑了笑,并请他进到屋中去,将李璇抛在了身後。李璇左右为难,在宽长的走 廊里踱了好几回,最终还是进到屋里,来到我身边,凑着我耳朵低声说:“好了,我听你的决定。”

我露出了满意地笑容,趁众人举杯喝茶无暇顾及这边的时候,他伸出手放在我的腰上,“亲一亲。”我 抬起手,用手肘往後捅了他一下,“这里人多,今天晚上再说。”

看着炎琰放下茶杯,我端着龚合不好意思回答的话题,装做愤愤的样子,当面向他提出,“呐炎琰,你 是法师也是组织里的刑罚执,这回得替我主持公道。”

“怎麽了?”炎琰饶有兴趣地望着我。

“我很好奇,组织里上中下皆有严厉法度,可这些法度却没有一条是关系到门主的。这些法度能促使弟 子们拥有不败的毅力,但门主没有法度,毅力又从何而来呢?之前有个家夥说知道,但却总是吊我胃口 ,迟迟不肯回答,只说炎琰是唯一会告知的人,我想请你帮我惩罚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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