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奴——π
π  发于:2010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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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算人?半个人罢!”我狠狠地一肩膀把他抗开。伸手把玉奴抱到一边去。
继续跟他讨价还价:“一句话,你到底是住进来还是不住进来!”
“不住!”他拒得干脆。
我还真是难住了。难不成,这死狐狸真要落井下石,让我磕头求他才成?我看了一眼玉奴,心里盘算要我舍了面子跟保他安全,哪样更要紧些,还没算停当,玉奴朝着孟秋白招了招手:“孟秋白,你过来。”
狐狸嘻皮笑脸凑过去,把耳朵附在他嘴边,我看两人咕咕唧唧说了一会子,又成了那个我想说话也插不进去的局面,心里无名火起,胃里酸气攀升,正坐卧不宁,那狐狸忽地直起身来,脸色一肃:“你说的可是当真?”
“我应了你的事,自然要做到的。你去看一看便知是真是假。”玉奴缓声说道。
那狐狸看也不看我一眼,拂了袖子,竟然返身便走。
“喂,你……”我呼喊未定,他来无踪去无影,已经消失得不见了。
见鬼,玉奴跟他应了什么事?难道是什么交易?这狐狸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得好处就给人卖命的家伙,这么一去不见了,今晚,明晚,后天晚,这这这……可还会回来么?

“你放心,我只是帮他找到了他娘的皮囊所在,指给他看,他找到了,自然便会回的。”玉奴沉静道。
我听得一头雾水,在他身前坐了,认真问道:“玉奴,你总说我跟他有前债,到底是欠了他什么债?总不成真是为了一只鸡?”
“你真想知道?”
我点头!
他莞尔一笑,掐指算算:“那是你第七世的事了,他娘那时是一只得道的狐仙。”
“啊,我知道,我也是一只得道的狐仙,他娘住后山,我住前山,”我不满地大皱眉头——这话听你说过一遍了,欺负我呆啊,还拿这话哄我!
“不是,”玉奴摇头,“那话是我哄你的,你那时候投在一家富户里,是那人的妾媵。”
“啊?”怎么会是这么个出身,晦气啊!
他看了我笑:“无忌,六道轮回,转了那么多世,不会世世都生男儿身的。”
“我知道!”小妾就小妾吧,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总是受宠的那只吧,不对,我又是怎么跟那狐仙结仇的?难道那狐狸的娘不守妇道,去魅了我的家主,妾不如偷,嗯,争宠不过,才跟我结了怨?
“胡思乱想什么呢?”他皱一皱眉头。挥手在我脑袋上打了一巴掌。
“好痛,好痛,玉奴你接着讲嘛。”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玉奴娓娓道来,我像听别人的故事,原来那一世里,我才是这么一个不贞节,不守妇道,不善良的小女人!我跟了家主耀武扬威地出猎,我们遇到了那狐,不知死活地想来魅他,却被他一箭过去,射了个死透。那也罢了,偏生跟在他身边的我,进一出谗言,把那狐狸剥了皮,制了裘,害它失了皮囊,元神无处飘荡,那狐狐狸去了泰山碧霞元君那里告了歪状,从此这赖帐便着落在我身上。
“你本性难移,哪一世也不见得清白的。”他低了声,想是怕刺激我。
我呜咽。我不为别的——射死那狐狸的又不是我,为什么她儿子要三番五次来害我的命,寻我的麻烦?好不好的,他怎么不去找那死男人算帐啊!我不过剥了它皮,就这般恨到我骨子里?那元凶呢?欺软怕硬,天道何存?!
“他亦不是不想报仇,只是隔了几世,要普天下找到那人,也难。偏巧碰上了你,只好将就吧。”玉奴抿了嘴笑:“许是我妖气太重,他一眼就看到了,说来是我的罪过。”
“那他干嘛死命揪着我不放?又要我的元阳,又要跟我同房,玉奴,我……我好冤啊!”
他哭笑不得:“他跟咱们住,原是有缘由的。他找不到那元凶,便想着落在你身上。因你跟那人还有点前世瓜葛没分算清,这一世少不得纠缠一遭,只要缠上了你,总能看到那人的。”
我昏倒,欠了狐狸还不够,还要跟那死男人有孽缘?我到底要欠多少风流帐?
忽然,我灵机一闪,腾地坐起来,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直到望得他汗毛直竖:“无忌,你……”
“玉奴,我晓得了,那个男人,一定就是你!”
“啪!”他一巴掌落在我头上:“我怎么会是那个臭男人!”
“呜……”我抱了头,“那,那他是谁。”
玉奴眸子里一闪,忽然说:“没找到。”
我不信,我就算是呆子,跟他处这么久,他一颦一笑,一蹙眉一眨眼,我还是能分出一点真假来的。玉奴有事瞒我,他不肯对我说!我想起他跟孟秋白嘀咕说话的情形,跳起来:“你骗我!你跟孟秋白说话,是不是就找到了那个人,他是谁?他在哪?”
“无忌,我只跟他说找到了他娘的皮囊所在。”玉奴提了声音:“那狐皮给你制了裘,传了世,一直放在人家里,我前些日子才探得到,这会只是告诉了他,让他自己找去了。”CE94EDC677E秋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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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裘在哪里?”
“……在那唐小山家。”

24
唐!小!山!
我跳起来。
玉奴不解其意,莫明其妙:“无忌,你怎么啦?”
我怎么了?我脑中又开始往外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唐小山,怎么又是他?我咕噜了几声。那个跟我们不过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听到他的名字,我不高兴。
“说起来,也不知道你考中了没有,这个人,似乎没找你什么麻烦呢。”玉奴还跟没事人一样呢。
我弯下腰,一把抱住他,闷声道:“玉奴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他被吓着了吧,一声也不答。
我搂得再紧一些,喃喃地又加了句:“玉奴,答应我,不准跟别人好,听见没有?”
还是没声息。我有点着慌,难不成那姓唐的,真的跟他有什么古怪?低头一看,玉奴在我怀里,小脸憋得通红,一似要闭过气去,气若游丝地说:“无忌,你要捂死我了……”
…………
这么一闹,这桩事糊里糊涂就揭过去了。
玉奴总这么大可不是个办法,我真怕哪天一个头脑发热真的挤死、闷死、压死了他。
“玉奴啊玉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回来?”我望着他愁眉不展。
“你放心!”他“啵”地一声在我唇上亲了一下:“等我养足精气神,自有法子。”
其实他已经在努力了。每晚月上中天,月华正盛之时,他都会爬上窗台盘膝打坐,我屏息静气看他在月光下吐纳炼气。炼到好处时,他会突然仰颈向月,孟秋白那颗元珠自他口中升浮起动,月下灿然若星,那一缕缕月华精气便沿着元珠尽数吸入他腹中;到日中之时亦是如此,他吸了这些日月精华,每每运气催化,时日稍长,也能看出身体渐长,却见效甚慢,不是孟秋白那口先天罡气那样厉害。
他只是在等,等体内积聚的日精月华多了,一气呵成,将它们尽数化作己身元气,便大功告成了。
“只是那么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的闭关修习,你现在吉凶未卜,我可不敢随意离了你。”他这么说。我却知道,他只是不肯拂了我的面子。似这样坐关修炼之事,我在兰荪书院时没少听那老和尚讲过,若不清门闭户,静心守念,极容易走火入魔。凡人尚且如此,他们精怪妖仙,恐怕修习起来更是不易吧,这木鬼才闹过一遭去,下回再来个金鬼水鬼土鬼,我护持不了他,可不等于把他双手奉送给那群鬼怪胡闹去?
他要等一个人帮他,那个人便是孟秋白。
死狐狸一去不回头。我晚上一个人守了玉奴,心里丝丝发毛,唯恐再出来什么古怪声响,什么妖气,什么鬼怪。家里那些陈了年的盅儿帚儿杵啊棰的,我都疑心能化了精,全部拿出去烧的烧,卖的卖,换了新新一套回来,可是难保再出来个花精树妖的,这年头世道不大吉利,听说有人家连窖藏多年的金银宝贝也有成了精祸害主人的。唉,果真是世风日下呢。
我虽然心疼玉奴,怕到了极处,也央求他再画几道符来,贴在门棂上,好歹求个万无一失。他却精神怏怏地不肯理我。拨弄他几遍,他便顾自睡了。
世上妖魔鬼怪,倒有大半是人心生成。我提心吊胆了十来天,半点影响也没有。慢慢有点放心,翘首盼那狐狸不来,那日心里发一个狠:那以后再敢进这家门,定要把他打了出去。
可见他是个顶惹人厌的,哪天心里不念他了,这狐狸蹬蹬蹬自己跑上门来。
“呆头,做什么这样恶狠狠看着我?几日不来,可是想我想得狠了?”他神采倒好,满面春风在我脸上拧了一把:“小奴儿呢?”
我捂着脸瞪了他一眼,正思量要不要真的拿那新买的扫晕把他扫地出门,那边厢玉奴已是看见了,大声问:“孟秋白,你的事都做好了?”
狐狸对了我花样百出,对玉奴这回倒是恭谨客气极了,只嘴巴上还一般的油腔滑调:“小奴儿,你险些没害死我。这本帐连本带利,你怎么还我?”
“怎么?”玉奴眉一蹙:“我告诉你的可没有一字虚言。”
“话是不假,你怎不告诉我他房中有那般利器?可别跟我说你没进去过!”
玉奴微微而笑,眼中竟有狡意:“我想你本事高强,区区道具必不在你话下,怎么会也栽了跟头?”
“小奴儿,”孟秋白扯长了声音念道,扯下扇子摇了两摇“:我看你是借刀杀人,攒足了劲是想给你家呆子报那一箭之仇吧?”
玉奴悠悠然别了脸,显然并不想否认,“那又如何?”
“又如何?”孟秋白哀叫:“果然与畜为伍不要与人为奴,你沾了个奴字儿,便坏了良心。我那般救你,你这般害我,天道何在呀?”
“孟秋白,我觑你手段高,不过想试一下你,又不曾害了你性命,你乱叫什么?”玉奴皱了眉道:“别是你自己本事不济,没有取来吧?”
“嘿!休要小觑我,”孟秋白收了笑,“那姓唐的虽有宝器却不能用,我稍使点手段他便不知天南地北了。小奴儿,别的本事我不敢跟你比。这上面你可敢跟我一较长短?”
玉奴忽然蹭地红了脸,不接言。
我又晕了。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字儿也听不懂。
“罢了罢了,莫吓了你们家呆头。”孟秋白看他红了脸,噤了声,扇子一收,乐呵呵地站起来:“我己把那东西取出来了,也替我娘做全了水陆道场,念足了往生咒。这笔帐从此了,你放心,我再不缠着那呆子了。”
我一喜,他这说话,我倒是听懂了九成九,孟秋白看来已寻到了他娘的狐狸皮,送那老太太投胎去了。他既已许了这话,我可从此再不必担心他时时谋算我了。大妙!
唉,不过是剥了她一张皮,那母狐狸有什么怨念解不开?念念不忘这三世了,还要托儿子来讨债,真是小气!
玉奴唔了一声,脸色却没我那么欢喜。我听他淡淡地问道:“那元凶不曾找到,你可能放下心来?”
孟秋白脸上模样一变,冷笑道:“小奴儿,你装什么装?托你的福,顺便,我也找到那正主儿了,轮回簿子上有他自己的欠帐,不干你们事,这笔帐自会有人慢慢向他讨。你便放心吧。”
我听懂了!这回我听懂了!
那所谓的元凶,不就是害死他娘的那个人吗?不就是我前世的那个男人吗?玉奴说过我跟那个臭男人还有一世纠缠,这个我可不能不管不问。
“孟秋白,那个人是谁?”我上前,急扯他袖子问。
孟秋白望着我脸色忽然有些古怪,瞅瞅玉奴,又瞅瞅我,忽然笑道:“小奴儿,你当真口紧的得很,难道从来不跟他说过……”
“孟秋白!”玉奴陡然提高了声音,喝止他道:“你挑唆我们离间得还不够?定要看我们家破人亡才好?”
孟秋白被他噎了一噎,拿扇子敲敲头,自嘲道:“罢罢罢,清官不断家务事,我昏了头了。你自个儿先保重着,明晚三更我来助你作法,还有一宵时光,你们好好珍惜吧。我先去了!”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蹭的一下又没影了。
我管不着他,望了玉奴哀哀地问:“你到底告不告诉我那人是谁?”
玉奴无奈望着我,大眼睛里竟有一点悲伤:“无忌,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你何必定要知晓?知道了也不会快乐,我都是为你好……”
“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我伤心地嚷嚷:“你瞒我,把我当成傻子,却跟那死狐狸把话说得透透的,你们俩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只当我一个是傻子。我不快乐!我不开心!你什么也不告诉我……”
玉奴忽然抱住我脖颈,“好,无忌,我什么都告诉你。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前缘吗?我这就跟你说。”
“从第一世开始!”
我心花怒放,这个听故事的好机会,我绝不能白白浪费。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我跟玉奴怎么认识的。他一直藏着掖着,若不是中间有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隔着,我早等得不耐烦啦。

25
他抬起头来微笑:“再瞎闹,我可不讲了。”
“好,我乖乖的。”我在他身前趴下,听他娓娓地讲那前世女子的故事。

“你虽然不理我,可是什么事都护着我,再也不让人欺我。我知道,我只是个下贱的猎奴,你是尊贵的妃子,我近不了你,也从来没敢有什么奢望,那时候,我只想着,就那么远远地守着你就好了。你若能朝我笑一笑,我就是死了也甘愿。可是,你从来不笑……
你不快乐。君王年纪大了,那一众妃子都在争宠,都想替他生个儿子,母以子贵,他却只宠着你一个人,你好像也从来不争这个,可是,就连你也没能给他生个继承王位的儿子。
直到有一天,我随你们骑马去出猎,到了林子里,山林里有野突然来袭你的座骑,那马突然受了惊,便满山遍野地狂奔,我拼了命地纵马去拦住你,抱着你滚下马来。
你突然对我笑了。我才发现,原来你笑起来这样好看,
我吻你,我管不住我自己,你也疯了,紧紧抱住我不放。
后来你跟我说,那个男人,是个废人,他不成的,他永远都不会有儿子,所以打你,折磨你,看着你哭,他就高兴。别人以为你受宠,只有你自己知道守着个什么样的人,受着什么样的刑。你在我怀里哭得泪不成声,你说你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谁知道会遇见了我。
我心痛得要死了,舍了命也想救你出那火坑。我们计划好了一起出逃,可是到底被人发现,追了回来,我被绑到君王面前,要被他五马分尸,你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跪了求他,说只要饶了我一命,你便安生陪他一辈子,他愿意怎样便怎样,都依了他,再不生别念。
他……他竟然答应了你……”

“是么……” 我忽然有一些迷惘,“他真的答应了你?”
玉奴摇摇头,缓缓说:“他的事,被我知道了,他怎么会真的放了我们?他不折磨你,又怎么会开心?我到底被他派去的人害了。他……他端了我的头给你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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