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崩云 上——fish
fish  发于:2010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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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惨,一定很痛…莫磊不禁又是缩了缩脖子,虽然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全貌,不过想也知道掉下来的会是什么,希望那位仁兄没摔坏了脑子。


「还不快走!」站起身的贺蓝忍著痛楚下了撤令,他实在没想到这『鬼谷狂医』的一身修为竟然如此高深,才一个照面,就连人影都还没看个清楚,自己与姚诚浩就已栽了跟头,更别说人家只随便动了根指头就剔了个人,这样的怪物不消说是他们,只怕自家帮主亲至也未必讨的了好。


瞪著莫磊身後的那一团黑漆,这两位平素趾高气扬的大执府现在是连气都不敢多喘,也别提再撂下什么狠话示威了,就只能极缓慢地步步向後头的林子退去,那戒备谨慎的模样就像面对的是个会张口吞人的猛兽。


「慢~走~不~送」五指并拢靠在嘴边大喊著,莫磊只差没回房找出条巾帕挥舞来增加送别的诚意「树下的那位可别忘了抬啊」「呵…」见人走远了,莫磊终於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一想到那两个家伙吃鳖的糗样他就忍不住发噱,怎么会有人能在前一刻威风凛凛地不可一世,然後下一刻却马上变成了狼狈的丧家犬?江湖人哪,果真出奇…「呵…小鬼…看不出你这么行」边笑著边回身搭了搭身後人儿的肩膀,莫磊直笑到弯腰呛咳著「咳咳…早说嘛…咳…害我白担心一场,真不划算」竟笑成这样,会是怎样的一张脸盘呢?看不到莫磊开心的表情,封擎云不禁感到有些怅然,心里第一次感受到看不见的缺憾,像是少了什么般空慌慌的…「喂,咳…怎么都不说话」拍了拍胸脯顺著气,莫磊抬头往门里望去,奈何月光光却照不著窗,他根本看不见小鬼隐在黑影中的面容,只能依稀瞧见他与自己差不多同高的削瘦身影。


「如果…我现在先招了,你等会儿是不是可以少冒点火?」恢复了原来清亮的语声,出口的话语却是莫名变成了化外方言,玄的叫莫磊摸不著脑。


「招啥?你又做了什么要我骂的?我那少的可怜的家当没缺了胳臂少了腿吧,没在屋里开打呀」习惯性地搔了搔发,莫磊微微耸动著鼻头,想不透这小鬼又是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坏事,严重到会先开口求饶?「我快站不住了,还有…伤口好像裂了」话声越说越小,藏在黑暗里的唇瓣却是越扬越高,封擎云带著笑意赶紧举手捂上了双耳。


「啥?!」果然,连换气的时间都没有,那可以媲美郝崭扬的大嗓门就已然开闸,这一声不是问句的问句不但响彻云霄,更连带惊飞了林梢上的鸦群,顿时嘎哑的叫鸣和振翅扑羽声此起彼落,不知情的还真要以为这林里是发生了什么惨事,竟惊的鸟飞兽走。


除了叫嚷中的那张嘴外,莫磊的双手双脚也没闲著,只见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弯腰、抱人外加拔腿狂奔,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那俐落的模样就像是後头有只大老虎般。


嘴上嚷著,腿上跑著,脑子犹有余力转著,却是越转火越大,一想到待会儿得费的手脚莫磊就不禁有股想宰人的冲动…好啊,死小鬼,敢给我充英雄装大侠,拿我的话当马耳东风,左边进右边出的,死要面子是吧?看我等会不治的你求爹告娘,小爷就舍了老头跟你姓!

 


夜之曲(四)

「喂…」顿失重心的封擎云又是紧张又是难堪地紧攀著莫磊的肩头不敢乱动,原因之一当然是看不见的他怕被摔的四脚朝天,毕竟自己的重量对个不谙武的人来说应该不算轻吧。


而另个原因却是…他,一个雄据一方的霸主王者,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抱的半天高过,别说是现在昂藏七尺之躯当然不可能,就连小时候也不曾。


很难形容现在这感觉,有惊有羞更有著说不出的慌与乱,还有那点点如涟漪圈涌出的依恋…攀著莫磊肩头的封擎云几近僵硬地保持著两人间的距离,就怕倦极的身躯会背叛意志选择倚靠,尽管眼前这伸手可及的温暖是自己一直企盼奢求的。


但同时他没忘记,那也是自己矛盾地不敢纵容沉溺的…温暖,总是危险的,它总叫人心甘情愿地选择遗忘,忘了从前,忘了所有,忘了…该看清楚假象後的真实,那一次次令他感到刨心挖肺般痛楚的事实…轻甩了甩头,紊乱仍如藤蔓般紧紧攀附而来,一分分渗透侵蚀著,恍惚中封擎云已分不清脑里掠过的思绪是昔是今,分不清自己的存在到底属於哪个片段,直到背部传来的触物感才没让茫茫意识继续远飘。


将人抱回了屋送上了床,莫磊实在很想把这家伙一扔来个"血淋淋"的教训,然而当他一想到等会整治出的那些零碎又是得他自己收拾时,就只好学唱戏的做做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低下头,莫磊正悻悻然地打算给这个胆敢不听话的臭小鬼来场训示,免得落个不教而诛的罪名,谁知道入眼的那张脸上不但没有点悔意,反而是尽写著莫名的茫然。


忍不住又恶狠狠地睁圆了眼,莫磊此刻还真恨眼前这双生的漂亮却无用的烂眼,他都已经气的牙歪歪了,臭小鬼却偏看不见他眼中想剥人皮的凶光,犹作那副无辜蠢样,真会叫人气到吐血。


好安静…好不容易拉回神智的封擎云又再次迷惑了起来,原因无他,就为了这一室过份的静寂,感觉得到莫磊就在他身前不远处,可却是莫名其妙的不发一语,连个动作都没有,整间屋子里就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呃…好像还有什么令他眼跳心慌的。


「你…不高兴?」试探地打了声招呼,即使因为看不见而迟钝了不少,封擎云也嗅的著四周那股诡谲的气氛,比起伤口传来的疼痛,这逐渐酝酿成形的风暴更叫他把心悬著,看来先行招认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早知道就应该把嘴巴闭紧点,在这石头手下,早死不一定早超生哪。


冷眼斜睨著封擎云,莫磊抱臂打量著这个八成伤昏头的笨小鬼,居然还敢问他是不是不高兴?要不然呢,他姓莫的是吃饱撑著这么好兴致,杵在这儿跟他大眼瞪小眼地罚站吗?「你说呢?」怪腔怪调地,莫磊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开了口,若要他就这么闷不吭声地憋著一肚子火生闷气,恐怕在这笨小鬼还没搞清楚状况前,他就已经被这把火烧到起乩抓狂,那还不如把他一刀剁了来的乾脆点。


完了…听到这种极尽压抑的漠然语调,封擎云再也不怀疑面前的男人已经气到七窍生烟的地步,说来好笑,没想过相识不到两天他就已经这么了解这个人了,是自己太聪颖还是该说…这单纯的家伙心思实在太好懂了。


当然,这份不合时宜的笑意封擎云只敢放在心底,他可没忘记眼前这座火山可经不起多一点的刺激,若是在这节骨眼上控制不好脸皮的表情,哪怕嘴角只是多扬了几分,那後果之惨烈大概不下於在刀山剑林里闯吧…「我…好痛」原想开口解释什么,倏地念头一转,封擎云决定改采哀兵政策,看看是不是能让这场风雨快点鸣鼓收兵去,说实在,现在的自己真没什么精神能再跟莫磊争辩,要不是因为此刻不交代清楚会死的非常难看,他真想就这么放任意识沉入无底的黑暗里去。


方才为了一举吓退巨鲸帮的那些人,他是勉强用上了内劲硬拼,而非尽以巧取的方式制敌,这对他如今的状况无疑是雪上加霜,但若非如此,他实在没把握自己能在眼盲又伤病的状态下打发掉那十二个好手,更别说还要兼顾莫磊的安危。


「废话!」嘴上仍是骂的难听,然而在看到这小鬼一副可怜兮兮孱弱欲厥的模样时,莫磊怎么也难硬著心肠不予理会,两只手更是有违意志地开始动了起来。


「臭小鬼,谁叫你不听话的,痛死活该!」边骂边解著那层层被血浸透的绷带,当血肉模糊的创口跃入眼时,身为医者的莫磊竟也觉得胸口一窒,感到丝丝揪心的不忍。


真见鬼了!跟著老头没动手也看了不少,倒还第一次会有这种怵目心惊的感觉…
莫磊纳闷地蹙起了眉,想不通自己今天是哪根筋不对,竟会对别人身上的创伤感到难受?他跟老头可都不时兴什么医者父母心那套迂理,又不是伤在自己身上,难受个什么劲儿?「唔…」故意不隐忍痛楚地轻轻低吟了声,封擎云悬在半空的心却是蓦然一松,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在身上动作的力道轻缓了不少,温柔的像是情人、慈母的抚触,看样子这一劫算是安然渡过了。


「哼啥?没人教你什么叫敢作敢当吗?自己弄得一身破烂还敢给我嗯嗯哎哎的」轻敲了下封擎云的前额,莫磊那肚子火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前後没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决定暂时消火饶了这不听话的小鬼。


是是,我是个不受教的坏学生,什么都没学过,不像莫石头你既博学又多闻…闭著眼,放松心神後的封擎云已是疲累的近乎麻木,什么自制律己的规范早就不知丢到哪儿去了,要不是此刻他连话都懒的费力张口说,这句叫人拳痒的皮话一定又会让莫磊瞪圆了那双大眼。


「你这小鬼…啧」盯著封擎云後腰上这宛如唇般外翻的口子,莫磊忍不住又为这碍眼的东西掀起了几分火气,咬牙切齿地伸指戳著附近红肿的肌肤「下次你要再敢乱动把这儿弄裂了,看我会不会把你整个人钉在床上做标本」唔…痛死人了你还戳....又不是我爱乱动?也不想想我这么辛苦是为了救哪个笨蛋的小命…不自觉地微微噘起了嘴,满心不以为然的封擎云可是越想越不客气,这块石头以为他有自虐的癖好啊?很痛耶…「不过说真的,你这小鬼扮起老头还真有三分像,喏…乾脆以後就换你扛老头那块招牌好了」上药的动作停顿了下,莫磊有几分认真地思考著,贼老头的招牌实在太大,压的他都快没气了,再不扔给别人,恐怕就真得躲到沙漠里去当跳鼠。


谢啦,好意心领了,我自己身上的这块招牌已经够重了,别再嫌我死的不够快…
两道浓眉不表赞成地拧了拧,却又立即舒展开来,意识越来越模糊的封擎云已经觉得彷若在云端般飘飘然的,该快可以听不见这扰人的噪音吧。


「喂!睡著啦?」过了好一阵子莫磊才终於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瘫在床上的人儿早不知魂游几重天去了。

别…吵…我…苍白的唇瓣微微颤动了下,却依旧没哼出半点声来,显示这唇的主人已经脱离苦海入梦去了「你这小鬼倒好命,闭了眼就睡,小爷我却还得帮你收拾完这一身零碎才能休息」喃喃碎念著,莫磊知道这一夜又是甭想睡了,下意识抬起头往窗外望了去,果然,天幕边缘已经开始微微泛白,眼看又是曙光将露。


「不会吧…怎么…天又亮了?…我上辈子到底欠了这小鬼什么啊…」

 

眼 是秘 眉 是秘 不能揭 不该启 禁忌的容颜 只能隐於 漆黑的暗

秘(一)

「小鬼,你看,我抓鱼的本事不错吧」悠悠白云,朗朗蓝天,外加一潭碧湖水粼粼,还缀著片片耀眼金芒,怎么瞧都该是幅宁静的如画景致,只可惜这画里还有个手持长叉的红发煞神,叉上的那尾可怜鱼更是破坏了所有的和谐。


又叫我"看"?…封擎云兀自叹著气,也不知道是自己适应的本事太高还是这姓莫的忘性太好,一个月来他总是要他看这儿看那的,搞的他自己老也忘了眼前的这片黑,常常是听到声音招呼,脖子就跟著乖乖往那转去,瞧,像现在,他又不由自主地转头往左边望了。


啪啪啪响地赤脚跑上岸,半卷著裤管的莫磊两手各自提了尾鱼,迎面就是冲著坐在湖边的封擎云裂嘴猛笑,神情显得好不得意。

「如何?午餐有著落啦」唇弧拉的更大,横看竖看,那张笑脸上的意思明摆著就是等著人开口赞美。

「是,我看看…这鱼长的倒是方头大耳,怎么看都不像短命样,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你莫大神医之手,佩服,实在叫人佩服」煞有介事地对面前的午餐品头论足,封擎云那侃然自若的模样根本叫人看不出他的眼睛有什么不对劲。


一个多月来,封擎云那身伤势在莫磊的巧手下早告痊愈,而对於眼盲的不便,只要莫磊事先跟他说清楚所处环境的景物位置,他的一举一动就几乎可以做到彷若常人般,几乎令人看不出破绽。


「好啊,臭小鬼,又在装模作样的骗我!」表情不善地眯了眯眼,莫磊是想也不想地就举手往那欠扁的脑袋瓜上甩去,手上犹握著那条肥吱吱的鱼儿尾巴。


骗你?是谁先叫我看的啊…偏头闪过这阵腥风攻击,封擎云又是暗叹了口气,月余下来他练就的功夫可不只听声辨位一桩,不但嘴皮磨的更溜,连同近距离闪人的本事也越加高明,要不然他早被这块石头给敲的满头生包。


「又躲?给我敲一下会死啊」打不到人的莫磊十分不满地嚷著,近半个月他是越来越没乐子可寻,能看著这小鬼变脸的次数是越来越少,谁叫他连使出看家本事都还沾不著人家的衣服一角,这小鬼自从能够下床活蹦乱跳後,反应就敏捷地令人咋舌。


当然,他也曾想过用偷袭的,谁知每次都隔著大老远就被发觉了,这小鬼像是生了双顺风耳,不管他再怎么蹑手蹑脚都没用,就连夜半熟眠时也是…不过也很可能是半睡半醒间,自己弄出来的声音大概连死人都能吵的起吧。


「要敲也别拿午餐敲吧…还有,莫神医不是常叨念区区资质驽钝?再这么敲下去
…神医总不想每天对个呆子傻笑吧」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是封擎云发现最容易对付这颗硬石头的方法,因为莫磊总是率直的藏不住话,然而话多了当然就难免会有破绽可戳。


「好啦,少在那文邹邹地罗哩罗嗦,说来说去都是你这小鬼的道理」居於下风的莫磊没好气地嘀咕著,提著两尾鱼佯装不经心地走近,一靠近就马上低身急甩那头赤红的短发,霎时发梢上的水珠四溅,伴著还有那串串高扬的朗笑声。


「哈…回家罗!」完成报复大业的莫磊兴高采烈地喊著,一把拉起犹愣坐在地的封擎云就往来时路上冲。

被沁凉的水滴溅了整头整脸,怔愕中的封擎云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人拽著直往林丘上跑,害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成了泥人,摇摇头,封擎云既是无奈又是感慨…
这家伙…天知道他那十年比自己多吃的米粮究竟是用到哪去了…「等等!」眼看就快奔回莫磊那栋小屋时,封擎云突然一把扯住了前方奔行的身影,原本带笑的脸庞掠过一抹深思的神情。


「呼…怎么?都快到了…呼…小鬼你…不是跑不动吧」抵著自个儿的膝头微蹲地喘著气,莫磊不解地回头瞅著封擎云,一口气跑了十来里山路,虽然说这坡不怎么陡,但就这样突然停下来还真有点吃不消。


摇摇头,封擎云凝神再听了会儿,林子前方才发现的那群人已经向这边靠近了,看样子应该是在自己发现他们的同时也被他们察觉了,为首的三个…不是普通人物。


「有人过来了,八成又是找你莫大神医妙手回春的」不过话说回来,拖著个莫磊若还想不被发现,那除非这些个全是聋子才行,封擎云轻抿的唇棱忍不住又是向上挪了几分。


「嗤,关我啥事?叫他们自己下去找老头谈」闷闷不乐地低头踹了脚地上了石砾,莫磊的视线随著滚动的石头望著了一双青面薄靴,再往上移,就见到那位一个多月前在他家门前行五体投地大礼的老兄。


「你又来干嘛?」拜托,别又来了…莫磊不抱希望地哀喊了声,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得提早向老头报到了,搞不好还见不著面呢,因为他去的地方九成九会是阎老儿的那座枉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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