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如其来的问话把贺玉郎给吓醒了,这闻重虽然讨人厌,可这二王爷变成的皇帝就更加可怕了!
被吓到了的还不只是贺玉郎,就是闻重、九王爷也是一样。
偷偷躲到了爱人的身後,贺玉郎只探出一颗脑袋来。
“你怕什麽?贺玉郎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麽今儿个转性了?!朕既然找你和九弟一块儿来就没有再为难你们的意思。”
感到他说得好像像那麽回事儿,贺玉郎轻声嘟哝:“那就是说你以前说的那些就都不作数了?”
“嗯!不作数了!”没想到说出来也不过如此,心里也更是轻松。他虽是君王一言九鼎,可如今收回了成命倒了未见天塌下来。
皇帝陛下心中开朗了,可留下闻重在一旁,看看两边,心里越来越凉。他亲眼见证了他这主子对贺玉郎用情之深、见证了他为贺玉郎孛了多少常伦,今日又是为了他连自己说过的前言都可以背弃了……
令他心寒的是,贺玉郎终究是深深扎进了皇帝的心里,那是一块无人触及的禁地,自己或许永远都无法再进入了……
“哈哈……那可好了!终於不必那麽东躲西藏的了!”得知自己是安全的了,贺玉郎几乎就能跳到了天上去。
“你终究还是笙儿的好哥哥!本来我还担心著呢,如今好了雨过天晴!笙儿,我想骑骑这匹马!”
“你还不会,别去骑它。不如你挑一匹小的?先学学也好啊!”到底还是九王爷有眼力架儿,二哥好容易才松了口,现在去和闻重争又有什麽意思呢,到时候惹得他不高兴就得不偿失了。
“没关系,闻重,你去把马套上,骑上一段给他瞧瞧。”
“……是。”闻重都已经不想去想些什麽了,从闻家出来到现在,就是觉著累,心累。他就想像以往一样做个陀螺,让他做什麽他做什麽就是了。
其实皇帝的意思还真不是那样,待闻重骑远了,才对他们俩人抱怨:
“你这小子,果真是不识好歹!他既然喜欢这马你让他就是了。你在府里的时候闻重暗下为你挡了多少事儿。如若不是他,你还等得到你的九王爷来救你?!早给朕一气之下杀了好几个来回的了!”
“那、那你怎麽不说他还老是欺负我呢!”
“欺负你?!他要真想欺负你可不会如此破绽百出的,那些都是做给朕看的!”好似多大荣光一般,这皇上宁可相信闻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当中可没别人什麽事儿!
小王爷也不喜欢闻重,可他看得出来皇帝对他的宠爱,轻拉了拉贺玉郎的衣角,出面当个和事老:“行了,这马你又不懂,又不会骑,你要实在喜欢等把你教好了,咱们再到漠北去,我亲自为你挑上一匹,驯服了给你!”
“当真?!”这孩子倒也真上好骗,三下两下就给哄住了。皇帝突然想,自己这个可聪明的紧,想必没有那麽好糊弄。
“我哪里骗过你了!”
“行了,那等下让人送匹小马驹给你,这匹就留给闻重吧。”皇帝的话就成了板上钉钉,“闻重,刚刚玉郎说这马跑起来不好看,还是不要了。你若真喜欢还是你要了吧。”
闻重将马骑了回来,把马绳交到了饲马官的手里,对著贺玉郎说道:“我是真心喜欢,你若不要,我要……”
“行了,马你们也选好了,可要再等开饭还得有些时候,不如你们就先在这儿玩儿会儿,朕与九弟有些事儿要商议。”
不给他们任何辩驳的机会,皇帝拉著小王爷就走。
御书房内,皇帝才刚说明意图,小王爷这里就炸了锅了。
“纳男妃?!不成!莫不说本朝无此先例,就是翻遍古今史籍也没有这样荒唐的事啊!”这是小王爷的声音,只有这回,他当机立断大声驳回了皇帝的意思。
“你若不答应也没关系,回头朕将这皇位传了给你,看你怎麽跟你家里那小霸王交代!”反观皇帝,却是气定神闲,谁都看得出他那是势在必行!
“皇兄!”想要再好好劝说他,却让他打断了。
“行了,你也不必劝朕,朕只是跟你说一声,到时只要你别反对就是了。还有,这事儿先别让闻重知道了。”
小王爷知道是劝也无用了,只要盼著事情能往好的一面发展……
後花园里,俩个小子都一言不发的,好像是在比赛,看谁先忍不住先开口。
这样的比赛贺玉郎天生就是吃亏的。
“你为什麽都不说话?!”
他的突破倒是得到了回答,只可惜回应他的是另外一个声音。
“闻大人,你怎麽有这闲情在这里逛?皇上没在吗?”
俩人此时倒是默契十足,双双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闻重见过娘娘。”闻重规规矩矩起身行礼。心中感叹,怎麽就如此冤家路窄!果真是时运不济,什麽好事今儿个都轮上了。
“嗯!”从鼻子里那麽一哼哼,对闻重的怨恨让她甚至连应有的仪态都忘记了。
“这个男孩子是谁啊?怎麽从未见过?莫不是皇上新挑中的吧?也不会啊,你现在可是圣恩正隆呢!”嘴里的话尖酸刻薄,却动不了闻重分毫,她心里这叫一个气!
“回娘娘话,这是九王爷的朋友,今儿个主子一起请来的贺玉郎!”
听到这个名字时,能感觉出连容身子明显一僵,贺玉郎的名头有多大,连他自己都不一定晓得,可连容是什麽人?当年在王府的时候,贺玉郎待了可不少时间,她一个人人认定了的当家主母又怎麽不知他与皇帝这里头的渊源!
“你就是贺玉郎?!”
“你这女人说话怎麽这麽无礼。没错贺玉郎正是在下!怎麽了?”
“呵呵……”她不怒反笑,“真是好肚量啊闻重!今日我才不得不佩服你,你就不怕你主子醒过味儿来,就觉著你不合口味了?!”
闻重笑,他何时就合过那主子的口味了……
“我也就是主子床上寻开心的一物件罢了。娘娘您何必将我放在心上?还真把闻重当盘菜了。”
“我拿你当盘菜?我敢嘛我!合著你一人可都抵上後宫佳丽三千了,你整个一席宴了都!”
才说完,贺玉郎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连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甩衣袖,气乎乎就离去了。
又只剩下他们俩。
“刚才那个凶女人谁啊?”
“是宫里的连妃娘娘。”
“皇帝的老婆?!”吃惊地望著他,“你居然可以如此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
闻重能明白他的意思,傻孩子,以为这世上的人都能如此好命的嘛,爱他的人,是这世上最有勇气的人……
“……他是皇帝。”一句话,道出多少无奈。
时间掌握的刚刚好,正是贺玉郎嚷著肚子饿的时候,皇帝和小王爷,出来了。
“饿了吧,走去那边亭子里,朕已经命人准备了饭菜。”
“那我可要试试这宫里的菜比起王府里的如何!”边走还边不住打听,“刚刚你们说什麽来著?!”
“你就甭问了,没什麽。”通常贺玉郎都是很好奇的,可一旦小王爷说了叫他别多问,他还是很识相的。
不问就不问,可刚刚闷了这麽久,好容易爱人回到身边了,叫他停嘴会很难。
“刚刚碰到了一个叫连容的,就在花园里头。听闻重说那是你老婆啊?”
“是啊,怎麽了?”
“没什麽,就是觉著你怎麽讨了这麽凶一老婆。可把我们好一通教训。”他倒是也不客气,虽然说的很小声。
小王爷摇头叹息……拿他没有办法,这小子真是让他给惯坏了,什麽话都敢说!看皇兄的面色,小王爷头痛不已!
他不知道,皇帝气的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这个连容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她跟闻重他们说了些什麽!
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麽话,怎麽就生气了呢?这皇帝还是跟以前一样那麽爱生气!
闻重见小王爷快步上前,去和主子聊天,就轻轻拉了拉贺玉郎的衣角。
“怎麽办?他生气了。”
果然是在担心……
“是啊,要是连累九王爷就不好了。”
“那、那怎麽办?他才收回那话,说好不再生我们气了。”
真是好骗!
“这容易,你唤他一声‘铮儿’便是了。”
“为什麽?”
“他死去娘亲就是这麽叫他的,他喜欢你这麽叫他。”
……
自己已经做了决定,那麽至少再为他做点什麽……
饭桌上,闻重只吃了两口,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别人一家团聚,开开心心的,他挤在里面凑什麽热闹!
早早回了房,早早上了床。可没想到自己也才上床躺下,皇帝主子就已经到了。
“是你让他这麽叫的?!”
“您不是希望他能这麽叫吗?” 怎麽了?为什麽那麽生气?
“那是以前!现在只想听一个人这麽叫!”
“……谁?”问得小心翼翼,只是因为心里害怕。
“你是故意的吗?还能有谁!”
闻重还是像以前很多回一样,静静地看他,只是看他……
“你信不信,朕!可以毁了你!”
“……我的殿下,您早已毁了我了,您不知道啊……”
撇过头去,只是不想让他见著这个脆弱的,正划落泪滴的自己。
做为一个男人,闻重恨不得自己就这样死去!
可皇帝还是看到了,所以不想再要多说什麽。他知道闻重执拗,所以像留给他他想要的空间,今天晚上,他决定不打搅他……
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明儿个朕就叫宗人府撤了你的奴籍。”
说完才走,留下闻重盯著那扇门好一会儿……
这世上的人,都各不相同。
有的人如若认清了自己的感情那就是义无返顾,因为他习惯主动争取;有的人如若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却是选择逃避,因为他害怕一旦失去……
皇帝做梦都想不到他竟会这样!
刚才说要撤他奴籍,他竟收拾了包袱就走!就这麽迫不及待了?!就这麽见不得他?!
罢了!走就走吧。偏偏就不相信没了你就真不成了?!
为了自己的一时意气,静文皇帝後悔了整整三年!
连著三天早朝,静文帝都心不在焉的,更怪异的是,他特别在意闻家父子的举动。
为什麽?!怎麽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闻爱卿,你没有什麽事要对朕讲吗?”终於是忍不住了,在退朝之後,皇帝留下了他。
奇怪的看著这个年轻的皇帝,他应该要说些什麽吗?这是怎麽了?
都说到这样了怎麽还不明白!
“闻重不是回去了嘛!”这样总该明白了吧。
“什麽?皇上!那孩子他、他怎麽了?!没能伺候好皇上?!”有这样的事?他怎麽不知道?!
糟糕!皇帝知道事情不简单了,他原以为闻重也不过是回了家里,不然他还能去什麽地方呢!
“他没回去?!朕特地恩准了,他从今往後就不再是朕名下的奴才了。朕还以为他这是回家了呢!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这事儿?!”真是可恶这父亲是怎麽当的!皇帝丝毫不掩对闻浩之的不满。
“这、这、臣真的不知道这事!待臣回去再好好问问。”
“嗯!”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这样了,希望闻重不是真要躲著他才好。
自己明明……他倒是还想如何呀他!
在宫里等得著急,皇帝干脆换了便服直接上他们家去了。
闻府的人都在,就是平日不出门见客的老夫人都在。偌大的厅堂居然如此安静,这令皇帝心中不安更甚一分。
果然,闻浩之难为地将一封信笺交到了皇帝的手上。
“这是闻重的母亲,”闻浩之指著这许久未曾谋面的女人──也是他的妻子,解释道,“这信是三天前府里的下人送进来的,那奴才不知轻重,竟就递给了她。臣没能教好逆子,臣万死!”
“你是当万死!”急忙抢了过来,皇帝还是抓紧时间训斥他,即便这一家老小都已跪倒在地,心中惶恐不定。“这时候知道他是你儿子了?!若是闻重有什麽事儿朕定不轻饶你!”
信笺根本是匆匆写就的,而且还是写给他父亲的,提到了他母亲,那是希望他们能好好待她;倒也提到了自己,说的却是什麽:主子不要他了,他也知晓闻府容不得他,他自会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自己好好过日子云云。
气得皇帝直接就把信纸给揉了。
见皇帝生气,闻府的人更是不敢抬头看他,有些胆儿小的,更是哭了起来。
“哭什麽?!朕说了要杀你们了嘛!杀了你们他就回来了吗?真是一群混帐!”想想闻重,真有些为他不值!想到了他,再看看手里揉了的纸,又有些舍不得,还是慢慢展平,藏入衣内。
“皇上息怒……”
“哼!息怒息怒你倒是教教朕,如何息怒呀?!罢了,知道靠你也无用,朕自己去找!瞧你这乌烟瘴气的一家子,闻重能回来嘛!这是闻重母亲?!”
“是。”
“闻重都说了,叫你们好好照看的,回头朕封她个诰命夫人,你们可不得怠慢了她。”
闻重母亲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真能等到这麽一天,还是皇帝下的旨意!她原也就是多年来所想的却又得不到,心中积郁,这才成了成天恍恍惚惚的,如今皇帝的一句话,可不令她不药而愈了嘛!
“你这一家一当都给朕留著,你不是瞧不上闻重这子孙嘛!朕今儿个就做主了,要是朕把他找了回来,他就是你们闻家一家之主!谁要再敢难为他,朕第一个不饶他!”
本来就著急,皇帝只留下这惊魂未定的一家子,快速离开了,他要去找另一个人,如果这个人还不知道,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寻找……
闻重果然是去找过他,只是……没有告诉他,他要离开,去向何方……
他消失的很彻底,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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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重并没走远,他选择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三年来从未踏出一步,生活很合他的心意……
这日孙老头病了,就吩咐自己儿子先给闻重送些柴米来,坏就坏在此人手里……
闻重倒也是可怜他们一家,父亲又聋又哑,如今又病了,就多赠了五两银子给他,要他父亲好生养病。没成想惹来此人见财起意……
他料定闻重孤身一人,长居在这秦府大院中,身边必定是有什麽好东西,一时动了心念,下定决心夜里过来找找……
结果偏偏还就是这麽巧,书房里,让他摸著了当年那人还是“二王爷”时“送”给他的那串珠子……
留著它倒也不是心疼它的价钱,实在是有太多“故事”在里头……虽不是自己想提起的,可毕竟是“那人”留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即便是疼痛,他也不愿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