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Joanne
Joanne  发于: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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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洛放开娘后,这才把我抱起,看了我几眼,原本扳起着的脸色缓缓松动,变得和蔼起来:「这孩
子生的俊美,跟你好像……」他由衷对娘说着,娘笑了笑,这时,门外再度传来阵马蹄响,桑洛带
进来的人都抽了刀剑,防备着。
那群人在我家围墙外停下,当然也看到桑洛所带的人马,他们大声呼喊着:「无名门人怎会在我枭
炀派领地内现身?」
桑洛一沈吟跟着弹了弹手指叫来一人,那人一见到桑洛马上俯下身子:「门主,有何吩咐?」
「别跟他们起冲突,强龙不压地头蛇,虚应虚应他们了事,马车可准备好了?」
「马车应该快到这,只是门主……这里根本不是无名门的地盘…这……传出去?」
「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不想多伤人,让他三尺又何妨?」桑洛缓缓说着,那人闻言讪讪离开,娘
站在他身旁轻轻叹气:「你这个性怎么还是一样?温的跟水一样。」娘呢喃的抱怨着,他却是伸出
另一只手牵着娘:「今天能再见到你,桑某夫复何求。」娘阖上眼睛淡淡的笑了:「你真会哄我开
心……」哑哑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感,桑洛叹气:「真心难求,这么多年来,桑某可曾欺瞒过卫琹
你丝毫?」
娘深深吸口气,缓缓摇头,桑洛咳了下:「这就跟我回去无名门如何?」
娘闭上眼睛,点头,我那时还小,听到娘说那个桑洛是我爹出,我高兴到忘形,我终于可以在别人
面前抬头挺胸的说:「我也是有爹的孩子。」所以没发现娘的痛与吁艏悲哀。
那些枭炀派的人在无名门的退让下,满意离开,桑洛则是要门人准备好上好的骏马把我们母子两人
护送到无名门内,娘与桑洛的婚礼在枫红时节举行,桑洛虽然没有说,但年纪尚小的我却也看出娘
的不情愿与伤心,娘常常一人躲在她闺阁内望着那袭红衣落泪,桑洛次次问娘是不是不愿嫁他,娘
却又逞强的告诉桑洛,她不过是在哀吊她弟弟。
我不止一次看到,娘偷偷在纸窗上戳出洞来,悄悄看着在她闺阁楼下喝着闷酒的吁艏,吁艏总是每
天都坐在可以看到娘影子的窗旁,一口口的喝酒看着娘坐在那边不动,直到他喝醉睡着娘才会推开
窗,跃出窗户然后把吁艏丢在一旁的外袍替他披上。
『傻子,不会来抢我走吗?』娘是哭着说出这句话,可惜喝醉的吁艏没听到,他紧握着娘送给他保
平安的平安符不放,从他眼帘间我可以看到,一颗泪珠正在他眼中滚着、滚着,迟迟不落下。
娘出嫁那天,我只记得锣鼓喧天,整个桐丰城都被红色淹没,桑洛骑着高大的骏马,骄傲的在街上
绕行,我则是骑在小马上,跟在他身旁一起抬起胸膛,他宠溺的望着我,脸上那满足的笑我一辈子
都忘不了。
但,第二天,当我醒来时,却看到暹纤跪在我面前,看到我醒来后脸色更是惨白,他缓缓的举起一
样东西呈上给我,我看到后马上翻身下床,想去找娘,却被暹纤拦住:「少主,吁艏已死,何必让
宫主难过,桑洛即将带她去外边出游,小的想问你,该……该如何……」
他颤抖说着这些话,我知道他在强迫自己压抑住悲伤,吁艏是他弟弟,自己亲人死去他怎么能不伤
心,不过是为了不让我难过,才会装出这不是什么大事的样子。我打开手掌看着那个熟悉的护身符
,上边溅满褐色血渍,连里面的符令都是一片红,我环着暹纤的腰,开始抽泣,暹纤没说话只是搂
紧我,一声声的叹息从他口中飘出,然后我头顶感觉到湿意,抬头时暹纤的眼泪落在我脸颊上,一
滴滴、一滴滴,像是在滴血一般。
「暹纤,你打算怎么办?」好不容易,我两人都稍稍缓下哭,两人马上想到得瞒住娘,娘要是知道
吁艏已死,恐怕会随着他去吧!
「把吁艏烧成灰,然后放在我身边,等到哪天少主夺回霨熙宫,吁艏就可以真的回家。」暹纤闭着
眼睛说出这句话,眼泪不断从他眼睛迸出,我哽咽点头。
还好的是,桑洛跟娘出出游时桑洛本想带着我,娘却说我去了会碍事,要我留在家里边练功,于是
,娘的马车一离开无名门,我与暹纤边到了吁艏身旁,吁艏他是自绝而亡,他鼓起十成的力道在他
手上,毅然决然的朝自己头顶拍下,那是需要多大的决心,护身符是暹纤替他整理遗容时发现,他
知道想要瞒住娘一阵子,只有找我帮忙,这才让我知道吁艏的死讯。
我与暹纤两人等了一整天,寺庙僧侣这才捧着个正方木盒出现在我们眼前,暹纤抱着那木盒眼泪又
婆娑而下,我也陪着他落泪,他一路上轻轻喊着要吁艏跟着他走,然后一步一踉跄的走进暗夜中。
吁艏的骨灰放在一个非常幽静的寺庙中,在离他置骨不远的地方种着一棵金木犀,这时正是秋日金
木犀缓缓飘着香味,暹纤一闻到金木犀的香味便决定让吁艏留下,他轻轻缓缓的叹气:「吁艏最爱
金木犀,他常说有天要是他死了,那就在他墓上种满金木犀………」说到这,暹纤眼泪又落下,然
后咬着牙把吁艏给放在寺僧准备好的塔位里。
我本以为这秘密可以瞒上一个月,至少瞒到娘回来,哪知九天后,娘突然出现在无名门内,她铁青
着脸,厉声问着暹纤吁艏下落,暹纤一开始辩称吁艏只是出去走走,看看,娘的一句话却是击碎他
装出来的无所谓。
「暹纤,我梦到吁艏来跟我告别,告诉我,他在哪……我求你……」娘才说完,便已经跪下,明眸
中不断掉出豆大眼泪,身子也跟着颤抖着,这时匆匆赶入的桑洛看到娘竟然对着暹纤下跪,愕然站
在那,许久许久,暹纤看到这样的娘,终于,咬着牙把头往地上一磕,娘颓然倒在地上,茫然望着
外边,一声声压抑的咽呜哭声在她口中绕了许久才溢出,桑洛闭着眼睛,表情满是痛苦。
娘见到吁艏的骨灰后,登时呕出鲜血,桑洛接住娘,神情复杂闭上眼睛,然后抱着娘走出寺庙回到
家里,找来大夫医治娘,只是一切都是枉然,大夫说娘病入膏肓,即将不久于人世,桑洛不舍,便
开始寻找灵药,企图救回娘,只是最大哀莫过于心死,娘越来越瘦弱。
这一拖就是五年,娘病死的日子恰巧也是吁艏忌日,桑洛越来越沉默,甚至可以说他已经不管无名
门里边的任何事物,还好在二门主导引下,我渐渐熟悉一切。
他最爱用娘喊我的小名唤我,日子久了,大家还以为我的名字是桑扶风,都忘了我真名叫桑酆烨。
暹纤在娘死后不久,就出了家,他剃度那天天边下着雪,飘飘茫茫的雪花覆盖住一切,他笑着跟我
说,他想替娘与吁艏念上一辈子的经文,乞求他们来世顺遂,不要有这么多的人事物挡住娘与吁艏
相爱。
我那时已经比他还高,武功也超越了他,他却还是把我当成孩子,笑着要我常常去练功给他看,他
说要是我快点娶亲,那他今生便了无憾恨,我则是摸着头傻笑。
桑洛在我十七岁那年冬天过世,他苍老的好快,似乎在瞬间白发,跟着颓老,然后生病,再也无法
站起,他在床前要二门主好好照顾我,把无名门给发扬光大,我含着眼泪点头,他却在这时遣退二
门主,二门主退出不久,他费力掏出一个印章,那印章四四方方,整个由翡翠雕成,桑洛把这东西
放在我手上:「扶风,这是可以号令整个无名门的门主印章,好生收好,还有你去打开那边柜子,
取出第三个匣子,拿过来给我。」
「是……」我知道这是桑洛在交代遗言赶忙照做,抽出匣子却是发现,里边都是一些庄园地契,我
吃惊看着他,他却是对我苦笑起来:「扶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是给你躲藏
用的地点,除了我外,没人知道,要是真出什么事,你就拿那块印章去找柳老六,他自会照顾你…
…柳老六住在这。」桑洛说完后,本来想躺下,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再度坐起,他直直看着我:「
扶风,你娘死前特别交代我件事,要我千万千万别忘记告诉你。」
「什么事?」我擦去眼泪,等着桑洛的话,但,我再也没有听到他出声,他在我问他的同时奄然而
逝。
桑洛的葬礼十分盛大,江湖上有名的人都来到无名门内,他们虽然知道桑洛有我这个儿子,但却未
曾看到我过,原因很简单,桑洛一直病着,他无力去参与那些他原本热中的武林盛事,既然他不出
场,自然连我也没露脸机会,直到今日,我才算是踏入桑洛念念不忘的武林,这是我第一次在众人
面前出现,当我一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厅内所有人都静下,他们手捧着茶盏眼睛直瞪着我,看的我
是整张脸都红起,还好有二门主打圆场。
「众位,此位即是无名门新任门主,桑酆烨。」随着他的介绍,我抬起头对着大家拱手,四周的人
对我的眼神里有的是不怀好意,有的是意外,有的则是震惊,只有一人,他带着真诚的笑容望着我

我也对他笑了笑,心里边一阵暖流流过,在我尚未担任门主之位时,我曾听桑洛跟人说过,他怕我
会被其它的武林人瞧不起,因为那个侠客不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为荣,大家都在刀口上舔血过活
,每个人几乎都是壮硕无比,但我不是如此,娘不许我只练武功,还要我读书,我就算天天练武功
超过八个时辰,身上还是长不出肉来,桑洛多少次看到我打着赤膊都是一阵叹气,要我好好穿着衣
服练武即可。
所以我登时对那人有了好感,等其它武林人士走后,我找来二门主细问那人的名号,二门主想了会
才告诉我。
「门主,他是枭炀派掌门人的儿子,巫启炀,同时也是枭炀派的下任继承人,怎么了?门主。」二
门主好奇问着我,我则是摆摆手,踱步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院落。
从那天后,我便固定要在夜半时分招待某些客人,我实在不懂,我的确面若莲花,同时无名门里的
确藏有令人垂涎的独门剑谱,但,这些笨蛋有没有想过,我爹可是桑洛,他怎么可能不教我武功?
独门剑谱我当然练的熟透,怎么可能这般容易给他们夺去?
于是那些客人都被我吊在无名门前的大树上,等着他们所属的门派来接人,这下武林人士才知道,
我武功并非凡物,见面时多多少少对我多了些尊敬。
再与巫启炀相遇是在三月时分,那次我去江南求一个铸剑师傅替我打造一把利剑,我本想把红男与
绿女带在身边,不过却被暹纤拦阻,他认为现在不是红男绿女出现的好时机,该等阵子,然后杀个
霨熙宫措手不及。
我只得去求那铸剑师傅,那师傅脾气忒怪,人长的猥琐怎么看也看不出他会锻剑,而且他还把我关
在他门口好几天,要不是有求于他,我早发火,但现在我只得摸摸鼻子等在他屋外的凉亭里。
等了两天,实在无聊至极我要手下替我去买些酒菜,好边赏花边喝酒,手下才走不久,巫启炀撑着
一把纸伞,缓缓慢慢的从树林里边出现,这铸剑师傅住在深山里边,只要下雨便是云雾缭绕,他又
这样出现,让我一时误以为他是刺客,抽剑抵住他颈子,他也误以为我是刺客,两人就这样相互抵
住对方脖子,还好他马上认出我来,对着我笑了笑:「无名门主桑酆烨,没想到今日可以在此见到
你。」他撤剑往后退去,拱起手对我一拜,我剎时红了脸,为什么认出他后心会跳不停?心脏碰碰
跳着,几乎快要跳出胸膛一般,我深深吸了几口气后,这才稳下来。
「啊~是枭炀派少主巫启炀,怎么会来到这?」我也拱手一拜,好奇问着他,他这时捡起纸伞,遮
在我头上替我挡雨:「跟你一样,来求剑,我的剑前几天被折断,只好来求他铸剑,唉!求他铸剑
可不容易;你也是吗?」他眼神里透露出喜悦,我沈浸在他那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的柔柔眼神里,心
中一片清明,真希望次次遇到他时,他都能拿这似水的眼光看我。
「呵呵,真高兴看到你。」我开心说着,他却在这时失了神瞪着我,不知为何,我看到他失神的模
样后,脸上像是火烧一般,赶忙撇开脸,不敢再看他,他发现他自己失态后,赶忙一咳收回神,拉
着我走回凉亭。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这里荒山野岭,一个人在这挺危险。」我跟他才坐在椅子上,他却马上
从袖子里掏出条丝帕,替我擦去落在我发间的雨珠,我实在不习惯与人有这么亲昵的接触,下意识
闪躲着,他看到我这样,放下手苦笑:「听说,你无名门里边抓了许多盗匪?是真是假?」
「没错,上次抓到一个号称什么江湖一大盗,哼!躲在我房间,看我进房就洒迷香,还好我躲的快
,不然……」我还记得那天,我简直气炸,把守院的护卫都狠狠骂了一顿,当然,我已经把那个混
蛋五花大绑,绑去官府送办,竟然对我洒迷香,要不是看在他师傅跟桑洛有交情份上,我早杀了他

「…迷香……」他大喘一口气,原本交握的手忽然紧握了下,我苦笑了下:「我怎么知道有人躲在
我房里,现在我房间理还得定时要人去巡逻呢!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我可不是少不更事的少
主?」
「……的确,你不是少不更事的少主,桑酆烨……」他眼神柔和起来,跟着拍了拍我背。
「唤我扶风就好,我爹都这样喊我,桑扶风,他说这名字才最适合我。」我对着他微笑着,他又是
一阵失神,看到他这样,我忍不住想开他个玩笑,我悄悄的把脸靠上他的眼,直到我整个头都快贴
上他的脸,他这才惊醒,发现我与他这般贴近,他整个人往后猛然一退,差点撞上凉亭柱子。
「怎么了?」我赶忙拉住他,他紧抓着我手过了一会才松开,然后苦笑的坐下。
「你不该一人在此…我不该来……」他茫然重复的说着这些话,不知为何我听到他说的话心头一痛
,有种被撕裂的疼痛在我胸腔漫着,我借着别开头的机会,调了调心神然后轻轻说着:「我只是来
求剑,要是…你真的觉得我不该出现,那,我……啊!他出来了。」在我们说话间铸剑师打开他家
大门,阴阳怪气的瞪着我,然后指了指我:「滚进来。」
「啊?」我惊讶的指指自己,那铸剑师冷冷瞅瞅我,然后撇下嘴:「你不是来求剑?既然不要,就
滚吧!」说话间他已经走进他家大门,这时他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边告诉我,要是我不跟上
,那他死也不会把剑给我,我赶紧起身。
「当然,当然,我马上去。」我赶紧朝他走去,他这时候咧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边参杂了些许
恶意,不,更该说是恶作剧。
我还没搞清楚,他已经拉住我,然后做出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情,他竟然在我脸上吻了两下,我听到
后边传出一声大喘,我整个人傻住在那边,那铸剑师温情的看我然后说了句话:「无名门主果然如
同江湖人所言,美貌非凡,面若莲花……」
「越剑尉,你是想怎样?」我还没出手,巫启炀已经出声,他狠狠瞪着那铸剑师,这时换我愣住,
手下告诉我,这个铸剑师的名字他们怎样也没探出,现在我才知道他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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