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出书版) by 绸效
  发于:2010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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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祝言看着狂乱的李博,眼眸渐渐冰凉下来,默不作声的看着李博。

李博被清祝言眼中的漠视剌伤,忍不住吼道,「不,那样太便宜你了,我要你等我登上帝位,然后会折了你的羽翅,让你再也不能骄傲,再也不能从我身旁逃开!」这话虽然阴狠,但是其中夹杂的却是无奈与凄惶。

李博很明白,自己其实早就是输家,先爱先输,自从见到清祝言第一面起自己就是输家,可是清祝言却从来都不知道,甚至从来都没有让自己的身影在他心中多停留一秒,所以李博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实现刚刚的自己所说的话……,可是当清祝言的眼神微微一动,静静看向自己时,李博却又是紧张的等待着,心中明白,只要他开口,自己便会丢盔弃甲,告诉他其实自己根本不舍得动他一根毫毛。

「我只想问你,李熙还活着吗?」清祝言终于开口。

李博垂首苦笑,眼中几乎落下泪来,咬牙切齿道,「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他答应过我不会走在我前面,我信他。」清祝言道。

李博只觉得绷住他的最后一根弦被压断,拉住清祝言,「起来!我让你知道这世上唯一的赢家只能是我!」

清祝言身上的余毒未清,只得跌跌撞撞的被李博拉起来,走到德钦帝的寝宫外。

此时,殿外月色宁静,银色光华温柔似水。清祝言眼睛悄悄瞥向一处,只见清相埋在宫中眼线的身影一闪而逝,……,好极了。

 

 

 

殿内,整个宫殿压抑安静,朝中的肱股之臣都严肃沉默地端坐着,而众多人影随着烛光斑驳抖动在窗上,偏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的景像,却又清晰的向众人透露出不祥的消息。

随着冬季的寒风走进来的李博,让众人皆不禁变色,大多数人都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要逼宫了。清祝言不好开口,与端坐右首位的清相眼睛微撞,清相却又立刻收了回去。

「皇上宣诸位大人入殿进见。」

还没有等人反应过来,总管太监尖细阴柔的声音昭示了当朝天子大限已至。

李博与左相王渊交换了个眼神,唇角勾起个得意洋洋的笑来,率先进了寝宫,众人面面相觑,只得一同入内。

殿内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氤氲的令得整个寝宫死气沉沉,仿佛随待的宫女太监脸上都蒙着青灰。躺在龙床上的德钦帝说话的都嫌费力,只是动动手指往上微抬,示意跪倒在地的众人平身。

只见李博兀自不动,冷冷地直视着德钦帝道,「儿子想从父亲这里讨一样东西。」

所有人注视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只见德钦帝青灰的脸色混合着各式各样的思绪,最后却归于平静,看着自己的儿子。李博径直开口道,「儿子想要的,就是这天朝江山。」

李博这句话一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整个寝宫肃静非常,仿佛连烛火都不再跳动,凝滞在那里。

「如今你这么说,那就是有十足把握了?」

李博垂首默认,德钦帝环视着殿内寒声若噤的众人,脸上猛然涨起血色,「兰屿舒呢!」

皇城之中,十万禁军,其中还有以一挡十的铁甲骑兵,掌管皇城禁军的兰屿舒又在哪里?清祝言只觉得眼前一亮。

李博却是早就有所准备,不急不徐的答道,「皇城外有乱民骚动,兰将军携军前去镇压骚乱,身中流矢遇险。」

「那外面也埋伏好人了?若是朕不答应,这殿内是否就要血溅当场?」德钦帝冷静的腔调传来,缓声发问。

「为保父亲安全,儿子不得不多小心点,才将宫门关闭。」

李博叩首道,「这也是万全之策,儿子心里是不欲这里沾染上血光。」

德钦帝干涩的笑了笑,「那其它人你打算怎么办?」

「在场诸位皆为本朝肱股重臣,新朝还需仰仗诸位辅佐。」李博说的很客气,反正已经将他们的命攥在手中,他不介意客气一点。

「那熙儿,瑞儿和势坤他们呢?」

「十弟与势坤,只要他们不与我为难,我自然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李博已经说的不大耐烦了,眉头紧皱地对德钦帝道,「父亲,请颁诏书吧。」

「哈哈哈哈,好!好!……」

德钦帝突然之间大笑起来,眼色发戾,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气力,劈手将收在身旁的诏书掷向李博,李博见之大喜,忙接过急急展开,笑意骤地凝在脸上。

只见李博蹭地站起来,将空白的黄绸抛至一旁,厉声喝道,「这是什么意思!」

「带兵逼宫,已犯刮刑,此为不忠;囚禁皇族亲贵朝中重臣欲行不轨,此为斩刑,此为不义;身为皇子,应为众人之楷模,却不知三省以悟其身,言行僭越,此为笞刑亦为不孝。」

清冷的声音回响在殿内,李博朝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身着玄衣的李熙缓缓从重叠宫帐后踱出,「纵然你如此不忠不义不孝,父亲却仍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可惜你却将它抛开,要知道,这上面本可定满你的罪责。」

「你怎么……!」李博失声道。

清祝言也大吃一惊,直直的看向李熙,几乎是想要将他印到自己的眼中。他是如何从浦县脱险,如何躲开李博手下的追击,如何不知不觉的潜入宫殿,这一切,清祝言都没有再想,现在自己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幸好他没有事情……

「你竟然还活着?!」李博大骇之下说漏了嘴,脸色顿时尴尬万分。

李熙冷笑,径直走至已然油尽灯枯的德钦帝榻前,垂首道,「儿子让父亲受惊了。」

德钦帝苦涩地凝视着李熙与李博,闭闭眼,随后终于长叹一声下定决心,「定澜。」

清祝言心中一跳,紧紧的用眼神追着清相,清相快步垂首踱至德钦帝身旁,双手接过真正诏书,打开后将前言尽数跳开,直接朗声宣布道,「现传位于五皇子李熙。」随后便拢起诏书站至李熙身旁,「请太子殿下下令当场诛杀谋逆之人。」

「你!怎么可能!这定是伪诏!」

李博不禁吼道,「来人!」

那一声喝叫空荡荡地回响在殿内,王渊见状脸色亦一白,能挑进来的人都是死士心腹,为什么现在不听号令?

如此突变,在场紧绷着诸人皆不明地四望,一股微妙的气氛弥漫开来。

李熙一笑,冷然,「拿下。」

声未落地,林立在外的侍卫一涌而入,将众人团团圆住,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身形修长,脸容清峻,王渊看清来者是什么人后,顿时怒发冲冠,「鹿鸣!老夫待你不薄,视你为心腹,让你负责所有的事情,你怎能背信弃义临阵倒戈?!」

「这是因为在下本就是荣王殿下的人,不……,现在应该称呼殿下为太子殿下了。」鹿鸣脸色不改,沉着地向李熙叩首问安。

李博见自己的左膀右臂竟然是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自己,眼中闪过一段灰烬般的颜色,咬牙切齿地喃喃道,「我不会输……,我不会输!」李熙微微皱眉,李博犹如笼中困兽一般声嘶力竭地对李熙道,「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李博!」李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次的声音却是极戾,「李博!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为了一已之私,安排府中食客在你谋逆不成的时候就在京城中四处放火!如此忽视百姓姓命,难道不知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轻吗!!鹿鸣!拿下!」

「是。」鹿鸣叩首道,随后又对李熙道,「太子殿下,刚刚兰大将军还让属下传一句话过来,他现在已在九皇子府中,而且……」随着鹿鸣略一挥手,殿后门打开,王贵妃一脸怒容,银牙咬唇,李博、王渊明白大势已去,束手就擒。

那一夜,德钦帝薨于子时,随后在右相,御史大夫以及四位亲王见证之下,宣布李熙为太子,待大行皇帝下葬后即刻即位。

同时,九皇子府被重兵团团围住,无人知晓里面发生过什么,整个王府宛如空城,地面被人吹刷的干净异常,九皇子李博不知所踪。

李熙登基为帝,称宸帝。

 

 

最终

 

今年的春季竟来的比往年早了许多,轩室殿外迎春的花已是微微含苞,不知道昔日奢华精致的九皇子府,如今还有没有残余的花朵开放。

清祝言手里拿着书,心思却完全没有留在书上。

李博到底如何,清祝言没有问,因为是兰屿舒接手了一切善后事宜,对于这位沙场老将,情份与心软都是不可能的……,可是到底是十余年的朋友,心中不是不难过。

清祝言叹了口气,将书合起来放在一旁,轻轻摇头不让自己再在这件事上深究下去,倒是自己还有更麻烦的事情,虽然当初自己故意被李博带走让爹的眼线看到,逼迫爹重新坚定立场,但是清祝言却没有奢望清相能那么迅速的改变成赞成自己和李熙这件事上也坚定立场,而且最近自己故意在轩室殿里住着没动,清相竟然也没有动作,这实在是不符合爹的个性……,清祝言心里倒是更加疑惑起来。

「在想什么?」李熙踱进轩室殿时,只看到清祝言发愣的模样。

清祝言还在想自己的事,就有些愣愣的,李熙兀自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味道不错。」

「啊……!」清祝言猛然发现李熙手里是自己喝的残茶,那句味道不错也不知道是指的茶还是有其它的意思。清祝言忍不住脸色一红,横他一眼,「宫里缺茶吗?」

李熙端着茶坐在清祝言对面,挑起唇露出个找人麻烦的笑来,「这个先不谈,我倒是想问一下小清公子一件事情。」

「呃……,什么?」虽然明知不好,但是清祝言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李熙脸色一黑,笑意怎么看怎么恐怖,他将一封信拿出来在清祝言眼前抖了抖,清祝言一看,啊……,这不就是自己在别苑给他写的信吗。急忙伸手去抢,正好是把自己送到李熙手里,三下五除二,只用一只手就把小清给绑在自己怀里动也不能动。

看着近在咫尺爱人的脸,李熙憋了很久的气爆发了,「把手给我伸出来!我倒要看看你哪只手痒敢写这种信!我都告诉过你了,这一辈子休想从我身旁逃开,你胆子倒大了,连绝交信都给我写出来了,你给说明白,到底是要砍左手还是砍右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动这种心思!」

清祝言被吼的委屈,咬牙切齿朝李熙道,「你以为我愿意?那天在别苑,我爹就站在门外面!」

李熙听这话,夹杂着胡闹的心情也收敛了,松开小清对他道,「我们的事情,清相总归是要知道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到底是自己的父亲,清祝言心情已经复杂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李熙鲜见的吞吞吐吐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清相昨天……进宫了。」

「怎么?」清祝言奇怪,爹进宫?自己怎么不知道。

李熙微微抬唇,却是凝重的没有笑出来,这时只听到门外有小太监来请人,「皇上,太后请小清大人过去一趟。」

太后?!清祝言眼神微微一凝,回眸看向李熙,这才明白为什么连李熙也觉得棘手了。李熙与柳太后在甘霖宫相依为命十几年,情份上早已不同于普通母子,更何况李熙是孝子,就算是在甘霖宫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过他有忏逆过母亲一句话,事到如今,看来是清相也明白过来,去找了柳太后一同直接向李熙施压。

这样简单的事情,清祝言明白,李熙自然也明白,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充斥在两人之间,清祝言抬眸看着李熙,心中有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惶恐。

如果是柳太后开口,李熙不可能不听……

「我同你一起去。」李熙好像知道清祝言看向自己,伸手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没事,放心。」

候在门口的小太监见是皇上与清祝言一起出来,虽然觉得疑惑却是不敢问,垂头小步的将两人一同带到柳太后所住的凤仪阁。

凤仪阁建筑精巧优美,在淡雅的熏香之中,一名美妇端坐在桌前,华服委地,说不出的秀美风竭。原来这就是一直闻名却未曾见面的柳太后——李熙的娘亲。

李熙先开口唤道,「娘。」母子之间亲近,少了许多繁缛的宫中礼节,只见柳太后回过头来,笑意盈盈朝李熙伸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旁,眼眸却是停在一同进来的清祝言身上,微微闪动,那情绪太过复杂,一时之间让人捉摸不透。

清祝言依制行礼,「太后娘娘千岁……」

话音未落,只听到柳太后微带着哭腔的声音道,「果然是谢茗的孩子……」

谢茗是清祝言娘亲的闺名,清祝言听柳太后竟然如此熟捻的说起自己娘亲的名字,不由吃惊的抬头看向柳太后,柳太后已是双眸含着水雾,缓缓道,「祝言,我是你的姨娘啊。」

这件事情并不算隐蔽,但是因为德钦帝忌讳着,老家又没有什么人,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忘记了——清祝言的娘亲谢茗与柳太后柳容姿是远房堂姐妹。

当年柳容姿父母双亡,千里迢迢投赴至谢茗父母处,也正在这时遇上了微服私访的德钦帝与清相。随后,谢茗与清相情投意合,德钦帝已不好横刀夺爱,索性就将与谢茗有几分相似的柳容姿带回宫,根本没在意她是不是已有婚约在身。清相与谢茗因此对于柳容姿心中有愧,更何况她后来的处境也实在是不好。

清祝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自幼丧母,清相又未续弦,对于年纪略长的女性根本就无从适之,只得垂着头嗫嗫,「姨娘……」

柳太后此时含泪一笑,示意清祝言坐到自己身旁来,执着他的手道,「祝言,既然我们都是如此的关系了,有句话,姨娘想摊开了对你说……」略略一停,柳太后轻瞇起眼,「自从十一年前,我带着熙儿去求清相时时照顾的时候,我就明白熙儿喜欢你。」

这话不仅是李熙倒抽一口气不敢说话,清祝言也是猛的一抖,迟疑的抬头看向柳太后,初次见这位清家亏欠的姨娘,还真不拿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柳太后似是已经考虑许久,声音虽轻却是毫不犹豫的道来,「我是不反对你们在一起的,甚至说,出于一个母亲的私心,我希望你能成为熙儿最倚重的人……」柳太后隐晦道,「好好的帮他。」

李熙在柳太后面前丝毫不敢造次,「娘,你什么时候……」

柳太后微微一笑,「你是我的儿子,这么多年,你的心思我又怎么不知道,只要你们好,我就放心了。」

「这么说,娘同意?」李熙好像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柳太后点头,「只是我有一个条件。」略停了停,柳太后一笑道来,「这件事情,我也同清相商量过了,今年李熙就迎娶皇后,为皇室留下血脉,之后你们再如何,我绝不再管。」

清祝言听到一半时脸色就发白,另一只垂下的手指狠狠掐到掌心里。这事情清祝言不是没考虑过,只是想是一回事,可是现在真听到,心里却是像被拧起来一样,李熙急忙伸手拉过清祝百的手,让他不再掐自己,回头向母亲求情道,「娘!」

柳太后见状,只是淡然道,「这样处理,已经是我与清相商量过的底限,这世上寻常男子都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皇帝呢,其实你们要明白,如果你们能断自然是更好,可是事到如今你们都一同经历了那么多,我们都下不了手,……」

「娘!」李熙看着清祝言白到透明的脸色,忍不住再次制止道。

柳太后眼色横扫,「熙儿,你别插话。」声音不重,可是一向孝顺的李熙却只能依言闭嘴,柳太后缓缓道,「我只有熙儿这一个孩子。」

清祝言微愣,略有些迷茫的目光凝在李熙身上,最后终于道,「姨娘,可是我娘也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啊。」

柳妃不禁语塞。

清祝言的目光渐渐变的清冷,对李熙直道,「如果娶妻生子这是为君者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会在朝堂上视你为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其它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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