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传奇——度寒
度寒  发于:2010年11月04日

关灯
护眼

官道上尘土飞扬,那辆马车直奔京城而去。

妓院,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当然,也是男人销魂的天堂。

三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例如,红袖坊的门面被整修得更加富丽堂皇,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门口拉客的茶壶也是新面孔;红牌花枝姑娘被京城最富有的王老爷买回家做了偏房;就连那个胭脂也为自己赎了身,从此不再做这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营当。

银狐传奇第12节:银狐传奇(12)

不过也有些东西没变,隔壁的和尚依旧孜孜不倦地念着经,新来的红牌比过去的还销魂。老鸨倒也没换,笑纹比过去多了些,沧桑浑浊的眼神彷佛已对世事了然。他一进门,那老鸨便迎上来,惊喜道:“饮爷,您来了!”

饮无极点点头,吩咐道:“给我准备东阁的天仙房,找个漂亮的妞过来。还有,我的马车上有个朋友受伤了,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静养,东阁我就包下来了,叫个人在外边守着,闲杂人等一律给我挡在外边!”说罢,丢过去一锭足有十两的黄金。

什么叫大爷?有钱的就是大爷,出手阔绰就是大爷。老鸨笑得眼睛弯弯,千娇百媚地引饮无极往最偏僻的东阁奔去。

“哦,还有,顺便去买个十几二十只鸡回来!”饮无极头也不回地吩咐。

老鸨没有失言,二锭金子换回了红袖坊的美娇娘。当红的花魁红棉,进门便是一记勾魂眼,水蛇腰扭啊扭的,让人的心都快颤抖了。她并不似普通风尘女子,急于讨好恩客,她贵在妩媚,也深深懂得男人的心理,有时候,适当的距离感能让男人疯狂。她拿捏得很好。

老鸨临走时,轻轻调笑说:“饮爷,我们红棉还是个雏儿,也就是您,其他客人我还真舍不得我这个女儿。”

饮无极见过的最为妖媚的女人莫过于胡银羽的妹妹胡来。严格来说,胡来不算是人,她可是真正的狐狸精,所以美艳得不似人间女子也是情有可原的,狐狸一族天生就有勾引人类心神的能耐,饮无极将自己对胡来的一切遐想归结为男性本能。

这个红棉可是真真切切如假包换的女人,进门后不到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她就能够如此淋漓尽致地将一个女人的优势表达出来,真的勾起了饮无极的兴趣。

饮无极慢慢地走过去,轻捏红棉优美的下巴,托高了仔细瞧,那红棉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唇边还带着微笑,高傲如公主。

妓院内的高贵公主?他喜欢!

只可惜,太久没有寻花问柳的饮无极忘记了一个人,一个总是在关键时刻破坏他全盘计划的狐狸精。

红棉与饮无极眼神纠缠之际,胡银羽刚慢吞吞地从马车上走下来,他的腿经过几天的奔波恶化了许多,一瘸一拐的有些可笑,大大折损了他儒雅公子的气质。见到饮无极本性毕露他并不惊讶,只是悄悄走到红棉身后,轻轻用中指敲了红棉一记,这千娇百媚的小女子就此昏睡不醒,为了避免饮无极啰唆,他爬进红罗帐就直接蜕回原形,任凭饮无极磨破了嘴也不理睬。最多偶尔张开美丽的狐眼,略带嘲笑地与饮无极对视。

“银羽,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要对红棉妹妹下手啊……”好可惜,多美丽的女人。

狐狸哪管这些。

“我去成王府踩点,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吧!”救不醒红棉,饮无极决定放弃。这只狐狸精最近变得异常沉默,在马车内的时候,他连废话都懒得再说了。十二个时辰至少要睡满十一个,剩下那一个时辰呢,他就做他最爱的一件事——啃鸡!

胡银羽勉强抬起眼,算是表示他知道了。饮无极又叹了口气。

出了妓院,饮无极也不着急赶路,他慢吞吞地夹在人流中向前走,琢磨着胡银羽的伤。他问了几次,胡银羽都不肯说出那伤的来历。而这伤口说也奇怪,上好的金创药也不能使它愈合,淋淋滴着血水,胡银羽的左腿比右腿肿大了一倍,变幻成|人形时,几乎不能走路。

应该找个郎中过来看看,真不知道狐狸和人的治疗方法是不是一样的。要是被郎中发现了胡银羽的身世秘密怎么办?算了,还是回去同他商量后再做决定吧。

穿过夜市,饮无极决定先去茶楼吃点什么,顺便打探些消息。他的脑子有些乱,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带血的面孔总在他眼前晃,眼神凄厉好似他才是仇敌。

师父一定是怪他这么久都没有报了这仇,死不瞑目回来提醒他。想想自己着实是对不起师父,自己从小就是孤儿,是师父师娘把他从坟场捡回来,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永远都忘记不了乱坟岗凄厉的冷风,似无数幽冥冤魂徘徊辗转,那段可怕痛苦的黑色记忆,一直藏在他脑海深处。

银狐传奇第13节:银狐传奇(13)

以他目前的武功,杀掉成王爷是小菜一碟,他却迟迟不愿动手,他不知道真的帮师父报了仇以后,什么才是他人生的目标。

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算了吧,他自认从来不是一个充满侠义之心的人。他的记忆是灰色的,是与非、好与坏、善与恶,他早就看得很淡了。遇到胡银羽之后,练功、买鸡、睡觉三件事成为他生活的重心,他又忙又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诸如人生意义之类的问题。而如今,这种迷茫感又回来了,他究竟想做什么,以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当然他承认,胡银羽受伤这件事,是引起他感情脆弱的导火线。

小二奔过来,端了壶雨前茶:“爷,您想吃些什么?”

“鸡肉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做法?”饮无极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复而他笑了,看来真被胡银羽彻底同化了。

“鸡啊?那您可真是来对地方了,小店的鸡有六六三十六般变化,每一种滋味大不相同,除了市面上常见的吃法外,还有七八种是我们的独家做法。爷,要不,小的斗胆替您选几种来尝尝?”

“不了,来四样小菜,一坛酒,再让厨子把你们的三十六般变化全部使一遍,我打包带走。”

店小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主,他不确定道:“您是要三十六只鸡?”

回答他的是一锭被丢在桌上的银子。

吃过饭,饮无极打发人将鸡送回红袖坊,自己依旧决定按照计划去探一探成王府。

三年后再次光临成王府,只觉得衰败破落了许多,门墙上红漆斑驳,门口挑了对大红灯笼,黑色笔迹划出一个“成”字。

饮无极背着手,沿着墙慢慢地绕着走,他在寻找一个完美的切入点。成王府的守卫森严他是见识过的,三思而行,否则将功亏一篑,他不时提醒自己。

终于寻得一处矮墙,不足三丈高。饮无极纵身跳起,如同黑夜中飞行的蝙蝠。这是一个杂草丛生的荒凉的院落,没有丝毫光亮,似是许久没有人来过。饮无极跃得更高,俯视王府,好奇怪,黑沉沉一片,似是荒废了一般。

他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他稳稳落地,决定从这废弃的院落中穿行过去。横穿过荒草堆,他注意到院落中央有一棵树,树下一眼井,被巨大的岩石压住,离树不远处有一个小水池,散发着腥臭的味道,枯萎腐烂的植物漂浮在池面上,如癞蛤蟆身上的毒疮一般。

这彷佛有些熟悉的画面,让他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片断,那时有个女子,出水芙蓉般的面貌,鹅黄的衫子……风阴沉沉吹过,饮无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地面上除了自己的影子,什么也没有,他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今天真是怪了,他想,这里似乎暗暗流动着某种诡异的气息。

饮无极握紧手中的剑,低头寻那院门,忽然目瞪口呆地发现几丛杂草中飘出星星点点幽暗的绿光,阴沉、冰冷、凶狠,还带有杀气。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一愣之后迅速做出反应,暗运掌力向那光影冲过去,谁知道走到跟前时,那幽暗的绿光突然消失了。脚下所站的位置,竟是三年前将胡来抱上岸的地方。

这时彷佛有什么东西靠近了,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能被他敏锐的本能所感知,这更让他惧怕,这种想象中虚无的恐怖几乎能令人崩溃。

饮无极自认并非普通人,同狐狸精称兄道弟,同榻而眠,也算是有些胆量了。

多年来的习武令他感官灵敏于常人,黑暗中仍然能够清晰地看见一些东西。

光影?是的,模糊如被雾气包裹,黑压压的像随风飘舞的墨色绸缎,有时候状若人形,但很快又变幻莫测。

可怕的寂静中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无极,你一定要替师父报仇,杀掉那狗贼,将他碎尸万断!”

“师父,您放心,无极不会让您失望的!”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无极孩儿,不要怪师父,也许师父这一生做错了许多事,但是对你的感情,却是真实的。我一直待你如亲儿,寒儿、满儿失踪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孩子,原谅师父……”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喘息声,那是师父生命力消失的前兆。

银狐传奇第14节:银狐传奇(14)

饮无极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痛哭,记忆中,那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哭泣。

这正是师父去世前他们的对话,师父死后饮无极亲手将他抱进棺材之中,祭奠、出殡这一切过去已久,记忆却鲜明如昨天。

忽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安静了片刻之后,又有人道:“寒儿、满儿被我送到了东北的农户许家,为了大计划,为了孩子的安全,你必须忍耐!”依旧是师父的声音。

一个妇人大声哭道:“你不能这么做,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无极孩儿是无辜的,他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跟亲生儿子又有什么分别,平日里我见你怜他爱他,对他的关心甚过自己的孩子,此时,你又怎么能使出如此毒计?”

“你是在怪我心狠?不,我这么做没有错,是那老贼抢了冬雪,是他害死了她,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报应!”师父在歇斯底里地咆哮。

“这么多年来,难道你还是忘记不了?”

饮无极听出这妇人的声音像极了师娘,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他不敢吭声,生怕打断了这属于黑暗的对话。

“我只是恨,我只是恨啊!我不能亲手报仇,我无能,我害冬雪二十年不能瞑目于地下……”

“我始终还是取代不了她。”

师娘的声音听起来心碎而又绝望,饮无极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相公,十五年的夫妻情分,我满足了。只是我这心也跟着痛了十五年,痛得麻木,痛得鲜血淋漓,我累了,我倦了。”

“小英!”师父撕心裂肺地呼喊。

一切又归于沉默……

饮无极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声音、这些对话一定代表着什么意义,只是,线索太少,他尚未能将其连贯起来。

忽然,空旷中又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娇道:“麦哥,天地有尽,生死不离!”

“冬雪,生不同时,但求死亦同穴!”是师父的声音,语调却是年轻的。

男女欢好的味道弥散,肉体相撞的声音,女人撕裂的呻吟,男人得逞的喘息,夹杂在一起,暧昧而又诱惑。

一切又在高潮中消逝于无形。

饮无极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他一点都预料不到,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秘密被揭开。

果然,又有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麦爷,您确定要这么做?”

师父猛然咳嗽,上气不接下气,似是病入膏肓:“这是一百两银子,你若答应,就是你的!”

“可是,偷盗尸首可是重罪,况且,您还要我将您……我不是很明白。”

“一句话,干不干?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又一阵咳嗽。

那人迟疑了半刻,似是下定决心:“干!但是,麦爷,您要给我写个字据,证明我偷盗您的尸首,还有将您的尸身损坏全是出自您的授意。这万一日后府上的公子们追究起来,我也能有所证明不是?”

饮无极终于按捺不住,宝剑出鞘,发疯般地对着空中那团阴影乱砍,狂吼道:“是谁!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给老子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的声音突然全都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月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挣脱了乌云的束缚,银白色的月光泼洒在这废园之内。四周的景物清晰了许多,屋檐窗棂都渐渐显现出来,荒草孤独地在微风中轻摆。

饮无极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他愤怒地一挥宝剑,斩断许多杂草。

红袖坊的夜生活,到了午夜才刚近高潮,寻花问柳的男人,意有所图的女人,你给我快乐,我送你银子,明明白白各取所需,倒是一点也不虚伪。

胡银羽今夜精神似乎很好,他换了件月白色的长衫,优雅地坐在靠窗的桌旁。不用想,那三十六种变化的鸡让他大为满意。

看见饮无极一脸挫败地回来,胡银羽没心没肺地笑着问:“大有收获吧?”

“别提了,我活见鬼了!”

“鬼?算了吧,你骗谁?你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正常的游魂见你都要退避三舍,含冤厉鬼想动你也要先掂掂自己够不够斤两。”胡银羽很受不了饮无极偶尔冒出来的迟钝,解释道,“你以为我们白狐族是吃素的啊?好歹我也是个有着几百年道行的老狐狸了!”

银狐传奇第15节:银狐传奇(15)

“几百年了?”饮无极嘿嘿坏笑。

胡银羽怎么会上当,他骄傲地昂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打探我的年龄有什么意图?你不知道公狐的年龄是秘密吗?”

“有这个说法吗?是不是你太老了怕被曝光?说实在话,和你称兄道弟我还真占便宜啊!”

“啊?”这次轮到胡银羽傻呆呆的了。

饮无极一副我懒得理你的模样,夺过一只鸡张口啃下去。

胡银羽起身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要抓紧了,时间不多了!”

“抓紧什么?什么事时间不多了啊?你忽然莫名其妙地在说什么啊?”

“当然是我在人间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我的事情还没办呢!”

“银羽,你的脚怎么好像痊愈了?”可不是,又蹦又跳的。

银羽点点头:“这次亏大了,欠了胡来好大一个人情,那妮子以后肯定会找机会狠狠整我,何况我还把她关在松石山洞整整三年呢!”

“胡来来过了?”饮无极左右张望。

“对啊,我这伤只有胡来能治,不过她治好我之后又被我丢出去了。”胡银羽说得理所当然,根本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唉,我说无极啊,你今天晚上出去一定查到什么了吧?瞧你一脸不爽的模样,吃鳖了?”

饮无极没有答话,而是很紧张地回想着胡银羽的某一句话:“你说你时间不多要离开了?什么时候?”他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过。

“大长老只说给我几年的时间处理私务,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时间啊,只能希望现任族长不要那么快飞升。”

“他飞升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胡银羽摆摆手,很是烦恼:“算了我们不谈这个,这些小事以后我再找机会细细讲给你听,你今晚出去这么久有什么发现?”

不提还好,提起这事饮无极就窝火。既然胡银羽说他现在属于百鬼不侵的人,那么刚才的事肯定就不是鬼干的,剩下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妖,一种是人。于是他细细地将今晚发生的事讲给胡银羽听。

胡银羽伤好之后心情也大好,一只接一只地啃着鸡,听得津津有味。

“你也觉得这件事情其中定有蹊跷吧?你说听到了许多不连贯的对话,你能肯定是你师父和师娘的声音吗?”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