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爷呀贝勒爷,你今儿个怎得这么早出门,去了何处呀!”棋官喃喃自语了一会子,想不出甚么好主意,不由咬牙出了落柳居,往凤卿徙去了。平素里这二贝勒虽是胡闹得紧,性子又是沉不住气的,可这会子也想不出他法,只能是病急乱投医,指望王爷能瞧在这二贝勒也是他的一缕血脉的份上,能对孟家小爷宽待些。
打定了主意,棋官一路急行,往凤卿院里急行了去。不一会子,已瞧见了二贝勒所居院落,却见门扉紧闭,一青衫小厮笼袖在门前来回踱步,棋官定睛一瞧,却是书官来着。正欲出声招呼,书官已是瞧见了他,自迎了上来。
“棋官,怎地来此了,可是大贝勒爷有事吩咐我么?二贝勒好端端在房里呆着呢,不曾出门,你让大贝勒爷放宽心便是。”书官掀唇一笑,显了几分憨厚神态。
棋官急摆手,不及解说,便欲往里闯,却被书官拦了住:“棋官,进不得。”
“我,我有急事寻二贝勒,不及通报,二贝勒若是要怪罪,你寻我便是了……”棋官着急,挣脱了书官阻拦硬生生便撞开了门扉往里进去。
书官哀叹一声,急跟了进内,果见棋官满面通红得自房中冲出,摇首苦笑:“你莫要怪我不拦你,是你自个儿急性子往里冲的。”
棋官跺脚:“我,我怎晓得里面是那般情景……”
言谈之间,屋内一人着了月白锦衫,开了门扉,满面嫣红之色地行了出来,只见那人眉目如画,俊秀端丽,衣衫微乱,急息微急,却是难掩秀美姿色,不是凤卿还有哪个。只见凤卿微沉了气息,开口道:“棋官,你怎地来了,可是寒楚有事寻我?”
棋官原是欲寻凤卿在王爷面前帮衬着孟家小爷,可他适才闯入屋内,却见二贝勒爷与一俊朗男子亲昵狎玩,那男子他是识得的,正是王府家班的班头之子姓高名羽来着。瞧见那亲昵场景,棋官心里忽地打了个突兀,怎地甚么时候,二贝勒也有了这断袖癖好?又思及前阵子自个主子爷为这二贝勒忙前忙后四处奔波,瞧起来全是由此而起,看起来,王爷是不会听这二贝勒之言,若是请了去,少不得还欲来欲糟糕了。
这般一想,便强打了笑回道:“无事,无事,只是贝勒爷忆起说有一本书落了在二贝勒处,命我来索了去,二贝勒可否予我寻寻?”
凤卿嗔道:“甚么书儿这般金贵,坏了我的好事……我替你寻去!”
凤卿转身回房,行不几步又折回:“棋官,是甚么书来着?”
棋官眨眸,扯道:“啊,似是论语罢!”
“啐,我道是甚么书,不过是一本论语罢了。我此处甚么书儿都有,便是不曾有甚么论语,诗经,尚书之类,寒楚定是记错了。”凤卿恨恨地转身,将房门关上,不理棋官。
棋官摸了摸鼻,讪笑欲走,却被书官扯住:“棋官,你原是欲寻二贝勒做甚么事的?你莫瞒我,我晓得你性子,素来是周全,若无大事,断不会如此慌张,你明言了罢!”
棋官定了定心神,苦笑将书官扯了一处,如此这般,低声相告,不一会子已是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书官听罢也是大惊失色,他与棋官一样,也是受过寒楚不少恩惠,平素里也是极护寒楚的,思索了半晌,忽地眼眸一亮:“我今儿起早了,瞧见画官备轿,听他言道,昨儿晚上贝勒爷夜半时吩咐他备轿,说是甚么袍子需改改……”
“云想坊!”棋官听罢,便急往外冲了去,心下暗自言道:菩萨保佑,贝勒爷这会子定要在那云想坊才好。
云想坊内。
“掌柜的,你瞧这裳子可能改改?”寒楚将昨夜阿暖交予他的一袭新衫放在掌柜面前。
掌柜接过,不由双眼一亮,连声赞道:“呀,好生精致的手工,瞧这料子上这些绣活精得犹如活得一般。贝勒爷,这可是何人所绣?”
寒楚冷了面庞,睨了一眼掌柜。掌柜噤声,忙闭了口。一边的画官开口言道:“掌柜,你只需告知我家贝勒爷,这衫子你能不能改便是了。至于是何人所绣,便不该是你知晓得了。”
掌柜摊开衫子,面上显了小心神情,恭声问寒楚道:“这衫子可是贝勒爷要穿?”
寒楚点首,掌柜面上便显了为难神情:“若是素衣便是好改,这料子虽是上等,倒也不是稀奇,可难就难在,这料子上的手工精致若斯,定非出自寻常人手,要仿得一般无二,实在是有些难。”
寒楚皱了眉:“便是相近些也无妨。我小心些穿也瞧不太出来。”
掌柜摇首叹道:“便是相近也为难小人了,这手工瞧去虽是简单,但针法却是不曾见过,令人难以模仿,既便是有几十年绣工,也无法仿制,贝勒爷可真个是为难小人了。”
寒楚闻言,不觉头痛,他原想寻人将这衣裳改成合身,再穿了阿暖瞧瞧。这袭衫子乃是阿暖用心所制,初时他十分欢喜,怎奈一试之下,却是小了几分,穿不得。若是不穿,又恐阿暖以为自个不喜他所制衣裳而发小性子,故而一早便出门改这衣裳,却怎料便是京城内最大的云想坊也不能改这衣裳。
掌柜见寒楚面色阴沉,不由打了个哆嗦,他平素里常见这廉王府的大贝勒,只晓得这贝勒爷温文俊雅,却是不曾见这般阴沉神情,心下暗自嘀咕,这人也是个狠角色哉。
“罢了,不能改便罢了。”寒楚命画官收拾了衣裳,起身便走。掌柜点头哈腰往外送了,送了至门口,犹犹疑疑,张了口又闭了?
寒楚何等眼尖,自是晓得掌柜有话要讲,回身道:“你究竟有何事要言??
“贝勒爷,真个不能告知小人这绣师是何方神圣么?”掌柜一双眼,犹自着迷的望着那一袭被画官捧了在手的衫子?
寒楚面色一冷:“我不知此衫是哪个所绣!?
掌柜讪讪无语,自觉颇为尴尬,眼见寒楚轿子到了门前,忙上前撩开轿帘,恭声道:“贝勒爷上轿罢!?
寒楚入轿坐定,掌柜放了轿帘,轿夫正待起轿,忽听得轿内寒楚出声唤道:“且慢,画官过来。?
画官凑了上前,听得寒楚在轿内言道:“唤那掌柜过来,我有话问他。?
画官听命,唤了云想坊掌柜至了轿前。掌柜惶惑不知寒楚唤了他所为何事:“贝勒爷,小人在此,有何事吩咐??
“我问你,那衫子的绣工可否是天下无双?”轿帘低垂,只听得寒楚声音平稳低沉,听不出丝毫心绪?
掌柜揣测不得寒楚心意,心下更是慌乱,口上迭声道:“那绣工真个是天下无双,世上少见。?
掌柜声落,轿内之人却是良久不语,掌柜正心惊之际,忽听得轿中人一声悠叹,似是自语一般:“罢了,那衫子只为楚哥哥而制,非我所能承受,也罢也罢。?
掌柜听不真切,正待凑近细听,轿中寒楚忽提高了声响:“画官,把那袭衫子赠了掌柜罢。”画官吃了一吓,疑道:“贝勒爷,这是小爷……?
“我说赠了掌柜,你多嘴甚么!”寒楚撩了轿帘,面上显了冷厉神色,“起轿!?
画官不敢再言,将手上衣裳交予了掌柜,跟了轿子而去。掌柜做的是布匹买卖,故而一见这衣裳便心喜异常,只因是王府里贝勒所有,也不敢索要,料不得平白受了一件珍品,自是欢喜异常?
正仔细地看着,忽见斜里一人,跌跌撞撞而来,掌柜定睛一瞧,那人虽不识得,可那衣裳装扮却是极眼熟的,应是廉王府里的小厮,心恐贝勒爷反悔欲收回衫子,忙将手上衣裳揣了入怀。一番举动,那人已是近了?
“呀,可是到了。”来人正是棋官,一路急跑,到了这云想坊,见坊前一人,便问道,“此处可是云想坊??
掌柜点首?
棋官大喜,问道:“可曾见我家贝勒爷??
掌柜打量了棋官一番,沉声道:“你家贝勒爷可是廉王府上大贝勒??
“正是,正是!”棋官点头如捣蒜,“可晓得我家贝勒爷可还在坊内??
掌柜指了适才寒楚离去之处,低语道:“可来迟了一步,贝勒爷恰巧去了。?
棋官跺脚,谢了掌柜忙追了去。掌柜遥望棋官急急追赶,奇道:“这般慌张,廉王府可是有甚么变故不成??
揣测了一番,不得究竟,掌柜暗笑自个多事,揣了怀中宝贝,急急回了坊内珍放?
且说画官伴着轿子往北行,后边忽听得呼喊之声,疑惑回首,果见身后一人急急追赶,仔细一瞧却是棋官,忙命轿夫停了轿,候着,自个儿迎了上前,棋官扯了画官,急赴了轿前,冲着轿夫便道:“速速回府。?
轿内寒楚听得是棋官,犹疑掀了帘子问道:“你不是在府内侍候着小爷么?怎地来此了。?
“爷,大事不妙,王爷命简管事将小爷带了去了。”棋官一口气说了,听得寒楚面前数变?
寒楚听得棋官言语,只觉眼前一昏,心神欲裂,一双手几乎捏断了,急命轿夫往府里赶。行不几步,忽又省起甚么,喝停了轿,掀了帘子下轿,问了棋官:“我且问你,是何人将小爷带了去??
棋官着急,偏寒楚不急,犹自不回府中,心下不由生了怨,气道:“小的适才言了,是简管事。?
寒楚闭眸片刻,再问道:“他可曾言欲将小爷带了去何处??
棋官定了定心神,回思片刻,迟疑道:“似是言欲带小爷去珍宝阁。?
“珍宝阁?”寒楚闻言面色稍霁,兀自回了血色,“啊呀呀,我还道是甚么事儿,却来原如此,一惊一乍的,棋官你办事可真个是越来越鲁莽了。瞧起来新奶奶可是受祖父庞爱呢,这可是好事一桩,棋官你急甚么?你自回转府内,我还需去九门提督府会一会提督大人,你自回罢!?
棋官闻言一怔,心下突兀:贝勒爷这几日把孟家小爷看得犹似宝贝一般,瞧起来似动了真情,怎地这会子出事了,却是不惊不急,还要去会甚么提督,这京城里人都晓得,这官场上来来去去都是虚情假意,作不得真的。这提督大人哪里及得上自个心上宝贝重要,难不成,这几日他是走了眼了,贝勒爷也是同那些个权贵子弟一般,将孟家小爷作了娈童耍着玩的?
这般想着棋官心上忽凉,还道自个主子爷是个好人,却原来,也是一个纨绔子弟,轻贱人的?
寒楚见棋官面色数变,欲言犹止,轻叹了一声,上了轿,自去了。只留了棋官自个愣着出神。棋官目送着寒楚轿自去了,忽觉心灰意冷,罢罢罢,自个儿也不过是一个侍候人的奴才来着,管他这些个权贵子弟的龌龊事体作甚,还是本本份份,莫管闲事罢!这般想着,棋官苦笑一声,抬步转回王府,只这一路,却是行得步履沉沉,颇为沉重?
这边厢,画官候在轿边,也是满怀疑虑,他是个愣直性子,沉不得气,便在轿边问道:“贝勒爷,你怎地不回府中去?这会子,小爷处境可是险上加险,晓不得王爷要怎地处置小爷来着,贝勒爷……?
“……”轿中寒楚掀了帘子,满面冷凝,睨了一眼画官,怒道,“多嘴!?
画官被寒楚一斥,忽地回神,却见抬轿的轿夫一脸神情古怪地瞧着自个儿,两双耳朵俱是竖了听着自个儿言语,心下不由打了个激凌,叫了一声好险:自个怎地忘了,前些日子,贝勒爷的两个亲信轿夫无故被简管事辞了,这两个新来的,明里说得是王爷派过来侍候的,暗里却是王爷插在贝勒爷身边的细作,自个儿怎地这般大嘴?
这般想着,不由又悔又恼,恨不得打自个儿一个大嘴巴。这般一想,便明了贝勒爷适才为何听了棋官言报,还作了轻松神态之缘故了。心下唏吁,还道主子薄情,却原来,苦在心头,不能言呀?
正思量,已是到了九门提督府了。画官收拾了心思,上了门房递了名贴。不一会,便有人出来迎了。画官扶了寒楚出轿,寒楚定神片刻,入府之际,回首望了王府方向,眸中显了几分牵挂,几分愁郁,心下言道:阿暖,阿暖,你可要无事才好…?
阿暖与寒楚一夜缠绵,他身子本弱,又是借了体的,故而累得倦极,一沾了枕便沉沉睡了去。正是好梦之际,忽地身处一美境,满眼俱是繁花如锦,又有溪水潺潺,泉水叮咚,间有仙雾缭绕,真个是犹如置身仙境之中?
正自好奇,忽见一素衣女子立于水边,临水梳妆,阿暖四下张望,不见他人,便小心上前,出声问道:“这位姐姐安好……敢问此处是何处??
那素衣女子闻声回首,只见眉如柳,眼如水,冰肌玉肤,阿暖乍一望,却是熟识之人,不由喜出望外:“玲姐姐,你怎地在此处?此处是哪里?我怎地来了?我这会子可是应在王府呀!?
那素衣女子却正是数千年之前一奇女子,待阿暖极好的吕玲是也。却见吕玲但笑不语,只是轻抚了阿暖面颊,又替阿暖理了微乱青丝,拢了半开衣襟,瞧见阿暖胸前点点红痕,不由掩唇轻笑。阿暖面薄,不由羞红了一张如玉面颊,启唇辩道:“房……房中蚊蝇颇多,叮得阿暖不胜其扰……?
吕玲听罢,轻笑数声:“好大一只蚊,阿暖哪里是烦扰,只怕是巴不得那蚊多咬几口呢!?
阿暖更羞,掩了耳不听。吕玲见阿暖羞态,忽地止了笑,面上显出忧态了,上前拉开阿暖掩耳之手,轻声道:“阿暖,你如今可了心愿?若是了了,便随我去罢。?mba
阿暖闻言怔忡:“阿暖不知姐姐此话何意。?
“你前世倾慕楚家书生,而今已是有了夫妻之缘,也算是还了前世夙缘。而你在世间魂飘千年,终非久事,如今身体,也是他人所有,终有一日,需还了的。我此前来,是来渡了你去的。阿暖,且随我修行去罢!”吕玲面貌忽变,却是白发红颜,尼袍在身,一付仙风道骨模样?
阿暖闻言惊惧,摇首道:“不,不,阿暖不愿修行,只愿身随楚哥哥身边,既便是魂飞魄散也是无怨无悔。玲姐姐,你放阿暖回罢……?
吕玲瞧阿暖痴态,不由轻叹一声,忽地抬袖一挥,阿暖忽觉怪风忽起,身子轻飘,竟似欲被那阵风卷了去似的,又惊又怕,大叫一声,已是醒了?
阿暖张眸,只觉心惊肉跳,满怀不安,心下是又惶惑又惊怕,怎生无端端地梦见了那千年未曾谋面的玲姐姐来着?
依稀记得,当年玲姐姐出家修行,自烈阳与靖阳大婚便自出了宫,此后音信杳无,一晃眼,人间已是千载岁月悠悠而过,梦中一见,玲姐姐红颜依旧,只是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瞧去倒真地似修成了正果一般,只是,无端地,玲姐姐入了梦,劝他离了楚哥哥做甚么修行去,还道他是颇有慧根……这莫不是他将与楚哥哥即将分离之先兆?
这般想着,更是惊了一身冷汗出来,凉风吹过,只觉背上发冷,不觉拥紧了暖被,这一拥,忽地觉出几分不妥当来,自个儿这是在哪一处呢?
抬起了眸,四下张望,只见顶悬硕大明珠,华光灿灿,照得帐内莹莹生辉。低眸又见自个睡得是黄梨木雕花大床,拥得是金丝华被,枕得是汉玉暖枕,又有鲛纱织就帐帘,将个帐外风景掩得朦朦胧胧,却是把个阿暖瞧得迷迷糊糊,这是何处?
阿暖惊慌之中,又隐约见帐顶似有突起之物,不由微微坐起身,就着珠光一瞧,这一瞧,却是把个俏阿暖瞧得面泛桃花,羞不自禁,你可知为的是哪般?却原来,这帐顶之上的黄花梨木精工雕刻,刻就了无数小人,有男有女,抑或是一男一女,或是二男交缠,或是二女蕾耍灿幸蝗俗源Γ淳闶浅嗌砺闾澹髁诵呷俗颂0⑴徇艘簧溃骸斑囊桓鋈耍咭膊恍撸颜庑┬呷酥拢窳顺隼从枞丝矗膊慌氯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