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比三年前好一点。]
卫青涟道:[战是要战的,不过我们先想要知道,寒月芙蕖在哪里?刀剑无情,若是一剑把你刺死了
,岂不是这宝物的秘密也得随着你一起长眠地下了?]
凤致转过身,向不远处走去,却是舍身崖。七大派掌门面面相觑,不知他有何用意。
凤致走到那万丈深渊之前,脚底云雾弥漫,一片云海,什么都看不清。
[你们要的寒月芙蕖,就生在这绝壁之上。所以……你们谁想要的,就自己下去拿吧。]
卫青涟嘿嘿冷笑,道:[寒月芙蕖要,凤三的命,也要。]
几个掌门对视一笑,只听苏浅漪浅笑道,[林仙剑,我们先上高台吧,这边已经布置好了。]她一指
那边云海深处。
林墨汐一眼看上,那边山岸凸起处,果然已经搭了一座小小的高台,虽然小巧,形状仍是十分考究
,便笑道,[这定是苏夫人的心血了。]
苏浅漪含笑不语,其他人都望着林墨汐,眼中涵义颇深。
于是林墨汐一笑道,[那就请几位掌门前面带路吧。]转身离去,未看凤致一眼。
登上高台,俯瞰而下,金顶形势尽落眼中。
凤致一身玄衣,陷在茫茫云雾中,身影时隐时现,似幻似真。他却没有看向这边,只是一心三思望
着前方冉冉升起的红日。
林墨汐沈默的看着周围地形,身体却陡地一僵,被人连拍身上重穴,动弹不得。
他却只是笑,一点不慌乱,[杜横洛杜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横洛嘿嘿一笑,笑容中倒有几分猥亵的味道,[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仙剑与凤三却恐怕不只是百
日的情谊,还是小心为上。]
林墨汐眼底杀气一闪而过,又是一副清雅模样,淡笑道,[几位这是不相信我?]
宋天离倒不客气,[的确不信。]
[那就如此好了。反正只要杀了他,各位与我都了了心愿,若是这样能让你们安心,我倒是无所谓的
。]林墨汐安之若素,[只是且给我找个凳子坐下,这么站着怪累的。]
别人没动,苏浅漪却是毫不避讳的将他扶了在椅子上坐下,带疤的脸笑得一脸妩媚,[怎么能让仙剑
委屈?那我可是要心疼的。]
林墨汐朝她一笑,算是还了礼。
宋天离哼了一声,不耐烦道,[就开始吧。]
凤致顿觉眼前景色一变。
朦胧的山色猛然变得肃杀,一阵冷风卷过,扫过几片黄叶,抬眼望去,满山遍野都(以下由花园录
入组?wakaka?录入)是金色波浪,层层起伏,竟已是秋之风景。秋风萧萧秋也落,萧瑟山景中竟隐
含着无限杀气。
一片叶子旋过凤致脸侧,叶面一扫,在他脸上带出一道血痕。凤致一凛,却觉得地面蓦地一陷,大
地张开大嘴,似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凤致一跃而起,袖中刀光一闪,地面上冒出一股鲜血。
再抬头时,白雪狂舞,飞霜乱降,已成了冬日景致。
这一切在林墨汐眼中却只是凤致被六偶人所围,凤致一刀挥出,白光中带出血点,伤了两个,宋天
离和屈岚应声而倒,捂着胸口半天没有爬起来。
六大掌门此时十指上都带着形状奇特怪异的戒指,每个戒指上面连着细细的丝线,连着早布置在凤
致身边的六个偶人。每个人只要牵动手指,偶人就动作起来,动作十分准确灵敏。
宋天离倒在地上,擦着嘴角鲜血,骂道,[这是什么扶桑忍者之术,我们苦苦修习了这么久,怎么抬
手便被姓凤的破了冬阵。]
杜横洛歪着嘴笑,[那只怪你没有学好,原本你们的秋阵就是最弱的。如何,反噬之力不好受吧。]
宋天离气得要命,屈岚老实巴交说不出话更让他觉得气恼,便恨声道,[老杜老杜,你别太得意,就
算是终日打雁,也小心被雁啄瞎了眼。]
话音刚落,却听[啊]的一声,杜横洛已经紧捂着眼睛倒了下去,指缝中冒着鲜血,一个红中带白的
圆球滚到自己脚边,他定晴一看,竟然是一颗眼珠子。
就是胆子再大,宋天离一时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杜横洛却一手满是鲜血,一手指着还安静坐着的林
墨汐。
林墨汐仍是一派高华姿态,仿佛还带几分开心,叹息着摇头,[宋掌门,你可知道,东西可以乱吃,
话却不可以乱说。你看,刚刚你说的话,立马就应在杜掌门身上了。]
杜横洛一出事,同操冬景的另一派掌门也同他一起倒下,两人都是死死盯着林墨夕。
苏浅漪一边扯着手中丝线,一边嘤嘤笑道,[原来仙剑没有被宋掌门封住穴道。]
林墨汐从椅子上站起来,拂了拂衣袖,步步朝剩下的几人逼近。
操夏阵之人怪叫一声,向林墨汐扑来,同他斗在一处。
此时凤致眼中却是春日景色。
只见云雾缭绕,古木葱茏,耳边是山鸟长吟,涛声殷殷。一个身影,便在那雨雾中,若隐若现。似
雨非雨,似雾非雾,正与往日同游蜀山之境一般无二。
清脆鸟啼中,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朝他微微笑,[阿致,你是来杀我的吗?]
春寒料峭,那人还穿着薄薄的衣衫,在风中回头看他。
[墨汐。]凤致的语声轻而低。
手中的刀顿时沈重起来。
林墨汐依然对着他笑。笑得如同朝霞初升。
[阿致,你要杀我?]
凤致凝视他,林墨汐却只是笑,笑得满山的烟雨岚岚,都似在霞光里消散了几分。
凤致睁大眼,只想那云雾再多散些,再看清他几分。即使他的模样是一刀刀刻在自己心上的,凝视
他一刻,特别是他的笑容时,心就会疼,很疼,但还是想看。想多看几眼。
林墨汐的容颜,离凤致越来越近。就那样飘飘然如同仙人般,在雨雾中行了过来。
满山都是一片苍郁的青绿,他也是一身的淡淡的青,如同溶进了烟雾般的迷漾。
[墨汐……]凤致骤然觉得如同一根针深深刺入了心底最深处,痛得他整颗心都在抽搐。痛得他握刀
的发颤的手也紧了一紧。
那样深情模样的林墨汐,以前从未见过,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了。
是阵法,还是自己心中的幻象?
凤致挥刀,刀光闪动。面前的人忽然开了口,满脸悲伤。
[阿致,你真要杀我?]
苏浅漪看着那边两人斗在一处,止不住咯咯的笑。卫青涟与她一同动着手指,一边交头接耳:[苏门
主,你看凤致能破得了这阵势吗?]
苏浅漪道,[卫门主,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春阵别的没有,有的只有每个人心中最想看到的东西。
对自己心爱的东西,你说他下不下得了手?]
卫青涟也看看那边的林墨汐,同苏浅漪相视一笑。
凤致的手又在半空颤住。那双黑如水晶的眸子,蒙了一层淡淡的雨雾,闪着微微的幽光。
[我喜欢你,阿致。]
凤致脑中一阵晕眩,这几个字听在他耳中,是如同天上传来的余音。曾多么期盼过林墨汐说这句话
,想来只要他肯说,自己死也无憾。而今是听到了,却是借了他的形,为了夺自己的命,而说出的
。
假的。
可我为什么即使知道是假的,还是想听。
一阵尖锐的剌痛传来,凤致缓缓低下头,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他侧腹。与此同时,凤致手中的刀,
也刺中了对方的身体。林墨汐整个人一软,倒在他怀中。
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
墨汐,即使是假的,我还想再听一次。
凤致慢慢倒了下去,还是紧紧抱住怀里的林墨汐。阵势瞬间消散,怀中那个深情的幻影,变回了原
来人偶的姿态。又抱了一会儿,他按着侧腹的伤口,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转身走向舍身崖。
那边,苏浅漪与卫青涟捂了自己侧腹的伤口倒在地上,六大掌门一同滚在地上呻吟。
烟雨迷乱,看不清凤致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瘦长的身影在漫天雨雾中似清晰,又似迷茫,似要被这
黑沈沈的山色吞噬。山风掠过,他背后的长发随风狂舞,衣袂翻飞。他一步步的向舍身崖走去,步
伐缓慢而坚定,似信步在风中。
林墨汐在高台上,只见那个玄色的背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突然,那人脚步一顿,慢慢回过了头,让他的呼吸在瞬间凝滞。
一丝苦笑浮上了凤致的嘴角。
终于,还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个人啊。
也许是最后一眼了。
凤致在烟雨中回过了头。
那眼神穿过了云雾,穿过了山岚,却穿不透林墨汐脸上的表情。
那秀致的眉,那斜飞的眼,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那有情无情的姿态。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又怎么敢忘啊。
怎么敢忘记他无心的笑容,怎么敢忘记他残忍的话语,又怎么敢忘记他的痛,怎么敢忘记他的好。
那曾经近在咫尺的体温,那曾经亲吻脸侧的嘴唇,那曾经缠绕指间的长发,那曾经围绕耳畔的笑声
。
总归是还有些甜蜜的回忆。
可是,那个人此时却并没有看向自己。
他的眼神缥缈,他的神情虚无,不知此时正在想着些什么。
什么也看不清啊。
不过,就当他是在想着自己吧。
他在想着自己。
凤致缓缓的转回头,唇角有满足的笑容。
一步一步向悬崖走去。
他在崖边稍稍顿了一下。脚下云雾缭绕,如同登仙。
玄衣在云海中一闪,如流星般向崖下坠去。
第八章
他回身离去的瞬间,林墨汐的眸光从高台上幽幽递来。
这片天地中,天如苍、云似海、风如絮、雨似烟。
是天上?是人间?是真实,抑或只是自己的梦中?
那人的身影在漫天烟云中模糊,即将消逝。他慢慢的走向死亡,这条路的尽头,是自己为他挑选好
的路,应该不会太痛吧,一切都只是那么一瞬间。
远去了啊。
那个人即将永远离开。
从此再没有这个人,一切会回到原处吧。从此自己还是那个清高的林仙剑,还是那个青衣飘渺,明
眸无心的人。
只是再没有了环绕周身的温暖。
扶着廊柱的手突然颤抖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却觉得这样的战栗传遍全身。
这一去便是永别了。
一去便是天人永诀。
天人永诀,天人永诀啊!
他心中反反覆覆是这一句,竟不敢再想下去。混乱中,抬头看去,那人已经消失在云雾的那一边,
云瘴如锁,隔断了视线。
再也止不住的心慌。
他飞身下了高台,循着那人离开的路追去,心中只想留住那个离去的背影。
风声在耳边呼啸,雨丝吹入呼吸,他不知道自己走得多快,只知道这条追寻的路竟是这样的长,仿
佛永远也找不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迷漾中,路的尽头,一个玄色的身影立在风中。
风摇着他,雨推着他,就那样飘飘摇摇站在崖边,彷佛即将乘风归去。
想叫:心跳得发疼,喉咙收紧,连一个字也吐不出。
只是一个瞬间,却是这样的漫长。
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
指尖相触的距离间,那人落了下去。
他扑到崖边,只触上了那玄衣的一角,湿冷的,就这么从他手中滑落。
那个人在风中下坠。
凛冽的风吹起他玄色的衣裳,盛丽在风中。玄色的影子穿过了层层的云雾,不断的降落,在他眼前
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沈入云雨深处;水气重新聚合,遮住那人离开的路径。
仿如一切部未发生。
仿如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只要梦醒了,只要他一回头,就能对上那双温柔疲惫的眼睛。
林墨汐扑倒在崖边,茫然望着眼前的云海。
如梦?如真?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退了几步,又进了几步。脸色刷地变成死人样的苍白。一时间整颗心都彷佛
被抽空了似的,空得如同头顶的天,一览无遗。如同踩在云端,一进去,却是踩入了虚空,落不到
实处。
云雾越来越浓,整座金顶都被裹在浓雾之中,咫尺间也什么都看不清。林墨汐茫然地在雾中寻找着
方向,拨开一团又一团的云雾,却发现自己还在云海里。怎么走,都在那团浓雾里,找不到方向。
[阿致!凤致!]
转不出,走不出。转来转去都是那一团雾。东面,西面,南面,北面,都是云雾,人只在云海中踟
躇。
慌乱,无措,茫然。
他抬头看天,天也看不到,都是白色的云。
覆水难收了吗?
恍惚中,他问着自己。
他低头看那悬崖下,都是白色的云。重重叠叠、层层掩掩、遮天蔽日。
真的是覆水难收了吗?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
原来,真的,是覆水难收了。
他仰头大笑:[你究竟把我当作是什么?留我两年,温柔待我,从未有过一句重话,我也以为你真的
对我好,在这个世上,除了师父,就只有你对我好,关心我……我有时几乎真要如此相信……你对
我是真心诚意的,纵然我一直不明白,碧山之上,你我只是初见,你为何就偏生认定了我?]
[你说你爱我?因为爱我才留我?因为爱我就可以把我二十年来的努力一笔抹煞?凤致,你也未免太自
以为是了!你是什么人,可以替天行道?你就凭爱我,而毁灭我?]
那笑声凄厉,似夜枭哀鸣,悲凄如号。
重伤的六大掌门个个面面相觑,只有卫青涟若有所思。还未有所反应,却见林墨汐提着剑朝他们缓
缓而来。他摇摇晃晃,彷佛站也站不稳,却又唇角带血,黑发散落,青衣沾血,彷佛从地狱而来。
还未反应过来,林墨汐的剑已经指在宋天离脖子上,似笑未笑,一双眼睛却亮得怕人,[从此我做七
剑盟盟主,你服是不服?]
宋天离还没弄清楚状况,略一迟疑,只觉得自己右手一凉,整只右臂已被剁了下来。血箭喷出,溅
在其他五人脸上,还是温热的,五人只觉得心中发寒。
还未缓过劲来,林墨汐剑尖一转,又问苏浅漪:[你呢?]剑却贴在她脸上。
苏浅漪只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尖叫一声,[我服我服!]
[还有呢?]林墨汐的目光缓缓扫过六人,众人只觉得他眼中,飘忽忽的仿佛亮着鬼火,雪白的脸上沾
了鲜血,神情狰狞,状似疯狂,让人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他们养尊处优惯了,此时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争着连连点头。
杜横洛脸上都是谄媚,抢着道,[盟主万安,盟主万……啊!]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林墨汐一剑钉穿了手掌,捧着自己的手在地上打滚哀嚎。
日出本有光芒万丈,辉煌庄严,此刻却透不过重重的云层,透不过深深的人心。
林墨汐以剑支地,单膝缓缓跪倒在地上。
还记得你当时看我的眼神。六大派的掌门,在你眼中,宛如空气。你的眼光,就怔怔地停留在我脸
上,却又不像在看我,像透过我看着你记忆里的什么东西。
你的眼睛很黑,很亮,很清澈。杀人的时候,你的眸子锋锐得如同一弯冷月。而望向我时,你的眼
神却又温柔如一波水,甚至漾着淡淡的哀愁。
你对我好、对我温柔、对我体贴、我都不放在眼里。我越对你冷淡,你越会对我好。我是不稀罕,
然而,我却一日又一日更习惯你的温柔。
直到那天,你对我说,要我走。离开凝碧宫。
原来你对我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你可以毫不容情地毁我,我也可以毫不容情地毁你。
丹田中一阵绞痛,紧接着这疼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林墨汐心中一寒伸手去摸怀中药瓶,却已痛得
无法动弹,一口鲜血吐出,晕了过去。
绝壁上风甚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凤致的衣袍被风拉得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