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毒性,只是你生性多疑,倒连我也怀疑在内了。摧花容易催花难,如今,你真的是不能再用这门
功夫了,我总不可能一直跟着你。]
[师父,这些日子,你是一直跟着我吗?]林墨汐对那些枯心掌的故事听而不闻,反倒关心起这个,[
我就知道师父还关心我的。那些日子我被欺凌,若不是师父,早就死了,师父对我,总是最好的。]
这时却换了疤面人说不出话。
林墨汐自顾自的说下去,[本来,这世上,我还以为有个人也是对我好的,可如今看来,呵,也只是
顾着他自己罢了。]
疤面人脸上有几道深得骇人的疤,完全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你喜欢他?]
问得平平淡淡,却似乎触到了林墨汐的痛处。林墨汐半撑起身子,狂叫了起来……
[不!我恨他!从第一次见面就恨他!我本来过得很好……我会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做到自己
想做的。而他……把我一切都毁了!]
疤面人叹了口气,道:[墨汐儿……]林墨汐却一靠靠在他怀里,有点孩子气地道:[师父,我知道,
这世界上就只有你对我最好。要不是师父教我武功,墨汐儿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虽然看不清疤面人的神情,他眼中那一瞬间却是出奇地温柔。[你是个练武的好胚子,就是太急功求
进了。若非如此,你又怎会受这毒性所苦?否则,你的功力还会更上一层楼。]
林墨汐却黏在他身上,道:[师父,你就是因为我是练武的胚子,才传我武功的?]
疤面人抬起一只手,似想抚摸他头发,又垂了下去。[那时候你才七八岁,却没人护着你。你那些师
兄弟欺侮你,那些师叔师伯看不起你,更由着他们欺侮你,更不要说传你武功了。小小年纪,就总
是浑身带伤,唉,可怜。没爹没娘的孩子。]
林墨汐却满脸放光,道:[没爹没娘,墨汐儿已经认了,只要师父对我好就是了。]
眼神一黯,道,[除了师父,再没有人真心对我好过。]
伸手想去碰疤面人脸上的伤痕,疤面人如同被雷击似地把他手拍开,道:[墨汐儿,你干什么?你就
不嫌为师的丑陋?]
林墨汐有点委屈地道:[师父,墨汐儿从来没赚过。小时候碰上个好看的女孩子,我喜欢她,她却戏
弄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好看的人了。人好看用不着在脸上,在心里。]
疤面人道:[你生得这般俊秀容颜,看了师父这鬼模鬼样,你小时候竟然不害怕,这也是怪事。]
林墨汐哼了一声,道:[我那些师兄弟,师叔伯中,相貌端正的大有人在,可就没个是对我好的。师
父虽然相貌不好看,但是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还是知道的。虽然我那时候还小。]
疤面人似不欲将这个话题深谈下去,便问道:[你这是要上哪里去?]
林墨汐脸中煞气一闪,道:[齐雪门。]
[找卫青涟?]
林墨汐点头,森然道:[凤致敢这般对我,我就要他凝碧宫永不超生!]
[或者是为了你好。]
林墨汐冷笑道:[师父您也糊涂了。他把墨汐儿当着几派掌门的面掳去,囚禁了数年,玩腻了玩厌了
,就又把我丢回到江湖上去。试问,以如今的我,还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为了我好?如果我没见过
他,倒是一椿好事。]
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道:[师父,我走了。]
疤面人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递给他道:[带上。虽然服此药也是饮鸠止毒,但也比你如今的状况好
。切记,不要再用枯心掌,否则你性命难保。]
林墨汐伸手接过,道:[师父,我下次应该到哪里找你?]
疤面人道:[还是老地方。]
林墨汐点了点头,道:[那墨汐儿走了。]
疤面人望着他背影逐渐远去,漫声低吟道:[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有个人相忆……]
夜色空蒙,唯有风声萧萧,吹散了他的低喃。
第六章
齐雪门,建于积雪峰上,终年积雪,由白色大石修建而成。漫天飞雪之际,白色的建筑物几乎与周
围景致融为一体,一片纯色的白。正如齐雪门门主卫青涟,永远是一身白衣如雪般。
林墨汐抬头望望天色,这里竟然已是大雪纷飞。漫天飞雪,仿佛另外换了个世界似的。
走到那白色堡垒之前,林墨汐扬声道:[请通报卫门主,林墨汐请见。]
卫青涟盯着这个缓缓移步而来的青衣男子。他的发上、肩上部落满了雪花,长眉入鬓,唇角含笑,
映了白雪的光,整个人如同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雪峰映在他身后,夕阳金晖璀璨,如同画中仙人。
[卫门主。]
卫青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最后说了一句:[寒轩。]
林墨汐笑:[卫门主原来还记得我爹。]
卫青涟微叹一声道:[谁都能忘,但怎么能忘了林寒轩。]
林墨汐笑道:[自然,我爹可也算是死在卫门主手中的。]
有恃僮送上茶来,卫青涟伸手道:[请用茶。这乃是雪水化成的茶,仙剑不妨品尝林墨汐低头看手中
的茶,冰冽碧绿。道:[太冰太冷,墨汐不敢用。]
[不敢喝?]
林墨汐道:[不喜。]
卫青涟叹了口气,悠悠道:[倒是跟寒轩一模一样啊……]话锋一转,笑道,[上次在仙剑门后山,与
仙剑相谈甚欢,只是有些事情还未定夺。今日林仙剑不辞千里,来我齐雪门,可还是为了此事?]
林墨汐搁下茶杯,起身走到厅堂之前。夕阳映着雪峰,粲然生辉,也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色。
[那雪峰之上,可有雪莲?]
卫青涟怔住,不明他何以有此一问。[有。且是极品雪莲。仙剑也对此有兴趣?]
林墨汐笑着摇头,道:[我想的,却是仙剑门山上的另外一般宝物。]
卫青涟陡然变色,林墨汐很满意地看着他面色的变化,笑着走近了几步,道:[事隔二十余年,看来
卫门主对此事依然是记忆犹新啊。]
卫青涟背过身去,望着墙上一幅山水图。
只听林墨汐又继续说了下去:[昔日我父亲本可接任掌门,他却恋上凝碧宫凤桐,两人私逃不说,还
盗了仙剑门至宝,嫁祸于卫门主。卫门主何等人物,怎能让人如此耍弄,便集合了齐雪门与仙剑门
之力,致我父母于死地。]
卫青涟沈默许久,一字字道:[林寒轩监守自盗,仙剑门自当清理门户。他死在仙剑门人手下,乃是
罪有应得。凤桐本是凝碧宫妖女,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
林墨汐变了脸色,道:[卫门主,请莫辱及在下的生身父母。]
卫青涟道:[我为一派之主,并无意要辱及令尊令堂。想当年我跟寒轩虽然在江湖上同以剑术著称,
为那第一剑的名号争斗甚烈,但私底下也是惺惺相借,相谈甚欢。我做梦也不曾想到,嫁祸自己的
,竟然是自己引为知己的人,着实令人寒心。若非我当年见机得快,死在仙剑门手下的人就是我。]
林墨汐不语,半日道:[时过境迁,今日在下前来,倒也无意与卫门主翻这些旧帐。]
卫青涟摇头道:[你眼中有恨意,寒轩凤桐虽非我亲手所杀,总归是有我的关系,你怎可能不恨我入
骨?]
林墨汐笑道:[恨归恨,不过,当今武林之上,也唯有卫门主,才有资格打那宝物的主意。]
[你自己呢?]
林墨汐眼中怨毒,一闪而过。[仅凭你一人,或者我一人,都不是凤三的对手,也不足以与凝碧宫对
抗。我在凝碧宫三年,对其中实力情况,已相当了解。想当年七大门派练手诛凤,依然无果。不过
今日……的我,不同了。]
卫青涟道:[你就肯将那宝物让给我?]
林墨汐笑道:[我对那些物事没兴趣。我要的,只是——诛凤!洗我三年来的耻辱,重归江湖,重回
仙剑门。]
卫青涟又转了头,这时落日已没入雪峰之后,但积雪的反光依然耀得人眼花。卫青涟眨了眨眼睛,
道:[好,那仙剑就请暂住我齐雪门,我们再从长计议。]
林墨汐一笑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别岸扁舟三两只。葭苇萧萧风浙浙。沙汀宿雁破烟飞,溪桥残月和霜白。渐渐分曙色。路遥川
远多行役。往来人,只抡双浆,仅是利名客。
一望乡关烟水隔。转觉归心生羽翼。愁云恨雨两牵系,新春残腊相催。岁华都瞬息。浪萍风梗诚何
益。归去来,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
这是一笔清隽到骨子里的字。写字的人来回看了两遍,顺手一团,扔在地上,地上满是草草扔下的
纸团。
一旁小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公子,门主走后你就这样子,其实门主他……不值得的
。]
凤致回头看他,[小绪,墨汐他对你不好吗?]
小绪低了头,[不,门主对我是极好的。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记得给我留上一份儿,晚上还记得给
我盖被子,就像我亲生哥哥一样。]
[那为何你要如此说他?]
[因为……]小绪咬住嘴唇,[门主他总是折磨公子。我虽然不知道缘由,可我有眼睛,我看得出,有
时候门主说些话,是故意为了让公子伤心。公子这么喜欢门主,对他这么好,他却……]他眼睛红红
的,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凤致笑笑,转头又开始写那幅字,[这不能怪墨汐,其实没什么好伤心的,只是他不喜欢我罢了。他
对自己喜欢的人,倒是极好的,怪只怪,我没有这等福气。]
[可是公子人这么好。]
[我对人好吗?]凤致又团起一张写好的字,[其实,我是对不起墨汐的,是我害了他……]
他话还没说完,小绪已经哭起来,抽抽噎噎的拉住他的袖子,[不,公子……是最好的。对小绪……
好,也没有为难小绪的师兄,对门主……更是好……公子,你这么说,让……小绪伤心,小绪喜欢
留在公子……身边。]
凤致只好放下手里的笔,拿起手巾为他擦眼泪,却被小绪夺过去,在脸上乱揉一气。
引得凤致好笑的看他,故意板起脸说,[小绪,你是男孩子,怎么这么爱哭?记得吗?这已经是我第十
七条毁在你手上的手巾了。]
擦完眼泪鼻涕,小绪朝他做了个鬼脸,正要说话,门外传来通报声,[公子,萧总管求见。]
凤致来到正厅坐回椅子上,朝小绪使了个眼色。
小绪连忙把手巾塞到袖子里,出了内室门,立在凤致身边,却在跨门槛时绊了一跤,带出几团纸。
凤致皱眉却未说话,只对门外道,[请总管,进来吧。]
萧离走进来,行动悄无声息,眼角瞟了一下屋子角落里的纸团,从怀中摸出一张帖子,默默向凤致
递上。
凤致接过,展开一看,一面上有几行烫金小字——二月初八,蜀山清音,诛凤夺月,天下太平。这
几行字写得遒劲,却夹着几分郁郁之气,凤致认得,正是林墨汐的字。
另一面却是一幅拓片,上写着——凝碧有花,寒月芙蕖,日落而开,月升而谢,转瞬已逝,廿年一
期。八月十五,玉免皎皎,月下独酌,邀君共饮,对影成双,花前醉卧,浣杯煮酒,为待君至。
落名却是[阿致]。字体清隽,分毫不差。
凤致合上那帖子,良久才道,[这不是我写的。]
萧离点点头,[我想也不是。公子虽可能邀过林仙剑赏月,也定不会去看寒月芙蕖,因为……凝碧宫
根本就没有这样东西。]
凤致闭了双目,靠在椅背上,[江湖上如何说?]
萧离看了他一眼,慢慢吐出四个字,[诛凤夺月。]
一旁小绪[啊]的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凤致仍是闭着眼睛,[要杀我,夺寒月芙蕖吗?]
萧离垂眼道,[恐怕七大门派这次是要连带对凝碧宫一起下手。]
[你把舒朗他们几个叫到临湖水榭去吧。]
萧离退下,凤致张开眼睛,指着那几个纸团对小绪道,[去拿过来给我。]
小绪捡了起来,红着眼眶递过来。
凤致把那揉皱的纸慢慢展开,上面正是林墨汐带走的那些字,他又拿起那帖子上拓出的信,字迹之
间两相对照。
[我本以为你至少是,有一点点念着我的,]他说出的字字都是叹息,句句都是伤心,[可如今……你
说要我信你,我该如何信呢?还是连你自己,也已经分不清了?]
凤致乘着空水湖上小舟向临湖水榭驶去。
湖面上风正大,吹得碧波粼粼,白浪滔滔,远处山黛妖娆,残阳似血,竟非吉兆。
凤致立在船头,广袖飘飘,以临风之姿,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哀伤。
人还未到水榭,舒朗、萧离几个已经迎了出来,凤致却未使轻功,只是等船靠了岸,才一步步走下
船来。等坐到正厅上,各人都落了座,他抬眼一扫,几个舵主都来了。
凤致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搁下了茶杯,[今日之事,你们大约也都知道了,眼下可有计较?]
他还未开口,舒朗已是迫不及待的要说话,如今听了这话,就抢先道,[说到底是林墨汐此人太坏,
竟然想出这招毒计,诬赖寒月芙蕖就在凝碧宫,引得众人夺宝,还要杀公子。公子有哪里对不起他
,看他一副清高的样子,其实……]
话还未说完,其他几个舵主中已经有人在扯他的衣袖,他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梗了梗脖子把后
面半截咽了下去。
凤致沈吟片刻,再问,[你们其他几个舵主呢,都是怎么想的?]
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站了出来。
凤致一看,正是被林墨汐诛杀的胡灵镜之子胡千岳,这孩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一年半前才接了洛
阳分舵舵主的位置,却已经做得有声有色了。
凤致眸光一闪,[你怎么说?]
胡千岳上前一步,[公子容禀,林墨汐这计划其实算不得高明,计划也甚是简单,但他高就高在利用
了人心中的贪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种事情,江湖上一向是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的。再加上十几年前的旧事,寒月芙蕖在江湖上声名大噪,所有人对它都是趋之若惊
,却又遍寻不着。凤二姑姑和林寒轩死后,寒月芙蕖下落不明,本来就有人怀疑此物在凝碧宫,如
今这事更是坐实了他们的想法,如今我们是无须辩解,辩解也无用了。]
他朝凤致看看,想观察他的反应;凤致却是面沈如水,只道,[你接着说。]
胡千岳只能再说下去,[如今林墨汐联合上了七大门派,来势洵洵,又有三年前碧山围攻之势。为今
之计,我们却不能像三年前那样坐以待毙了,不如也去参加蜀山清音之会。据说那寒月芙蕖还在蜀
山,若能寻得,自然可以免了这场祸事;若是不能,也可以探听他们的情况,回来后再从长计议。]
凤致看向萧离,[萧总管?]
萧离躬身道,[凝碧宫是我们唯一槭身之所,我们托身在此,自然听公子安排。]
凤致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他站起身来踱了两步,站定,道,[我打算去蜀山清音一行,但不带凝碧宫门下弟子。林墨汐是我带
来的,此事因我而起,不能连累他人。我走后由胡千岳暂代我之位,若蜀山之行有失,便由你继任
宫主。]后面一句却是对胡千岳说的,[千岳,你若有不懂的地方,要多征询萧总管的意思。你父亲
的事情,你也不要再多想,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胡千岳长大了嘴巴,任他聪明伶俐,一时也无法消化这这个消息,又听凤致说到他父亲,泪珠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