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出书版) by 靡靡之音&璇儿
  发于:2010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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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纠缠?
凤致对于自己的纠缠,常常是无奈一笑,那笑容中的淡泊与空虚,林墨汐此刻才渐渐开始理解。
非是已不爱,只是情已冷,心已灰。感情还沉淀在心里,只是已是一潭死水。或是死灰,无法复燃

门口有响动,是仙剑门的长老之一,擅医术。林墨汐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长老来得迟了一步。
长老搭了凤致的腕脉,皱眉不语,林墨汐摇了长老的手臂求道:「救救他,我不能让他死!」
长老叹了口气,道:「墨汐儿,药石无力,回天乏术。世上最无法医治的一种人,便是自己想死的
人。以凤致的武功根底,不论是生了什么大病,都不当如此。是他自己在找死。」
林墨汐呆住,望了长老,又回头去看凤致。「不、不……我不要他死……」
小绪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尖利地响了起来:「公子就是你害死的!」
林墨汐狂叫一声,长老喝道:「小绪住口!」拍拍林墨汐手背,温言道,「墨汐儿,生死有命,你就
不必强求了。让他去吧。」
林墨汐拼命摇头,长老看他半日,道:「其实,你若真想救他,还是有办法的。」
林墨汐眼中一亮,方才死白的脸色也泛了红,颤声道:「什么办法?」
长老一字字道:「寒月芙蕖。」
林墨汐一震。寒月芙蕖本是至宝,武林中人对此贪慕,都是为了其中那笔偌大宝藏。实则寒月芙蕖
本是仙葩灵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
「寒月芙蕖本是续命神物,即使是如凤致这般元气散尽,危在旦夕之人,也一样救得回来。只是,
墨汐儿,要看你舍不舍得了。」
林墨汐默然,自从得了寒月芙蕖那日起,他便日日以己鲜血养那仙花,才能保得花血色鲜艳,一如
当日生在枝上般色泽如生。如今便是在等次年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便可凭那寒月芙蕖,寻得那笔
宝藏。
现在距八月十五不过月余,但凤致命在顷刻,是无论如何也熬不到那时候了。
小绪冲上来,拉着他一阵乱摇,道:「你还考虑什么?你还舍不得那见鬼的寒月芙蕖?你当日是怎么
逼公子跳下山崖,替你摘花的?现在你为了贪图那笔宝藏,就可以不在乎公子的性命了?」
长老喝道:「小绪,不得对盟主无礼!」
林墨汐却一脸茫然,对小绪的举动也毫不在意,只是挣脱了小绪的手,走到榻沿,去抚摸凤致的脸
。凤致的脸很凉,凉得让林墨汐心中更是发冷。
林墨汐贴近凤致耳侧,轻唤道:「阿致,阿致。」
小绪冷笑道:「你叫他,他也听不见的。公子早已对你是心死心灰了,公子碰见你,算他这辈子倒
楣!凝碧宫凤三公子,何等潇洒高华之人,在江湖上名声赫赫,如今谁会信这个形销骨立,久病将死
之人会是凤三?这都是你害的!」
林墨汐恍若未闻,只是将头靠在凤致肩上,柔声道:「阿致,以前是我错了,不该那样对你。我知
道伤了你的心,你原谅我好吗?以后你要我怎样我便怎样,我再不会让你伤心了。」
长老见他目光散乱,忙挥手止了还想说话的小绪。林墨汐站起身,像梦游似地向门外走去。
不时回来,手中已多了一朵血红莲花,正是寒月芙蕖。
林墨汐捋起衣袖,露出左腕。白皙肌肤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痕,这大半年来,他日日以己血来养
这仙葩,也不知划了多少道口子,流了多少血。
小绪见了他手上纵横的伤痕,也闭上了嘴。每夜子时以鲜血浇花,一日两日,十日八日也罢了,这
上百的日子如是,也捱了不少苦。
长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墨汐儿,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次错过,便又是二十年了。」
林墨汐闭了闭眼睛。「我知道。」
二十年,确实太长了。长得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去等待了。天知道二十年之后又会如何?总不比眼前的
来得实在。侧转头去看凤致,那死灰般的脸色让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一滴滴鲜血,滴在寒月芙蕖上。已逐渐变成洁白的莲花,又被一点点地染成血红。
血莲盛放。
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朵花已被摘下经年。
林墨汐把花瓣揉碎,如同红雨纷坠,心里有淡淡的悲哀,如雨丝蔓延。
就因为这朵花,逼了凤致为自己采来,才让他对自己最终绝了念。凤致在跃下悬崖之前,未尝不希
望自己唤住他。如果自己那时候肯叫住他,那么一切都会不同。
自己是被迷了心窍呢,还是什么?得了盟主之位,得了寒月芙蕖,日思夜想的却是凤致。当日在凝碧
宫中,日日夜夜对他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此时却是时时刻刻想着他,念着他。
林墨汐叹息一声,幽长渺渺。
人或许真的要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林墨汐捏开凤致紧闭的嘴,把红雨般的碎花一点点地送进他口中。然后倒了一杯凉茶,噙在自己口
中,凑近凤致的唇,慢慢吻了下去。
你替我摘的,我现在还给你。
你替我摘的是朵完整的盛放的鲜花,我还给你的却是碎尽了的花。你给我的是一颗完整的心,我却
生生地把它弄碎了才还给你。
让我再补一次吧,好么?
泪水沿着林墨汐的眼角,缓缓滑下。他慢慢将头靠在凤致胸前,听他的心跳声,似是永远不想抬起
头来。
身后的长老长长地叹息一声,小绪早已呆在那里,茫然地看着,说不出话来。
林墨汐呆呆地用手支了下巴,坐在窗前。房中灯火早已熄灭,只有点点星光,透了纱帷而入,映在
林墨汐眼中,也是星光闪烁。他也不知这般呆坐了多久,就一直维持了这个姿势不动。手边的一杯
茶,也早已凉透。
他眼中有血丝,凤致服了寒月芙蕖后,虽然呼吸已均匀,气息也已沉稳下来,但一连昏迷了数日也
未醒来。虽然长老一再劝林墨汐放心,说是寒月芙蕖药力太强,凤致如今身体虚弱,经不得折腾,
只是晕迷几日,自会醒来的。
林墨汐却不放心,日日夜夜地便守着,小绪虽然恨他薄情,但见他这般,却也看不下去,端了茶饭
来叫他吃,林墨汐却碰也不碰,最后小绪无奈,把长老叫来,长老劝了半日,守着他吃,吃了两口
,又发怔。这般过了七八日,人也消瘦得紧,走起路来都是飘飘悠悠的,几乎比凤致也好不到哪里
去了。
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林墨汐如梦惊醒,忙冲到床边,只见凤致微张了眼睛,一时间有些神智
不清,盯着自己看了半晌,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墨汐心中仿佛被揪紧了似的痛,见凤致脸色虽然仍然苍白,却已非那死灰般的颜色。放柔了声音
,道:「阿致,你好些了吗?」
小绪听到房中有响动,冲进来一看,喜得什么似的,扑到榻沿连叫公子,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滚了出
来。
凤致睁开眼,对着小绪微笑了笑,有些艰难地伸手拍了拍小绪的手背,温言道:「这么大的孩子,
怎么还哭?不怕人笑话。」
林墨汐道:「小绪,去给公子端碗参汤来。」
小绪这才想起凤致这些时日来一直都没吃什么东西,忙答应苦,奔出门去。凤致叹了口气,道:「
墨汐,何必糟蹋那些好药了?说了叫你别管我的。」
林墨汐数日未眠,无日无夜地守着他,换来的却是他的冷淡神气,一时间急怒交集,跺了脚道:「
我不管你?我不管你,我不在乎你,我不把寒月芙蕖给你当药服下,你现在早到了黄泉了!就不会对
我冷言冷语,摆脸色给我看了!」
凤致看了他一眼,微惊道:「寒月芙蕖?八月十五将至,你的心愿也即将得偿,你却把它给了我,你
难道愿意再去等二十年?」
语声淡淡,听在林墨汐耳中却几成了讥刺,一时间只气得眼泪险些迸出,怒道:「我当然不愿!二十
年,天知道是什么样,天知道还开不开!我为什么把它给你?我不想你死,我不让你死!你却好,一般
地对我冷言冷语,不理不睬!你对小绪都是轻言细语,却看都不看我一眼,一个好脸色也无!」
凤致叹了口气,倦怠地道:「墨汐,我累。别闹了,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你要拿去便拿去。寒月
芙蕖是我摘来送你的,你要,我依了你,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你还给我干什么。」
林墨汐更怒,直气得整个人在发颤,眼睛里的星光更多更亮。凤致却不看他,只闭了眼睛。
「你不就是记得我逼你去用血采那朵花?我当时不知道啊!我根本不知道寒月芙蕖是要用凤家人的鲜
血浇灌,才能采下的。就连寒月芙蕖要用血养,也是你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凤致疲惫地打断了他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已经无所谓了。是不是用鲜血采下来的都没
关系,花已经给你了,你要我做的我也做完了。墨汐,我很累,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
林墨汐整个人颤抖得更加剧烈,眼光忽然触到凤致左腕上那道暗红的伤疤。铮地一声,拔出腰间长
剑,喝道:「好!凤致,你不就是记着金顶上我逼你摘寒月芙蕖之事?寒月芙蕖我已经还给你了,我
现在把血也还给你!」
凤致一惊睁眼,林墨汐出剑何等快捷,长剑已在左腕上划出一道深深口子。他劲力拿捏甚巧,创口
虽深,鲜血却只是缓缓流出。
凤致本来虚弱,此时突然见血,只觉眼前发花。
林墨汐白皙手腕上的血,衬了他淡青广袖,如同血莲盛放。沿着手腕流下,渐渐染满了手背。
「墨汐!」凤致颤声叫道,半撑起身,想去拉他。哪知林墨汐听他叫自己,剑尖用力一带,这下创口
更深,血管都被他划破了一半,这次是血流如注。
凤致见了他鲜血已染红了半幅淡青薄袖,红如血莲。如那朵饮了血的寒月芙蕖,艳丽如火。
林墨汐一把将凤致的脸扳过来,凤致晕迷多日,元气末复,哪有能力跟他斗。「墨汐,你……」
林墨汐抬起左腕,鲜血如泉涌下,滴在凤致苍白的脸上,脖子上,红如珊瑚。凤致虚弱,又多日未
进食,闻了那血腥味,更是恶心欲呕,林墨汐不管不顾,捏开他口,便把左腕鲜血滴入他口中。
凤致只觉一股温热甜腥的液体涌入口中,心中发寒。是林墨汐的血!想叫他住手,下颔又被林墨汐捏
住,开不了口。血不断地涌进口中,却不见他松手,呛咳起来,林墨汐才放了手,却也不管手腕上
还在流血,就站在那里,看着凤致。
凤致喘过气来,一抬头见林墨汐腕上血流不止,一双本来亮如星子的眼睛,此刻眼神散乱,人站在
那里也是摇摇欲坠。知他已失血甚多,再不止血,恐有性命之忧。颤声道:「墨汐,别闹了,快过
来,我给你止血。」
林墨汐恍如未闻,只伸手去再抓凤致,凤致侧身闪过,伸手去握他手腕,一触只觉鲜血温润,心下
一阵阵地发冷。柔声道:「墨汐,别逞强,你会痛的。」
林墨汐茫然地摇头,道:「不,我不痛。」指着心口说,「痛的是这里。」
一把抱住凤致脖子,脸紧靠在他发间,道:「你说,你说你喜欢我,还跟从前一样喜欢我!」
凤致这时只求他快些止血,道:「墨汐,我喜欢,我对你的心没变过。我一直都是这般说的。墨汐
,快止血。」
拿了他的手腕,想点他穴道止血,林墨汐却猛地一抽手,道,「你这般对我,我把我的心都快掏出
来给你了。你还不要,那我还不如把血流尽了死在你面前的好!那时候你再去跟我的尸体说喜欢我吧
!」
凤致一阵心惊,伸了手把他拥在怀里,低声道:「我喜欢,我喜欢。我跟以前一样喜欢。墨汐,别
任性,你死了,我怎么办?」
林墨汐早已头晕眼花,立足不稳,这段时日以来,还是凤致初次主动把他拥入怀中,更是紧靠了他
不愿起来,道:「阿致……以前是我错了,是我不好,让你伤心……现在我什么都做了,你就原谅
我……好不好……至少……再给我一次机会……寒月芙蕖……都能二十年开一次……你为什么……
不能再原谅我一次……给我……一次机会……」
说到此,人已是半晕迷,声音也渐渐微弱。凤致拉过他的手腕,道:「至少,你得先活下来。」
一面替他止血,林墨汐伸出另一只手,去触碰他的脸。断断续续地道:「阿致……其实……我还在
凝碧宫时,我就喜欢你……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我师父就是你……我恨你,才会那样对你……
我当时要你去采寒月芙蕖,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阿致……」
凤致长叹一声,道:「我答应你。我给你一次机会。只是……墨汐,不要再欺骗我了……我经不起
打击了。」
林墨汐挣开他的手,死命搂住他脖颈,道:「不,我不会骗你……我……喜欢你,阿致……」
一言未毕,已经昏倒在凤致臂弯里、
凤致抚着他的黑发,低声道:「墨汐,你知道吗,当日在金顶之上,即使是一个幻影,一个人偶对
我说喜欢我,我也高兴得不得了。现在听到真真实实的你说这句话……我……宁可再相信你一次…
…」
低下头,凤致凝视林墨汐苍白的面庞,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良久,他把头
埋在林墨汐的发间,声音模糊地低喃:「墨汐,墨汐……」
——完——
番外篇江南行
蜀山烟雨似江南,迷蒙如画,人如在画中行。
果真到了江南,那感觉却又是不同了。
秦淮河上玉臂招摇,倚门处西施含笑,飞燕舞蹈,染得雨丝也多了旖旎,薰得游人欲醉。
临河的「好登楼」上,正是高朋满座,雅间里也是推杯换盏。
正中央的高台上,一个女子手持红牙板,轻启朱唇,唱着小曲:「……郎君哦,要分离除非天做了
地,要分离除非东做了西,要分离除非官做了吏,」声音忽地拔高,「便是死也不做分离鬼!」
众人笑得打跌。
一个熟客大声喊道,「红杏姑娘,你这又是什么新曲啊,莫不是思春切切了吧?」
红杏嗤的一声笑,朝那人啐了一口,「美得你!」水红裙摆一翻,便持着牙板过来讨赏钱。
能在此处吃饭的,手头都还宽裕,很多也都是红杏的熟人了,出手都算大方。只是一一讨过去,少
不得要被揩几把油,红杏便敷衍几句了事。
正想着今日又该买些胭脂水粉,却忽见一只雪白的手往自己手心里投下了几钱银子。
那只手生得甚美,连指节也几乎不见,指甲粉红,光洁圆润。覆着玄色的衣袖,更显得皮肤如雪。
看着那手,红杏就觉得心中猛的一跳,忍不住抬头看去。
一看之下竟就有些傻住了,还是那边有客人叫,这才恋恋不舍的往那边走,一边走却还是忍不住回
头。
那边她还在留恋,这边那手却被一个人捉住,恨恨道,「真恨不得砍了你这手!」
说话的人穿着青色衣衫,容貌俊美,此时脸色却并不好。
被捉住手的人叹了一口气,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被捉得更紧,只有轻声道,「墨汐,我们现在
是在外面,你这般……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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