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阅跳下台阶来凑到他面前:“小遥师弟,师兄给你说个媒!”
李君逸卷起书来朝他脑门上一敲:“媒什么媒!再不洗脸去你就该长毛了!”
“怎么会!”江阅锲而不舍:“周行之又不可能跟你有什么结果,再过几年张伯年纪也大了,小刀小福迟早要自立门户,师兄我虽然还不错,但是到底是个浪荡江湖的命总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受罪,到时候你孤零零一个怎么办?还是找个人吧!做做伴也好!”
李君逸憋足了气,瞪着他:“还有林七呢!”
“林七?”江阅点头,又摇头:“林七兄弟虽然可靠,但是他是赵奕的人,不可能一直跟着你的!再说你俩也不合,更何况他还是个杀手,万一那天江湖寻仇把他杀了,还得拖累你!”江阅正说着,就看见李君逸低了头一个劲的咳嗽,不由关心道:“病了?怎么了?昨天冻着了?”
李君逸眼睛往他身后瞄了瞄:“我没事!”
江阅看看他,回头往身后一看,正看见林七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他那话听没听见。他反应也快,翻书一样忽然就笑了起来:“林七兄弟!早啊!”
林七脸往一边看了看,装没看见他,转身要走,江阅连忙跳过去,一把给拽住:“你别走!正好我有事说!”
“啊!”李君逸抱着书:“你们有事说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转身要走,被江阅也一把拽住:“也有事跟你说!过来!”
江阅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拽到院子里石桌边坐下,李君逸坐了一下嫌凉,又站起来。江阅也不管他,自己酝酿了一下,说:“昨天我去找了我几个新认识的兄弟,那几个兄弟很是热情,就请我去了家里喝酒。”
李君逸皱眉:“我不是让你去打听事情的么?”
“事情要打听,酒也是要喝的!”
李君逸扬了扬眉:“那然后呢?”
“然后……”江阅仰头,朝天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我就感慨,这真要过起日子来,一个人还真是不如两个人啊!”
李君逸挑眉,还没说话,林七起身就走:“我还有事。”
江阅伸脚挡住他:“急什么?我又不是要给你说媒!”
李君逸抱着膀子冷眼看他:“那你这是要给我说媒?说的是京城外头七里山上洞里的那只母狐狸?”
林七忍不住干咳了两声:“这既然是大人私事,小人不便听,告辞。”
李君逸皱眉:“等等!”
“大人有什么吩咐?”
李君逸拿书指了指江阅:“这人闲的无聊,你陪他过几招,最好揍他个鼻青脸肿!”
江阅嘿嘿一笑:“小遥师弟你别急!我跟他打起来谁赢谁输真说不定,到时候两败俱伤,还不是得让你费心?”
“真是两败俱伤了,我就让小刀小福把你们扔城外喂狗去!”
“真让人伤心!”江阅摇头,问他:“那你就真不想知道我昨天打听到什么?”
李君逸不耐烦:“你想说便说!不想说自己就回屋里睡觉去!”
林七听着他两人吵闹,似是想起什么来,看看他二人说:“昨天,从宋大人处回来路上,看见昭亲王府的丫鬟小若了。”
李君逸皱眉“小若?”
“是。”
江阅忽然道:“你去找宋启云了?”
“我让他去的。”
江阅看了李君逸眼,指指林七:“你让刺杀宋启云的他,去找宋启云?”李君逸一愣,江阅接着问林七:“他没认出你来?”
林七似乎也有点怔:“似乎是……没有。”
“怎么?”李君逸问:“有什么问题?”
江阅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渣,沉思一下:“他不知道林七兄弟是赵奕派来监视你的,或者他会以为你是赵奕的人呢?”
“……”李君逸一愣,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虽然如今咱们知道赵家这几个现在是一伙的,但是赵奕赵玦往后毕竟还是敌对,他若是认为你是赵奕一伙的,你觉得会怎样?”
李君逸怔怔看他,又问林七:“你确定他没认出你来?”
林七细细的想了一想:“小人,不确定。”
李君逸蹙眉,卷了卷手里的书:“启云心思缜密,他就算认出来了也是不动声色!他若是认为我是赵奕一派的,只怕我去解释反而会让他生疑!可是……!”
“你若是让他一直这么误会着,只怕有朝一日只怕他会对你不利。”
李君逸心里烦躁,一眼朝江阅瞪过去:“启云与我如兄弟一般!”
江阅撇撇嘴:“那最好不过!”转头去问林七:“你方才说看见小若?小若怎么了?”
林七细想了下昨日情景:“小若神情紧张,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出来,走在路上还不停的回头张望。”
江阅切一声:“说不定小若是去会情郎,怕被人发现而已!”
林七去看李君逸:“我觉得,是小若去给贺闵郁报信了。”
“一派胡言!”江阅敲了敲石桌:“小若是长钰的贴身丫鬟,你说她去报信跟说长钰报信有什么两样!”
“……”李君逸扶了下他肩膀:“林七也只是觉得而已。”江阅护短,对自己家人尤其如此,想来就算是长钰真的与贺闵郁通信了,江阅也是会护着长钰的。
“觉得也不行!”江阅站起来,郑重对李君逸道:“长钰不会跟着贺闵郁的,这辈子她都不会嫁给她想嫁的人,这是她对着江家祖宗牌位亲口允诺的。”
李君逸点头:“我知道。”
江阅叹气,瞅了眼林七:“小若的事放在一边,她就算是报信儿,顶多也就是报个平安!”
林七不置可否,盯着江阅不语。
李君逸问:“那昨日你的消息呢?”
“……”江阅神情古怪,抬头看看浅蓝的天空,半晌才说:“小遥师弟,咱们估算错误,刘墨春那天之后再也没去过那几条街。”
李君逸皱眉:“啊?”
“呃……”江阅无辜的看着他:“我们,跟丢了那个刘墨春。”
“你……!!”李君逸卷着书本差点指到他脑门上,你了半天,咬牙转身走了,林七轻叹一声也要走人,江阅起身:“林七兄弟。”
林七回头,看着他。
江阅微一沉吟,道:“这京城是个是非之地,我师弟根本不适合待在这里。”
林七点头:“如果门主让我掳人,我会那么做。”
江阅嘴角一抽,平息心里小小的怒火:“若是哪天他有什么危难之时,我这个做师兄又不在他身边,在下就拜托林七兄弟你护着他了!”
林七看着他,只觉得那神情格外认真,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他是明誓誓死护卫赵奕的,但如今却有个与他还无相干的人郑重托他保护另一个人。他很想说,若是门主之命他誓死服从,可是看着江阅却神使鬼差的点了头。
他是对赵奕唯命是从,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应承对别人的承诺。
“若是李君逸有难,林七会以性命相救。”
江阅见他点头,很是高兴,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末了又说:“我知道你是听赵奕的,如果哪天赵奕命你杀我师弟,我也不为难你,只是动手之前,你先来找我!”
林七默默看着他,眼里慢慢漫出一丝笑意:“好,我答应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以性命为契。
第五十四章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朝中休了假,一时间大街上酒楼上请客的回礼的络绎不绝,平时就热闹的梧京此时更是热闹了几分。昭亲王赵宣在燕子楼大摆酒席,李君逸收到了帖子本是不想去的,但是想了想这么光明正大的拒绝昭亲王的邀请似乎不大合适,又问了宋启云也在邀请之列,然后想,官场上的酒席江阅是不想去的,带着林七又怕给宋启云那边会出什么问题,他想来想去就吩咐张伯看好这两个人,别让到处乱跑,又嘱咐小刀帮着张伯看家,这才一步三回首的出了门,带了小福慢腾腾的去了燕子楼。
燕子楼在京城不是最大的酒楼,但是是昭亲王名下的最金贵的酒楼,李君逸到了楼下犹豫了一下,心里想着赵宣请的人该都是朝中大员,他这个被罢官的人来这里做什么?再一想,说不定还会碰上周行之,心里就更加退缩,身后面小福不知他心里想什么:“大人,怎么停下了?”
李君逸愁眉苦脸叹口气:“小福,要不咱们……”还没说完,昭亲王府的吴管事就从楼里面就跑出来,一把抓住他:“大人快请进,就等您了!”
李君逸苦着张脸任他拉进去,心说怎么每次昭亲王府的事我第一个碰见倒不是赵宣是你?
燕子楼上下三层全部客满,人人都春光满面,喜气洋洋,仿佛被昭亲王这么一请,明年就可以升官发大财!李君逸跟着吴管事一路到了三楼,路上有认识他的还跟他打招呼寒暄几句,但说来说去说的最多的还是那神秘兮兮的一句:“李大人,什么时候升官?”
李君逸心说我都被罢官了,还什么时候升官!后来一想,虽然他被罢官了,但是赵玦照样跟往年一样给他了一碗腊八粥,这就摆明了跟众人说,李君逸,他还是很看重的。
上了三楼来,人少了很多,门一关,外面的喧闹也一并被关在门外,李君逸看了看,屋里的都是熟人,赵宣,天天姑娘,宋启云,周行之。他忍住要退出去的冲动,吩咐小福跟着吴管事出去,看屋里这阵势,恐怕跟贺闵郁那个正月十五脱不了干系了。
他身后门还没关上,就见天天姑娘如一朵妖娆嫣然的红云飘了过来:“小遥果然不愧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架子大得很,请都请不动!”
李君逸赔笑:“若是知道姑娘也在,君逸怎会拖到现在?”
赵宣冷哼:“我就知道你面子大,恐怕你这来还是看的启云的面子吧!”
李君逸毫不客气堵回去:“王爷真是明白人。”
“哪里比得上你明白!”赵宣看了一旁的宋启云一眼,问李君逸:“那个黑衣的保镖怎么没跟着你?”
李君逸心里明白,知道是宋启云对赵宣说了什么:“他一个保镖,带他做什么?昭亲王请我又没什么危险!”
宋启云笑:“君逸书院的师兄怎么也不来?我还想好好谢谢他。”
李君逸瞥了眼一直静静看着他的周行之,心说他是认识江阅的,别是对宋启云说了什么吧?他还没说话,就看周行之对宋启云笑道:“若是要谢,定要正式,启云这是要借花献佛?”李君逸听他是为自己说话,心头不由一颤,自嘲笑了笑。
天天姑娘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头似乎是冲着李君逸去了,笑吟吟道:“宋公子说的小遥的那个师兄我也认识,白桐书院的么?叫什么来着?岳小疆是么?”
“岳小疆?”赵宣喝着茶扬眉:“岳小疆是谁?”
李君逸叹口气,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岳小疆……是我在白桐书院读书的师兄。”
宋启云笑咪咪的补充:“脑子有点毛病,但是平时人看上去还不错!就是上次出手救了我跟行之兄的那个人。”说完恍然道:“怪不得那晚他行为怪异,难不成是发病了……”
周行之闭了闭眼,转过头去看窗外风景。天天姑娘挑着柳叶眉去看李君逸:“他脑子有毛病的?”
李君逸咳嗽两声:“多谢各位挂念我师兄,回去我定会转告的!”话题一转,问赵宣:“今天既然是王爷有请,想必是有什么事?”
一边宋启云笑了笑还没开口,天天姑娘就道:“还不是因为贺闵郁?”
“贺闵郁?”李君逸奇怪:“这些天不是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么?”
“没动静是因为君逸你不知情罢了。”宋启云说着一指周行之:“前天,刚去的,还是大白天。”
李君逸一惊,连忙去看周行之,关切焦急之意毫不遮掩:“你没事么?有没有受伤?”
赵宣看着他,凉凉的说:“我看长钰受伤,你也没这么关心!”说着也不管李君逸的脸色,道:“……我记得好像三年前你们也不算认识的?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天天姑娘闻言,笑道:“三年前?咦?那不是小遥高中那年?”想了想:“那年侯爷不是离开京城的么?你们怎么认识的?”
宋启云轻咳一声,李君逸与周行之的事,在场几个人他是最知情的,看了看李君逸发白的脸色,又看了看固执看着李君逸的周行之,好心的别开这个话题:“平靖侯府进了刺客的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转头问周行之:“行之兄该早点告诉我们。虽然京兆府加派了不少人手,但是防不胜防,毕竟我们在明他们在暗。”
周行之转过头看着他:“这件事我本也没想太多,但是昨天我府里有人说昭亲王府前些天也进了刺客,再想到东齐贺闵郁要刺杀陛下的事,所以不得不警醒一点。”
李君逸坐在那里看着周行之侧面怔了一会儿,周行之一转头他马上又把视线移开,却正撞上天天姑娘的目光,不由大窘。
天天姑娘瞅了瞅他,意思是我暂时先不问你,回头问周行之:“不知那刺杀侯爷的刺客用的是什么兵刃?”
“兵刃?”周行之微蹙眉:“街上常见的钢刀,怎么了?”
天天姑娘拧起眉:“钢刀?”
周行之继续说:“刺客是三个人,似乎是对府里熟悉的很,知道每天午时我一人在书房。”
“对你府里熟悉?”宋启云皱眉:“贺闵郁是东齐人,并且是长久在越州的,对京城似乎并不会太熟悉。”
天天姑娘点头:“虽然江家的生意排场做的不小,但是贺闵郁却很少离开越州的!当然,也不排除他在京城有安排人的可能。”
“可是行之兄常年不在京城,贺闵郁怎么会想到把人安插进侯府?”
虽然周行之已经罢职回京,但是赵宣对他依旧有些看法,对天天姑娘跟宋启云的说辞一屑不顾,说:“也不排除这个障眼法。”
宋启云扬眉:“王爷什么意思?”
“或者是有人另有目的,想借此机会说明自己与东齐无关呢?”
李君逸皱眉:“周行之的确与东齐无关!”
“那也只是你自己说说而已。”
“那王爷的说法也只是‘说说’而已了?”
赵宣嗤之以鼻:“之前或者还不是说说而已,一回京不就是了?”
“是么?”李君逸怒极反笑:“那君逸敢问王爷,这‘之前’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