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的掰弯路 下——万径人踪
万径人踪  发于:2010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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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惊魂的笼吊,本来就是为一直对井秋纠缠不休的梅侧峰准备的,在梅侧峰踏入金色庄园之后不到十分钟,秦见天就接到了通知,可通知里没有井秋。

安排好一场惊魂的意外之后,秦见天原本只是想让梅侧峰接受一点教训,可秦见天千算万算,怎么算也算不到井秋竟然先上了笼吊,而且在“意外”发生的时刻,梅侧峰竟然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拉住井秋。

笼吊不夺命,可被笼吊拽上来的平衡块却要夺了井秋的命。

秦见天再不后悔,也是后悔的。

如果江家良没有刻意忽略掉井秋也在金色庄园的信息;

如果井秋没有先于梅侧峰踏进笼吊;

如果梅侧峰没有不顾一切扑上去抓住井秋;

如果当初设计的“惊魂”没有要求达到那么高的惊吓度,没有试图给予梅侧峰最大程度的警告,让笼吊在离地面更高一点的位置停下来;

如果那个白痴的执行者没有那么白痴,在见到任务出了意外的情况下,没有那么愚蠢地继续执行;

如果……如果的如果,可以有一样得到实现的话,井秋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秦见天也不至于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后悔、痛苦。

就算如今,秦见天可以用自己的血缘优势来救井秋,也无法挽回井秋现在面临的那种极端糟糕的可能。

“坚持下去……”

秦见天的这句哀求更像是在求自己。

坚持下去,救活井秋。

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希望。

——第二卷·情窦初始开·完——

第三卷:神恩难辜负

第五十一章:生机终现

秦见天再清楚不过,井秋如果知道肾源来自于自己,会如何拒绝手术,秦见天也再清楚不过,井秋如果知道血缘身世,会产生怎样的洁癖,疏离这份本来就不算紧密的爱情,秦见天更清楚,井秋的母亲,就是自己的姑姑,那个被父亲秦关山赶出家门的未婚先孕者——秦关月。

时间吻合,年龄吻合,甚至相貌血缘吻合,秦见天知道自己唯一的所谓不确定,是在骗自己,让自己的隐瞒多一份理所当然地存疑。

井秋的白细胞减少症终于证实只是一场虚惊,井秋没有白血病,只是偶发的自然状态下的白细胞减少,可以手术,只需适当吊点白蛋白之类的帮助升高白细胞含量的玩意就可以。

梅侧峰自然欢喜得不能自抑,也不顾如今面容枯槁,如同一只恶鬼,搂着浮肿得可怕的井秋一顿乱亲,好在就算是恶鬼,梅侧峰也是只帅帅的恶鬼,脸颊上即使再没肉也不妨碍他对着进来给井秋备皮的小护士一笑安抚,可惜连日来的担惊受怕,面容难免有些僵硬,加上形容枯槁,笑得更接近于狰狞。

“梅董和井先生的关系可真好……呵呵……”小护士大约是新来的,被梅侧峰那一笑弄得十分胆怯,拿着备皮的刀,比划了半天,还是没敢当着梅侧峰的面给井秋掀被脱裤进行除毛大业,紫胀着个脸,嗫嚅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让气氛更怪异的话,最终把自己挤得面红耳赤下不来台,刺溜蹿了出去搬救兵。

梅侧峰摸摸鼻子,没弄明白小护士要干啥,又去坐到井秋身边,能揩油就揩油,就算是肿成了发面馒头一般的手,也照样不妨碍他梅大王柔情蜜意地边抚摸着边满足。

“病人做手术准备,家属出去一下。”护士长领着刚才跑出去的小护士进来,气势威严,对着梅侧峰一皱眉,吩咐道。

梅侧峰长期霸占着高干病房的一角,已经在这里窝了一个多月了,历尽井秋的生死挣扎,别说长什么模样早就一清二楚,就连梅侧峰每天出病房几次,分别是几点,干什么去了,等等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在边上看着不妨碍你们,行吗?”梅侧峰捧着井秋那只肿得没了形的手,斟酌了半天,才划下价。

“不行。”要是让这个明显对井秋有着不轨之图的家伙留在病房,备皮将会遇到多大的阻力可想而知,护士长很威严也很坚决地强调,“请配合治疗。”

阅人无数的护士长很清楚,梅侧峰就是那只纸老虎,看着咋呼,其实远不如秦见天那个温柔到极致的人可怕,只要打着为井秋好的旗号,梅侧峰怎么搓怎么圆,怎么捏怎么扁,最是没脾气的。

百般不舍得蹭到病房外面,梅侧峰把脸贴在玻璃探视窗上,恨不得穿透这层阻隔。

小护士一手拿着消毒酒精棉,一手拿着备皮刀,刚走到井秋病床前,护士长就唰地拉上了帘子,把一张病床遮得严严实实,恨得梅侧峰牙痒。

等到备皮完毕,梅侧峰立刻钻进帘子去,伸手就想掀被子:“她们干什么了?还拉着帘子不让看,是不是把你弄疼了?”梅侧峰有些不放心的着急。

井秋赶紧挥手摇头:“没!”很自然地往下身一护,去遮挡梅侧峰掀被子的手。

备皮到底是怎么回事,梅侧峰是知道的,肋骨手术的时候,腋下胸口都被清理过,可井秋的手术是在腰部,要怎么备皮,梅侧峰不大敢想。

死活掀开了被子,井秋已经羞窘得闭上了眼睛,把脸转到到床里侧,再不肯看梅侧峰一眼。

和梅侧峰预感的一样,那一老一小两个娘们,果然是占了井秋的便宜走了!难怪要拉帘子!难怪要轰自己出去!

井秋羞愤交加,最后的一点力气,全部用来发抖了。

等到井秋终于被架上手术台的时候,梅侧峰还在回味那种极度担心和极度美妙的感觉。

一边美滋滋地回想着刚才对井秋做的事,云霄飞车一样的享受,一边又把心揪成一坨没发好缩成实心疙瘩的馒头,又苦又涩地等待手术的结果,虽然井秋斥了句“恶心”,可梅侧峰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井秋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井端还是在最后一刻押着秦关山赶了回来,坐在手术室外面,不到一分钟就要起来去手术室门外张望一下。

其实隔着厚重的门,还夹了无菌隔离区,根本张望不到什么,可梅侧峰和井端一样,根本坐不住,凳子上仿佛长了刺似的,沾都沾不得,心里不断地懊恼着:上天为什么不一样赐给井秋和自己一样的的血缘羁绊,要去忍受如此这样无力的煎熬。

秦关山更难受,里面手术着的,一个是千方百计弄来的亲生儿子,一个是爱人的儿子,偏偏又不敢多表示一下对秦见天的担心,只能站在井端边上,二十四孝地伺候着。

所有的人都焦灼不堪,就连陈毓也瞪着双肿成了金鱼的眼睛,急吼吼地跑过来,掐着梅侧峰的脖子暴吼:“为什么才通知我!”旁边还站个红毛绿眼睛的老外,吹胡子瞪眼地跟着毓美人发威。

“刚找到肾源。”梅侧峰今天已经被掐好几回了,倒也不多这么一下。

“谁的肾源?”陈毓终于在梅侧峰相当具有绅士风度的“三不”对策下安静下来,不挣扎不还手不谩骂,相当到位的发泄桶。

摸了摸脖子,梅侧峰歪了红头苍蝇一眼,心里嘀咕着“就算你长得跟大卫似的也是苍蝇”之类的腹诽,很不情愿地开口道:“秦见天的。”

所有人都难耐地熬足了十三小时,等到主刀医生终于出来的时候,梅侧峰一张嘴才发现嗓子干哑得只能干张嘴,连一声嘶哑的音都发不出来。

“手术顺利,供体和受体都情况很好。”医生大约也累了,丢下一句话,连场面上的寒暄都没力气,拖着两条腿,跟章继明打了个招呼就被弟子们拥着走了。

井端一下子就晕了过去,梅侧峰知道听到全部平安,才感觉到这一个多月来的忧心惊惧,掩着面,蹲在墙角,没了所有力气。

移植很成功,等到井秋能下床的时候,秦见天终于从“美国”回来了,十分疲惫地坐到井秋床沿,轻轻地交握着手,相对脉脉。

井秋几次三番想告诉秦见天,生死之际终于发觉出来的感情,以及秦见天在重要时刻消失带来的冲击,把这段刚刚努力向爱情扭转的感情摧毁殆尽,可秦见天的样子太憔悴了,憔悴到井秋恍惚觉得,真正的病人是秦见天,而不是自己。

“哥……”井秋这样叫出口的时候,秦见天脸色大变,那眼神过去多少年井秋都不会忘记。

秦见天自己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走了,那种沉默和哀伤让井秋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怎么不见见天?”井端来的时候照例是秦关山伺候着,自从井秋叫了秦见天一声“哥”之后,秦见天再没来过井秋的病房,少了这么一号人物全程蹲守,自然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梅侧峰眉花眼笑地端茶过来:“他大概累了,已经三天没来了。”

梅侧峰的得意表现得太过明显,明显到井端和秦关山都看出来了。

“你是不是变心了?”把梅侧峰打发走去买点心的时候,井端这样问井秋。

第五十二章:血肉相连

井秋其实并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

变心?对秦见天变心?

如果说在同意和秦见天进一步发展并默认伴侣关系后,发觉对秦见天根本不如对梅侧峰那样放不下,是一种变心,那么井秋变心变定了。

“他在你隔壁的病房住了一个多月,你竟然都没发现,小秋,作为爱人,你太不合格了。”井端的话很轻,却如同雷霆,把井秋彻底打懵,脑子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秦见天在隔壁病房住了一个多月……也就是说,手术前的那十几天他也住在这里,手术后的十几天……他也没离开过……那,是谁给了自己一个肾?!是谁!!!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自己,救命的肾,是那个从来都把情绪深藏着的秦见天?哪怕在自己准备背叛他的时候,依然只是那样黯然转身的秦见天?

井端伸手阻止了秦关山开口的企图,不想给井秋任何逃避的借口,“爱情,对一个同性恋来说,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不能用你不懂来逃避你辜负见天的事实。”

“人这一身固然要为自己负责,可你也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曾经在你眼中看到了你对见天的感情,我相信那是真的,可你不能一边贪恋着见天对你的感情,另一边又奢望着梅侧峰的纵容。见天不是一个宽厚的恋人,可他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如果分不清楚一时冲动还是真正的爱恋,你没资格谈恋爱甚至结婚。”

没资格,太对了,就是没资格。

井秋刚才火烧一样灼上来的情绪忽然就冰凉入骨。

没资格,确实是没资格。

从来没付出过情感,如何有资格谈恋爱?自始自终,都是被人在付出,自己的汲取,哪里来的资格?

秦关山再混蛋,那份情确实扎扎实实地付出着,井端再骄傲,也是几十年依旧如初的忠贞,你折磨我,我折磨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纠缠过这么多年,始终还是在一起。

而自己呢?

“井叔,秦叔,小秋!”最后一声显然拔高了调子,带着许多的欢快和讨好,梅侧峰乐颠颠地捧着盒点心,稍嫌毛躁地撞进门来,“我买到了沁福园的马蹄糕,刚做好的,尝尝?”

勉强着风度礼仪没有漏洞地递给秦关山两盒点心,梅侧峰就迫不及待地弄来勺子,挖一小口伸到井秋嘴边,带着开心的笑意小声地哄:“尝尝,还冻着呢。”

还冻着呢,马蹄糕凉凉的,最好吃,井秋一向很爱吃。

水晶一样透明的膏体,夹杂着几片爽口的马蹄,清香的甜,绝不腻味,一口下去,如同可以含化一般的口感,是夏日最好吃的点心,沁福园的更是极品,井秋知道。

可如今井秋怎么也吃不下去。

秦见天在隔壁房间躺着,每天为了让自己不知道肾脏的供体就是他,竟然没有让任何一个自己认识的、可能认识的人伺候,孤独地躺在隔壁听着梅侧峰夸张的逗笑,是一种什么滋味?强行隐瞒了一切,进行术前准备,甚至不顾术后体虚硬是每天来看自己,却被那样伤害,是一种什么滋味?捐出了身体的重要器官,却要失去准备结婚的爱人,是一种什么滋味?

井秋揣度不出来,井秋只知道,只要随便想一想,心里就痛了,痛得无声,却透彻心肺。

秦见天太过强势,总让人忘了他也是个人,也会受伤,也会用那样黯然神伤着的表情,孤独地离去,用一种无奈,和痛苦,连责备一句都舍不得,离去,一个人躺回那张因为奉献出肾脏而不得不躺的病床。

“你知道是他?”井秋的话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流泪了,眼泪挂在睫毛上颤动着,不会滂沱而下,却荡漾在眼眶当中,漾着漾着,漾得人的心无着无落,嗓子也哑到几乎无声,仿佛被烈火焚烧过,不留下任何水分。

秦见天的情,确实不能辜负了,梅侧峰的情也无从归还。

井秋其实没有任何质问梅侧峰的意思,所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恨,恨在没有发觉秦见天反常,恨没有发现肾源的真实来路,恨对秦见天的无情,恨在这两兄弟之间始终摇摆徘徊,用一句“我不是GAY”来逃避所有的责任,爱人的责任。

什么叫爱?什么样才是爱?怎么样才能爱人?

在临死时发现对梅侧峰如此地牵挂,算不算爱?在发现秦见天捐肾给自己忍受背叛的孤独时如此痛苦,算不算爱?

梅侧峰紧张坏了,一向都把井秋看得太重,尤其是现在井秋明显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善,正不遗余力地投入感情和情绪,猛然这么一问,梅侧峰无从应对。

“我……”除非是梅侧峰冷静下来,才能够在井秋面前毫无破绽,可梅侧峰这把火已经烧了一个多月了,哪里还能置身事外地冷静?

“他在隔壁?”

有没有一样的马蹄糕吃?有没有一样的,每天一桶的私家炖汤喝?有没有一样的,每天不间断地亲人陪伴?有没有一样的,有爱着他的人每天讨好逗乐……

井秋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话才说完,就只有一个念头:去看他。

井端什么时候被秦关山弄走的,井秋根本不知道,梅侧峰哭丧着个脸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拉住门口小护士问秦见天的情况时,大约是井秋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惊得一叠声在那里喊:“医生!医生!”

声音惊慌尖锐,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严重问题,井秋刚想问:秦见天是不是八号床,恢复得如何,那间病房门就呼地打开,秦见天一身条纹病服,一手撑着门把,一手扶着门框,很焦急的表情,低声问门口站着的护士:“九号床怎么了?!”

秦见天很憔悴,站都站不稳,有一双手从背后穿出来扶住他,秦见天竟然都没力气拒绝,井秋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眼泪怎么下来的,都不知道。

秦见天从来不会让自己那样狼狈,秦见天也从来不会让自己需要人扶助,秦见天从来不会憔悴,秦见天甚至从来弱势过,无论是气势,还是其他。

张嘴想喊,可井秋只听见一声呜咽,很没出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崩溃的,软弱的失态。

秦见天才问出口,就已经看见了井秋,手上还提着引流瓶,站在隔壁病房门口,流着泪,望着自己。

来不及做任何的伪装,来不及掩饰所有,秦见天知道井秋知道了,可一时之间,竟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术前确实想过,万一以后井秋发现了,怎么办?可就像羁绊着的血缘关系一样,能瞒多久,秦见天还是选择瞒多久,至于发现以后,只能见招拆招。

“小秋……”还是心疼了,看着井秋流泪,那样示弱地看着自己,秦见天还是心疼了,大约强悍的人总是好了疮疤忘了痛的,否则也没有办法一直那样强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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