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炎劫情——萝卜子
萝卜子  发于:2010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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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的地面。
惊慌失措的林儿叫喊着,用力拉扯着他的臂膀,希望能得到他的回应。而他虽听得到,却再也没有
力气睁眼看她。地面的寒气慢慢地侵蚀躯体,夺去他的体热。一分分地,他想着,就这样一分分地
冰冷,沉入眼前的一片黑暗中,或者这样能令自己忘却那已经发生的所有。
模糊中,他被一双有力的手抱起,放入柔软的床榻。温暖的被覆上冰冷的身躯,那双手带着熟悉的
味道,抚过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然后悄然离去。
谁……
是谁呢?……
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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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云,你在做什么?”
温柔美丽的母妃微笑着,慈祥地看着手握毛笔的他。
“母妃,东云在习字。”露出笑容,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母妃身边去。一双如玉的纤手便抚着他
的头顶。他已十四岁,如今站在母妃身侧,竟然高过娇美可人的母妃半头。
“临的是哪一位的字?说与母妃听听。”
“父皇做太子时的太傅石奋石大学士,母妃听过么?他的书法如今之人称誉为前无古人之作,东云
临了一临,却不知像是不像。”
终究免不了兴奋起来,他历来最爱听母妃的夸奖,轻柔好听的声音说出赞赏的话,软软的听来何等
受用。偶尔他也会妒忌起那从不如何亲近的父皇来,有母妃这样的女子陪在身边,便是晚上难睡,
只需母妃说上些软软的话,便好入眠了。他走到桌边去,拿了方才临的字给母妃看。
“石大学士性格刚毅,正所谓字如其人,他的字遒劲有力,刚而不阿,绝似他本人性味。东云吾儿
,你虽临得他字的形貌,却不得字的精髓。徒有外表而空其内,这字看来还可,内里竟然柔弱起来
。”
“母妃为何这样说?东云很是努力,这不是方才开始临么?”
撒娇般拉着母妃的手,他自然知道母妃说得没有错。虽出身贫寒,却也是书香世家的女儿,母妃懂
的比他的启蒙老师还多得更多,但他还是想听母妃的夸奖。
“东云,你也不小了,还如小时一般撒娇。你可知为何母妃与你起字叫东云么?”
“儿不知。”
看他摇头,母妃疼宠地戳着他的额,微嗔地开口。
“你本名暮雪,这是你父皇所起,因你生在雪降之日暮落时分。但此名有下落之意,母妃便为你起
了东云的字,日后你成人封王,名便不可随意唤了,旁的长辈,友人,也须唤你的字才是。”
“儿记下了。”
“记下便好,母妃望你能象东边朝霞一般冉冉而升,你却在你父皇面前唯唯诺诺,连句话也说不清
。”
母妃摇头,他就靠了过去,粘在母妃身边。
“儿也不知为何,见了父皇便是如此。”
“你父皇又不是旁人,怎的见了他就说不出话了?看看你穆家若水哥哥,长你不几岁,方才来的时
候我才知他已经封了马前中将军,你与他自小一同长大,怎地就学不到点干脆性子……”
“什么?母妃,若水哥哥来了么?”
母妃的话被他半途打断,听了母妃的话,他才知道许久不见的穆思炎如今就在这里。一个多月前,
穆思炎忽然就不来伴学。听母妃说他到了从仕的年纪,不能再来同他共学,而要去做他父亲的助手
,他以为他的若水哥哥不会再来,心里一直难过得紧。不想他竟然来了……
“来了来了,他便在御花园里,别跑那么急,跌了就不好了……”
来不及听完身后母妃的叮咛,他知道母妃定然又在他身后叹气。但他却无法按捺得下胸口扑通乱跳
的心。
他飞快地跑出去,迎面而来的风卷起他的外袍,绸缎飞舞着,仿佛他雀跃的思绪。
穆思炎,若水哥哥,月余不见,他怎么样了?消瘦了么?不,他一定是更加强壮了,他家世代操兵
,自然不会落下半点习武的工夫。那么……在那习武的空隙中……他可曾有一星半点想过自己?呀
~~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面上飞起片片红云,如今自己所想的,若是被母妃知道了,岂不是更要说没点干脆性子……
他跑得气喘咻咻地,终于是望见了御花园,也望到那个已经比月季花高出许多,身着金甲的熟捻身
影。他还望见穆思炎转头看到自己,那开始现出男人刚毅棱角的面容在看见自己的瞬间化出温暖的
笑,与身后漫天的柔色晚霞映成同色。
快一些,再快一些,就快到了。
他踏在青石板铺就的花园小径,忽地脚趾在石板边缘绊了一绊,眼看就要到穆思炎身边时候,竟然
无回天之力地摔向地面。
他闭了眼,等着摔在冷硬地面的疼痛,却扑在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东云,怎地每次在这里你都会摔下去?”
睁眼看了,他正是伏在穆思炎胸口,那虽稚嫩却足够拥抱他的胸口在甲胄之下鼓动着,他就晕了头
,仰起头来怔怔地把穆思炎看了好久。
“你回来了?”
他问。
“我回来了!”
穆思炎答,然后穆思炎抱紧了他,紧得好象要把他揉进身体里去,却又万分温柔地,没有半点弄疼
了他……
长久的拥抱之后,穆思炎放开他,却趁着他不在意的时候,凑在他脸颊上偷亲了一口。
“啊……若水哥哥……”
以手捂面,想是脸都红尽了,热得烫手。
穆思炎却呵呵地笑,又吻上他的额去。
“若水哥哥,男子与男子,也能如此么?”
他不解。诗经中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描绘,或是投以木瓜,报以琼瑶的情挑。却都是说的男女
之间,换作了他与若水哥哥之间,如此亲昵,会否不妥?
“男子如何?女子如何?东云你还未曾去过鸽房,因此男女之事,你尚不能明了。”
“那是何处?哥哥去过么?”
他问,穆思炎笑着靠在他耳侧,轻声告诉他他所见到的事物……
“便是如此,连鸽子也有雄的与雄的凑作一对,也如雌雄一对的一般和乐,只要自己欢喜了,又怕
他什么旁的。”
穆思炎说话时候,他惊讶于方才所听到的,于是不知不觉被穆思炎搂定在怀中。
鸽房,宫内的神秘所在。原来男女交接之事,便是要假托禽类教导于这些皇家贵族子弟,却不想在
穆思炎眼里,看的却是凤凤于飞……
“我与你做一对鸽,自由自在翱翔于天际可好?”
穆思炎一句话,又让他热气上了脸。
“可好?”
见他不答,穆思炎又问。
“可好不可好的,若水哥哥说了便算罢……”
埋了头在穆思炎胸怀中,他已经羞得不敢抬头。
“东方有云,与我穆若水约了生生世世,便要长长久久……”
手指托起他的下颌,他一副羞赧的模样,尽数落在了穆思炎眼里。唇微微碰到一个灼热柔软的事物
,他一惊,虽是平日里对穆思炎的亲昵不以为意,这唇与唇相碰,却是生来的头一遭。
他缩了一缩,穆思炎却进了一进,终于四片唇合了,中间却颤抖如春风里初生的嫩草……

 

“与我穆若水约了生生世世,便要长长久久……”
蓦然醒来,他睁开的眼前却是一片雪色的白,空如天际。耳中传不来声,四周静得可怕……
长长久久,他赫然想起梦中的那句话!不,不是梦……是他与穆思炎的过往。
8
唇上的滚热,动情的颤栗,他从未有一日相忘,却终究无法与穆思炎长久。终于面前的白色散了,
望过去,是熟悉的东宫景色。
林儿听到他醒来的动静,正自门外赶进来,终于来到他床前,一句话也未来得及说,泪珠儿已经滚
落了一身。
“公子……公子你总算是醒了……奴婢真怕您再也醒不来了。您受了伤,又染了风寒,御医们都说
若您再有一日不醒便……便真的没救了……”
细声呜咽他听在耳里,林儿一个小小的身子,抖得如同秋风里的叶。女人,果然是水做的,便是眼
泪,也比男人多得多。
“哭成个水人儿了……”
他开了口,说出的话沙哑得近乎听不清。林儿慌忙到一旁倒了茶,送到他口边慢慢喝了,他才觉得
口里滋润了些。
“我……躺了几日?”
“若算上今日,已是第五日了。那夜公子你倒在门外,奴婢又扛不住,也没有人敢来帮忙。奴婢求
谁也不能,最后还是皇上他……皇上他……”似乎觉得不该说,林儿顿了顿,才又接下话去,“还
是皇上他过来看见才抱了公子进来,又传了太医来瞧着,这才勉强安顿下来。公子发了高烧,皇上
下了旨,若公子有个万一,不仅林儿,连带一班的御医也要给公子陪葬。”
林儿一口气说了,屏着吸站在一边,偷眼看他,正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
“醒了?那便好,你们都下去吧!”
穆思炎在话音落下时行了进来,冷冷地看着他。林儿慌忙退了出去,不忘最后关上门。

 

他望定了穆思炎,头上发晕,心底里虚凉。五日未曾进食,又染风寒,便是铁铸的身子也被掏空。
恍然之间,他又倒了下去。穆思炎却抢了上前,一手接住他的后脑,慢慢放倒在枕上。
“你应知,激怒朕于你将如何。”
穆思炎的手拾起他的,热的手指抚过铁链的痕,那些痕都淡了,却还是交错在腕上。穆思炎执着他
的手,送到唇边。
穆思炎呼出的热气暖了肌肤,一片柔软贴在伤痕累累的腕,他想抽回手,偏生没了半点气力,被穆
思炎握得牢固。
“东云,”唇离开他的肌肤,穆思炎拿起一边的湿巾,拭去他面上的疲惫,“朕……望你留在身边
……”
“臣不是……已经在皇上身边了么?”
他回答,心里虚浮地,没有半点实处。
冷笑一声,穆思炎掬起他一束发。
“人在,心不在,便是近在咫尺又有何用?东云,朕要的是完整的你。自躯体至心,无一处不属于
朕。而空有你躯体的傀儡,心却飘荡在云端天际,看起来朕赢了,却是输得彻底。朕赌上穆家九族
千余口性命得了你的天下,却抓不住你一颗心,朕……这一仗输得好难看呵!”
穆思炎望进他眸里,他心里就一抖,纠结出些针刺般的感受。
“伤了你,绝非朕所愿……东云,莫再逼朕。”
面前的男人吻在他的发端,话语中挡不住的悲伤,顷刻之间淹没了他。
其实,早在那个落日下的御花园里,早在双唇相接的瞬间,他的心,已经有了归属。第一次……他
怨了……
春花落时无觅处,化作香泥来年芳。
命如春花,一切若都是天注定的,为何要让他与穆思炎遭遇如此命运……为何……他也很想问,原
本早就心许的二人,竟然要如此针锋相对,竟然再也不能安然地投入面前这个怀抱。
为何!
他怨了,真的怨了!如果是命,能不能改……能不能改……
一时候心中苦痛,紧了胸口,竟无法呼吸。他大口喘息着在榻上翻滚翻覆,痛得眼前都模糊了。只
听见穆思炎的吼声。
“御医何在?御医何在?”
他模糊中抓了一手金色龙袍,手中丝绸的柔滑,竟然如刀切在他身上般的疼。
“若水——哥哥——”
一声喊之后,他身子一软,倒进穆思炎双臂之中。
……

 

……
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柔软的风中漂浮着,又仿佛是在温暖的水中漂浮着,他飘了许久,然后想起一首
诗……
那是他与他的若水哥哥所写的诗,诗里暗含了二人的名与字,字里行间句句交织着初初萌动的情愫
……
东风起处卷云飞,若水似玉流冰心。
暮色落雪芳菲乱,炎空飘霞索情思。
良人但约夜半时,月上梢头难自持。
但愿长久可待期,两心成双复相知。
……
第二章 嫣红
他在睡梦中,听见钟鸣声声。
一阵一阵的,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的钟声响起在飘渺的空气中,悠远绵长地飘浮在脑海里。
他听过这样的钟声,也是这么的长,连续地回响着,在父皇驾崩的那一天。
那一天,没有阳光。天气是阴沉的,就好象所有人的面容一样凝重。
前一日临睡前还饮了小半杯西域美酒的父皇,安然睡去之后,就再也不能觉醒。
清晨醒来时候,他只记得看见母妃红了一双眼,而自己则被换上了一身的素色麻衣。
依然是长长的队伍,左边一列,右边一列,臣子皇族依旧簇拥,而在他们中间的父皇却再也不会叫
他起来作对饮酒。
朱色厚重的棺木上明黄的锦缎,看起来格外耀眼,父皇躺在那里面,面色苍白,已经装点过的仪容
不让天生的帝王透露出寻常死人的灰败颜色,但他还是看见了,父皇耳根后露出的死色。
父皇就那么死了。
人生无常……十二个兄长哀伤哭泣,每个人身边都有一群臣子,那是他们各自的拥趸,只等父皇入
土,就要开始争夺帝位。
结党已成,作乱在即,兄长们的哭泣,也就带有了异乎寻常的意味。
只有穆思炎站在他身侧,冷冷一笑,着手牵了他的。
“伤心么?”
听了穆思炎的话,他浅浅点头。去世的是自己的父亲,给了自己生命血骨的人,纵使父皇从未看重
自己,却依旧是血缘的牵系,隐约地,心中疼痛着,为棺木中那个再也无法呼唤自己的男人。
“你的兄长们也很伤心,但他们更觉得高兴,因为你父皇并没有留下谁是东宫太子的嘱托。很快,
这个宫殿中,就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那一刻,他第一次看到穆思炎眼中跃动的光芒,那种仿佛嗜血的兽一般的光。
穆思炎那样看着他的兄长们,带着微微的讥诮,让他觉得某种无形的东西缓慢地向他的兄长们头上
压下,那种东西隐含着无边的残酷和寒冷,让他觉得恐惧。
他第一次对穆思炎觉得恐惧,他隐约知道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些他不应该看的东西,但他还来不及仔
细思索,一切就已经发生。

 

 

 

 

 


 
 

 


9
起因是大王兄的死。
大王兄先天痴呆,平日连说话也说不清楚,神智不过相当于一个三岁孩童。
他一直以为除了几乎完全无害的自己以外,大王兄也是不被当成对手的存在。但大王兄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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