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大夫人如同自己一样,表面敷衍地回应自己,不带一丝感情,甚至隐藏着恨意的话语,玅臻不失礼仪的入了座,方入座,玅臻注意到了餐桌上,多了一位不熟悉的生面孔,对方是位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孩儿,应为耐不住久座而不开饭,两只小腿儿在桌下晃啊晃的。
仅止于一眼,玅臻便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并没有特别讶异主子宠爱的男宠、脔童和自己一同用饭,这样的情形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要做在这里与主子的家人同进食,是要有本事的,没本事也做不久。
「主子呢?」环视了所有坐在桌边的人一圈,只看了一位不熟稔的顽皮身影,最熟息的身影反而未出现。
「主子说他今儿不上桌吃饭!」听到玅臻提出的问题,新面孔的小娃儿,扯着大嗓门如同对大夫人解释时一般,高声的答道。
听到娃儿的解释,玅臻微皱了眉头,明显传达了主子未出席这件事,造成了他的困扰。
有事必须与主子商量,而且这事越快进行越好,早上该去跟主子请安的,玅臻略微后悔早上没去向主子问安,而且心里对这事挂心的很,是不能搁着的,「那我去主子的院子吧!」放下筷子,玅臻决定速战速决,在众人异讶的眼光中,冲冲地离了席。
再次踏上前往北院的长廊,玅臻这次加快了脚步行走,瘦弱的胸膛开始有较剧烈的起伏,一步一步踏向薛家的主院,玅臻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想到主子对自己的疼爱程度,说不定真会答应自己的请求也不一定。
抱持着乐观的想法,玅臻再次向守在主院前拱门的奴仆打声招呼,便迅速地迈进主子平日生活的院子里,向主子休息的主房走去。
薛家主子的院子,是用上的千年木建造的,那一扇扇的门扉上还镶着许多晶亮亮的贝甲,对不靠海的武国而言,用贝壳的装饰,实在是一种奢侈。
在一扇雕着嵌贝百花的华丽门扉前停了下来,站在门扇两旁的的ㄚ环表情是一脸冷漠,对玅臻打扰并没有多加阻止或者撘理,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玅臻向门前的ㄚ环意示了一下,便恭敬地向屋里的人发话,任何时候都可以前来,这是主子赐与的特权。
听着屋里传来的细微磨擦声,玅臻的脸色微微地凝重了起来,但很快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向屋里的人恭敬地说道:「主子,玅臻有事一相求?」
延迟了许久,屋里才传出一句话,「什么事?」,薛财进的口气略微不佳,但对于极少提出要求的玅臻,还是有听听他的要求的必要性。
微弱的轻喘,伴随在主子发话之后,不被他人所查地传入了玅臻耳里,一股不安的心情慢慢地从玅臻心底溢了出来。
压下那股不安,玅臻顿了顿做好万全的心里准备,才再度谦卑地对主子说道:「玅臻出门数月为主子办事,回来后才自觉到自己的武艺是在太不精进了......」一路来,在狭道与火莲交锋,在拓拔王宫遇到强敌,还有天天欺负自己的龙童,玅臻没一位是打的过得,自己的武艺造旨在他们面前,是多么的不精与粗糙,也不是没意识到的问题。
「所以......」想接着讲下去,却发现屋里没有任何回应自己的声音,玅臻疑惑的问道:「主子,玅臻有打扰到你吗?」
主子你有在听吗?引颈向屋里看去,玅臻只看到那一层又一层的华丽叠帐,连主子的身影也瞧不见。
伫立在门口好一会儿,玅臻心里局促不安,等不到主子回应的声音,只有稀稀疏疏的杂音,从层层纱帐中传入玅臻耳里。
「主子......」忍不住再度轻唤房里的人,玅臻已离开龙童身边多日,不想再耽搁了。
玅臻这一声"主子",就像投入湖里的石子一样,石沉大海等不到回音。
一人呆站在这里,那守在一旁的ㄚ环都用异样冒犯的眼光偷看起了玅臻,玅臻心里就更急了,才要再唤主子,便被一声突然的怒吼震摄住了。
「罗唆!退下!!」受不了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他的好事,薛财进恶劣地驱赶打扰之人。
吓!从没被主子这样怒斥的玅臻,惊吓地愣在屋前好一阵子,ㄚ环见着了玅臻吃鼈,都低下头用大袖捂住嘴巴偷笑呢!
等玅臻反应过来,一双小手扭着衣领都扭地惨白了,才紧张地开口:「对不起,玅臻冒犯了。」说完,立刻掉头就走。
回房的路上,玅臻急速地走着,快速地穿过长廊,紧窜在胸口的小手泛起了一层薄汗,一串串画面闪过玅臻眼前,令他更加局促、慌张。
自己初次目睹阮颜清真面目时,那激荡在心里的情欲;廖哥在房里看着从晴姐儿那里偷来的阮颜清画像;误闯拓拔皇宫时,见着的惨忍画面;还有方才主子屋内的稀疏杂音,这些记忆中的影像,都像是在暗示着玅臻,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
脚步突然煞车,停了下来,玅臻站在无人的长廊上,忍不住回头望向主子的北院,华丽浮靡的主院已在数条长道之后了。
但愿一切只是自己多心了......
......
没有欢笑与嘻闹的日子,过得特别缓慢,回到薛家也不过短短数日,却像度日如年,日子一天比一天还长。
玅臻准时地在正午时分跨过南院侧厅的门槛,而薛进财的妻妾似乎比玅臻更加准时,一群人早已在饭桌前面坐定。
一群女人冷冰冰地打量过玅臻,便不再多瞧他一眼,对于妻妾们那扫上自己身上藐视的神情,玅臻已是相当习惯,如入无人之境般在自己专属的雕花凳上坐下,反正哪一次不是在众人鄙夷的眼光中入座!!
不过坐在玅臻对面的小家伙倒还不很习惯,一张比巴掌还小的脸没有一点笑容,僵硬的表情将内心的不爽快全泄露了出来。
看来小家伙在自己来之前,受了不少妒妇的气呢!玅臻边这样想着,边习惯性地环视饭桌一圈,秀气的眉头随着一一扫过视线的面孔,而皱了起来,主子今日也不来用膳吗?
擦拭地一尘不染、油亮精光的主位,少了薛财进的身影,玅臻已无在这用膳的心情,薛财进数日见不着人影,玅臻心里的担忧就更添一分,花雕的椅子还没坐热,人就已站了起来,又要离去。
再去北院看看吧!说不定这次能见得着......玅臻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匆匆,去匆匆,完全遗忘了薛财进几日前下的禁令──一律不见客,那隐隐约约在脑中浮现的想法令玅臻担忧,一再作出有失分寸的事来。
「玅臻,我向来看在主子的份上,视你如姊妹般对待,但没道理老让你爬到我头上来!」见玅臻连筷子都还没碰到就要离去,薛家的当家主母可再也看不下去了,急促地放下手边的茶碗,恶狠狠的斥责道。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对玅臻包容性已达到顶点的大夫人,怎可能放过这次教训那些不要脸男宠的机会,难得薛财进近来对薛家的事不闻不问,正是她给他们下马威的时候。
正要踏出门,玅臻却被那尖锐、充满妒火的声音拉了回来,转过头去冷冷地凝视了那贵为一家之母,却还要被迫讨好下贱男宠的女人,「这句话,我当是没听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被玅臻不合龄的冷静与淡然激怒,薛家最端庄大方的大夫人,难得失礼地站了起来,怒斥玅臻。
没再理会女人莫名的妒意,玅臻现在才发现这位生活富裕、穿金带银的薛家主母,其实也只是一位失了丈夫宠爱,怨妇般的可怜人物。
和一位可怜之人,争什么?在遇到主子之前,玅臻也只不过是一位卑贱的下仆,主子给了他一个蜕变的机会,和龙童相遇,让玅臻找回了真正的自我,玅臻是幸运的,在众多被贩卖的孩童里,他的际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不知身着华丽衣裳的薛家女主人,可有玅臻这么幸运了?
弯弯绕绕,玅臻再度走向通往北院的长廊上,秋天已步入尾声,越来越多的寒气,迫使树上的黄叶,全都飘落了下来,在地上铺出了一条金色地毯,连连绵延直到尽头......
将主子不见客的命令抛在了脑后,玅臻快步地走向北院,只希望能快点得到主子的承诺,实现自己现在最期盼的事情,这样内心的不安也可以得到舒缓,随着不安的扩大,玅臻就更加希望立刻见到主子。
有些事要当面确定才能安心的,那些潜伏在内心的不安,总伴随着一些影像出现,那是令人感到痛心与作恶的记忆片段,一位绝代男宠往生后的可悲遭遇。
在踏上北院的土地,不似以往的来去自如,两名充当打手的奴仆,用木棍架起了屏障,挡住了玅臻的去路。
在薛家,玅臻拥有他一定的地位,到哪里都如入自家后院,如今却被人挡在了北院门前,玅臻有些讶异,发话的口气也重了些:「你们这是做什么!?」
「玅臻少爷,主子有令,谁也不能进。」训练有术的奴仆立刻回答玅臻的问题,毕竟在这大院里做事,就要知道除了薛财进,谁是第二位不能得罪的人物。
「......」看门下人的回答,令玅臻的脸色随之凝重了起来,原本隐藏在期望之下的不安,像一滴掉落在清水中的墨汁,扩散的越来越快,将一盆清水染上一层污浊。
像嗅到了在拓拔皇宫乱闯时,从金碧辉煌的寝房里传来的阵阵檀香味,那浓郁芬芳的檀香,是梅糖球的糖衣,拐骗了世人,让人无从发现那糖衣里,包理的烂果子。
一切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吧!!凭着队主子的信任与倾慕,玅臻压下在心中无限扩张的担忧,摆出了平时冷淡、不近人情的冰冷表情,严肃甚至表现得有些傲慢地对负责看守的人员喝道:「好大的胆子!」,脚也向前踏了一步。
完全在玅臻的预料之中,奴仆握着木棍的手更使力了,企图阻挡玅臻的入内,嘴上呆板地大声回道,「抱歉,玅臻少爷!主子有令,谁也不能进」,深怕得罪了玅臻少爷,守门仆人只能扯着嗓门更大声的说着。
「哼!你们不让行,就不怕我告诉主子,事后倒大霉!」故意摆架子地吓唬两位没胆的守卫,玅臻总是在龙童那儿吃瘪,回来了,自然是他板回颜面的时候。
「让我进去!」两手一推将棍子架开,玅臻便轻松地跨过了北院入口的拱门。
两名守卫没敢在拦,玅臻少爷可拿出了主子来压人了!薛财进宠腻玅臻,是众人皆知的事,没准玅臻少爷一抱怨,薛财进就真回头反咬两人,反正这种事在大门大户里,也是屡见不鲜,不如放点水,让人溜进去。
一踏进北院,玅臻便无心继续计较两位守门的失礼,跨大步的迅速迈向主厢房,心里直想着亲眼确认些事情,证明那些在脑海里浮浮沉沉的想法,只是自己多心了。
「玅臻少爷!这里您不能乱闯啊!」在北院里最美轮美奂的厢房前,负责站门的ㄚ环见了玅臻门一推就要入内,连忙阻止,可惜谁都畏惧玅臻背后的势力,只敢嘴上说说,没胆做些拉扯、阻挡的动作,轻易地就让人闯进去了。
扶住嵌着海贝的门扉,轻轻地推开,两扇门扉便轻而易举地分了开来,将屋内华丽奢侈的摆设呈现在玅臻面前。
高级的镶贝壳木桌摆放在厢房的中间,卧榻上的纱帘垂落,一层又一层的黄金纱,掩去了幕帘后肮脏的真相。
宽大的厢房里,镀金的茶架上,冉冉的薰烟自金炉中漂升,呛人的香味似试图掩盖住那藏匿在黑暗之下的龌龊事。
如同在拓拔皇宫的意外闯入,宽大华丽的厢房、令人窒息的甜香和漂浮在空气中遮掩不住的麝香味,太过相似的一切,让玅臻产生了错觉,彷佛那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事情又将发生在自己眼前。
风调皮地从入口吹了进来,金色的纱帐似魔女的柔夷般轻轻地摆荡了起来,纱帐上一波又一波的浪涛像魔女的召唤,吸引着玅臻前来一探究竟。
抓住帐帘交叠的缝口,玅臻秀气的小脸是惨色的苍白,自己对主子的忠诚与信任,受到了自己的质疑,彷佛自己一直坚信的一切,会随着幕帘的揭开而崩溃。
不是没料到会有着样的结果,只是一直逃避着,总告诉自己一切是自己多心了,就算早已明了真相,却宁愿蒙蔽自己的双眼,欺骗自己的内心,也只不过想相信恩重如山的主子,是一位仁心大爱之人。
主子从没让我失望啊......
缓缓地揭开纱帘,玅臻心中依旧抱持着对主子最后的一丝信任,他并不想在心爱的主子床上,看到那位享尽荣华却如泄欲玩偶般渡过一生,死后仍得不到尊重与自由的可怜之人。
正午的阳光透过玅臻揭开的裂缝溜了进来,将静默地平躺在床上的人平凡、书卷气息十足的相貌揭露地一览无疑,弯秀的眉毛、轻合的眼帘,阮颜清就像睡着了一般,祥和地躺在嵌贝雕花大床上,可身上点点的淤青和各种新伤旧伤,透露了他死后依旧得不到安祥的日子。
揣紧的小手将纱帘抓出一条又一条的皱纹,玅臻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上冲到了脑部,胀地脑袋发昏又发晕,可意识又相当的清楚,有足够的理智判断现在的状况。
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全身抽畜般轻颤着,玅臻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地清醒,清楚地知道之前的自己都是生活在怎样的梦幻泡泡之中,那是用谎言和欺瞒所编织之来的梦幻泡沫。
太过分了!主子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有些愤恨自己信错了人,自已最敬爱、崇拜的主子,竟然是一位毫无道德感、慈悲心的禽兽!
阮颜清静静地躺在玅臻眼前,并不纤细柔弱的胸膛上遍布紫青,原本小巧粉嫩的乳首也已青黑肿胀地像两粒葡萄,牙印伴随着破皮落印在身体的各处,上身已是如此,隐没在丝绸薄被之下的就更无法想像了。
站在床沿,玅臻凝视着受尽沧桑的可怜人儿,心中的心思是千回百转,开始恨自己为何将他带回,让他继续承受那些禽兽不如的男人过多的性欲,何不将他留给龙童带回天山,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就此远离尘嚣。
自责地红了眼框,玅臻紧抓着纱帐的小手用力地都失了血色,嘴却坚毅地抿成一条线,飞快地在心中下定了违背主子的决定,布着血丝的兔子眼也随之绽放出坚定不渝的光芒。
抽下丝帐,覆盖在尸体之上,玅臻下定决心要带尸体离开这里,解救他于千人用、万人尝的命运,尽管这个决定违背了主子教导他的忠诚与绝对的服从,但玅臻选择了自己最根本的人性。
将丝布缠理在尸体上,玅臻脑海里只剩下迅速带着尸体离开的念头,他该祢补自己所做错的事情,书卷气浓厚的可怜人,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忙着包理尸体,紧张、激动的情绪似乎也降低了玅臻的敏感度,连从门外有人踩着浮重步伐走了进来,也没有察觉,直到对方靠近身边来。
警戒地转过身时,人已站在了玅臻面前,有些心虚地从床帘撕下的纱布藏在身后,玅臻慌张地对来人叫道:「主子......」
「啊!!!」话还来不及说完,一力道十足的巴掌便结结实实地落在玅臻的脸颊,打的玅臻是晕头转向,重心不稳地往地上跌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先出手才质问,薛财进也不怕错怪了玅臻,他养的狗他要怎么对待都行!
盯着随着玅臻扑倒掉落在地板上的布块,和床上少了一半纱帐藏都藏不住的阮颜清尸体,薛财进的火气上来了,没想到自己养了一只吃里扒外的狗!
「主子......我......」跌坐在地上,玅臻不敢自信地抚着火辣辣的脸颊,鲜明的五爪印在白皙的小脸上,挨揍的半边脸已高高地肿了起来,连嘴角也破了皮。
薛财进用看着一只畜牲般的眼神扫视着玅臻,愤怒、龌龊的表情爬上了敦厚老实的脸蛋,一直藏在心里的鄙夷与唾弃也不再遮掩,清清楚楚地表现了出来。
薛财进丑陋的表情,满是对玅臻这种被自己调教出来,玩弄于手掌心中的傀儡的嘲讽与讥笑。
不想再被主子那令人心寒、绝望的表情所凝视,玅臻屈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摸着被打肿的地方,头垂得低低地不敢正眼看着主子,另一只扭着衣摆的手更是无助地轻颤,玅臻的一双大眼里尽是恐慌,他怕......怕主子讨厌他了!
「主子......臻儿不是故意的,臻儿只是想......只是想......」怕了主子那样的表情,玅臻想为自己的行为做个解释,奈何第一次面对亲爱主子的怒气,玅臻已是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说起话来稚气的童音都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