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圣堂
圣堂  发于:2010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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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肩在街边走着,他们都言语甚少,好象在各想各自的心事。在走到秦通所住的富人区“青

领别墅区”不远的青领花园时,沈放站住了脚步。
“从这里边穿过去吧。”他提议道,“从这儿穿过去比走大道近。”
“喔,行。”珺玮看了看花园敞开的门,同意了。
青领花园可以说是青领别墅区的附属,由于园内全部是花草树木、喷泉假山,以及一些公共

体育设施,所以用不着锁大门。晚上会有约会的情人和遛狗的主妇光顾,象沈放和珺玮这样

两个大男人在里面散步还真不多见。
“哎,刚才,你都跟秦通说什么了?”沈放突然问。这个问题虽然好象从天而降,却已经在

珺玮的意料中了。
“没说什么。”回答的声音很小。
“是吗,那他怎么找我来谈了?”沈放低笑的语气让珺玮极不舒服。在半天得不到回答后,

他又开口:“你放心吧,秦通没出卖你,是我看出来的,凭我的直觉。关于你们都说什么了

,他一个字也没讲。”
“我觉得,你最近心情不太好。”珺玮尽量婉转地说。
“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不说我哪儿知道。”
“那好,过来,我告诉你。”沈放抓住珺玮的手腕,把他拉进一旁的灌木丛。中间有一棵高

大粗壮的柳树,在夜色的烘托下,树丛中的气氛显得相当诡异。
沈放让珺玮靠在树上,右手撑在树干上,左手搭住珺玮的肩膀:“你还记得我头些日子跟你

说过什么吗?”
珺玮的眼神有些茫然,他极力搜寻着记忆,可就在答案已经找到的同时,沈放已将它说了出

来:“我问过你,敢不敢把咱俩的事公开,你当时说什么了?嗯?你说太难了,怕得不到承

认,还记得吧?”
“记得,可是……”
“别‘可是’,我现在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敢不敢把这件事公开?”沈放的逼问让珺玮有些

怕了,他极力使自己保持冷静,同时拼命寻找着最合适的词句来拒绝:“你也得替我想想,

对不对?我和你不一样,你是自由职业,我好歹是个老师,就算我没进哪所学校,只是当家

教,那我也是老师,要是公开了,我以后怎么……”
“怎么做人,是吧?”沈放有些生硬地接去了话尾
“倒没那么严重,就是,根本没法再做家教了。”珺玮侧过脸,想躲开沈放的注视,却教他

一下子搬回了下巴。
“那就别做了。”话音未落,沈放的吻已压了下来,珺玮根本来不及反驳,那种报复般的吻

不仅湿热而绵长,而且还格外霸道,纯粹就是强取豪夺。
直到胸腔内已被抽尽了氧气,这个吻才结束。珺玮急切地呼吸着空气中的氧,然后一把推开

沈放,低喊出声:“你是可以无所谓,但我做不到,我必须瞒下去,除了教书我不会做别的

!你别忘了,我还欠着秦通钱呢,要是不工作,我拿什么还他的钱?!”
“大不了卖给他!你们一起住了两年,都干了些什么我都懒得问,大街上流言蜚语的,你别

以为我不知道!”
“你混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沈放脸侧,“你也太不要脸了!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哪一

点对不起你了?!我还从来没问过你呢!谁又知道你这两年干了什么?跟多少人上过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跟我这么说话……”
珺玮愤怒的嘶喊结束在沈放的一个耳光之后,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沈放头一次打了珺玮。
下一秒钟,两个人都愣住了。珺玮单手捂住刚刚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终于知道了

挨耳光的滋味,他也明白,沈放刚刚挨他的那一巴掌也一定这么疼,或者说比这还要疼。
灌木丛旁已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了,沈放看向他们,眼神格外恐怖。他朝不明所以的旁观者骂

道:“看他妈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
人群散去后,沈放低头注视着珺玮的脸,沉默了好久,他终于抬手扳开珺玮捂着自己脸的手

,借着有些幽暗的路灯光,他发现了珺玮有些苍白的脸颊上那明显的红掌痕。
沈放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轻轻抚着那红痕,动作温柔地让珺玮一下子哭了出来。
打开沈放的手,珺玮擦着眼泪,可越擦,泪水就越控制不住,眼睛疼得厉害,仿佛针刺一般

,而心里,更是疼痛难忍。
沈放无言地看着珺玮擦眼泪,在看到那双眼以变得红肿时,他终于抓住珺玮的手,然后一把

将他抱进怀里。这一举动并未能止住珺玮的眼泪,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泪腺。他尽力把脸埋

进沈放的颈窝,低低地哭出了声。
“珺玮,我错了,我不该打你,别哭了啊。”沈放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缓解因为啜泣而

变得急促的呼吸,“我知道你不容易,你不喜欢应付学校里的人际关系,所以才当家教,我

明白。可我真的……我真的心里不舒服。我只不过是个打散工的人,才高中毕业,你呢,重

点大学毕业,论学问,论人品我都比你差得远得多。我配不上你啊。”
珺玮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眼泪,但仍然不想离开沈放的怀抱。他清楚得

很,现在旁边一定还有人在用种种不同的眼光看他们,但珺玮已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了。
“我一直没跟你说,珺玮,这些日子我越来越难受,我觉得我快疯了。我一天比一天觉得累

,这种滋味我真的……受不了了!”沈放紧紧地闭着眼,他都快要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只是在那儿低喃着。
“我也快让你逼疯了。”珺玮抬起头,凄然地和沈放对视,“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也不

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觉得我一直在自作自受。当初是我先提出来要正式跟你做朋友的,

你那时侯不是就说过吗,你不敢保证一定会有结果,可我还是跟了你了。两年半以前,你要

分手,理由就是我不让你做到最后阶段。当时我没有跟你死缠烂打吧?我不想那么贱。你一

走两年,回来了,想和好,我也跟你和好了,也跟你做到最后了。我原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你

,结果我又错了。我是走一步错一步,一直错到今天。你以为就你心里难受?我告诉你,我

心里比你还难受,我日子过得比你还累。”
“珺玮。我……”沈放被珺玮的一番话吓住了,他一时间有些语塞。
“我知道,你是那种心里放不下事儿的人,你一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就是想留你也不

可能。”珺玮慢慢从沈放怀里挣脱,语气听来格外平静,“反正你也有话在先了,不保证有

结果。这句话我一直没忘,我不敢忘,我就是怕哪天你一说要分手,我心理不平衡。沈放,

你就放心吧,有你这么一句话垫底儿,就算你什么理由都不找,照样可以和我掰。”
沈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珺玮。他不知道珺玮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一

向温和、天真、爱撒娇的珺玮,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放,我问你,你爱过我吗?”他的语气又变得有点惨淡了,“说实话,爱过吗?”珺玮

明白,自己问这些实在很可笑,如果是男女之间这样问,尚合于情理,可他是男人,男人问

男人这种问题,又是在这种状态下,这就只让珺玮觉得悲哀。
“我……我喜欢你,我一直特喜欢你。”沈放说这话时一阵耳鸣,他的语气听来前所未有的

心虚。
珺玮轻轻地笑了:“好,太好了,你真是太精明了。说喜欢就不用负责,说爱就必须负责。

沈放啊,你真不愧是在外头混了这么些年的人,说话办事儿就是不一样,你一直给你自己留

着后路呢!”
“珺玮!”沈放想反驳,他受不了自己被这么说,可他张了好几次口,竟然一个字也没说出

来。他看着珺玮的脸,心底涌起一抹浓深的凄凉。他想抱抱珺玮,但不知为何,一双手就如

同已不再属于他了似的,死活也抬不起来。到最后,他能说的,也就只剩下这一句了:“珺

玮,你别恨我,你别恨我!”
就是这一句话,让珺玮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夜色,哽咽般地叹了口气:

“我恨死你了!”
沈放还能说些什么呢?这几个字已经足够他哑口无言的了。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再说

什么都只能是狡辩和敷衍了。
“行了,就这样吧。我一会儿回秦通家去住一宿,明天去拿我的东西。你安心上你的班去吧

,我收拾完东西就走。钥匙我会去PINK
BALL还给胡朋朋。”珺玮说完,朝沈放微微一笑,笑得恨恨的,“上次是你甩我,这回就算

是我甩的你吧。今后各走各的路,你又自由了。我这就回秦通那儿让社会上的那些变态继续

制造谣言。成,那我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吧,拜拜。”
珺玮抬手拍了拍沈放的肩,然后转身就走。他一开始走得并不快,但后来他加快了脚步,最

后,他跑了起来。
沈放站在树下,愣愣地看着珺玮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花园门口。他慢慢向后退了几步,硬撞

一般地靠在了树上。
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有点反应不过来呢?刚才他和珺玮各自说了些什么?他怎么一时

间好象忘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了呢?
刚才被珺玮打了一记耳光的脸颊仍然有些发麻,这种有些怪异的感觉提醒着沈放十几分钟前

发生的事。
珺玮走了,在留下一句“我恨死你了!”之后走了。
沈放完全没反应过来,好半天,他才终于意识到一个现实:珺玮要和他分手,珺玮把他给甩

了!
“天啊……”沈放捂住嘴,瞪大眼睛看向花园的门口处。
他觉得今天的事太不可思议了!大约一个月前,他的心脏状况恶化,一个月来,一次又一次

的发病让他不敢和狻玮肌肤相亲,他怕在过程中发病。于是,他只能表现得冷淡一些。
二月四日的那个不眠之夜,他想了许多,他甚至想到了应该个珺玮分手,这样于己于人都有

好处。可是,他又真的真的舍不得!
沈放很清楚,他的病就算靠药物也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先天性心脏病和后天的是不一样的

。早晚有一天,也许过不了几年,他就会死在这个病上。他不仅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更怕看

到珺玮为他伤心欲绝。与其这样,倒不如就和珺玮分手吧。于是,他准备了许许多多的理由


现在,这些理由终于生效了!
他用这些理由和格外伤人的话成功地惹恼了珺玮,成功地让珺玮在他提出分手之前就先行甩

了他。
这下他可塌实了,他塌实到极点了!
“呵呵……”沈放单手捂住脸,笑声有些奇怪。他又想起跟秦通说过的话了,他说自己的病

已经好了,真讽刺!他真会撒谎!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切罪名都可以往他身上推了。没良心也好,残忍也罢,只要不会双

方都长久地痛苦下去就足够了。
沈放有三个缺陷:暴躁的脾气,自卑心理和心脏病。前两种还不是很致命,可第三种却是关

乎生死的。而现在,再加上有珺玮这么个存在,所有错综复杂,根本理不清的矛盾就统统地

摆在他面前了。
凭沈放的性格,最好的解决矛盾的方法,就只剩下和珺玮分手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珺玮会先甩掉他。
刚才珺玮的话让沈放震惊,他没有想到珺玮的处境也并不好,长久以来,一直以心脏病为梦

魇的他,从未想过珺玮的心理状态是个什么样子。
“我走一步错一步,一直错到今天。”这句话让沈放心酸。他和珺玮长久以来铸成的错以深

之又深了,这次分手,是错的终结,还是另一个错呢?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一种苦涩爬上他的心头,沈放连他自己都惊讶地落泪了,然后,由心脏传来一阵绞痛。
这种疼痛与枯涩纠结在一起的感觉让沈放一阵阵眼前发黑。他想快点离开这儿,可刚走出灌

木丛,他便脚一软地跪倒在地。眼泪滴在地上,也滴在他撑着地面的手背上,滚烫的泪似乎

也烫在他的心上了,让他更加疼痛难忍。
“哎,你怎么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沈放抬头看时,注意到那是一个

白发的老者,旁边还有一位年龄相仿的老妇人,想必是老者的夫人。
“哦,我……”沈放半天才吐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
“生病了吧?去医院吧?”老妇人在一旁搭话。
“让我死了算了!”沈放抹了把眼泪,低声自语着。
老人并未听清:“什么?你说什么?”
沈放想说自己心脏病犯了,可他没有。他强忍着抽痛,抬头朝两位老人恶意地笑着:“我毒

瘾上来了,有粉儿吗?给一口。”
不明真相的二人一下子惊呆了,他们有些惶恐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赶紧从沈放面前快步走

开了。
看着他们慌张离去的背影,沈放大笑出声。越是笑,心脏就越是疼;越是笑,眼泪就越是多


到最后,当疼痛过去,眼泪也止住时,他已完全没了力气。他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呆呆地看

着从他身边经过,以异样眼神看着他的每一个陌生人,直到寒冷让他再也坐不住了才起来。

他朝花园的后门走去,从那儿出去后,便是通往水仙小区的路了。
他慢慢地走着,看着身边的景致。泪水已被夜风吹干了,刚刚沾到过泪痕的地方,现在都觉

得皮肤发紧。沈放苦笑着使劲抹了把脸,然后加快了脚步,很快地,他的身影便融进了人流

当中。
——20:23——
一声门铃响起,秦通忙扔下手中的笔,下了楼。他边走边在奇怪谁会这个时候来访,等借着

门灯看清外面站的是珺玮时,秦通纳闷了。
“怎么回来了?落下什么东西了?”秦通忙打开雕花的院门,把珺玮让进来,“哎,沈放呢

?”
“他回去了,我能在你这儿住一宿吗?”珺玮吸了吸鼻子,用刚才哭红的眼睛看向秦通。
“怎么了?”秦通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住我这儿了?是不是和沈放吵架了?”
“其实我不止想住一宿,我想一直住你这儿,行吗?”珺玮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秦通可笑不出来,他抓住珺玮的衣袖,进一步追问着:“到底怎么了?啊?到底是不是和他吵

架了?”
“何止啊。”珺玮的笑容消失了,他甩开秦通的手,看向旁边已排干了水的游泳池,“我们

刚刚……分手了。”
*    *    *    *    *
——2007年11月2日 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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