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睡房——离渡
离渡  发于:2010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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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远抬起我的脸,沉默的凝视着我的眼睛良久,才叹了口气。‘愿愿,如果我今天不走你还会不会害怕?’

‘我不知道。’我轻轻摇头。

‘那如果我从今天起都不走呢?’看着我有些错愕的微张着嘴巴,梁远微笑着将我拥到怀里,‘赵柏橼前几天收下了最大的一批皮具,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他对我们关系的怀疑,他已经逃不掉了。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你呢?那个和陈副市长作对的宋渝怎么说?愿意帮忙么?’

‘我是不是很烦?’我稍稍推开他,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有些事明知……’

‘你能说出来就很不错了!’梁远用手指点着我的嘴唇,‘听着烦总比什么都听不到要好。这个话题就此打住,看起来你也不想说宋渝的事,反正我也知道你的手段,还有许平和范懿宣帮你,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说起来,今天才是我们在这里过的第一夜,愿愿,’梁远的嘴唇替代了手指,触碰过我的眉毛,眼睫,下颌,‘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我享受的回应着,以为两个人的世界真的存在。在他的面前,我总是刻意的回避着公事上的问题,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种下意识的保护,让我和他的感情不受一点外界的侵蚀。梁远包容,甚至纵容着我的幼稚,让我拥有了从未有过的肆意快乐,却也让我更加无法忍受一点点失去的可能。

 

28.

‘宋渝是个异常谨慎的人。’这是我从梁远口中听到的关于眼前这位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的全部评价。

范懿宣则说,‘他是个擅长等待的野心家,只不过,他的耐心大到足以让他冬眠了。’

我想他们两个是同样的意思。这个人无时无刻的不想攀上高位,可如果没有让他信服的机会,他也绝不会向前迈出一步。现在的我,就是要把这个机会送到他眼前。

‘我再敬宋叔叔一杯,’范懿宣站起身将宋渝的酒杯倒满,‘下个月的换届选举,宋叔叔就是我们的市长大人了,到时候小侄还得请您多多关照呢!’

‘别别,’宋渝含笑将范懿宣拉着坐下,却没碰一下酒杯,‘老陈他比我资历高,群众基础好。这次你宋叔叔参加竞选,那完全是为了向他多学习学习,可不敢想什么当选的事。懿宣,你这小子可别到处胡说给叔叔惹麻烦啊!’

‘要我说范懿宣的话虽然有些草率了,可也算不上什么乱讲。’许平陪笑着开口,‘宋副市长前些日子里亲手抓的那个城市形象工程,发动市民维护环境,拨专款实施资源的分类回收,特别是成人礼上提出的‘让绿色和自己一起成长’,和成年的青年们共同种下树苗的行动,更是成了全国推行的典范。还有之前的地下管道整理,自行车二手市场的整顿,方方面面的政绩,要我说整个市府大院,也没什么人能出其右了。宋副市长在我们这些个小辈面前这么谦虚,是不是太见外了。’

‘小许啊,你是个实在孩子,叔叔看出来了。’宋渝拍了拍许平的肩膀,‘不过既然不是外人,今天咱们就不谈外事,只论私情。’

许平有些不知所措的干笑了几声,求助的望向我,范懿宣则是满不在乎的自顾自的吃菜。

我拿起一双未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只鲍鱼给宋渝,‘宋叔叔说得没错,本来就是要让宋叔叔透透气,轻松一下,才请您来吃这顿饭,这个时候还谈公事,实在煞风景。来,您尝尝这支鲍,看看味道如何。’

‘还是程愿懂事!’宋渝依言尝了一口,跟着连连点头,‘不错,且不论这做法,单说这支鲍,肉质肥厚鲜美,想来就只是蒸熟后,淋少许蚝油而食,也可称为极品了。’

‘宋叔叔果然是有见识,这个是正宗的日本青山县网鲍。不过网鲍虽好,也要识货的人深得其味,才算不暴殄天物。只是这市面上像宋叔叔这样有慧眼的又有几个?这种时候就要是店家的宣传讲解功力,让所有人都有机会知晓它的尊贵特别,否则让它和那些个便宜货一样随便吃下去岂不可惜?宋叔叔,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宋渝大笑了几声,‘真不愧是大家子弟,小小年纪说出话来就有板有眼。看来你也算是深知食经,’他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小盅鸡煲翅,‘不如你再来说说看这个,是不是也真如价格一般名贵,甚至压过了网鲍?’

我淡淡地笑着,将那个小盅拿了起来,‘这鸡煲翅究其选用的材料——天九翅,本是极好的,外形上翅针不散,色泽也算剔透鲜亮。只可惜做汤底的鸡和火腿味道不能融合,一道名菜就此竟毁了。不过,这当然也得行家才能尝得出来。这道鲍鱼表面普通,却胜在纯正;这道鱼翅,外表华丽,却失于混杂。宋叔叔,不瞒您说这家店本是程家的产业,您看我这个挂名主人对您是不是十足的诚实周到?只要您开口问上一句,就既坦言鲍鱼的尊贵,又直陈鱼翅的瑕疵。至于价格,我深知它们的品质好坏,可以将它捧上去,当然也可以把它压下来,在我一句话,也在您一句话。’

‘宋叔叔,’范懿宣在一边笑着放下筷子,‘你可是不知道程愿这人,我认识他十几年了,也没见他这么老实过,真是只有您才治得住他。您要是有什么事还不清楚,一定别客气随便问,让我们也沾沾光!’

‘这样的食评我当然是乐见,如果样样菜色可以物有所值,也是件好事。’宋渝若有所思的望着我,‘不过程愿,叔叔我有点好奇,既然这家店是你们程家的产业,你真的能就这么把自家店里招牌菜的声誉毁了?’

‘宋叔叔,’我帮宋渝重新倒了杯酒,‘这里是程家的,可不等于是我程愿的。这家店小侄很喜欢,不过人小力薄,想要买下恐怕只有在它陷入困境,急于出售的时候才能办得到了。您看,为了那一天快一点到,我也得做点事啊!’

那场不谈公事的晚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我正听着许平和梁远两人讨论收购发生时采用的资金调度的具体措施,以及出现紧急状况的应对办法时,接到了范懿宣的电话,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快。A507色时荒外透天:)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程愿,叫上梁远还有许平,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我们现在有正经事要忙,不像你范大公子整日里吃喝玩乐!’我对着身旁的梁远和许平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们稍停一下。

‘喂,程愿,我在你面前可一向是任劳任怨,什么时候有福气当公子了!’范懿宣在那边大笑着说,‘今天也该轮到你慰劳表示一下,就算不为我,为我那个帮你查出陈密陈副市长就是程氏秘密账户所有人的师兄,也是份数应当吧!’

‘怎么,范懿宣,终于舍得把你那个宝贝师兄拿出来见人了?’我忍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那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美人儿,能让你对我们几个都藏着掖着,生怕抢了你的!’

梁远笑着凑到我身边,对着我手里的电话喊了一句,‘范懿宣,别听愿愿胡说,宋渝那边应声了?’

‘可不是,今天他打电话说是要和程愿再细细谈谈食经,你也知道那个宋渝,他肯这么讲那就是相信了。宋渝,陈密,钓这两条大鱼的线可是师兄和我连起来的。程愿你到了今天也该付个首期了吧!至于我师兄,’范懿宣在那边得意地笑着,‘虽然不敢说长得比你好看,但也不差什么,而且个性嘛……’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在一个名叫‘Reborn’的酒吧里,终于见到了那位神秘的师兄。我记得当时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连领结都没有带,站在吧台里闲适的调着一杯silver
      bullet。听到范懿宣的招呼才抬起头,淡淡地笑着向我们伸出手说,‘我是沈君清。’

沈君清的眉目是清秀的,清秀到近乎清透,整个人都被一种平静淡然的睿智气息包围。我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他。甚至想着如果有一天梁远爱上别人,或许只有这个人我还可以接受。

‘邢远之呢?’范懿宣在吧台前坐下四下搜寻着。

‘被我赶回家去了,他昨天着了凉,又没注意,今天有些发烧。’沈君清并没停下手上的工作,只微微皱了下眉。

‘完了完了,你看他的表情,没希望了,放弃吧。’我捅了一下身旁的范懿宣压低声音说。

‘想哪儿去了你!’范懿宣夸张的大叫了一声,忽然嘴角一撇,搂住我的肩膀,‘程愿,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算你有了梁远,也不可以把我一脚踢给别人!’

梁远对我和范懿宣之间的打闹只是付之一笑,倒是许平紧张的解释着,生怕什么人误会。

‘你是范懿宣的师兄,那是在Cal Tech的时候吗?’梁远见沈君清点了点头,又接着感叹了一句,‘人人都说Cal
      Tech出的都是技术精英,见到范懿宣那个样子时我还怀疑了一下,现在才信了。’

许平和我配合的不住点头,范懿宣从沈君清那里接过杯酒,满不在乎的笑着说,‘梁远你要是不喜欢我碰程愿,直说好了,用不着这么绕着骂我吧!’

‘我没那个意思。’梁远低声笑着转了转酒杯,重新开口时,明明是对范懿宣说的话,眼睛却在望着沈君清,‘只不过是因为你沈师兄出手实在不凡,用了不到一天就查清了那个我们一群人花了几周也没弄通的账户,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本人,当然要稍稍表示一下钦佩,讨好了他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想也不要想!’范懿宣给了梁远肩膀一拳,‘我警告你啊,不许对我师兄出手!程愿,’他踢了一脚我的椅子,硬装出一幅严肃的样子,‘管好你的人!’

我扫了他们几个一眼,就低下头喝酒并没多说什么,只听见沈君清好像轻声说了句,‘又一个邢远之。’

 

29.

‘你怎么还盯着天花板发傻,不会真对沈君清有幻想吧!’我侧过身望着身旁的梁远,不住地笑。

‘小坏蛋,东拉西扯,转移话题的功力你要是认了第二,也没什么人能当第一名了!’梁远将手臂放在脑后枕着,唇边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不过我确实在想那个沈君清。’

‘伪君子!’我撇了撇嘴,低声骂了一句,‘动心就动心,是男人就大大方方的承认!’

梁远也不多解释只是望着我,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你又逗我是不是?’我忍不住在被子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这次不是哦!’他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指,‘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我笑着抓住他碍眼的手,扔到一边,‘你骗谁?沈君清那么一个人,表面上平静单纯,其实却心机深沉。这一点连我都看得出来,你会不知道?你最享受的是哄我这种笨笨的家伙,哪受得了身边有人比你还精明?你喜欢他?这种话也就许平那种单纯的小孩儿才会信。’

‘看得这么明白还耍什么脾气!’梁远淡淡地笑着,‘不过我确实是有想他,不只是他,还有那个没露面的邢远之,最后也想到了范懿宣。愿愿,你应当听过林家的事吧!’

‘林家?’我皱了皱眉,那曾是个足以和梁家抗衡的庞大家族,却不知为何近几年慢慢衰弱,据传言和林家的女婿郑炳辉有些关联,可具体情况如何却无人可以肯定。

梁远亲了一下我的眉心,淡淡的开口,‘让你烦的事还不够多吗?那些不相干的人,用不着再去费神。我现在把我知道的讲给你听,放松点,只当是在听故事。’

我靠过去,听他声音平缓的叙述,心里清楚这一切一定和现在的事情有些关联,所以他才会不要我过分用心,但也得多少了解一些。

‘你也知道现在的林氏是由林志中的外孙女郑之雪管理,而几年前却还是林志中本人。林志中只有一个女儿,后来嫁给了郑炳辉。郑炳辉不自量力的想要吞掉林家的产业,甚至一度占了上风,可最后却沦落到旗下的公司一家家破产倒闭,身无分文,靠女儿郑之雪每月的津贴过日子的地步。人人都说这是林家的手段,但却不知在林家出手之前,郑氏就已经危机不断了。最后推倒郑炳辉的就是邢远之,而之前做那些事的人,’梁远收紧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轻声问,‘你这个伪装成笨蛋的小东西,猜猜看是谁?’

我努力的想要拉开他的手,没好气的回应,‘沈君清吧,不然还会有谁?’

‘不错。’梁远点了点头,‘可任你怎么聪明也不会想到,其实邢远之是林志中的外孙,郑炳辉的亲生儿子。他为了能日后掌控林氏,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父亲。当然他的厉害之处还不只如此,他当年一人击溃鼎盛的郑氏集团,却几乎没有动用林家的资金。据说唯一那一次向林家求助,也只是为了尽快结束和某人的争斗。不用说,那个某人就是沈君清。当时我爸爸就断言,今后梁家最大的对手就是这个人,还要我好好留意。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就在林志中打算向外界宣布将林氏转交给他的那天,他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直到今天也没法理解为什么他能如此轻易的舍弃唾手可得的地位?更何况他还为此付出了那么多。’

我觉得心里好像被闷闷的击中了一拳,忽然想起沈君清今晚说的那句话,他的目光真是锐利,果然是另一个邢远之。没人比我更了解他强硬的本性,无力去改变,可仍有些不甘。‘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那是轻易放弃的?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其他东西付出的更多?’

梁远的手指有一秒的僵硬,但也只有一秒。‘我还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我们现在需要的帮手越多越好,更何况那两个人实在难得。他们既然插手了陈密的事,就算入了局,我们要尽力留住他们。’

‘你想用那件事威胁沈君清继续帮我们?’我扭过头,用指节敲打着他的额头,‘梁远你真是个卑鄙的坏蛋!’

‘讨厌吗?’他笑着握住我的手。

‘一点也不。’我轻轻摇头,我们都不是善男信女,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这么想根本不算什么。

‘我没想过威胁沈君清。’梁远叹了口气,‘他不是我们可以威胁得了的人。我只是想他既然愿意帮这次忙,或许他是平淡的日子过得太久,又想重回紧张刺激的生活了。’

‘不是那样的。’我靠着他,却还是感觉离的有点远。我终于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也终于明白我们总有一天会遇上化解不开的矛盾。‘范懿宣说过,他之所以可以请的动沈君清是因为几年前沈君清欠他一个人情。而他之所以开这个口,不过是家里逼得他太紧。如果我们明年二月还是拿不下程氏,他恐怕也没法在范氏立足了,毕竟他在我这里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如果他这次判断失误,那今后他在范家就会一直被他哥踩在脚下。’

‘事实既然是这样,看来是没了回旋的余地,真是可惜。’梁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自己笑了起来,将我压在身下,‘愿愿,范懿宣对你的感情原来是有时限的,害我白白担心你被他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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