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方琰其实对她是不错的,彬彬有礼,适时的浪漫一下。不会太纠缠,但也不冷淡。
可是女人大多贪心,久而久之,她不能满足这些表面上的功夫,她想要的是占据他的心。
说白了,就是她嫉妒,嫉妒那个不知道有没有走出他心里的人。
一个男人,一个平凡无奇的男人,一个高大黑瘦的男人。
方母那晚的失控让她明白了一切,也将那男人的模样刻进脑海。
他们之间的过往她大致都听方琰说过,她也怪上帝爱捉弄人,为什么要让他们两年后再相遇。
她还没有来得及夺完方琰的心,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实现曾经许诺过的誓言。
走出院门,方琰放缓了脚步。眼光笔直向前,盯着停在院外的车子。余光下意识搜寻一个人的身影。
已经几天了,那个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窥探的,在他出门时,总会站直身子,灼热的目光一直放到他的车子开得老远的身影,似乎已经失去了踪迹。
是的,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一年前的一个偶然,他便养成了用余光观察那个男人的习惯。
不知道是谁让谁更安心,守着这个秘密,他的心有了可怜的安慰。
每一天,那个男人待在以为安心的角落等着他;
每一天,他算准时间等着那个男人。
只为了一瞬间的见面。
短暂到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匆匆而过。
满足,是一整天的。期待,是第二天的。
而如今,已经厌了吗?已经累了吗?三天了,整整三天,可悲的三天。
他的眼光搜寻不到,他干脆光明正大地转过头,他甚至压下自尊,抬脚走到那个固定的位置。
空荡,是巷子的那头,也是他的心灵写照。
曾经风雨无阻,曾经警告无用,而现在,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却无人光顾。
方琰又开始嘲笑自己了,原来真的还对他抱着期望,被伤透的期望。人,果然真是最学不会死心的动物。
他养成的习惯一旦被打破,他的脾气又开始变坏。
却还是学不到教训,再次为那个男人养成新的习惯。
悲哀到他都要可怜自己的习惯。
戴上墨镜,他走回车边。
林舞遥的聪明让她什么也没过问,只是笑着去挽他的手臂,“我觉得成浩这个人挺好的,要不是有了你,我还真想把自己介绍给他呢!”
方琰偏过头,“他只是看上去是好人而已,让多少女人流过眼泪,恐怕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你也真是的,就这样说你的死党啊!”
“我实话实说而已!”
“那我要不要把小千介绍给他啊!”
“随你高兴好了。”
林舞遥垂下头,默不作声,松开双手。
车子开到公司楼下,方琰只说一句“我上去了。”便连多看一眼也没有,迈步走进公司。
林舞遥叹口气,吩咐司机将车子开到林家。
还要怎么做,还要再做些什么。已经做尽一切能引起他注意的事了。可是,徒劳不说,他似乎没有半点意识到----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她。
原来,已经到了多余的地步。
方琰快步走向办公室,秘书站起身通报,“总经理,有一位于先生在等您。”纤手一摊,指向坐在一旁等候的男人。
方琰转头瞥他一眼,淡淡一句,“进来吧!”便径自走向屋内。
男人关好办公室的门,儒雅外貌上挂着邪气笑容,诡异万分。
方琰将外套搭在办公椅上,“以后不要到公司来找我,有什么事在外面谈,我似乎很早就说过这样的话。”
男人耸耸肩,不太在意自己犯的错误,“很抱歉,一时给忘了。”
“有什么事?”
“我找您还能有什么事啊,这个月的雇佣费呗!顺便向您汇报情况。”
方琰双手合拢,冰冷无波的目光望向对面的男人,“于先生,你是觉得你拿的钱太多了吗?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以适当减少一点。”
“别呀!”男人慌忙趴到桌前,“我只是觉得好奇你不会好奇而已,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不想。”
“你可真是与众不同。”
方琰捏捏额头,“于先生,容我提醒你一下,我给你钱,却不过问你要采取何种方法来达到我要的效果。半年的时间,结我一个理想的结果。否则,你应该知道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男人挑起眉,坐回椅子上,“你还真是冷血哎!我开始同情那个女人了。可以问一句,她是如何得罪你的吗?”
方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友善的目光。
男人伸手挡在脸前,不正经的调笑,“别呀,你这样可真吓人。我就是想学习学习,别哪天老板你生了气,也找人这样对我,那我可真吃不消了。”
“那就管好你的嘴,别让你半年后只能同情你自己。”方琰低下头,拿出笔,“刷刷”几笔,撕下支票,递到男人面前。“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到公司来找我。”
“OK!明白了!”男人接过钞票,印上贪恋的吻,向方琰挥挥手,“那方总,不打扰您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哈!”
男人打开门,方琰却没听到预期的脚步声,于是抬起头,疑惑地望向停在门口的男人。
“还有什么事?”
男人背对着他,说话的声音有点沉闷,“方总,死人、植物人、瘫痪、疯子,您觉得,哪个最惨?”
“你希望变成哪一个?”方琰清冷的声音透着寒意。
男人回过头,送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转身离去。
第13章
城市的街头吵杂繁华,主干道堵车千里,男人看不惯,啐一口,有钱的垃圾。
赶到公园的时候,一个清瘦男子立在长椅边,男人止不住笑意,招呼他的名字。
男子闻声回头,扬扬头算是示意。“怎么才来,于谦,我等半天了。”
被唤做于谦的男人一把搂过他肩头,“我看看,你小子终于又生龙活虎啦!我就说过,你小子福大命大,死不掉的。”
男子摇摇头,给他肩膀一拳,“是不是想我夸你呢!直说嘛!”
于谦表情夸张地勒住他脖子,“说什么呢,又欠揍了吧!”
男子因无法正常喘息,一张脸憋得通红,却仍笑个不停。
两人又胡闹了好一会才肯乖乖坐在长椅上。
“哎,你去哪了,为什么来晚了。”
“去拿生活费。”
男子垂首低颜,略带愧疚地说:“你说,咱两这样做以后会不会下地狱。”
于谦揉乱他短发,“想什么呢!要下地狱也是我下,跟你无关。”
“才不是!”男子显然有些激动,“如果不是为了我的病,你才不会----”
“最主要是现在你的病好了,行了吗?”于谦盯着他眼中的不安,抓紧他肩膀,“我只要这一个结果,就够了。”
男子收回目光,靠向长椅,叹口气,“那个女人她特无辜。”
“是不是无辜,跟咱们都无关。半年一到,就各走各的路。”于谦突然来了精神,“对了,小凯,你不是喜欢画画吗,等我们拿到最后一笔钱,咱们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北京、上 海,杭州、大理,还是你想出国?”
“你这地选的,可够跳跃的。”小凯拢拢额发,阳光刺进眼中,一闭眼,一个个金色的小光圈晃在脑中。“要不,咱跑吧,我特不想做到最后。”
“你找死啊,你以为那人是好骗的。你想看我被人剁成一块一块的吗?有钱人狠着呢,别较劲,这事你不用出面。好好在家养你的病。”于谦将他拉在怀里,按着他头放在自己肩膀上。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挣扎,这会儿,他却觉得有些累,可能是刚手术过的原因,他静静靠在于谦怀里,享受被阳光和他身上的烟草味包围的温暖。
“她挺美的。”小凯伸出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有一天,你还给我找一个那样的嫂子。”光从指缝间溜过,“你儿子,要叫我干爹。”他微微闭上眼,他的世界太阴暗,容不得一点纯净的阳光。
“嗯。”于谦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你最好也要个儿子。你说两个小家伙会不会像咱们这样好。”
小凯咧开嘴笑,鼻头有些酸,“谁跟你好啊,咱也就孤儿院打大的两宿敌,我得跟我儿子讲,千万别招惹你家那野孩子,跟他爸一德行,不是什么好人!”
“找死啊!”
阳光洒遍额顶的黑发,一道道火红的印记,于谦转过头,垂下。
吻,留在晒暖的发上。
就这样,也好。
一辈子的照顾,一辈子的朋友,什么也不说,挺好。
这样,就能永远留住了吧!
永远,不分开。
偶尔出来散散心真的挺不错。
登上山顶的一瞬间,龚维叶忘记了压在心中沉到快将人拖到地狱的大石。有一种豁然开朗,舒通筋骨。看阳光从上到下把他照个通透,不留一点阴影可以让人郁闷。
远处群山层叠相连,奇峰耸立。裹上苍绿青翠的外衣,云盖其上,气势磅礴。
瞩目四望,绵延不绝。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撞进心灵的感触,让他深深领会了一件事。
没有踏上三万步的忧愁。
登高点,俯瞰万物,皆渺小。散尽千愁,他只记住一句话----龚维叶爱方琰,龚维叶很爱方琰,龚维叶非常非常爱方琰。
那一刻他明白,他只需要考虑这一件事就行了。
放下不该再去思考的东西,人生,也许就在一个瞬间,泯灭。
他还能有多久的时间去爱方琰,去和他在一起。
所以,抓紧他,不管他是不是还在恨着,还在痛着,都要不顾一切地抓紧他。
多留一秒相爱的时间。
出差回来,下了车已是夜间十点。小王直接回了宿舍,他却一点累的感觉也没有,只想看一看那个人的窗口。
也许,上天会怜悯地赐于他一个影子。
没有坐出租车,他走了一个小时来到常坐的地方。他对着冰冷的墙壁说上一句,“好久不见,老朋友。”
他靠坐在地上,柔和的灯光从窗口透出。
就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他希冀了一年多的时间。
如果他有一架梯子,是不是就可以像罗密欧一样,爬上茱丽叶的窗口。敲敲窗,“美丽的人儿,我的爱人,爱情怂恿我探听出这一个地方;他替我出主意,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 倘使你在遥远遥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
哈哈……连他也要轻笑自己的无聊。
一抬头----
大开的窗子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挺拔屹立,他隐隐从那一片漆黑中看到些微光亮在闪烁。
方琰!是方琰!
他情不自禁地扶着墙站起身,向前一步。
虽然看不清,但他知道那个人就是方琰,他看到他了。
他也和自己一样,深深凝视,他也和自己一样,无法割舍。
是这样的,方琰,还有爱吧,方琰,我们还能,再走到一起。
整整十分钟,感觉不到隔开的距离,感觉不到穿插的凉风,他将那黑影深深深深刻进瞳中。于此同时,路灯下的自己也被男人刻进眸中。
目光的纠缠,心灵的悸动。
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方琰,我爱你。
龚维叶,我不想再爱你。
方琰,对不起,我爱你。
龚维叶,我无法原谅,我不想,不想,不想,不想,再爱你。
方琰,我爱你。
龚维叶,我……
方琰转过目光,真是悲哀,他甚至连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也说不出。
再次见到他的欣喜和冲动,令他差点就奔下楼去。
原来他还没有放弃,想到这一点,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笑了。
原来自己也放弃不了,意识到这一点,他彻底绝望了。
要伤到多重,才能学会忘记。
他从不知,那个看上去傻呼呼一脸无害笑容的男人,可以做到那么狠。即使活生生把心掏出来递给他,他也不屑一顿。即使跪下来不管怎么求,他也无动于衷。
即使这样,即使这样,方琰,你还要去爱他吗?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一定要让他把你再禁不起半点创伤的心蚀穿、撕碎吗?
像个笨蛋一样,每天每天望着窗外,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方琰,你有几颗心,能供一个人消遣。消遣完了,不满意,再来一个退货吗?可是,已经不是原模原样的,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心如止水。怎么办?
傻过一回、疯过一回、伤过一回就够了吧!如果连续两次被同一个人耍,那就真的是自己的问题了。
真的,还想再从地狱里走一回吗?
方琰撑起瘫倒在地上的身子,倔强地站直,目空一切,闭上窗户,拉过窗帘。
对一个向你说过“从没爱过你”“到死的那一天,也绝不会爱上你”“只要我活着,你、休、想!”这些话的人抱有期待,他只想对自己说两个字----找死!
哈哈哈哈……
他不甘心地放声狂笑,他笑倒在柔软的被面上。
断了吧,断了吧,方琰,你还想什么,还想那个男人会每天每天在你耳边说一句“我爱你”,还想那个男人能辗转在你身下羞涩呻吟,还想那个男人再悄无声息的失踪,还想那个 男人决绝地斩断你所有希望。
两年了,两年不够就用五年、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总有一天会忘了他。
龚维叶,你送给我的痛,我全部还给你。
不,我会加倍还给你,撕心裂肺算什么,痛不欲生算什么,走到那一天,我会让你明白两年前的你,真是蠢到家了。
一如我当初,蠢到连你也不认清了。
第14章
宁子凡晕倒在办公大楼里。
同事慌慌张张地把她扶到休息室,关切地询问,“子凡,你怎么了?”
宁子凡抓着扶手坐起来,揉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没事,就是太累了。”
“你该不会是有宝宝了吧!”
“宝宝?”她倒是没想过这个可能,而且,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适合有宝宝。
“对啊,有宝宝的人就会感觉特别累,身子沉嘛!你是不是每天都很乏,很想睡觉呢!对了,你有没有想吃酸的,有没有呕吐现象呢?”
累和乏她都有,但只有她知道这是因为她成夜成夜的无法安睡,不敢睡熟,她怕一睡熟,那些太过真实的梦境又来混淆她的大脑。可怕的刺激,她实在不敢去回想。
但也许,是不是真的因为有了宝宝才有这一系列反常的现象。
还是找一天去检查检查吧!
家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了她异常恐惧的地方。
这似乎很反常,但她就是打从心底不想回到这里。三室一厅的房子,明亮简洁的装潢,却处处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踌蹰着打开门,宁子凡闪身进屋。
进了卧室脱下外套,找出换洗衣物,刚一踏出卧室门,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啊----”宁子凡惊恐地尖叫出声。
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一把捂住她口鼻,将她揽入怀中,瞪圆凸眼,沉声说道,“给我闭嘴,□,再叫一声,我就割断你喉咙。”一把明晃晃的刀呈现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