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们怎麽会让囹儿躺在这里?如果囹儿出了事,我要你们一起陪葬!」
「这是意外。」
「意外?囹儿武功超群,有多少人能够赢过他!」司徒玉宣狠狠的瞪向任风。「一定是有人连累了他,对不对?」
秋绝夜有些颤抖......
是他,连累了司徒囹!
「没有谁连累了谁,宣慈夫人,请你不要胡言乱语!」任风眼尖,马上注意到了秋绝夜的细微反应,他挡在秋绝夜身前,不顾言语的无理。
「你敢说我胡言乱语?呵,看你这反应,我就知道定又是那秋绝夜害了我家囹儿,是不是?」她指向任风身後的秋绝夜。
「宣慈夫人,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任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突然,床上传来一阵虚弱的嗓音。「不要吵了......」
「囹儿!」司徒玉宣赶忙扑到床边。
秋绝夜也想上前,却让任风拉了回来。「忍一忍。」
秋绝夜只有点了点头,眼眶含泪......
「姨娘,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还想骗姨娘,中了鬼咽怎会没事!」她掉下了泪,语气却是那样轻柔。
「真的,我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任风和我。」
她握著司徒囹的手,有些失措。「我只是一时心急,不是真心想骂任风的......」
「囹儿知道,囹儿不敢怪姨娘。请姨娘放心,我真的不会有事。」反握住司徒玉宣的手,他信誓旦旦的承诺。
「真的?」
「真的,姨娘先回府吧,别让我担心!」
「你才最需要人担心呢!」拍了拍他的头。「姨娘回府就是。」
走过任风面前时,司徒玉宣停了停。「方才是我心急,你切莫放在心上。」
「任风不敢。」他微微欠身。
「囹儿一有任何消息,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是。」
司徒玉宣离去後,任风只是拍了拍秋绝夜的肩,便也迅速离开。
「囹......」他跪在床前,有些哽咽。
「对不起,姨娘是这样了,她的话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夫人是为你好,而且,她说的也没有错......」
「不许你瞎说,我没说过是你的错,听到没有?」司徒囹将他拉近自己,吻去他脸上泪水。「不要自责,好不好?」
「我想救你!」
「任风会想办法的,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中了鬼咽怎会没事!」
「鬼咽啊,这名字倒是有趣!」司徒囹笑了笑。
「才不有趣!」秋绝夜没好气的反驳他。
「好了,别哭了,还没让鬼咽毒死,我就要心疼死了!」
「别乱说话!」他打了司徒囹一下,泪水却又止不住的滑落。「我想救你......囹,我想救你,我宁愿是自己中毒,也不愿意你躺在这让大家担心!」
「你躺在这我一样担心啊,傻瓜!」
「可是......」
「听著,绝夜,我相信你,也相信任风,我知道你们会尽力救我的,对不对?」鬼咽的效力,让他意识又开始模糊。
「对,我们会救你,一定会救你!」
「那就够了,我好累,想睡......」他的眼睛缓缓闭上。
「你睡吧,我会在这里看著你,不要担心。」
「嗯......」
听著司徒囹的呼吸渐渐平缓,秋绝夜又掉下了泪。
轻抚著他的眉眼,秋绝夜想起了以前,当司徒囹身中紫魔之时,他也是这样轻抚他的眉眼,疑惑著要不要救他,现在,他根本不需再疑惑!
他要救他!
「囹,我会救你,哪怕,要我失去一切......失去你,我都不在意,只要你好好的活著,我什麽都不在意......」
秋绝夜依依不舍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清云居。
「聿清、聿随?」
「公子,有什麽事吗?」
「聿清,请你带我到大厅去,聿随,麻烦你帮我找杨先生到大厅,好吗?」
「嗯!」
到了大厅,杨怀闵毕恭毕敬的问道,「不知秋公子找我何事?」
「任风呢?」
「任大夫不晓收得什麽消息,方才便带著莫公子出城了!」
「这样......杨先生,秋绝夜有一事望你帮忙。」
「秋公子但说无妨。」
「请你帮我准备一辆马车,不要问我原因,帮我准备就是,另外,我需要一名熟知城内街道之人为我驾马。」
「这......」
「庄主若有怪罪,秋绝夜会全力担下,不会令杨先生难堪,请放心。」他欠身行礼。
「我去准备就是,秋公子请起。」
「麻烦杨先生了!」
马车准备好後,杨怀闵扶著秋绝夜上了车。「杨先生,劳你费心了。」
「秋公子,我不知道你要上哪去,但请小心。」
「嗯。」
马车缓缓前进,秋绝夜直到离开残剑山庄一段距离後,才开口,「知道七王府的位置吗?」
只要是这儿人都知道的,车夫点点头。「知道。」
「那好,到七王府去。」
二十四
凭著赵澄攸给的玉牌,他通行无阻的进入王府,下人将他带到书房後,奉上了一杯茶,便恭恭敬敬的退下。
没多久,他就听见开门的声音,还有很急很急的喘气声,背後还有一道急急的呼唤声,「王爷、王爷,你要去哪?」
赵澄攸关了门,把恼人的声音隔在门外。
「绝夜?」
他知道他在确定自己的存在,於是,他轻轻的回答。「是我。」
「你、你怎麽会来找我,我还以为......」
「以为我永远不会来找你?」秋绝夜停了一会儿,又淡淡的说,「是的,我也以为我永远不会来找你......」
「那麽,我可以知道你为什麽来找我吗?」
「我需要你的帮忙!」
「呵,我想也是......」他的表情有些落寞,可是秋绝夜看不见。「说吧,你需要我帮你什麽忙?」
「我需要鬼咽的解药!」
「鬼咽?」想了想,他好像真有这东西,他和药王交好,上回好像和他讨了一些稀有的药来,记得里面确实有鬼咽的解药,但,秋绝夜要这药做什麽?「是司徒囹?」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绞著衣服的手停了停,秋绝夜有些迟疑。「是的,求求你,澄攸,没有解药囹就死定了,我求你!」突然地,他跪了下来。
「你甘愿为司徒囹下跪?为一个灭门仇人下跪?」
「那都不重要了,我只想救囹,澄攸,求求你,你说过我可以请你帮忙的,对不对?」
「我的确这样说过......」但可不可以不要是这样伤人的要求?
他没有扶他起身的意思,只是静默。
秋绝夜没有再问他,只是傻傻的跪著。
秋绝夜掉了一滴泪,赵澄攸有些心惊,他伸出手揩去他的泪水,泪水烫得好吓人!
「你好残忍,你知道吗?」
秋绝夜没有回答,也不否认,也许每个人都是残忍的,他只是想保护心中至爱,有错吗?他不知道,也许他唯一的错,就是来求一个可能心悬於他的人,残忍吗,他承认,很残忍!
「你知不知道我很寂寞......我也想要有你这样的人陪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
「对不起,我不行......」他摇了摇头,也摇落一串泪水。
「那麽我为什麽要救司徒囹?我为什麽要做对我而言全无好处的事?他死了,也许我就可以拥有你,是不?」他抬起他绝美的脸庞,笑了笑。
「如果囹死了,我绝不独活!」
「呵呵,这是威胁?但我多的是让你活下去的方法啊,绝夜,你当真以为我如此无害?」
「我......」一瞬间,秋绝夜愣住了,是的,他以为赵澄攸是无害的!「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你还不懂吗,绝夜,我想要你!」
他?
秋绝夜倒吸了一口气!
他好像、依稀、彷佛,可以了解赵澄攸的意思......想要他,还有别的意思吗?
他笑了起来,有点悲伤的笑容,赵澄攸只是假装看不见。
「只要司徒囹平安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就可以得到我......」他闭上了眼,不再流泪。
原本,他就是抱著最坏的打算来的......但早已下定的决心,是不容更改的!
他愿意失去所有,也不愿意失去司徒囹!这就是他的决心......
「绝夜......」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秋绝夜没有躲避,只是微微颤抖著。
囹......他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爱他的权利,过了今天,也许他将什麽都失去,但只有决心不会变......
他要救他,以他最大的能力,哪怕要失去一切,他也要救身陷险境的他。
但他知道司徒囹不会原谅背叛,那怕,原因是为了他的性命。
值得吗?换回他的性命,也换来他的憎恨?
值得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真的好爱司徒囹......
赵澄攸的吻缓缓下滑,从他的唇、他的颈项,到他的胸前,他没有什麽感觉,连何时被抱到床上他都不知情,有些恍恍惚惚,但他依旧没有掉泪。
不知何时,赵澄攸的动作停了,他没有发觉,直到他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绝夜,你感觉得到我吗......」
他没有回话。
「如果没有,我抱了你又有何用?」将秋绝夜凌乱的衣裳整理好,他拂去他颊边落下的一绺发丝。
「对不起......」他掩住眼,不停地啜泣著。
对不起,他不能对他有所回应!
赵澄攸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也许他早就知道,秋绝夜是不属於他能得到的人......所以,他没有欲望,只是单纯的想知道秋绝夜能为司徒囹牺牲多少!
现在,他知道了......或许,也死心了。
「我会立刻将解药送到残剑山庄,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要留下陪我十天。」
秋绝夜抬起了头,有些惊讶。
「好吗?」他问的那样轻,就好像请求一样。
「当然!」
「呵呵,你很放心啊,就不怕我这十天内对你下手?」
下意识地抓著衣襟,秋绝夜偏过了头。「我......本就是抱著那样的觉悟来的,如果你要,我依旧不会拒绝!」
「但你永远不会感觉到是我!」拍了拍他的头,赵澄攸只留下了这句话,便离开了。
出了门,赵澄攸无力的跌坐在地,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王爷。」
「找出鬼咽的解药,送到残剑山庄去。」
「是。」回了一声,他便要离去。
「等等。」他将那人拉了回来,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风月,我会不会很傻......」
「不会,王爷。」那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便退下了。
******
「绝夜呢?」
「绝夜他......不见了。」任风缓缓的回答。
「不见了?」司徒囹硬撑著想爬起来,莫淇灵一见,立刻上前扶起他。「你说清楚,任风,绝夜怎麽会不见,他能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听说药王前阵子曾经到过城里,我和淇灵便赶紧去找,但药王已经离了城,我们回来後,就没见到绝夜,我问了杨先生,他说绝夜同他要了车,便出门了。」任风看了一眼站在门旁的杨易,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杨易!」
听到司徒囹叫唤,杨易连忙进门。「庄主。」
「绝夜去哪了?」
「庄主,属下不知,秋公子同我要了车後,便匆匆离去,不愿意告知我要前往何方。」
「你......」司徒囹不断喘气,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不齐全。
任风连忙上前,以金针封住他的穴道。「庄主!」
司徒囹没有理会他,只是不断的想著,秋绝夜会前往何处?
秋绝夜还有哪里能去呢?
他还有哪里能去......他应该无处可去啊!
绝夜!
「任风......那是什麽?」他指著桌旁地上的一片竹简。
任风捡了起来,一看,却脸色大变!
「那是什麽?」
「没有什麽......」想将之藏到身後,司徒囹却快了一步,以掌气自任风手上打下竹简。
「淇灵,拿来给我!」
莫淇灵赶忙过去捡回竹简,递给司徒囹。
「你......」任风没有阻止。他知道他阻止不了!
『若要解药,前来王府。』
看了竹简的内容,司徒囹笑了起来。「呵......赵澄攸你好是用心啊!」
竟还以竹简刻成,好方便目不能视的秋绝夜观看?
可恶!
内劲一催,竹片便碎成粉灰。
「你别再催动内力,你中了毒啊!」
「罗唆!」
绝夜就这样去了......
「残剑庄主。」
门外,突然扬起一道男声,众人皆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岂料,那道身影竟如同风一般的进入室中,站立於众人眼前。
好快的身手!「你想做什麽?」
任风连忙护在司徒囹身前,不敢大意。
「我无恶意,为送解药而来。」递上木盒,男子面无表情。
「解药?」
「鬼咽解药。」
「绝夜呢?」司徒囹根本不在意解药,只问了秋绝夜的行踪。
「秋公子正於王府内作客,请残剑庄主莫要担心。」回答完他的问题,男子便又迅速离去。
莫要担心?「回来,我不要解药,叫绝夜回来!」
「庄主!」
「任风,我不要解药,我要绝夜!」他抓著任风,急急地大喊。「我不要解药,我......」
「庄主......对不起!」出奇不意地点了他的穴道,司徒囹立刻晕了过去,任风硬是将鬼咽解药放入他的口中。
不能让绝夜的心意白费......即使,他也明白这对司徒囹有多麽残忍!
谁愿意自己的爱人以身体去换得自己的生命,更遑论是如此高傲的司徒囹!
绝夜,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二十五
他梦见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有著冷冷的笑靥。
那一片竹林里,有他清澈如水的琴声,还有男孩似笑非笑的细长凤眼。
他可以看见,男孩笑著对他说些什麽......
看见?
是的,看见,他知道自己看的见,其实,倒不如说,他知道这是一场梦境,但他知道,梦里那个少年的自己,是还看的见的!
但那个男孩是谁?为什麽他的脸这样模糊不清?
越想要看清、越想要记起,一切却更有如镜花水月,一触,就散了,散成片片......
醒来时,他仍对眼前的黑暗有一丝踌躇,不久,才轻轻地笑了出声,他不该忘记,现实中的他,是看不见的瞎子。
「你很开心?」
「是啊,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他没有太惊讶,住在王府府近十天,他总会在起身时听见这声音。
让人为自己更衣、梳洗,他笑著转头问赵澄攸,「今天你想上哪去?」
赵澄攸没有回答,只是抬手遣退了下人。
「绝夜,你这十天快乐吗?」
秋绝夜嫣然一笑。「快乐啊,你老把我带到一些好玩的地方,带我吃一些美味的东西,我很快乐啊!」
「那你留在这好吗?」
秋绝夜笑著,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麽,你想司徒囹吗?」
秋绝夜沈默了,没有任何反应。
「可以告诉我实话吗?」他想知道,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秋绝夜低下了头,像是想著什麽困难的问题一般,好久好久才回答他。「澄攸,你知道吗?我......就像一个永远生活在永夜中的人,正因为我曾懂得白昼的光明,所以我更对夜晚的黑暗刻骨铭心!」
赵澄攸只是不舍地轻抚著他的发,表情有一丝忧伤。
「我一开始很怕很怕,虽然到了现在......我也以为我该习惯,但是没有,我仍然会对睁开眼时的黑暗感到心惊、感到害怕,我不知道我该站在哪里,甚至,我不知道我是否站立著......」他停了一停,想到了什麽似的笑得那样开心。「直到我遇见囹,是的,他一开始对我很坏很坏,这点我不能否认,但我的确没怪过他,因为,一切其来有自!」
他抬起头,笑容那样光明、那样清新。「後来,我爱上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感到安心,我知道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他会扶著我,有他在,我再也不用担心跌倒,也不再认为黑暗那样可怕,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我却更能用全身去感觉他,也更确定,我爱他,老实说,我没有一刻不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