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颜——七弦5
七弦5  发于:2010年11月20日

关灯
护眼

夜的绿。
清晨来的比我预料的早,外面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叫,天还是海样的蓝色,和夜一样清凉。

我身体没动,右手和腿被他扣在怀里一夜,唯一没被他抓着的左手在床头摸索了一会,终

于找到被他解下的发带。黑色的柔软细帛末梢坠了两排细小如米粒的墨色珍珠,摘了末梢

稍显浑圆的一粒,抽开来,竟连着一根银针。我轻轻在他颈侧扎了一下,才起身穿衣。我

欠言绿的,言绿欠他的,但我只能还这么多,我并不反对同性之爱,也不反对什么血的禁

忌,但前提是,这一切于我无关。
这是一个清静的独院,暗黄的琉璃瓦诉说着与众不同的尊贵,像是当地某位世家官宦的家

宅。走廊外养了很多花,都已经败落了。地上却很干净整洁,没有累夜的残枝落叶。
我下了走廊的台阶,步履有些蹒跚,终于走到门口,打开院门,在院子里站了整夜的言翊

情终于开口说话:“绿儿,我想跟你谈谈。”
“好啊,”我不看他,径自走到院子西南角的茶亭里,石凳经了夜露,有些寒凉,但身上

的确很累,我权衡了一下,最终选择坐下。
“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只要别再把侄儿关到小闸门里去。”
“那一次真是我认错了。也许。”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的愧疚,很快又镇定精明起来:“我

以为绿儿已经死了,确切的说,我见过绿儿的尸体。然而你,不但和绿儿长的一样,还和

我言家人血脉相融。雪儿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好?这件事九弟不知道,当初他终于下定决心

在你和整个皇族责任之间做出选择,他选了你就是你。以他的性情,除了你没有谁能改变

他的主意,所以我和三哥都没告诉他。当初是怕他再出意外,现在也一样。”他低头看着

我,伸手轻理我的鬓边青丝,从后脑勺拂下,冰如冷玉的手指抬起我下颌让我正视他。“

绿儿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当然希望他可以活着,但你,真的是绿儿吗?”
面前是我最爱的脸,被迫的仰视却是我最讨厌的姿势。我顺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对他说

:“既然你不告诉他,那我是不是绿对你们有什么不同的意义?我走了,四皇叔。后会无

期。”
说着走开,脚步无挂无碍。
言翊情在我背后又说一句:“说后会无期……那你为什么要留下那方子呢?雪儿,我一醒

来就那样对待你……”
“方子是家师留的。”他喊我雪,他清楚的知道我只想当安雪。
他一步上来拉着我的手腕。“那三日后又送来的调养法序呢?那是你的字,雪儿,王府里

有你的笔迹。”我站住,却不回头。美丽冷酷如你,应该是一只金环银环剧毒蛇,有着犀

利的触觉和敏锐的洞察力,怎么也这样拉扯不清。“安雪只是我自己随便取的名字,你也

知道我当初失忆,所以关于我到底是不是言绿,我是真的没办法回答你。但我想自己大概

是吧,输血以后我还活着就是证明。关于药方,我承认自己给你治病的时候看上你了,所

以不管你怎么对我,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就给你留了方子,这很简单,我只是为了让自己的

心情舒畅才这样做的,你不欠我什么。但你睡着比醒了可爱千倍,所以我现在又变心了。

言翊情,后会无期。”
他的手无力松开,我推门,出巷,头脑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

,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知道不能回头,不能看。
在街上游魂般逛了半日,不知不觉竟然自己走回了前门巷,看着自己和师父租住了个把月

的半旧木门,突然有一种回到家的温馨。我想我一定是属蟑螂的,无论怎么也打不死。不

管无法结受什么,生活总要继续。苦笑着,我走了回去。
“哎!这位公子,您昨个儿在小店买的十九件衣裳我给您送来啦。您再瞧瞧?”一直蹲在

门口愁眉苦脸的伙计一看到我马上破开笑颜,他也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我接了衣

服,这才发现自己也笑着。“小哥辛苦了,进来喝杯茶再走。”他在门口坐了这么久,师

父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开门,一路无人。领他走进堂屋,站住从衣兜里掏了银包给他。他道了声谢,从银包里取

了一些,又把银包还给我。转身要走,我突然想起还没请他喝茶,请他留步,走到长几前

拎起茶壶倒了一大碗捧过去。
“谢公子了。谢谢公子。小的还真是渴了……公子?”
“噢!你喝。我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我连忙松开死死捧着碗的手。
那茶,还是热的……
8
“师父!”我推开门,师父还穿着昨夜的青衫,正坐靠在床边上看着门口,手边放着一卷

书,一句话不说,抬腕就是一根小号银针直飞过来!
我根本来不及退闪,只好硬挨了一下。“哎呀!这里是大巨,你干吗?!肚子都被你弄穿

了!”头一次挨针挨得那么愉快。
“给你先治治,省的一会儿拉肚子。”(暴汗一个先,先前写了一句师父就着安雪的话回

的话,那个实在不雅
-_-|||||想了半天还是改得委婉一点<本句待删>)听到这个,我的脸顿时又烧起来了。低

着头挪过去:“师父,昨天晚上我本来打算不认的,后来又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他,这才…

…再没有以后了,我跟他两清了。我想从今天开始养忘情草,听说它的花儿美的不得了。

仙仙想不想看?”我望着师父,那清澈的眼睛让我一下子没了主意:“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好不好?”
“痴儿。养忘情草不用急着今天,离开也不用马上。你躲了那么多年,还没躲够吗?雪儿

,你那么聪明,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道理,还用我告诉你?”师父细长的手抚着我的脊背

,那里还有昨晚的印记,衣服磨着,隐隐的痛。
但我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忘不了了,是不是我虽然来到了这里,借了人家的身体,本质上还

是以前那个女大学生,所以怎么都摆脱不了被那个社会熏陶渐染了二十年的处子情节。明

明不想去在意,却又忍不住不去在意。哎,这下可好,我那本来潇潇洒洒的人生,这下真

的玩儿完了。
我强装的像个没事人,傻乎乎的在这个租赁的小院子里一天到晚从前庭逛到后院又从后院

逛到前庭。害得每天三趟来做饭的钱婶儿还以为我病了。
“大兄弟啊,老爷不在家,你咋不出去玩儿了呢?是不是病啦?这里有俺们家……”
“钱婶儿,我真的没事儿,药包你还是收起来吧,我和师父都是大夫你忘啦?”想想我还

是出去吧,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想逛逛街,走到半道上又害怕那个谁找上门来。没出前门

巷又转头往家里走,走着走着着脑的心肠变得有几分着急,又似乎带着几分希翼……
除了最近恰好没心肝的师父,连守门的盲眼老钱伯和他的老黄都知道我不对劲。
但是无论言信还是言翊情,他们都没来,不光没来,而且一点消息也没有。三天后的一个

下午,我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吱嘎一声,门开了,是师父。我眯着眼没动,师父

却叹了一口气:“雪儿,那个人三天前就离开这里了,你还在等谁?东北边境烽烟又起,

他现在与这里已经相隔千里。”
“他”?不是“他们”?我都不知道是哪个难道他看出来了?
“哪个他?”这话脱口而出,我却像在装傻了。师父说:“只有你自己知道。明天我们启

程。”
“去哪里……玩儿……”我好像还想在这里等一两天,或者一两年。
等什么呢?等言信或者言翊情来了,然后把他们赶走,告诉他们我不喜欢他们。可是,这

话我已经说过了。遥遥头,自己真是没治了,回到古代,怎么连眼界也变窄了,好像真成

了从一而终的古代贞妇似的。呸呸呸!丢死了!
“去东北。解铃。”师父走开了,转头回来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就

是一些药仪,两套里衣,出了城我们会换装,以前的外衫长袍再也用不着。
解什么铃啊?我跟师父说了一百遍但他就是跟我有代沟,好几千年啊,这代沟还不小呢!

反正我从白天说到半夜又从夜里说到白天他还是听不明白!真是气死我了,你天才儿童贴

心大徒弟兼免费仆人想跟你一起闯荡江湖你还把他往外头推?!这样的好事你烧香拜佛也

找不到吧你!
“你……你听我说啊,扫荡魔教后我们再去少林寺,等你破了十八铜人的棍阵,我们就回

建康开宗立派,你要是破不了我们就以文拜山,我去找那方丈谈谈心,尽量劝他解散众僧

蓄发还俗,这样我们也会立马名扬天下,然后找个大城市召开武林……咳!大会,虽然天

山上经常出剑术超绝的女人……还有扶桑男人的刀法也很厉害,最喜欢挑战中原武林盟主

留下天才遗孤……不过不要紧,这些基本上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们大多数在日本海就

沉船了,上不了岸。然后我们把分舵开遍天下,嗯,长安就不用了啊,那里我已经去过了

……咳!咳咳!天天游遍大江南……”
师父眼里含着怜悯,温柔的把我揽到他胸前,又把他的水囊递到我唇边:“来,喝口水。

你不停不歇说了一天一夜,嗓子已经哑了。再说下去,这辈子非废了不可。”
我咬着嘴唇愣愣的被他揽在怀里,看着师父用内力给水囊加温,看着他把水送到我唇边。

流进嘴里的温水带着一丝薄荷的清凉,和着干裂的嘴角沁出来的血的腥气……面前咫尺有

篝火象是有生命一般的跳跃着,拼了命的想从束缚它们的柴木上脱离。
直到火熄了,我才睡着。这些天,他一直陪我,不吃,也不睡,好像听我说话这件小事能

连他的手脚口鼻也占据。
以前的清箫公子来去无挂碍,行走江湖但凭喜好爱恶,现在却背了我处处受到官府追踪掣

肘。师父虽然不怕,那些没完了的打扰却实在很烦。想来自从我出现,就没给师父带来过

什么好事。
“想什么呢?雪。”师父揉了揉我的头,手顺着散开在肩后的发抚到脊背,轻轻揉着。“

我一点儿都不好,你怎么不再收一个徒弟?”我揽着他的腰,把头埋了进去。
“是啊,我怎么不再收一个徒弟呢?”师父说完这句话看着我悲哀的笑了。
自从言信离开中原,好像那追踪令也跟着他消失了,连以前无论我们到了哪里只要我一上

街就会时不时碰到的熟面孔也消失不见。这一点让我有点怅惘但更多的是欣慰,他也在把

我忘了。
这里好像已经出了河北,当然这里没有什么河北,只是在差不多的地理位置上,但奇怪的

是竟然还没有看到长城。
逢仙是世界上最好的旅游伴侣,不但是活地图,而且知识广博得不可思议,兼任英俊免费

导游,甚至每到一个落脚地方都有他认识的朋友,说是至交满天下一点也不过分。不过若

仔细看,就会发觉那些人,无论黑胡子花胡子白胡子少年中年老年,对他都有几分敬意。

被人尊敬没什么不好,但若是敬畏的话,感觉就有点儿不一样。
又在一处安顿好了以后,我就在院子里抓紧每一分钟背那劳什子剑谱运气走步姿势心意。
抬头看看天,蓝的底,白的云。
低头看看书,黄纸黑字,内容没意义。
转头看看师父,一身米黄色长衫上绣着夸张的富贵花,把他衬的像个富甲一方的商人,附

庸风雅的那种。他也收敛了一身的雅致凌厉。脸上依然如故的入云剑眉、狭长凤目,分明

没有故意带着笑意,竟也随着这身袍子透出了一些货通四方的热情大气。
他关上我们入住的独院的小门,顿时截住了满天乱舞的凉风秋叶。青瓦白墙红门澄衣,正

是一幅名家找寻许久也难以下手调墨的手笔——生怕墨里,带不出如许生气。
逢仙回头一笑,于是整个画面灵动起来。
“仙仙。”此时我只想喊他的名。若是以前,这样喊他,师父还会瞪瞪眼,但现在他对我

已经没感觉了,最多也就皱皱挺直的鼻。“你觉没觉得,那个大胡子总镖孙正海有一点怕

你?你们不是神交吗?”
“是。但我以前行走江湖时和他师父曾有一面之缘。想必他因此把我当长辈了,谁像你,

没规没矩。”
人都走了,又是把我跟师父留在一个独院里。院子有着和外面直接相通的门户,没有召唤

,仆人——甚至包括主人一概不会入内,这好像成了惯例。我们根本不像是在做客,倒像

是鸠占了鹊巢。
师父示意下,我又把流云剑步使了一遍。收势后就扬着一双大眼水灵灵的望着他,终于骗

到他点头,我也终于能够安心休息。
流云剑步分两部分,流云剑法和流云步法。一切追求行云流水,重意不重形。但我在这里

要骂创这套剑步的前任武林盟主一句:真他奶奶的说的比唱的好听。所有说他重意不重形

的东西就像王羲之说他从来写字都是在写字而不是在临帖一样,你信都别信。你想写出王

羲之那样的字一开头临字还不临死你!你不先把形练个滚瓜烂熟脑子死了手脚都能自己条

件反射出这一套来就别想算完。
我一路都被师父压迫着没完没了。不认识的字儿先学会,学会了字儿要弄懂意思,弄懂了

意思就要记背,记背住了要练会,练会了要到位,到位了要熟练,熟练了要有力,有力了

要好看,好看了还要意行于先,招式步伐随之而动而无阻碍,剑如臂指,势如弈棋,未发

一着,而知其必攻之地,后发先至,攻其必救,取于不备……奶奶的简直跟养小孩一样费

尽,没出生就要胎教,生出来要把屎把尿,半夜渴了起来倒奶嘴,边打哈欠还得边试试尿

布干不干燥。
所以我只好天天睡前醒后、三餐前后、大小便中……总之生活中所有不可或缺的规律行为

都被我自主烙上了学习流云剑步那不重要的(请跟我一起咬牙切齿的念这三个字!)“形

”的过程。整整拿出了两倍于当年考CET-6时的气势,一心只为躲避仙仙大人的检查儿时刻

奋斗,自强不息,脑子里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愿上帝明白我心意,我使劲划舟,只为早日脱离苦海。
终于,师父满意了。
他说过,所谓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最后一步我不必在意,一切随缘。
“练的不错,我学的时候比你多用了一个月。”师父对我赞赏有嘉。话没说完又拿出了一

个暗红色的厚实长木盒,妈妈呀,装的表是剑谱步法啦。这样下去,偶要跳楼自杀!!

(5_:别理他,你看那小叭儿狗叫的凶,你弯弯腰它就吓得跑掉了。)
师父把盒盖打开,取出一把无壳短剑,大概有我从手腕到胳膊肘那么长,剑脊光滑可鉴,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