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竹佳人(出书版)BY 陶去何方
  发于:2010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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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园外,刘骜匆匆赶到。赵飞燕已显木然,王莽抱起她左右避闪。白蓉妃猛然一扑,刀子竟向正巧入内的刘骜猛然刺去。
「护驾!」
身边侍卫高喊,齐齐上前推倒一个满身是血,手持配刀的妇人。
头顶的发簪掉落而下,乱发和着鲜血粘在脸颊。白蓉妃凄惨地爬到刘骜脚边,抓住他的衣襬,呻吟道:「皇上,是他们,是他们害我??」
刘骜着实被突如其来的刀子给震住了,没去搀扶白蓉妃,向周围人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上,皇后与我一同来看望蓉妃。皇后还带来了补品,谁知白蓉妃突然发狂,持刀要行刺皇后!」
刘骜看回话的是王莽,不免有些尴尬。
前些日,希妃失子,他郁闷不已,没召幸任何妃子,独自在寝宫喝闷酒,王莽深夜来访,两人促膝而谈,朦胧间,竟发现这个异姓表弟也妩媚过人。
酒可乱性。当夜发生的一切,现在想来仍觉荒唐。
醒来时,只见王莽已起床梳洗,刘骜又气又恼,挥了他一巴掌,赶了出去。此刻再遇王莽,神态自若,像是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
刘骜打起精神,看到赵飞燕脸色苍白,忙问:「飞燕,你怎么了?刚刚是怎么回事?」
赵飞燕双唇直颤,急道:「皇上,白蓉妃说我下毒害她。可我没有!我没有!」
王莽拱手上前:「皇上何不宣召太医,查查白蓉妃究竟有无中毒。」
刘骜闻之有理,马上宣召太医。
待太医赶来后花园,白蓉妃只剩下微弱一息。
太医一搭她的脉搏,即刻摇头:「皇上请节哀,蓉妃娘娘体内经脉尽断,臣等回天乏术。」
想起她肚里的孩子,刘骜忙问:「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太医们连连摇头。
王莽突然跪地:「皇上恕罪!刚刚为护皇后,臣情急之下才击伤了白蓉妃。」
刘骜皱眉,又问太医:「看看蓉妃是否中毒?」
太医们点头称是,取来银针放在染血处。
银针并未变色,白蓉妃仍在不断吐血,血色鲜红,也并非中毒之症。
「回皇上,照此看来,蓉妃娘娘并没有中毒。」
「那怎么会弄成这样?蓉妃,你来告诉朕。是不是你想借这出苦肉记,来陷害皇后?」简短几字如同利箭,且箭箭穿心。
白蓉妃几乎说不出话来,贝齿之间也尽是艳红,她大笑,放声大笑,笑出眼泪,笑碎心肺??「刘骜??你这个昏君!区区嫔妃,我死不足惜,但今日你不杀这两个贱人,你??你一定会后悔。」
「妳!」刘骜听懂了第一句,顿时恼怒不已。而后几句,他听得一头雾水,刚要开口质问,白蓉妃却重重倒地,不再爬起。
她的双目没有闭上,里面仍然充满怨恨。即使自己并不是最偏爱白蓉妃,但就凭她肚里的皇子,日后也很有可能会荣登太后之位。
这深宫中的女人为何就爱勾心斗角?两个妃子怀上皇子。
一个孩子出生不久,便已夭折,另一个还未出生,就胎死腹中。
刘骜呆了片刻,叹道:「今日是太后寿辰,不要让她受惊。来人!把白蓉妃抬下去,好好安葬。」脑中总缠绕着一些蹊跷的结,还没解开。
刘骜心情大坏,吩咐随从:「此事暂时不要告知太后,皇后娘娘累了,送她回宫。」方才陪太后时,被人风风火火地请来,王政君此刻一定起了疑心。
刘骜急着回去,说完后举步就走。赵飞燕仍处在恐惧中难以自拔。白蓉妃的死状,她历历在目。
片刻前,还是以子为贵的蓉妃娘娘,片刻后,竟变成一具需人拖动的死尸。
她没有害她!她只是炖了一盅血莲子给她补身。侍卫上前抬起白蓉妃的尸首,她的双目忽然冒血,蜒蜿而下,形成两道骇人的血泪。众人大惊,民间传说,死者若流血泪,必是死得奇冤。
「啊!」赵飞燕看到此景,立刻失声大叫。「快抬下去!」王莽立刻挥退侍卫,安抚她道:「皇后不要再想了,问题并不在你。连太医都说蓉妃不是中毒而亡的。」
一听到那温和的声音,赵飞燕赶忙抓紧王莽的双臂,啜泣问:「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下毒害她!」王莽当然清楚赵飞燕没有下毒。
无色无味,服下后亦无中毒症状的鲜卑鹤顶红,他可是费了百两黄金才从鲜卑国购来。此药入腹便起效,却不露丝毫破绽,服用之人就如突然猝死,绝不会有中毒之症。
万无一失,一击即中。鼻息下,是一缕女子的花粉香,王莽的笑容一闪而逝,心道:赵飞燕啊赵飞燕,你真是这世上最愚蠢又最幸运的女人!愚蠢在,你将炖盅安心地由我去端,也无须我另寻机会。
幸运在,你选择信任我,不知即是福。妳就安心做妳的皇后吧。
「别傻了!臣亲历整个经过,怎会不知道皇后的清白?」王莽轻拍赵飞燕的后背,唤人道:「备轿,送皇后娘娘回宫。」
感激浮上心头,赵飞燕满怀感恩地谢过王莽,在仆役的搀扶下离开了后花园。可惜她此时只能看见王莽的种种关怀,却猜不到在这表象后,是怎样一副狰狞面貌。
身上还留有皇后的花粉清香,王莽笑得诡异:「单纯善良,舞技举世无双,刘骜最爱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托王莽之福,白蓉妃惨死长乐宫。星火虽小却能燎原,斩草就要除根,绝不能让刘氏皇族遗留下子嗣。
为达此目的,王莽就必须一个个解决刘家的后代。此时此刻,刘欣与董贤并不知晓长乐宫内发生的一切。
晚风作伴,西岳华山就在蹄下,山林间灌木丛生,翠绿苍茫,一派生机盎然。天边夕阳似血,太阳犹如一只火红铜盘,骏马飞奔间,条条山路已奔驰而过。
刘欣难得有兴致,董贤便不言不语,紧随其后。前方马匹突然长嘶一声,刘欣猛拽缰绳,停了下来。
董贤随后停下,跨下马来问:「到了?」刘欣未答反问:「你看看这是华山何处?」向四周张望,已身环群山之中,耳边萦绕着潺潺泉声,想必是到了中峰的位置。
华山共有五峰,东峰朝阳、南峰落雁、西峰莲花、北峰五云,中峰则是玉女。
「莫非已到了玉女峰?」刘欣点头,下马后,将马匹拴好:「后面的路,骑马走不进去,你随我来。」像是为抢在日落前赶到目的地,刘欣急忙拉走董贤。而后的路皆是羊肠小径,有的地方甚至要弯腰而过。
前方是一片茂密竹林,清幽淡雅,犹如仙境。行走在竹林中,刘欣突然回头:「这里的竹子有的开了口,小心被划伤。」董贤应了一声。他浑身散发出的气质与青竹相符,同样清新高洁。
翩翩白衣,穿梭于竹林中,美得不可方物。竹林的掩护下,其后掩藏着一处小山崖。
刘欣指向前方道:「那前面就是我要带你看的奇景。」董贤走到山崖边,向下一望,底下是一泓清潭,夕阳倒影完整地映入其中,仿佛太阳坠落在此。
此景虽美,但也称不上奇景。他回头道:「不过是清潭映日,干净些的湖泊都能看到。怎么称得上奇景?」话音一落,忽闻潭下有戏水声。
董贤低头再望,一只雪白的天鹅从潭边的山洞中飞舞而出,浮在水上,高贵不凡,婷婷玉立。
「天鹅?这里竟会有天鹅?」董贤脸上浮现惊喜。传闻里,冰清玉洁的圣鸟果真栖息在这与隔绝的世外桃源。
刘欣走至他身边说:「许多天鹅白天栖居在此,饮水觅食。到了傍晚,便会飞回巢穴。」说话间,崖下的戏水声逐渐变大。
一剎那,数百只天鹅从洞里展翅而出,站在高处向下俯瞰,天鹅浮于碧绿清潭,宛如一件精致的工艺品。董贤被这一幕所震,还没来得及发出感慨,潭下忽又传来巨大的水声。
顷刻间,夕阳完全沉下,暗夜弥漫天际,潭下数百只天鹅齐翅高飞,半边天空霎时被掩白。暗夜下,挥翅而翔的天鹅群如同夜空中一匹纯白布帘,惊艳华美。山涧风声大作,仰头凝望,甚至能看清它们挥动翅羽时,在空中散落下的晶莹水珠。天鹅飞尽。
短短时间,清潭又恢复先前的平静,太阳落山,星空继而灿烂。此刻的潭面又浓缩了天际夜空,映出点点繁星,像是浓墨上浮动着一颗颗珍珠。
「天下真有这样的美景??」董贤情不自禁地赞美。
他的喜悦换来刘欣的微笑:「我小时候,常来这山里玩。有一次,无意间和伙伴发现了这个地方。」
「是和芷薇一起?」刘欣点头。董贤感叹:「原来这是你们童年时发现的宝地。」刘欣径自转身,背对崖:「你与我相处也有些时日。没什么作为谢礼,只好把老师带到这里观景。」董贤轻笑:「我教你是职责所在,殿下无须言谢。」
刘欣仍未转身,沉声道:「不过,我还想让老师教我一样东西??」
董贤忽觉迷茫,询问道:「是什么?」天色已晚,崖下的清潭反射星光,周围景物依稀还能辨出。
刘欣的背影就在自己一尺外,修长俊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腰间的软鞭就突然被人抽出。
这条软鞭,董贤一直将它缠束在腰间,被刘欣一拉,他整个人立刻飞转起来。
剎那间,袍上的流苏跟着转动,盛开绽放,失了禁锢的白袍也随之迎风而舞,下一刻,软鞭已到了刘欣手里。
他出其不意的身手,像鹰隼般又快又准。青丝长发像在替主人不解,飞舞向刘欣的脸庞。
刘欣拈起几缕,缓缓道:「我还想跟你学武功。」山涧晚风轻掠于二人之间。
董贤看了刘欣片刻,苦笑:「殿下恕罪,我已武功尽失,这要求未免强人所难。」
刘欣没接他的话,反而把弄起手里的软鞭。他来回踱步,使劲拽拽鞭子:「百年常春藤所制,细而坚韧,藏于腰间,亦明亦暗,锋利无比,可缠断刀锋剑刃。
于数尺外绞断敌人首级,取其性命!这鞭子果然是一件好武器!」
第七章
「殿下说的未免太过骇人听闻。它对我而言,如今只是一条系袍衣带。」
刘欣依然没有回复,一人走至竹林前,忽地振身而起,手里的软鞭极有灵性,如同长了触角,电光石火间,被卷过的青竹根根倒地,压成一片,切口处光滑平整,如同刀削。
刘欣落地,站稳,又挥鞭向崖边的岩石抽去。
岩石重重呻吟一声,立即粉裂而碎。「我的武功其实并不如你。这条鞭子用来束衣,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这次换作董贤不答了。
刘欣刚才挥鞭数下,董贤已看出他悟性甚高、资质非凡。若不是自己要保全秘密,定会好好指导,假以时日,刘欣便可青出于蓝。
隐藏一个被人看穿的秘密,其实很累。
但董贤自信,普天之下,除了刘欣,没有第三人再知道他还身怀武功。
这是他最后的一张王牌,赢得这张牌并不容易。王莽聪明绝顶,也不会料到这万中一失。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能暴露真相。
「殿下生在皇室,所练兵器当以刀剑为主。这条软鞭即使过去在我手里,也未必像你刚才那样得心应手,更何况是现在。」
刘欣冷笑:「王莽真会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我身边?」
董贤无言以对。
与刘欣想的恰恰相反,王莽的原意正是如此。
若极具杀伤力,如何近得了刘欣的身?自己真实的状态,只不过是上天和众人开的一个玩笑。
「你如何才愿信我?」没有多言,董贤静静站在崖边。即使已被看穿,也不会轻易承认。
他那副冷冰冰的态度立刻引得刘欣大怒。
「啪!」
重重一鞭子,抽得左边的衣袖立刻破裂。董贤伸手一抚,指间已染成了一片红。
刘欣站在对面,沉着脸说:「不要逼我!把你的功夫统统使出来!」
「我说了我没有??」话没说完,又迎来一鞭子,纤纤五指上被整齐地划出一道血口子。
董贤不再作无谓辩解,他闭上双目,一副任由处置的神情。刘欣听到他攥紧双拳,骨胳碰擦时的「咯咯」声,尽管如此,他就是不肯还手。
「为师者坦诚为先。老师,你要是还不承认,休怪我无礼了。」
一子错,满盘皆输。董贤咬牙:「我不会武功。」
「你明明就会!」
「我不会!」
对峙间,耳边又是软鞭飞驰而来的风声,董贤侧脸避过,鞭子直中后颈,又是一条红色烙印。
刘欣现在一定又急又气,董贤都能感到他怒发冲冠的气息了。
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原来软鞭威力如此之大,只要不击中要害,鞭子不如刀剑那般会留下致命伤口,但每一处创伤却是椎心疼痛。
董贤暗叹,难怪鞭刑位列酷刑之中。
刘欣挥了几鞭,可跟前的人仍像顽石一样,坚不可摧,一个字也不肯出口。
胸口像被堵了乱麻,从未见过这么倔强的人,刘欣气愤地一收鞭子,跑去一边坐着生闷气。
夜晚的天气渐渐转凉,看着董贤一人站在崖边,宛如青竹的气息环绕周身,清灵圣洁。心头突然有些内疚,他无非想要他一句真话,为何如此困难?
思绪凌乱间,刘欣突然听见沙石松动的声音,胸口猛地一震,他连忙起身大叫:「小心!」
董贤脚下的沙石松动,他虽早已发现,却并没动弹。刘欣亲眼见他身子失衡,倾倒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触感蓦然缠到腰间。隔着乱舞的长发,董贤摸到自己腰间的软鞭,他抬头一望,刘欣已飞扑而至,用鞭子缠住了他的身体。
刘欣一手执鞭,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董贤的胳膊:「傻瓜!你何苦还要瞒我?你不是会轻功吗?快上来,我怕这里的土层支撑不住!」
「我说了,我不会武功。你快放开我,要不一起掉下去。」
董贤在赌,身体力行地去证明自己毫无功力。土层不堪负荷地发出声响,他依然冷淡,好似事不关己。
刘欣对此处地形了若指掌,知道即便掉落而下,也是跌入天鹅潭。只不过现已入冬,又是晚上,掉到水里只怕要染上风寒。
底下的人不肯配合他爬上山崖,他脑中也尚无万全之策,刚一失神,身处的岩层忽然整块脱落。
身边是疾速风声,身体一下子失去重心。刘欣用力一揽,将董贤揽到胸前。轻盈发丝飞绕于二人周身,长长眼睫覆盖于一双亮目上。
闭上眼睛的董贤安静、乖巧,没了往日的高处不胜寒。
眼看此景,刘欣心头颤动,一不留神又松开了手。董贤从他怀里滑落,犹如一朵白色浮萍飞坠而下,刘欣再想伸手,却始终拉不到他。
耳边霎时又换作「哗哗」水声,随之便是刺骨冰凉。刘欣一蹬腿,浮上水面,他抹去脸上的水花,左右观望,竟不见董贤。
会武功并不一定识水性,刘欣心急如焚,向四周扑动,仍不见董贤人影。一起掉落山崖,既然不在水面,必是还在水里,必须立即下水去找。
主意一打定,刘欣忙潜入潭中。他水性甚好,可夜里仅靠星光,在潭里寻人也非易事。
刘欣内心不断咒骂:这个蠢材!为何强成这样?要是把命也弄丢了,他还藏着这一身武艺做何用?
摸索间,一条细藤绕过掌心。刘欣大喜:这必定是董贤的软鞭。
他紧抓住软鞭,用力去拖,果真拖到董贤软而无力的身体。
这次不像是在作戏,出水后,董贤一张本就雪白的脸,已没了血色。刘欣凑近一看,发现他连嘴唇也渐渐发青。
刘欣深知不妙,赶紧揽住他,向岸边奋力游去。
一上岸,刘欣忙把董贤的身体放平。用手撑住他的腹部,猛烈按压,试图将他腹内的积水压出,可来回用力压了数下,仍不见一点反应。
刘欣焦急不已,伸手放到董贤的鼻息下,竟发觉底下已没了呼吸。
「起来!你不是还要和王莽合力害我吗?快给我起来!」刘欣急得口不择言,加倍用劲地按压董贤的腹部。
董贤的脸,在波光粼粼的潭边透出淡淡光晕,美如仙子。刘欣劈手给了他一巴掌,强捏住瘦削的下巴,逼他张开嘴,用力一压。
「咳咳??」
一阵剧咳下,董贤总算将腹内积水吐了出来,可他一侧头,仍昏迷不醒。刘欣无技可施,只好靠向他的唇,将自己的气息灌输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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