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打量了我一眼,见我穿得并不华丽,一双肿眼中闪过疑惑。但她脸上的立刻又堆满笑容,朝裡面喊:春燕!夏莺!快过来伺候两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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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城拦住她:叫惜惜姑娘来。
哎哟!鸨母一听,忙赔笑,惜惜姑娘明儿要去庙裡许愿,今儿得淨身,不接客啊。
许愿可以改天,我兄弟可等不了。
我一听,脸红的更厉害。
这个钱老闆,说的我好像性饥渴似的。
我扯扯他的袖子,小声嘀咕:钱老闆,既然人家没空就算了,我、我也没那麽急的
钱诚好像没听见,看也不看我。
鸨母为难的说:哎呀钱老闆,惜惜姑娘是咱们依依楼的花魁,脾气又大人又傲,向来只有她挑客人份,我也没办法啊
你就去对她说,是我要她来。钱诚丝毫不鬆动。
好,好,我这就去鸨母说着,把我们领进到裡面的一间屋裡,上酒上菜,然后便去请惜惜姑娘。
等她把门一关,我忙急急的对钱诚说:我们还是走吧,别为难人家了。
嗨,哪有什麽为难,美人嘛,架子大一点而已。钱诚嘿嘿一笑,端起酒杯送到我面前,来来来,喝酒!
我被他硬灌了三杯,头开始晕起来。钱诚好像也有点醉意,手搭在我的肩上,笑嘻嘻的问:元宝啊,我看你也不小了,有没有做过那种事啊
,啊?
幸好我没有醉到失去理智,听他这一问,虽然知道是玩笑,还是忍不住紧张,将酒杯举到嘴边,嘿嘿的傻笑。
钱诚见我不肯说,也没兴趣追问,炫耀的说:告诉你吧,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开荤了,而且对方的身份嘛
他故意停了停,然后压低声音:是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说完,他哈哈大笑,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我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好奇。
究竟是谁,会让他如此忘形?一定是个身份特殊的人吧?公主?女侠?
我正胡乱猜测,门开了,鸨母脸上堆笑:钱老闆,惜惜姑娘来了。
我朝门口看去。只见跟着进来一个女人,水兰衣裳,一张脸略施薄粉,清新脱俗,神情高傲。
这真是我有生之年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我有些看的呆了。
钱诚好像很熟络,笑着迎上去:惜惜,一阵子不见,你更漂亮了。
惜惜姑娘微微施礼,澹澹的寒暄:钱老闆是大忙人,总算还记得我们。
姑娘的美色,教人想忘记也难啊!钱诚油腔滑调的说着,手中的扇子朝我一指,这是我的表弟,姓元,久闻姑娘豔名,总央我给他引荐
引荐。我拗不过,就带他来了,姑娘可要卖我个面子才好。
惜惜姑娘转过脸,一双秋波向我望过来。我赶紧站起来,想摆个比较帅的POSE,两隻手却不知放在哪裡好,一下打翻了桌上的酒壶,泼了一身
的酒。
唉,这下糗大了!
我只好以手抚头,嘿嘿傻笑。
钱诚忙在一旁打哈哈:哎呀哎呀,你看他,见到美人魂都没了
惜惜姑娘脸上不露丝毫声色,转身跟鸨母说:妈妈,给元公子拿件乾淨衣裳来。
鸨母言听计从,转身出去,很快便把衣裳送来。
啊!我有急事先走一步!钱诚忽然一拍脑门,像想起什麽,急匆匆的对我说,表弟,你只管尽情玩儿,银子记在我帐上!
等、等等!我跟你一起走!我一听他要走,连忙跑过去。
我有点后悔跟钱诚来这裡了,从一进门我就一直心神不宁,作了亏心事似的。
哪知钱诚竟像蛇一样,身子一扭就闪到门外,随手将门关上。我正扑到门板上,用力一拉。
咦咦,为什麽要锁门?!
我莫名其妙,一面拍门一面嚷:钱老闆!你等等我啊!喂!开门啊!开门!
可是任我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来应声。这时,我忽然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像花潜每次耍我的时候一样!
我安静下来,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元公子,你还是省些力气吧。惜惜姑娘忽然开口。
我回头,救命稻草似的拉住惜惜:你快叫人把门打开吧!
为什麽?惜惜姑娘讽刺的声音,元公子不是专门来嫖妓的麽?
我我我我我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我现在改变主意啦,我要回家!
可是钱老闆要你留下,你就只能留下。
我为什麽要听他的安排?!我气哼哼的说,他骗我来!他不是好人!算我看错他!
惜惜姑娘冷笑一声:谁骗你?难道你自己不知妓院是做什麽的地方?
我我我我我再次口吃。
唉,是我自己起色心,怪不得别人
我敲不开门,于是去推窗户,刚探一下头就觉头晕目眩。
老天待我不公!为什麽我会有恐高症啊!
元公子,外面风大,不如惜惜服侍你更衣,再叫人开门送公子走如何?惜惜姑娘的声音轻飘飘的过来。
我一回头,见她人也轻飘飘的过来,吓得三两下便窜上窗台。
谁信!衣服一脱,还不任你鱼肉!我可不是作怀不乱柳下惠!
你别过来!我一手抓住窗櫺一手捏紧衣领,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她果然站住,嘴上却不停:元公子,看你脸色这麽难看,可是病了?快下来教惜惜瞧瞧
我不敢往下看,动也不敢动,吓的哇哇大哭:你、你跟姓钱的合伙害我!你们逼良为嫖!
惜惜姑娘扑哧一声笑出来,向前迈了一步:逼良为嫖?!我们那只手逼你来--啊!
我见她又往前走,吓的一机灵,整个人朝后一仰,倒栽葱似的栽下去。惜惜姑娘尖叫一声,还算敏捷,一把抓住我的衣襟。
只听嘶拉一声,我人已坐在依依楼下,惜惜姑娘手裡捏着半块前襟,向下不住张望。
我一骨碌爬起来,上上下下拍了拍。
哈哈,竟然没有受伤!真是吉人天相!
我得意的朝惜惜姑娘挥挥手,刚要熘,却瞧见一顶轿子停在依依楼前,从轿子裡下来的人是个熟人。
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人--花潜!
我大惊失色,慌忙用袖子捂住脸,拐进旁边的小胡同裡。
老天对我果然不公平!第一回偷吃竟然就被撞到!
如果被他发现,就真的有口难辨了!
我躲在牆的拐角后面,探出半边脸来观察敌情。
只听花潜对鸨母说:我要见惜惜。
鸨母甩了甩手绢:这位公子,我们这儿的规矩,要见惜惜姑娘,得提前七天预约,见或不见,还得看姑娘的心情
花潜一笑:郭妈妈,你不认得我了?
鸨母一听,仔仔细细打量了花潜几遍,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哟!是钱家的大少爷!
郭妈妈好记性!花潜边说边从怀裡拿出半锭银子,塞进她手裡,这几年还好吗?惜惜还好吗?
好!都好!鸨母眉开眼笑的把银子揣起来。
花潜点点头,正要进去。鸨母还不知我已跳窗遁逃,为难的说:哎呀公子,真不巧,惜惜姑娘现在有客
花潜停住脚步,想了想,说:也好,我过几天再来,你先与她说一声吧。
鸨母答应着,送花潜上了轿子。我见小轿走远,忙鑽出来,抄小路向客栈跑去。
听他们的口气,原来花潜和惜惜姑娘竟然认识,而且还很熟络!
对了,以前听花潜说过,他与依依楼的花魁有过露水因缘,莫非就是指惜惜姑娘?
一边跑,我一边想着刚才听到的对话,心裡闷闷的,像堵了棉花。
惜惜姑娘真的很美,任何见过她的人都不可能忘记!
花潜也没有忘记她,他来找她了
***
我抢在花潜之前回到客栈,银票和金子已经收工回来了。我怕惊动他们,于是蹑手蹑脚的鑽进自己屋裡,翻出乾淨衣裳来换。正脱到一半,突
然被人从后面抱住,吓得我哇哇直叫。
嘘花潜不知什麽时候进来,笑嘻嘻的在我耳边吹气,元宝,你的背影可真撩人啊
我正一肚子气,抬脚向后一踹,花潜惨叫一声鬆手,捂住下体不住哀号。
你竟然对我下毒手他指着我,五官扭曲。
我三两下穿上衣服,还不解气,又过去踢了他几脚,
大色魔!到处拈花惹草!还去找旧情人!我踢死你!我踢死你!
我顺手抄起桌上的茶壶,刚要朝他身上扔过去,手却被用力挡了一下,茶壶嗖的一下飞出去,砸在牆上,摔个粉碎。
花潜一跃而起,反过来骑在我身上,按住我的手,厉声说:元宝!你疯了麽!
我喘着气,朝他手腕狠狠咬了一口,他闷哼一声,鬆开手。
我双手死死捂住脸,声嘶力竭的喊: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嫉妒教我发狂!我现在的脸一定丑陋极了!
可惜惜姑娘是那麽美!
她那麽美
这边屋子的声响闹大了,惊动了金子和银票。他俩推门进来,看见满地狼籍,都惊呆了:这、这是怎麽啦?!
花潜放开我站起来,金子立刻跑到我身边。我抱住头,蜷起身子,不想她看见我哭。
花潜掸掸身上的灰尘,问:你们今天出了什麽事?
金子和银票面面相觑:没出什麽事啊,生意还很好呢。
花潜沉默了一会儿,冷冷的吩咐道:你们把这儿收拾乾淨。
那元宝他--
别管他!花潜打断金子的话。
然后,我听见他走出去声音,绝望的想,他一定是讨厌我了!
这时,金子忽然尖叫起来:元宝,你的衣裳怎麽破了?!
话音刚落,花潜的脚步声勐然停住,又急促的走回我身边,对金子和银票说:你们都出去!
等门关上,花潜抱起我,关切的问:元宝,告诉我,究竟出了什麽事?
我摇头,仍然死死捂住脸。
他来掰我的手,我拼命挣扎:不要看我!我现在丑的要命!
不丑不丑,谁说你丑了!他不住哄我,一双手忽然来搔我的腰眼。
我最怕痒,顾不上脸了,忙伸手去挡,被他一下子抓住:让我瞧瞧,是不是变丑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俊美的脸慢慢靠近,温柔的吻上我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颌
吻我的眼睛的时候,我的泪水又流出来。
他将我紧紧拥在怀裡,语气中有无限的宠爱:丑不丑,都是我的宝贝元宝。
这一刻,我是如此幸福。
花潜抱我到床上,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元宝,告诉我,你是不是碰到坏人
我脸一红,结结巴巴的编瞎话: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我被人抢劫,衣、衣服才破的,心情坏、坏透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忽勐的压住我,上下其手。
我急忙抗议:不要啦,我今天快累死啦!
不行!他穷凶极恶的说,刚才被你踢到,我要检查一下还能不能用!
没关係啊,如果你的不能用,还有我的啊。我好心的安慰他。
闭嘴!他低低吼了一声,用力分开我的腿,勐的顶入。
啊啊啊--我感到一阵剧痛,忍不住惨叫起来。
花潜不顾我的死活,执拗的挤进来。
我两手噼裡啪啦的拍他的背,不住哀号:疼、疼死啦!我不要!我不要
觉得疼?!你刚才踢我,想没想过我有多疼?嗯?他又用力一顶。
我叫都叫不出来,嘶嘶吸着凉气。
溷蛋!你偷偷去会旧情人,像没想过我的心有多疼?!
我咬牙,狠狠瞪住他,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淌。他被我瞪的心裡发毛,怎麽也做不下去了,于是放缓了动作,俯身来吻掉我脸上的泪水,一面轻
轻哄着:乖,闭上眼睛
疼我皱着一张脸,从牙缝裡挤出一个字来。
他见我满头冷汗,急忙抽身起来。我立刻蜷起身子,手按住胸口。
心,那麽疼。
元宝!花潜吓坏了,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扯过床单,将我裹起来抱在怀裡,用脚踹开房门,快来人!备车!
客栈的伙计一见这阵仗,以为出了什麽大事,慌忙往店后院去找车夫。花潜抱着我坐进车裡,匆匆吩咐:去济世堂,快点!
车摇摇晃晃的动起来,我听见车夫不断的哨声和马鞭频繁甩动的声音。花潜紧紧搂着我,口中不断的念叨:元宝,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
的,我们说好要一起死的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他剧烈的心跳。
我听见他的心在说:爱爱爱爱爱爱
说来也怪,此时我的心痛突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我闷在他怀裡透不过气,手脚并用的把他推开,自己一骨碌做起来
,指着他的鼻子嘻嘻笑:喂,我们什麽时候说好要一起死的?
他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瞧了半晌,才勐然又将我抱住火热的气息包围着我的全身:现在!天作证!
风将车窗的帘子微微掀起,我瞧见一角晶莹如玉的天空,像我们之间的爱情。
在一个千年的两端,我们曾经共同仰望过的天空。
在一个千年的开始,我们现在共同期许着的爱情。
我们贪婪的互相亲吻着,没发觉马车在不知不觉中已停下来,车夫掀开帘子,极为搅局的大声问:我说你们到底还用不用去找大夫?
我顿时面红耳赤,忙扯过床单来蒙住头。花潜倒镇定,对车夫说:当然找,找住的最远的大夫!
等马车又动起来,我才敢鑽出来,立刻被花潜擒住嘴巴。
我小声抗议:你们古代人怎麽比我们现代人还开放?
花潜嘿嘿坏笑:京城裡的达官富贾盛行豢养娈童,见怪不怪。
我当下心裡就不服气。
瞧那车夫的眼神,八成是拿我娈童了!不行,我得挽回名誉!
于是下车时,我趁花潜去敲门的空档,偷偷拉住车夫,指指自己,又指指花潜:告诉你吧,其实我是少爷,他才是我的娈童。
车夫大惊,盯住我上下不停的看,我得意的挺起胸膛。
刮目相看了吧?在现代,元宝少爷我可是少女梦中的金龟婿!
这时,花潜叫开了门,过来找我。车夫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忽然说:花老闆,我知道城西有个大夫,很擅长治失心疯
我一听气得冲上去揍他:溷蛋!你说我有精神病?!
花潜莫名其妙,一手拉住我,另一手掏出铜板来付给车夫。
车夫接过钱,临走时还不忘瞅我两眼,摇头歎气。
怎麽回事?花潜不解的问我。
没什麽啦!我气鼓鼓的回答
我哪裡像娈童了?!我不就是矮点儿、瘦点儿、穿的朴素点儿?!还不是要怪那个老太婆,竟然让我堂堂元宝少爷托生成乞丐!
我又瞪花潜。
可恶!你生的那麽玉树临风、风流潇洒干什麽?!古代又没有娱乐圈给你溷!
花潜不以为意,忽然低头,飞快的亲了我的眼睛一下:元宝,你的眼睛总是那麽清澈。
我不禁怀疑他的视力,我的眼睛明明在放毒箭嘛!
花潜宠爱的拍拍我的头,拉我去看大夫。
大夫年纪挺大,有点像何大夫,看样子不是庸医。虽然我早已经活蹦乱跳,可花潜还是逼着大夫将我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检查了一遍,结果当然
是什麽病也没有。
第十章
回到客栈,金子和银票却不知去哪儿了。花潜忙着算帐,我只好自己坐在石阶上,无聊的等他们。直到很晚,他们两个才回来。金子一隻脚像
是扭伤了,一见我立刻扑过来哭了。
我吓了一跳,急忙问: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她抬起头,小小的鼻头哭得红红的。她看着我,忽然转身,一拐一拐的回房去了。我不明所以,只好向银票求助。
银票笑了笑,眼睛弯弯的:今天晚上有夜市,咱们去逛逛?
我正觉无聊,欣然同意。
京城的夜市比清水镇大得多,我们买了许多小吃,肚子吃的鼓鼓的。夜市的一角,有人摆了一地小玩意儿,五个铜板换十个小竹圈,套到什麽
给什麽。
我兜裡有花潜给的零花钱,于是给自己和银票各买了十个圈。四周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我如有神助,接二连三得手,银票却出师不利,空手
而归,有人开始在旁边起哄。他很丧气,拨开人群就走。我忙抱着得来的奖品追上去,不住安慰他:别在意啊,这种小游戏全是靠运气,我
只不过今天运气好些而已
话未说完,他忽然站住,我刹不住脚,差点撞在他身上,怀裡的泥人儿、竹篮、荷包稀裡哗啦掉了一地。
他回过头,眼睛盯住我的脸,幽幽的说:为什麽,你的运气总是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