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拿是下埃及联盟中索博克州的首脑，族徽是鳄鱼，其人民野蛮好战，和布陀城一向对立。
“大王，布陀虽然好，可是王子殿下难得来我们下埃及，我看不如让王子每隔一个月便换个地方居住一段时间，也可以尽情欣赏我们下埃及的独特风光。”
耶拿的大嗓门震得殿堂里嗡嗡不绝，一时间歌舞声和议论声全部停了下来，很多人吃惊地站起来看着耶拿，可是也有很多人站起来大声地附和他的说法。
“耶拿大人说得对。”
“我们联盟二十多个州，王子是应该多走走。”
他们此时发难，显然是要争夺和上埃及盟约的主动权。
如果孟斐士住到索博克州，那么内乱时上埃及对索博克一方显然更有顾忌，而且也不用担心蛇王失败时一怒之下撕票，引来上埃及的武力干涉。
随侍在孟斐士身后的卡莲和埃尔悄悄地向主人的宝座靠得更近了一些，准备应对突发的局面。
殿堂里剑拔弩张，紧张氛围一触即发。
蛇王心里怒极，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站了起来，慢慢踱到孟斐士的身旁，人们不自觉地被他优美的身姿吸引，整个殿堂里鸦雀无声。
“为了结束战争，奥诺的大先知自愿到尼赫布特参拜拉神神庙，而王子殿下到我布陀城做客，这是盟约上书明的。如果有所违反，耶拿大人想置大先知于何地？”
蛇王的话掷地有声。
听到奥诺城的大先知，一些原本沉默中立的人明显有所动摇。
怀不仅是个名号，还代表了黑土最高的医术水平，多少代大先知活人无数，结了许多善缘。
蛇王和这一代怀医生的真正关系，殿堂里的高层人物大多心知肚明。
上埃及扣着蛇王的亲姐，蛇王自然要扣着上埃及国王心尖上的人才能放心，这事无可厚非。
“哈哈，大王说哪里话。我们索博克请王子殿下过去做客没有什么坏心，美尼斯王不会在意……”
耶拿猛地冲上位于主座之前的三层宽阔的缓步台阶，就要去拽孟斐士。
用说的不行，就要强抢？
这人未免太粗暴了。
孟斐士眉头一皱。
或许美尼斯不会在意他住布陀还是索博克，可是他在意，因为他让妹妹爱西斯替他出面请大先知为母亲治疗眼睛。
此时站得很近的蛇王迅速用左手拉起孟斐士的手，同时抬起右手对索博克厉声呵斥道：
“退下！”
王袍长长的袖口垂下，一个弯曲的金色蛇形手镯在蛇王的手腕处不停闪烁，突然扁形蛇头部分抬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鲜红分叉的蛇信和倒钩状的利齿“嘶嘶”做声，威吓耶拿。
殿堂里很多人发出了震惊的呼声。
“圣蛇！”
“拉神啊，是圣蛇……”
他们下埃及人都知道，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的超级贵重毒药——乌拉埃乌斯女神的赐予，就是用圣蛇的毒液制作出来的。
那可是名不虚传的毒物，只要一丁点毒液，就可以让人们的灵魂无忧无虑地上天堂。
耶拿愣愣地站在台阶上，形容狼狈、进退不得。
谁能料到蛇王敢把剧毒的圣蛇贴身带着，还当做手镯装饰品使用。
不用太重，只要圣蛇轻轻咬上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耶拿知道蛇王的狠毒，然而料不到他对自己也是如此狠。
“耶拿大人，你失礼了，还不退下。”
蛇王的声音仍然不高，可是听起来就像用钝刀割肉般异常暗哑，在场之人都觉得心底直冒凉气。
耶拿气得满脸青紫，恨恨地甩手离开，他的一些同盟趁机跟在后面离去。
他们离开后，殿堂里又恢复了热烈的气氛。
蛇王侧头看看右侧坐席的登首相，见他对自己点点头，才转头对孟斐士说：“索博克人野蛮粗鲁，让殿下见笑了。”
孟斐士微笑点头。
“无妨。大王手中的小蛇很漂亮，可以借我看看吗？”
【这条小蛇的气味，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孟斐士的眼中燃起了好奇之火。
“小家伙的毒性很大，不便给王子看。”
刚才大显神威的小蛇埃乌斯却在蛇王的袖子中吓得瑟瑟发抖。
“对啊，主人，你千万别把我递给他……”
第八十七章
耶拿带人离开米特城主府，轿子在大街上走过一段距离，他才回头看着那座高大的府门逐渐隐入深沉的夜色。
他冷哼一声扭过头。
每次见到蛇王都让耶拿感到不快，这些年骁勇善战的索博克人被连续两代的狡猾蛇王压制得抬不起头，如今没有上埃及的外患，蛇王又分明要动手清理异己。
与其给蛇王时间，不如趁其没有准备好，直接宣战。
今日他和蛇王在殿堂之上公然决裂，鳄鱼和毒蛇的仇怨终于到了可以清算的时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唯有战争可以解决两州的仇怨。
身边的亲卫俯身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大人，我们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耶拿神态慎重地看了一眼亲卫。
“命令所有人，马上按计划行事。”
他的亲卫点头退下。
耶拿等人离开后，殿堂的气氛虽然有所恢复，然而隐隐有股名为压抑的浊流在暗处涌动。
他们都明白是到了表明阵营的时刻，从现在的情景来说，至少会有6个州跟随索博克州的脚步与布陀对立。
米特城因为城主被俘，目前由城主夫人主事，所以立场由倾向索博克转为公开的中立，因此各州势力的高层才能放心到这里聚会并处理盟约等事。
然而从索博克人离开，内乱就已经开始了。
孟斐士对下埃及的内乱恍若不觉。
看到他好奇的眼神，蛇王难得犹豫了一下。
“请王子随我来。”
他带着孟斐士离开宴会，到附近的一间起居室。
乌尔什的家族原是布陀地区帕族的巫师，他们以血脉遗传异能，可以与生物的心灵沟通，御使某些生物，所以一直主持部落的祭祀和战争。
进入诸州争霸的年代，部落形成城市，乌尔什的家族由族长晋升为城主，甚至在上一代成为下埃及联盟之王，被尊称为“帕的灵魂”——蛇王。
蛇神庙的圣蛇和蛇王的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乌尔什用手指点了点小埃乌斯的扁形头颅，然后想把它从右手臂上扯下来。
尽管知道蛇王没有恶意，可是始终跟随在孟斐士身后的卡莲立时显得有些紧张。
小金蛇用尾巴尖牢牢地勾在蛇王的衣袖上，不停地扭动挣扎，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扁圆形的头颅，鲜红的蛇信，金黄色的纤细身体。
这是一条很美的蛇，是像它主人一样魅惑又致命的毒物，却有如此别扭可爱的性格。
见此情景孟斐士笑了起来。
“我不过是有些好奇，大王别把它吓坏了。”
“它平时很听话……”
蛇王也有些不解，又去拽小金蛇的尾巴，小家伙给他传递的心灵信息又恐惧又委屈。
都是些“呜呜呜……好恐怖好可怕啊……”或者“主人不要把我递给他……”
小动物的眼睛不受世俗蒙蔽，可以看清孟斐士内在的神秘力量。
挣扎中，透明的蛇埏流了出来，滴落到青色玉石铺砌的地面上。
【果然是那种毒药的原料】
空气中极为稀薄的气味印证了孟斐士的猜想，想起自己中过两次的剧毒，孟斐士眼中闪过寒芒。
他闪电般探手掐住了小埃乌斯的脖子，把它拎起对蛇王晃了晃，轻声说：
“我很喜欢它，可否请大王割爱。”
是烤蛇肉还是炖蛇羹，这是个有趣的选择。
小金蛇在他手中吓得僵硬地伸直尾巴，晕了。
孟斐士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地看着蛇王,等待他的答复。
“埃乌斯是我族的圣蛇，一向被我贴身收藏，不能轻易予人。”
蛇王凑近一步，握住孟斐士拿着小金蛇的手腕并把它拉开，那双妖异美艳的眼睛注视孟斐士朱红色的薄唇片刻，才低头在他耳边低语：
“俊美无双的殿下，这是我贴身之物，你用什么来交换……它？”
最邪恶美丽的魔王的诱惑，也比不过蛇王的低低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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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医生一行人在上埃及首都尼赫布特引起了轰动效应。
头戴日轮冠冕，佩戴全套首饰，身穿鲜红色吊带裙的怀医生站在尼赫布特王宫主殿里，美丽得仿佛从壁画中走下的女神。
不同于当年无所事事的赫芮斯王后，怀在拉神庙中驻留后便开始行医，逐渐受到上埃及人的仰慕和崇拜，病人们热切地奉她为女神，而她始终谦逊地微笑，带着从奥诺跟随她前来的医生们尽心尽力地治疗每个有疾患的人。
“听说怀是蛇王的双生姐姐，被抱出布陀王室在奥诺抚养长大，看到她就能知道那位蛇王相貌不凡。”
美尼斯在自己的书房里和他的首相闲聊。
前任老首相伊姆退休荣养，帕特里夏公子顺利地接受了首相职务，以及首相荣誉之后那多达十个的称号和职责。
“美貌不是我们的强敌，可怕的是美貌之后的智谋手段。”帕夏淡淡地说。
“陛下为何要答应让她公开行医？”
他把话题转到轰动王都的大先知身上。
“这不是一件坏事。”美尼斯回答。
“拉神和阿图姆神，分别是日出和日落之神，如果我们能得到一位‘阿图姆-拉’，对我们的统一大业没有坏处。我们不仅不能阻拦，而且还要向她提供更多的帮助……”
不管怀是天生品德高尚，还是仅仅想要自保，拥有高超医术的大先知愿意给上埃及平民百姓治病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美尼斯在主殿接待她时，听到她提出的要求觉得很高兴，他似乎从怀的身上看到了母妃海姆特尔令人眷恋的影子。
宾坦塔大长老也很喜欢怀医生，经常带着阿托提斯拜访她。
“可是融合神职最适合的做法是两族的结合。如果你愿意娶大先知做王妃并把她留在上埃及，这件事或许能行。”
帕夏说出符合首相身份的建议，他的声音却骤然冰冷。
怀医生的美貌和品德得到尼罗河全境的公认，的确是个优秀的王妃人选，而且朝堂上已经有了些美尼斯探望怀医生的传闻和希望美尼斯迎娶怀医生的呼声，然而帕夏并不想看到美尼斯娶一位异族的王妃。
这个情景就像是当年安提斯塔王在已经有蝎王血系王后的情况下，执意要娶上埃及最古老神秘的千年王族——努布特的长公主海姆特尔的重演。
安提斯塔王和帕夏的父亲——前前任首相之间的嫌隙，以及帕夏父亲的抑郁早亡都和此事有关。
不同的是，如今奈菲尔王后已经生下了王长子阿托提斯，可是因为王长子是天瞎，他的继承权受到了质疑，没有被定为王储。
如今美尼斯膝下空虚没有其他孩子，纳赛尔王子崇拜兄长对王位没有野心，帕夏又全力保护表妹的孩子，所以才勉强维持阿托提斯的继承人地位。
如果美尼斯娶怀医生做王妃并且有子女，这世上便再无阿托提斯的立足之地。
帕夏从来没有把孟斐士真正地视为敌人，正是因为孟斐士不会生孩子。
美尼斯的手在宝座的扶手上颤动了一下。
母妃……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海姆特尔。
海姆特尔曾经立誓不嫁，专心研究种植植物和药草，一心一意改善人们的生活，她种出了二粒的小麦，研究了很多可做药物治疗疾病的毒草。
可是爱情改变了一切，她和安王相遇、相恋，不顾一切地嫁给他。
如果美尼斯想得到怀，那么同样立誓不嫁的怀医生，最终也会像母妃投入父王的怀抱一样，投入他的怀抱。
对于这一点，美尼斯很有自信。
然而他想起了自己十二岁那年，王宫中的那场大火。
是他亲手烧毁了父母之间爱的证明，那个凝聚了母子两代人无数心血的药草园。
爱情……
美尼斯悚然而惊，他默默地摇头。
“帕夏，你说的办法是个好办法。”
他紧盯着首相继续说道：“可是，我不会娶她。”
“是为了孟斐士殿下？”
帕夏那双金绿色的眼睛略带嘲讽地看着国王。
让首相没有料到的是，美尼斯居然重重地点头承认，又说出连他也想不到的话。
“是的，为了孟斐士我不会娶她。可是我不仅是为他，我还为了你，帕夏。”
“你……”
突如其来的剧烈冲击让首相颇为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美尼斯却站起来紧紧地抱住他。
“别忘了，你永远是我的‘维齐尔’。如果我娶怀医生，你一定会担心阿托提斯，可是我并不想让你伤心难过。”
孟斐士和帕特里夏。
美尼斯有甜美的爱人和真挚的友人。
大先知是很优秀，可是他不能为了得到一个优秀的女性，肆意伤害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他和安王不同，因为他爱着孟斐士，珍视帕夏。
“你……”
一向言辞犀利的首相大人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情愫。
狡猾的美尼斯……他狡猾的陛下……
瞧瞧他们相识的十余年，他让他心动了多少次。
冰冷毒辣的蝎子一旦动情，会固执地守着自己的爱情，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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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给小笨蛇敌人的母亲治疗。”
怀医生面含严霜，拒绝为西莉克斯公主看病。这是她成为医生以来，首次拒绝一名患者。
她不是真正的女神，她有自己的爱憎。
孟斐士掳走乌尔什那段时间，怀医生承受的痛苦煎熬比乌尔什本人要可怕得多，所以她对孟斐士恨之入骨，连带着憎恨和他有关的亲人，无论谁劝都不听。
爱西丝轻叹一声，拿出了准备已久的杀手锏，原本她并不想用，为此还请大长老等人劝说过怀医生。
“大先知阁下，孟斐士殿下让我对你说：如果你治好母亲，他发誓永远不会亲手杀害蛇王。”
“相信我，他原本可以轻易地做到这一点，阁下可以向任何人查证。”
爱西丝骄傲地说。
第八十八章
“大王！”
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孟斐士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挣开蛇王的手掌，把小金蛇往它主人怀里一丢，立即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刚才四目相对时那种心神震荡的感觉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是异能吗？
原来蛇王不仅鳞甲漂亮，连眼神都是有毒的。
孟斐士深知世上奇人异事众多，所以从未自神甚高，然而在这个时代，他只见过宾坦塔大长老和苏恩神官的神系法术，还没有遇到过凭借自身血脉御使能力的异能。
“大王，城内失火，请尽快随我们离开。”
登带着一位中年女性急匆匆地赶来。那名中年女性正是城主夫人穆物将军的妻子哈兰。
“失火？快，去塔门看看情况如何。”
蛇王有些吃惊，他把金蛇扣在手腕上，对孟斐士说：“殿下，请你跟随我，我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蛇王当先一步走出起居室，背影丝毫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