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转过头，有点得意有点狡猾地冲他微微笑了一下，笑得樱木想扑上去咬死他。

失去自主能力的人是没有发言权的，樱木就这么被强迫着入了一个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的教，然后和一个男人拜了堂成了亲！

英名断送啊！就算要娶也该是他娶才对啊！被少年一拳打昏过去前樱木这么想着。

等他醒过来已经躺在洞房的床上了。红烛高烧，红色的洞房喜气洋洋，脱了喜服的少年坐在桌前悠悠喝着酒，一双眼睛斜睨着樱木，充满嘲弄。

樱木气冲上头，眼珠子差点被翻涌的气血给冲出眼眶子。长这么大没被人气成这样过，比那半年被摆弄着受那什么英雄训练气得还厉害。

“你你你你这臭小子你太过份了！”

骂出口才发现能说话了，倒有些吃惊。少年拿起两只酒杯走到床前。“喝交杯酒吧。”把酒杯塞在樱木手里，少年勾过樱木的手臂，喝下自己那杯酒，亮出杯底，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樱木。

樱木瞪着他，这小子当真的吗？到现在他还不相信少年真的会娶他，男人和男人成亲是非常荒唐的事，用惊世骇俗也不能形容的举动，怎么会有人若无其事地去做？

少年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眼中的嘲弄更深了，慢慢把酒杯压到樱木嘴上。“只要我喜欢，我可以和任何人成亲。”一勾杯沿，酒从杯里流出来，慢慢顺着樱木的下巴流下来。

樱木瞪着他白玉一样的脸，觉得他真是怪异得让人受不了。“臭小子，你还真敢干，你也不怕将来后悔？”

少年挑起眉头，眼里冷冷的光芒流动，“这世上没有我做了却会后悔的事。”

樱木哈一声，“你现在做的就是将来一定会后悔的事！我念你小小年纪不懂事，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你快放开我，咱们以后各走各路，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少年嗤一声，扔掉酒杯，撕开樱木的衣襟。樱木怒吼：“臭小子！我就这一身衣服，撕坏了你赔啊！”

少年的手动得飞快，几下就把樱木扒得象婴儿一样干净。他抬头看樱木，樱木看来很生气，但不慌张，更不害怕。

看来还做得不够，少年想，这个白痴把他的计划全破坏了，不好好教训出口恶气不行。于是他用很邪气的目光打量樱木的身体，目光移到他的下身。

樱木忍住笑，少年那目光就象在打量一棵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白菜，还自以为很邪气呢，真是纯洁的小孩儿啊。他舒展身体，坦然而悠闲地任少年打量他那任何人看了都只会赞美羡慕的身体。

“怎么样？比你的身材好看多了吧？你看你那身子，白斩鸡似的，又瘦又干，一点看头也没有。男人就该象我这样强壮结实，皮肤要黑一点，粗一点，才有气势。”

少年皱眉，忽然把脸凑到樱木的脸前，仔细地打量樱木。这是张成熟男人的脸，有点玩世不恭，眼里神光内敛，嘻笑怒骂中透出一种气定神闲的气势来。这是一个不简单的男人。

少年感觉热血沸腾起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教里没有这样的人，他一直就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而樱木就是外面的男人。是不是外面都是象樱木这样的人呢？

少年出神了，樱木也出神了。二十八年的人生什么样的人没看过？什么样的人看不透？这少年就象清泉一样干净，连他的狡猾和报复都象清澈见底的水里的鹅卵石一样清楚。不禁笑起来，忽然很想撸撸少年的头发，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少年立刻往后跳开，有些吃惊樱木解开了穴道，却又不是那么吃惊。他盯着樱木，眼睛很亮，用有点低沉的声音说：“出去比一场。”

樱木跳下床，活动一下手脚，笑嘻嘻地点头，“行！不过先给我一套衣服穿！”

少年一撇嘴角，“不穿衣服你就不是人了？”

樱木一呆，然后笑起来，“说得也是，穿衣服的未必是人，不穿衣服的未必不是人。不过，你穿着衣服我却没穿这有点不太公平，外面有点凉，你知道高手过招，不只比武功，还比心理素质，周围环境，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因素都有可能决定胜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少年脱掉了衣服，赤裸的身体在烛光里发出象牙一样的光泽。“这样就公平了吧。”

樱木收敛了笑容，出神地看着少年，眼里有种温暖的光芒闪动。除了孩提时面对母亲，曾和谁这样坦然相对过呢？用无遮无拦的身体，毫无防备的眼神。人与人之间的怀疑与防范在这少年心里完全不存在。

少年推开窗，月光流进来，缠绕着少年光洁的身体，少年回头，眼睛亮得象星辰一样。

“我会打败你。”月光下的少年骄傲自信而俊美，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出色得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目光。

樱木移不开目光，当他和少年比试了拳掌剑法刀法十八般武艺后，他更无法把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

把少年压在地上，喘着气问：“服不服？”少年用明亮放射着光芒的眼睛回答他：“不服！”樱木嘿嘿笑着举起手，却挠进了少年的腋下。少年啊一声，惊笑起来。

少年清亮的笑声在花木繁茂的院子里回荡着，水一样在樱木心里漾动，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他慢慢凑近少年，近近地看少年的眉眼。

少年的容貌精致却无一处不流露出随意与率性，不语时的冷淡和笑起来的神彩飞扬结合得如此完美，红润的唇不论是抿紧还是张开都如此美好。

少年止住笑，亮晶晶的目光在樱木脸上转动，“你是不是想亲我？”樱木呛住，转头咳嗽起来。都怪这月光太撩人了，惹得人心神恍惚。

“不想吗？”少年似乎有些不信自己看错了。樱木转过有点发红的脸，咳一声：“你亲过人吗？”

“没有。”少年推开他，舒展身体躺在地上，“只有喜欢一个人时才能亲他，我没喜欢过什么人。”

“那你干嘛娶我？”这个“娶”字还是让樱木很别扭，少年看他一眼，眼里又流露出那种有点得意有点狡猾的神情。

“那是因为我想报复你。放心吧，只要我心里不愿意，就算拜堂入洞房也不算，我心里要是愿意，就算没拜堂没洞房也算。”

樱木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少年的意思就是其实他心里也不愿意和他成亲是吧？

少年望着天空，只有明月和几颗星星的天空干净透明，“外面的人是怎么样的？”

樱木把手枕在脑后。“外面的人很复杂，心肠弯弯曲曲，你永远也猜不透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转身向着他，“为什么问这个？”

少年抬手往天空指了一下，脸上流露淡淡的向往，“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一定和这里有很大不同，我想知道那是怎么样的。”

樱木皱眉，“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好，照我看你们这里就很好。”

“那是因为你已经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少年固执地说，眼里流露坚定的光芒，看到这种光芒，樱木就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少年做他想做的事。

说到这个就想起樱木破坏他的计划的事，少年恼火地瞪了樱木一眼，樱木有些莫明其妙。“怎么了？”

“今天我本来可以逃出去的，结果全被你破坏了。”

樱木搔搔头，“逃？你们这里不许人出去的吗？”

“我们这里外人不能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许出去。”

“哦，难怪昨天你被人追杀。”

樱木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弄得少年没了脾气，“那不是追杀。昨天是我的择偶大会，所有想嫁给我的人各凭手段向我射赤血箭，谁能射中我谁就能嫁给我。我是不能还手的，所以为了不被不喜欢的人射中，就只能逃了。我本来想趁机逃出去，偏偏遇上了你!”

樱木干笑几声，“那可真是对不住了。”他也同样在逃命，结果遇上了少年。难道是命中注定的？“啊，对了，怎么被赤血箭射中身上却没伤口？”

少年懒洋洋眯起眼睛，“赤血箭是用我的血加上麻药制成的冰箭，一射进身体就融化了。”

樱木想起那支箭，血红的，非常细，反射冰一样的光。伸手摸抚右肩，想到少年的血正在自己的身体里流淌，樱木全身都觉得异样起来。

“你们这里怎么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成亲？”

少年转头看他，理所当然的目光让樱木觉得自己在问一个愚蠢无比的问题。“为什么不能？只要互相喜欢就能成亲，外面的世界不也是这样的吗？”

少年干净得没一点杂质的目光让樱木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地说，“嗯，外面的世界是不许两个男人成亲的。”

少年露出不解的神气：“为什么？”

“因为两个男人成亲是不正常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

“就因为这个？”

不只因为这个，更多是一些难以解释明白的东西，那些才是最重要的原因。但就算说了少年也不会明白。

“为什么要管他们生不生得出孩子？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和别人又没关系。”

樱木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些在外面世界理所当然的道理在少年面前却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情形，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中本来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在少年的目光下竟然渐渐地动摇了起来。

“你们管太多了。”最后少年总结了一句。

樱木点点头，觉得少年这句话很有道理。他就是因为被管太多了，逼得不得不逃。

“你们的世界很奇怪，再和我说说吧。”少年转身和樱木相对，跳跃着点点光芒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樱木，这目光竟让樱木的心一缩，产生一种类似于疼痛的感觉。

“好吧。”樱木有些无奈地对少年描述起了外面的世界。

月光下的庭院中，两个婴儿一样用身体和心相对的人，象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说着话，有时思索有时笑，有时打闹有时安静。

夜晚如水一样静静地流淌过去了，太阳从东方喷薄而出，照着院中两个相拥熟睡的人。

发现少年没杀樱木，三个老人立刻来兴师问罪。少年却很坦然地说：“我说过，等我和他洞房后就杀他，可是我还没和他洞房。”

三个老人的脸色青红紫绿地转了一圈后，终于明白自己好象上当了。在他们发火之前少年说：“我会看好他的，如果他做出什么对本教不利的事，我会马上杀了他。”

听了少年的话，三个老人不但没有消气，怒火还更旺了。“你忘了当年我教是怎么灭的？就是因为轻信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结果全教上下被卖得干干净净！难道你要重蹈覆辙？”

少年抿紧唇角，脸上流露坚定的神色，“他不是那种人！我用性命担保！”

三个老人吃惊地瞪着少年，良久一个老人才说：“教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发现那人是探子，不只他要被处死，你也要被处死！”

少年微微昂头，“知道！我流川枫做事从不后悔！”

樱木站在窗边，透过窗隙看着少年骄傲而自信的脸，心柔软得象陷进棉花堆。他转身走出去，站在少年身旁，朝三个老人拱手行礼。

“三位老前辈，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这样吧，你们给我一颗独门毒药，只要解药在你们手里，就算我真的是探子也不敢拿轻举妄动。你们看怎么样？”

三个老人有些吃惊，然后就流露出活络的表情。这确实是个办法，既可以不必和教主冲突，又可以牵制樱木。

“不行！”少年大喝一声，“我是教主，你们敢不听我的话！？”三个老人相视一眼，不说话。少年眼里射出凌厉的光，正要向前一步却被樱木拦住。

樱木对他微笑，明亮而温暖的笑容铺洒了一脸，少年一怔。樱木柔声说：“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等少年说什么朝三个老人伸出手，“给我吧。”

他的话音还没落掌心里就多了一颗黑色的药丸，不过看三个老人的表情可能更想把药丸直接塞进他嘴里而不是手里。

少年的脸发白了，大喝：“别吃！”伸手去夺药丸，樱木闪身躲开，一手抓住少年的手使劲握了握，一手把药丸塞进嘴里吞下去。

三个老人满意了，哼哼地退了。少年呆呆地看着樱木，心里忽然很慌，从没这么慌过，这让他连唇的都失去了血色。这白痴根本不知道这毒药的厉害，它会让人生不如死！

他扑上去掐住樱木的脖子乱摇，使劲拍樱木的背，“吐出来！吐出来！”

樱木被他摇得喘不过气来，却满心欢喜。他翻起眼珠子再吐出舌头，果然把少年吓得松了手。樱木缩回舌头开心地大笑起来，笑声阳光一样卟啦啦泼洒了一地。

少年一个耳光把阳光打得七零八落，气冲冲跑回屋里，用力甩上门。樱木捂着脸，无声地笑。走到窗边打开窗，看着屋里气得根本不想和他说话的人。

“你叫流川枫啊？真美的名字，以后我叫你枫好不好？”

流川走过来用力关上窗，差点撞扁樱木的鼻子。樱木只好趴在门上说话，“你别生气，不是有你在吗？我不会有事的。”

流川忽然打开门把樱木拉进来，把樱木压在墙上。樱木的心狂跳起来，流川的唇凑到最近点时他的心也跳到最高点，然后突然就落下来。

流川在他耳边说：“今天晚上我就离开，你跟我走，我会把解药偷出来！”

“去哪里？”虽然这么问，但樱木心里已经有预感。

“外面的世界！”流川的眼睛又是那样亮晶晶的，樱木却很想苦笑。昨晚特意说了那么多江湖中乱七八糟的事，结果还是不能阻止流川的决定。

“你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晚上我会回来找你。”做了决定的流川很快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藏在床头，对樱木微微一笑，眼里充满对未知事物强烈渴望的激情。

樱木想阻止，但是说不出话来阻止。他在流川身上看到自己，也是这样十七八岁的年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赤着脚就去闯荡江湖！

樱木在漆黑的屋里等着流川，他觉得自己更象在等待一种命运。当流川推开门走进来，向他展示手中的解药时，命运也就降临了。

他们在树林中飞奔，月光斑驳地洒在他们肩上。流川偶尔回头，樱木就对他微笑。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只有走下去。这一生他还没强烈想要守护过什么，但这次有了。

逃跑并不很顺利，第二天清晨就有人追来了，但是一拨拨的都被樱木和流川挡回去。第三天他们来到绵延群山的边界，再往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站在悬崖上，流川面对他的族人以及他们极度惊讶和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就出去看一看，等我了解外面的世界后，我会回来的。”大山的回音不断重复着他的最后一句话：“我会以回来的，我会回来的……”

樱木叹息着抱住流川，抓住山藤荡离重重山峦隔绝的另一个世界。

两个人花了几天时间逛遍山下的小镇，流川象是要把十八年的精力一齐发泄出来一样，白天黑夜地拉着樱木询问每一件事每一样东西。

樱木问他为什么这么想了解外面的世界，他回答说：“族人总是说我们的世界是最好的，但我不明白，如果我们的世界这么好的话，为什么只能藏在深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