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 第一、二集 死亡之兰万灵节之死(出书版)BY 璇儿
  发于:2010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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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启思说道:「我们撇开『夜莺之歌』不谈。朱锦杀苏雅,实际上是用了一种很直接快捷的方法,他让苏雅回来一趟以便谋杀她─苏雅会回来吗?」

钟辰轩笑着道:「苏雅也是想要跟他当面摊牌,一了百了,当然会回来。她是个温婉的女子,不仅买了酒,还买了许多吃的,她对分手,应该是心存歉疚的,而朱锦的态度又那么好,所以她更觉得内疚,更对朱锦言听计从。

「虽然她平时是不沾酒的,朱锦要她喝,她也会喝。那种镇静剂只要在酒后吃了一定份量就会死,那天朱锦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作为一个极有经验的法医,他对我们能够准确估计苏雅死亡时间的那个范围,可以算得很精准。

「他对苏雅的生活习惯也非常清楚,比如几点吃药,几点睡觉,我想,苏雅也已经习惯他的关照,会惯性地照做。」

程启思想了片刻,道:「这倒不错,以前我跟他们出去玩的时候,也常常看到朱锦提醒苏雅吃胃药。朱锦对她一向非常体贴,苏雅也习惯了这种关心。」

「是的,朱锦当然也清楚。至于你说,苏雅会不会吃药过晚,以至于朱锦不在现场的证据失效,我觉得还有一个细节可以注意,那就是苏雅的胃病不轻,坐了飞机过来,胃一定会不舒服,看到朱锦留在房中伪装成胃药的镇静剂,一定会吃下去。」

「接下来,朱锦就来到苏雅家里,割下了她的舌头?加上『夜莺之歌』的提示,就可以把这桩案子纳入到连环凶杀案里,以消除他自己的嫌疑?」

钟辰轩摊开手道:「凶手给朱锦提供的计划,这点是有明显缺陷的。我相信,凶手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但朱锦无法在苏雅活着的时候,做那么残忍的事,于是凶手也将计就计,好吧,你不忍心,那么你就一定会暴露。」

「等等,等等!」程启思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跳了起来,「如果朱锦被捕,那么他不是会供出那个指使他的人?那么凶手不就一切都完了?」

钟辰轩皱起眉头,道:「关于这个,我觉得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凶手早已决定杀朱锦灭口;第二,凶手另有计划,他既然引导我们去发现朱锦的疏漏,就必然有他的想法。」

「你是说,凶手想把朱锦当成整个案件的替罪羊?」

钟辰轩托着下巴,说道:「有这种想法,但我怎么也不认为凶手舍得把自己花了那么大力气,辛苦收集的人体器官再无私地拿出来。

「要想让朱锦作替死鬼,必要条件有二:其一,就是朱锦自杀,死无对证。

「其二,就是要在朱锦家里,发现那些人体器官,这才够作为证据。问题是,凶手肯吗?他虽然计划非常周密,但实行这些案件,都是要冒风险的,而且一连数次,风险更大。他舍得把那些他辛苦得到的战利品作为证据拿出来?」

「如果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应该舍得。」

钟辰轩说道:「我怀疑,这个凶手太骄傲,太自负,按这种性格特点,是不肯以这种方式来示弱的。他一定会把最后一样『眼睛』收集到,而且这次落幕一定会跟以前的有些不同。」

程启思干笑着道:「有什么不同?」

钟辰轩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按他的个性,一定会跟以前的有所不同。应该是他的自负最后膨胀的结果……也可能是他最后的目标……」他拧起了眉头,却不说话了。

程启思等得不耐烦,碰了他一下道:「说呀。」

钟辰轩还是摇头:「我始终觉得朱锦这个事件很奇怪,岔在中间,就像是一件艺术品有了缺陷。按理说,以这个凶手崇尚唯美的作风,不应该容许这个缺陷出现。」

程启思想了一会,「朱锦现在应该还不会有危险。我觉得,凶手比较安全的作法,是在最后一件案子落幕之后,再把朱锦设计成自杀的样子,然后把证据放在他家里,留下一封信什么的─皆大欢喜。

「死人不会开口为自己辩护,再加上铁证如山,这是最安全的作法。我们一直盯着朱锦吧,会有收获的。」

钟辰轩说道:「很有道理,不过,这个凶手也许会觉得这样不够刺激,而且关键是他的战利品无法保存下来。别的证据,似乎不够有力。」

程启思站起身道:「就算是朱锦杀了人,也不能让他被这个凶手作替死鬼。我现在去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他作案的证据。

「比如苏雅录那首歌的具体时间,我记得那里还有个谜团没解开。我宁可把朱锦抓回警局,也不想要他死在凶手手里。」

钟辰轩静静地道:「被凶手杀害,恐怕也比拘押、出庭、判决、死刑那一个漫长的过程来得好。」

程启思看着他。「你真奇怪。」

「凶手也是人。犯罪的人,形形色色的心理,是很有趣的。」

程启思拿起外套,说道:「也许。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如何把凶手绳之以法,不管心理有多少值得研究的地方,杀人就是杀人,犯罪就是犯罪。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社会群体中,就必须接受法律的制约。如果他不接受,或者不适应,那么他去的地方往往只有两个,一是监狱或刑场,一是精神病院。」

钟辰轩淡淡一笑,道:「你说的这两个地方,都是好地方。」

程启思瞪着他看,「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绝不是警察。警察不会说这种话。」

钟辰轩脸上却还是保持着那个笑容,一双眼睛冷冷静静地对着他看,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为什么这么肯定?」

「算是职业上的本能吧。我知道不该去过问你刻意隐瞒的过去,可是,你有时候让人很不舒服,你知道吗?」

钟辰轩笑了笑,说道:「如果你不满意,你可以要求换搭档,我也会离开这里,不再出现在你面前。这样总行了吧?」

程启思盯着他看,举起双手,道:「我认输,我认输。不提了还不行么?」

钟辰轩笑着道:「你有心情来打听我的事,不如去确认一下案子里的相关问题。」他看着程启思穿外衣,说:「你要出去?」

程启思嗯了一声。

「我约了施思,我买了点礼物给她。」

钟辰轩微笑了一下。

「她是个好女孩,你应该好好照顾她。」

因为最近程启思太忙,跟施思见面也见得少。一在餐厅坐下,施思就叽叽咕咕地给他讲起了自己最近在剧院的事,程启思听得也心不在焉。

施思终于发现他魂不守舍的,就问他:「启思,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案子?」

程启思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抱歉。的确,我这次出国也是为了这事。」

他把一个精致的盒子拿了出来,「送妳的。」

施思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镶钻的手炼,式样非常别致。「你出国的时候买的?以后别为我买这些东西了。」

程启思微笑说:「我还是很少见到女孩子不爱珠宝首饰的。」

施思笑着说:「上台的时候,我们常要戴些闪闪发亮的假珠宝,看着很没意思。而且都要化很浓的舞台妆,所以在平时,我觉得清清爽爽是最好的。」

她忽然发现程启思没有认真听,却在往一个角落看,也回过了头去。角落里坐着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你认识的人?」

程启思点了点头,「我同事。」

是林明泉和田悦,两个人坐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

施思问:「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这时候,田悦已经看见他们了,笑着走了过来。

「程哥,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你。这位……是你的新女朋友?」

程启思微笑。

「她叫施思,是舞蹈演员。」

林明泉也过来跟他们打招呼,施思看了林明泉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你就是那天晚上要看家华证件的那位警官。」

林明泉有点难堪地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

「我只是想帮妳跟启思解围而已,妳那个朋友太不知趣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正打算说话,忽然看到程启思的视线向外移了去。

这餐厅对面,正好是以前调查纪婉儿事件来过的文桓的诊所,程启思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

钟辰轩。

程启思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钟辰轩自己就是心理学家,他还需要到这些地方来?而且,那么巧合地,竟然是文桓的诊所?

田悦回头看了看,说:「那不是钟哥吗?」她忽然笑了一笑,俏丽的小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容,看得程启思打了个突。

「小悦,妳有什么话就说,怎么笑得这样?」

田悦神秘兮兮地朝他凑过来,说:「程哥,我打听到了你的搭档以前是哪个部门的。」

这次连林明泉都凑过来了,程启思也竖起了耳朵。

田悦压低了声音:「听说,他以前是第七精神研究所的。」

「第七精神研究所?那是什么东西?」林明泉奇怪地问。

田悦一瞪眼睛,说:「我怎么知道?精神研究所,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研究……」她停了下来,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程启思接了过来:「那个第七研究所在哪里?」

田悦脸上的表情更神秘,声音低得两个人几乎都听不到了。

「现在已经没有了。听说是出了事,但是出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林明泉狐疑地盯着她看,说:「妳从哪得来的消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田悦笑得更神秘,「我自然有我的管道,不告诉你。」

「去妳的。」

林明泉跟程启思同时甩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田悦却只是笑,不再说话。

施思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一直好脾气地坐在那里微笑,一张清丽的脸又是温柔又是宁静。

林明泉看着施思,忽然说:「我刚才正想说,就被启思打断了。施思,妳那个朋友,叫唐家华的,他死了。」

施思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程启思也吃了一惊:「死了?怎么死的?」

田悦说:「是喝醉了酒,失足落水的。这种案子不归我们管,我也是跟明泉在查案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施思怔怔坐在那里,一串眼泪落了下来。「家华他就是这样,老是喝醉,喝醉了就到处走……以前他常常一个人跑到水边……

但是这次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林明泉跟田悦对望了一眼。

田悦说:「那我们先走了,程哥,你好好安慰一下施思,这种事是意外,已经发生了,就没办法的。」

程启思点了点头,拿了几张纸巾替施思擦眼泪,「别哭了,这不是妳的错。」

「他一定是因为我的事才去喝酒的……」施思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程启思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别这样想,妳也说过,唐家华平时就常常喝醉。」

他看了看时间,「我送妳回家吧,妳好好休息一下。记住,这不关妳任何事,更不是妳的错。」

施思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昨天失约了。」程启思不高兴地瞪着刚推开办公室门的钟辰轩,「我们约好一起吃晚饭的,我等了你很久。」

钟辰轩脸上有点抱歉的神色,「对不起,我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可是我的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你可以打公用电话,那不是理由。」

程启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从维也纳回来之后,这段时间,你每到周三晚上就不见人影,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昨天居然一整晚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

钟辰轩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昨天是我跟一个老朋友聊天,聊过头了,就没回来。」

程启思瞪着他,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朋友?我从来没看你有跟朋友接触过。」

钟辰轩耐心地说:「我没有跟朋友接触不等于我没有朋友,启思,别再探索我的事了,那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他说着,就把手头的一堆数据扔了下来开始看,摆明这次谈话已经到此结束了。

然而程启思却并不是个认输的人。他已经知道了钟辰轩每周三晚上去的地方,就是文桓的诊所。

文桓再次接待了他,他安安稳稳地坐着,含笑等着程启思发问。

程启思开门见山道:「钟辰轩他自己就是心理学家,来找你,也是为了看病?」

文桓眨了眨眼睛,镜片后那双眼睛微笑而敏锐。

「辰轩?我还以为你要来问的是另一件事呢……辰轩自然不是来找我看病的,他如果有病,也会自己想办法。同行如敌国,程警官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他找你是干什么?」

文桓又笑了,「我们在读书的时候是最好的朋友,几年前,他未婚妻在婚宴上过世的时候,我也在场。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失去了他的消息。

「最近跟他偶然相遇,都很怀念以前的时光,所以才会常常在一起谈谈说说,他偶尔也会过来帮我看一些比较有趣的病人。毕竟,他平时接触到的罪犯,很少能是真正有趣的。」

十全十美,无懈可击。程启思心里这么想着,他抓住了文桓话里的一句,「当时若兰被害的时候,你也在?」

文桓又眨了眨眼睛,他慢慢摘下眼镜。

「你知道若兰的名字?看来辰轩是真把你当好朋友了。是的,若兰被害的时候,我在现场。」见到程启思一双眼睛凝视自己,文桓擦了擦眼镜,「程警官,我没有杀若兰的动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程启思呆住,文桓摇了摇头,说:「当然,也有过一些病例,兄长恋上自己的妹妹,为了阻止她嫁人,而残忍地杀死她,这不是没有。不过,我很欣赏辰轩,对于这桩婚事,我是赞成的,而且我已经有妻有女,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那么说,你们是姻亲。」

文桓又微笑了,「姻亲,中国人特有的一个说法,很准确。是的,我跟辰轩是姻亲,不过,我们两家是世交,也不会因为若兰之死,而断绝关系。」

「文先生,我想问一个问题。」

文桓伸伸手,示意他请讲。

程启思犹豫半天,字斟句酌地问:「若兰的死,究竟是没有抓到凶手,还是大家默许地放任了凶手?」

文桓的十指,又扣在了一起,「程警官,我本来应该回你说,如果你的妹妹被人杀了,你会不会放过凶手?不过,我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回答你。」

「什么?」

文桓继续微笑。「这个问题,你应该回去问辰轩。」

程启思不再问下去,他对于今天的结果已经超乎寻常的满意了。

他站起身来,文桓也起身送客。程启思扫过他书柜里满满的书,随口说:「这里的心理学著作还真不少。」

文桓回答:「因为这个世上心理有毛病的人实在太多。」他又微笑着接了一句:「而最有问题的往往是我们心理学家自己。」

他的微笑依然温文,那双在镜片后闪耀的眼睛,却让程启思不寒而栗。他突然想起刚才文桓的话,试探地问:「你说……你本来以为我是来问别的事的?」

文桓微笑,「很有趣,这段时间来打听辰轩的,你不是第一个了。」

程启思吃了一惊,回过头去问:「还有谁?」

文桓微笑着说:「田悦,你应该认识吧?我们是远房的表兄妹。」

程启思怔了一下。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他带田悦来问纪婉儿的情况时,田悦表情那么奇怪,来了之后为什么又一言不发。

他问:「那天你没有揭穿,今天你为什么又要说出来?」

文桓的笑容消失了,「因为我感觉到最近小悦很不对劲,她一向是活泼开朗嘻嘻哈哈的,这段时间却是沉默寡言,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我想跟她谈谈,她却坚决不跟我谈。」他的语气有点苦涩。

「她说跟我一谈话,就会把自己的心事都抖出来,而有些事是她自己的秘密。你看,连自己的亲戚都这么说,我简直有点怀疑选择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是对还是错了。」

程启思第一次发现面前这个男人还满有人情味,也挺有幽默感。

「那结果你问出什么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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