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 第三卷——w
w  发于:2010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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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怪父子出现
这村子叫做长蛇村,长蛇村里有对怪父子,当儿子的不像儿子,当父亲的不像父亲,一看还是两品种。当年那长得俊朗却一幅痞相的男子怀里掖着个孩子来到村口的时候,形象实在不咋样。邋遢糟乱的头发蓬满沙灰,一脸的神情抑郁见谁都想潸然泪下。没走两步遇见第一个女人便执着对方的手喃喃:“婶儿,收下我们父子俩吧!”
那“婶儿”是村里张汉刚过门的年轻媳妇,二八一十六的年纪长得腰圆膀粗,听说张汉他老母亲就是相上这好生养的福相,催逼着儿子急急把人迎娶进门,生怕被别家抢去。张嫂这小小年纪背井离乡地跨了个山头嫁到村里才两天,刚在家里不受丈夫待见地憋闷了口气,心下正是不爽出来透透,却碰上个这倒霉事情,顿时一扭大蟒腰,把地蹾得嘭嘭乱震,尘土满天。在那父张着鹅蛋大嘴看着奇景愣神的时候,泼辣嗓子大吼起来:“张郎你快来啊~~~!你媳妇我被人调戏啦~~~~~”那厢新媳妇过门还正羞涩着的张汉一听这嗓子,提着锄头弱柳扶风般飘扑出来,挤到媳妇身前平直展开双手往后一护,指尖堪堪够到媳妇侧腰,喘着粗气拔高了声音发话:“谁敢乱来!”声音还不及媳妇十分之二。
那父呆看着颤巍巍一脸恐慌地张郎和他身后凶神恶煞钟馗般的娘子,嘴里蹦出四个字:狐假虎威。
那父胸前被古怪绑着固定的孩子,小腿脚有气无力地耷拉挂在外面,抬起脸来翻了他爹一个白眼。
父亲见着儿子这表情,一顿之后竟然对着几月的仔子破口大骂:“你还敢翻白眼?!不吃不喝想死是吧!他奶奶的!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吓得张郎往后一缩,躲进了媳妇怀里。情郎悍妹,两人脸上都浮起了飞花。
此事最后以张郎夫妇真爱执手,傻父子被众人送去看病收场。
拖到村里老大夫那,那父又一脸可怜相滔滔诉苦:“大夫啊,他不肯吃饭啊!呜呜呜……”老大夫瞧了眼小生的脸色见无大病也不顾他,自弯下腰来检查孩子。咋看孩子面色结郁眉头微皱一脸隐忍,把大夫唬了一大跳。几月的孩子这表情?再望其气色,眼角挂屎,头长红疹,腹部饱胀,一看口中,红肿都是燎泡,臭味熏天,哎呀,不就是上火么。于是定下心来一碾胡子装深沉:“不吃不喝,腹痛呕吐,大便秘结,是否?”
这话一出,那父一激动就落到了地上,开口直呼:神医救命!神医救命!
老头嘿嘿一笑,转身出门。
那父还在愣神,只见门口走进一妇人,手牵一个闺女,背上一个奶娃子,娃子闻了满屋子药味转醒,张嘴打了个大哈切,口水亮晶晶往外嘀嗒,哎哎几声开始乱揪妇人头发。
“去去去,别闹。”妇人向后挥挥手,松了手里孩子往床上坐,那小闺女见生人转转眼珠也老实学着啃哧爬上床坐好张望床上孩子。
“大……姐,您这是……?”那父见孩子要被人抱起,迟疑开口。
“喂奶啊。可怜的娃子,多久没吃了?来~”说着解了裤带兜起衣服从腰处拿出垂挂下的长奶子,轻轻喂进孩子嘴里。
“哎哎……”那父还在惊恐奶子怎么从那出来,妇人背上奶娃子闻着奶香开始叫唤。
“别闹。”转瞬妇人抱起床上孩子一扭身背冲这父,一解衣服,把另一个长奶子往肩上呼拉一甩,奶头落进奶娃子口中止了啼哭。
这面那父,哎呀一声捂着脸惊吓不小。嘴里喃喃:“奶荡,老奶荡……是这样哒,长得狠,长得狠……”声音轻得只有自己知道。
喂奶喂得这般惊心动魄,这父对这妇人着实尊敬,低着头有问必答。
“是是,我们爷俩是从西面赶路过来的,那面消停了,总算可以回家。”
“孩子他娘啊……他娘,他娘,哎……”
“是是是,第一胎,没经验,不知道怎么照顾,只想着早些赶回家里由老母亲带……路上不好走,孩子还是病重了。哎……”
“哎??先住下?孩子再长点再走??……不好吧……这……”
墙根老大夫携着村长猫腰偷听,听到这里,呼拉跳出来,出现在屋里,和蔼宣布:“这就住下吧,多少等到孩子长结实了再走,要不这一路,够你折腾的!莫要说弄不好赔了孩子这条小命!来,李家媳妇,你带他们回家歇歇,明日我让人腾个住处,好生安定下来。”这边老大夫徐公把一串中药包包放到了李家媳妇手上,吩咐煎熬火候。
“哎??……哎?”那父二仗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李家媳妇怀里熟睡的儿子,傻傻乎乎跟着走了。
第二天石定舒舒服服睡醒了才想起来,好像均田政策是按人头归算……多住下两个人,回来等上头人过来,统计上去能给多分地。算算日子,估计半来年的也能弄完了。这均田可是大事,使得紧着弄,春种秋收的,误了一季就少好多粮,再遇上什么天灾干旱的,又不知道得出多少乱子……去年有几个地方,不就是因为地下暗河忽然改道,草地都荒了,迁徙的游牧人之间为了抢地盘,闹得沸沸扬扬,还是那人亲自出马重新划的地界……那会他病才刚好,瘦得就剩下几两骨头,站在及腰的草地里,抬头望着都城方向……风吹草长,白衣翻飞,刚及耳的头发散飞在脸上,又是那种看不清的神色。
洛……石定忽然寐在自己的记忆里不可自拔。
站在一边,我心里再明白不过那种感觉,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身边围着这一群人,却没有最最要紧的心头上的那个。我喊了你一声,你转过身来,对我笑笑,指着天边那片乌云朝大家说:“大家都回去吧,一会要下暴雨。”走过我身边,执着我的手轻声说:“走吧。”
我跟着你,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看你瘦削却挺直的肩背,闻见你飞舞的发间散出的药香,深一脚,浅一脚,心里想着,啥时候能被绊倒了,扑到你身上去。
……
想着想着,石定晃悠悠起身,循着熟悉的奶香味,走出屋子,挨到李家媳妇屋子窗下,期期艾艾蹲那儿不动了。把清早出门的李汉吓了好大一跳,顺手摸下汲在脚上的草鞋砍中脑门。
“李哥……我想看看孩子。”石定摸着脑袋捏着臭鞋过去,可怜兮兮的。
“哎呀,看什么看!都睡着呢!走走!和我一道出门,大老爷们的,没事干活去!”李哥大早出门被吓,血气冲得脑袋嗡嗡直响,看这白脸小生就是不顺,两下捉着往门口走,瞥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不就是娃子生个小病么,急成这样!
于是石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乖乖随着李汉晃到村口早点铺喝了碗稀粥嚼了两个炸果子。一边吃一边发呆。一不小心又多吃下一个包子。
上午趁着天凉,李汉拉着石定到田里插秧。正是春天播种时节,一番番田里,都是农人。石定看手边一块旱地,黄牛拉着木犁,大人在后面控着农具一步一坎。后面跟着两个孩子,一人背着种子袋,一人哗啦播撒。有时翻出去年秋收漏下的地瓜花生之类,抢着捡起来往兜里塞,想一会空了弄堆干草木材烤着玩儿。
不远处一声吆喝响起,“开闸放水啦——!”哗啦啦水声一会便到了身边,水沿着田垄边窄浅的土沟一径向前,汇进了缺口的水田里。赤脚的农人笑嘻嘻蹲在沟边抽旱烟。
石定看得新鲜,忽然脚下窜过一条大黄狗,颠颠跑到前头水沟边喝水。把嘴栽到水里啃哧啃哧喝了好大一气,抬头打了个响鼻,喷农人一脸水星子。大眼瞪小眼,它四平八稳站那不动,农人悄悄摸身后一块黄泥,刚抬手,那大黄狗撒丫子飞窜过水渠,掉进了蓄满水的泥田里……
“哈哈哈……傻狗!”李汉见了,笑得合不拢嘴,那边农人也是一脸愉快神色。大黄狗踩上岸来抖落身上泥水,喷了个响鼻,高翘尾巴皮股冲人,悻悻然走远了……
石定目送上面厚蓬蓬毛球状,四肢透了水更显细小的黄狗球球滚远,裂开嘴乐呵呵笑。
他想起铁马刀戈的日子,队里的兄弟围成一圈嚼硬饼子说笑话,火堆对面正坐那麻脸小胖子才十五六年纪,喝了口草根菜汤,讲他家那只大黄狗讲得唾沫横飞。到最后幽幽叹口气,说:哎,今个大过年,估计这会儿家里正炖着狗肉了……可怜我在外面,吃不上喽。逗得大伙嘻哈直笑。
也不知这会,那些兄弟们,是否都已平安到家娶妻生子。自己自打找着洛洛,一心扑在上面,也没空想这些别的。一别经年,早就物是人非,天高路远,想再见上一面也是不易,只希望大家生活都顺利吧。
插秧的手法还挺简单,石定老老实实学习,时不时被划过水面的水黾吸引视线。李汉笑话他插科打诨。石定比较羞愤:我本来就都没有看见过么!稀奇一下不行啊?!当个人也才一两年时间,我理论准备再充足,也是没看见过实物。好奇心重看一下行不行啊?!当然,这些话他没胆真喊出来,让人当个疯子关起来可就惨了。当下站那郁闷。
李汉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石兄弟,以前没干过农活吧?家里可是当官的?”
石定一愣,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灿灿道:“算是手艺人家。住在城里,没田地。”嗯,洛洛这辈是皇族没法类比,上辈是工人家庭,算手艺吧?
“噢,家里几口人啊?”
石定又是一愣:“就四口人,我还有个妹妹,前两年嫁给好人家了。”既然开了个头,就继续顺着走呗。石定毫无罪恶感地把洛洛上辈子的家事往外代。
“看石兄弟是商国南方人吧?怎么大老远地跑西边炎国娶媳妇呢?”
瓦靠!这厮想干嘛?杂种优势懂不懂?混血美人晓不晓得?心里叹一口气,石定乖乖往下编:“噢,呵呵。我这是从商出来走货的。到了炎国遇见了现在的妻子,互诉衷肠,结为夫妇。谁知连年战火,一直回不了家乡,好不容易等到了战事结束,妻子却因为难产而死……唉……”说到最后,石定实在绷不住嘴角,抬手作拭泪状掩面偷笑。其实这孩子是我抢来的呀,罪过罪过。
想到孩子,石定瘪了瘪嘴,一脸相思。他生病在家也不知好不好,真想马上回去守在他身边啊!可恶!不说话了!赶快干活!
石定使出浑身解数,风生水起,动作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恍惚间已经到了非人的境地……
这边李汉埋头慢悠悠干着,只觉不慎说到人家的伤心处,也不好意思抬头,自个儿唏嘘,这年轻人命运多劫,刚失了娇妻又要带着未足岁的孩子长途跋涉,实在不易。
谁知石定忽然出现在他背后,一拍肩笑嘻嘻说:“干完活了,咱快些回家吧!”
李汉衲衲回头,竟然看见这片六分大的地已经全部齐齐插好了秧,蒙了。再转头看石定的眼神,多了两分自愧和八分敬重。真是能人!
正巧水下小腿肚子上传来刺痛麻痒,石定抬腿一看,几个黑软的虫子吸在皮肤上,这又是啥?他问李汉,李汉解释:“这叫水蛭,吸人血。一会上岸你拍拍腿肚子它就掉了。洒点盐水或者用火烤它也能掉。那边罐里有盐水。别用手掰啊。”李汉抬腿示意:我这比你多。
石定两步跨上岸去一试,果然掉下来了。转念一想,记起洛洛曾经看过一本书里有人烤吃吸血的牛蝗充饥,多少对上了号,对这软塌塌的东西顿起一份亲切。不由又多看了好几眼。抬头问李汉:“这东西能带回去吃么?”
老天爷!这石兄弟到底是怎么样喂的孩子?!李汉此时已经被惊得无话可说,转瞬同情起那病着的孩子。
(石定不知道那本书是关于文化大革命时期可怜的被批斗的同志们的故事。^-^)
第二章 憋屈
石定匆匆赶回,却只寻着空落凉床,孩子大人不知所踪。不祥感觉顿时铺天盖地而来,吓得他六神无主,面孔煞白。李汉不着急,左右邻家一打听,说是李婶帮忙收拾这爷俩的新住处了,锅碗瓢盆被褥衣帕都是东家西家七拼八凑出来的,着实热闹。孩子呢?大早托别人抱到老大夫那洗清凉浴散热,得空了去抱便是。
托别人抱走了!石定大步往前走,狠狠把李汉甩在了后头,忐忑的心根本没法放下,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让别人随便就抱走了孩子!他才几个月大,连走路说话还不会,那样柔弱无助,我怎么就能把他随便交给别人了呢!要是有歹人把他给带走了,要是不慎出了什么意外……石定只觉头脑发涨手心涩涩冒冷汗。停不下自责烦乱。
三步并作一步飞一般跑到老大夫家中,看见床上那个布包袱端端放着,石定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走,软绵绵挪到床脚。见那孩子气色红润地安睡着,石定没来由心里涌上热气,鼻子酸涩,眼睛憋得通红。
轻手轻脚把脸埋进小家伙的怀里,嗅着暖香的奶气,感受软糯的触感下绵绵的呼吸,石定的心才稍稍安下。
我不会将你抛下,无论如何不会将你抛下……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石定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
结果到了晚上,石定抱着孩子执意不让李婶带走照看。众人好说歹说,石定就是不肯。那眼睛水汪汪地充满哀求,七大姑八大婶尴尬得只当自己是母夜叉转世,拆散人家父子团聚,罪恶感丛生。最后敌不过大男人的眼泪攻势,吩咐完该注意的事项,放俩父子单独待着了。
其实……那屋子也就在李家隔壁,要是半夜有事,照顾起来也是方便的。
是夜,村子里早早都睡下了,连声狗叫都没有。
孩子还睡着,一只手不老实地伸出来握拳举在头边。石定蜷在孩子身边,张着眼睛发呆。
你看这小小的拳头,手指像小蒜瓣一样,一瓣一瓣的紧紧挨着。大脑袋圆圆溜溜,那小耳朵就和面团涅的小兔子一样,小小巧巧落在上头。眼睛闭着,就是一条细缝,胖乎乎脸蛋红扑扑地可爱之极,小嘴微微张着,两片小小的嘴唇像花瓣一样稚嫩精巧。
石定看着着了魔,起身覆过去,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略一犹豫,又在嘴唇上落了三四个亲吻。
他懊恼地发现,自己对一个小婴儿的身子,产生了情欲。哎,只要想到里面是他,是他安稳睡在自己的身边。毫无疑问地会让人失去理智。怎么可能平静下来么!再说他就要醒来了!心里正激动地怦怦直跳!
石定一动不动缩在那里,连呼吸都压得很轻。他快醒了么?他今天会在这时候醒来第一眼看见自己么?什么样的眼神?
床上的婴儿嗯咛一声,小头举起来挠了挠鼻子。
石定眼里闪烁起光芒。啊!他醒了!
果然,婴儿挣动两下,慢慢张开眼睛。小脑袋随着视线缓缓挪了挪地。于是,对上了石定如花般的笑脸。
他的眼睛真好看,黑亮黑亮的,又有温润水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暖心又善良的人。石定陶醉地想。
他在孩子的注视下,又覆上去,轻轻亲了那双生动的眼睛两下。“感觉好点了么?小宝贝。”
孩子一脸沉郁,目光似火。
“我问了大夫,他说……上火分为两种:肺火和心火……你上的是心火是不?……你还在生我的气……”石定垂下眼帘,期期艾艾。“我……我往荒路上赶,就不想那家伙回过味来追踪么……虽然他脑瓜没那么好使,可是我就是不给他半点线索机会。……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他害你好惨。……”绕是装着可怜相,石定私底下也没半点好过。哎呀,自己没照顾好孩子,害得他路上吃了不少苦,小孩身体总是娇贵的,哎……事实多是两难,他多想走官道,让孩子吃饱穿暖,两人边游边走,山水之间人情风俗,新鲜笑闹把伤心事忘在脑后多好。可关于鸿飞将军得痴病的传言夹道风飞,他哪敢这时候让洛听了去,可不要害他再死一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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