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 第一、二卷(穿越)——司圣语
司圣语  发于:2010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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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扁鹊双膝一低就跪了下去,虽然胆战心惊,但却心意已决。自己投身府衙数载,七旬老母一直在张仲手上。他为虎作伥,也不过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救得母亲远走高飞,不再受其牵制。此刻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对方为了除掉燕南漓曾许下重诺,如今又有把柄被自己牢牢掌握,若不好好利用,怎对得起自己多年来良心上的愧疚与折磨。

张仲眯起眼睛,眼底闪现寒光,心里带着一股怒气,面上却并不发作。

“你这么说,是在威胁我?”

“小人不敢,只是想请大人怜悯家母年迈,成全小人一片孝心。”

他砰砰磕头,片刻额前泛出血迹。对方想了下,片刻终于松了口。

“好。不过,你若骗我,又当如何?”

“只要见到母亲的面,小人自当将账本双手奉上。烦劳大人备辆马车,小人发誓从此隐姓埋名、归隐山林奉养老母,一切所知,都绝不向任何人吐露半句,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焦急之中立下重誓,满心期盼、惶惶不安,却语气坚决、分毫不让。张仲阅人无数,倒也知这种人不好打发,无奈之下才向身旁的侍从递个眼色。

“去,把赛老夫人带出来。”

“是,大人。”

不多久,在赛扁鹊期待的目光中,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妇便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赛扁鹊一眼望见,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哭着迎上前去唤了一声娘,接着便泣不成声。

可是没有人理会这对母子分离多年、一朝重逢的感人场面,张仲冷嘲热讽冷地向赛扁鹊一伸手。“现在人你也见到了,马车就在外面,那些账本,该交出来了吧。”

“是,大人稍待,账本小人并没有放在身上,这就马上领人去取。”

赛扁鹊抹去眼泪、叩谢感恩,然后便搀起老妇,向外面走去。“娘,儿子来接您了,我们回家吧。”

妇人怔了下,但还是跟着他颤颤悠悠地向车边走去,在他的搀扶下费力地慢慢登上马车。她伸出枯瘦的手腕摸索着车门,昏花的双眼,完全没有看到身旁的孝子突然间变了脸色,震惊地瞪着她毫无伤痕的手臂。

“不,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娘!”

赛扁鹊煞白着脸发出怒吼,惊慌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头顶。在自己十岁那一年,村里的恶霸欺负他们孤独寡母,一把锐利的砍刀划破了娘的手臂差一点将她剁成废人。所以自己才辛苦学医,不眠不休、废寝忘食,也要为她消去那丑陋的疤。虽然几十年来未曾如愿,可那也成了一个印记,宣告着谁才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可是这个妇人,容貌相同,却绝不是自己的亲娘。他随即疯了一般地扭头冲向张仲,大声嘶吼着:“你居然骗我!我娘呢?把我娘还给我!”

“混帐!你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得了吗?”

张仲一怒之下拂袖站起,连那老妇也口口声声唤着:“鹊儿,我是你娘啊,你怎么......”

“住口!我娘到底在哪里?”

绝望让赛扁鹊发了狠,对面前的伪君子再不客气。事到如今,他心里已经有了种预感,只怕自己的亲娘已是凶多吉少。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赔上性命,也要让张仲不得安宁。

“你们全都让开,否则我立刻撞死在这里。有人见不到我回去,一日之后便会将账本连同信函送抵京城燕家。到那时,你们这群混蛋的恶行以及燕南漓之死的真相就都会呈到皇帝面前,你们就等着抄家灭族好了!”

“慢着,赛扁鹊你冷静点。”

这话果然镇住了张仲,见势不妙连忙安抚。虽然杀人灭口轻而易举,皇上面前他也可以死不认账。但帝王毕竟对自己已有嫌隙,再说燕南漓好歹也是四品官,这杀害朝廷命官之罪毕竟不可小觑。

于是颇为无奈地说道:“我找人假冒,也是为你好。老夫人年事已高,不慎偶染风寒去世。我知你孝顺,怕你受不了打击,所以才出此下策。”

“无耻!你不过是想要继续利用我替你杀人而已!”

可惜自己竟真的上了当,一直为对方卖命,更平白害死了一个好官。

自己罪孽深重啊。

赛扁鹊再度泪流满面,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母亲的死讯,已经感到心灰意冷,也不想活了。他当真悲愤地一头向旁边的墙壁狠狠撞去,只听耳边连声惊呼,突然间却被人一把扯了回来。

那个人铁掌如箍,黑衣覆面,很显然不是张仲府里的侍卫。事实上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那人随即利落地丢下一颗白丸,霎那间院中爆开浓浓的烟雾,刺鼻的气味令众人纷纷闪避。等烟雾散去、视线重又明朗之后,偌大的庭院里,早已不见了他和赛扁鹊的踪影。

“追,一定要把赛扁鹊抓回来。”

张仲气白了脸,恶狠狠地下令。那些要命的账本还在赛扁鹊手上,对方这一逃走,真是后患无穷。

还有眼前这些酒囊饭袋,竟连府里来了不速之客也丝毫没有发现。要是那人的目标不是赛扁鹊,而是自己的脑袋,那自己岂不是......

他越想越怒,一股火气窝在心里,猛地回身狠狠扇了办事不利的总管一耳光。

第十三章亲事

黑衣人带着赛扁鹊,几乎是一瞬间,就移回了江陵府衙里。他将手里的人往床上一推,赛扁鹊跌了个踉跄,然后稳住身子抬眼望去,就仿佛见到了鬼一样,一张脸吓得毫无血色。

在不远处的桌前,燕南漓正温和地望着自己,而那黑衣蒙面的男子也揭下面巾,正是先前一人独挑山贼的殷风澈。

他惊慌失措,指着燕南漓连话也快说不出来。莫不是老天要惩罚自己的恶行?所以这知府大人纵然变成鬼,也这么快就找自己算帐来了?

“大人,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死你的啊!”

“住口!”

殷风澈气不打一处来,倒是燕南漓不以为忤,淡淡一笑。

“赛大人,你以为,我已经被你毒死了?”

呃,难道……不是吗?

赛扁鹊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燕南漓,见那一张玉面仍然温文和善、气色也并不苍白,心里就又吃了一惊,再目前一摸对方的手,果然透着温暖。

于是一惊之下慌忙跪倒在地。“大人恕罪!在下该死!”

“好了,我叫风澈偷偷带你回来,也正是不想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你先起来吧。”

燕南漓扶起他,不禁令赛扁鹊受宠若惊又愧疚不安,满以为这回自己犯下如此恶行,必定是死罪,哪知道知府大人却看似并不追究。他的眼泪不由得又掉了下来,回想起自己为了老母,多少年来在张仲手下当牛做马,却回回受人白眼,如今一番对比之下,心里实在后悔得很。

“大人,赛扁鹊多有得罪、死有余辜,并不图大人原谅。如今老母既已离世,已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不知林人为何要让殷公子来救我?

“若是为了那些帐本,大人尽可放心,小人其实并未带出府衙,还在大人书房之内。”

“赛大人,其实南漓也是骗了你,那些不过是伪造的而已。”

燕南漓莞尔一笑,完全可以预见到,自己这一手会为赛扁鹊惹来多大的麻烦。不过也没有办法,若不如此,又怎么能查清楚对方到底与张仲有何关系?

他曾经告诉过殷风澈,如果赛扁鹊是心甘情愿与张仲勾结一起,那便随对方去吧。张仲拿了假帐,必会判断失误,对自己的心腹产生猜疑,正好可用作反间之计。而若不是,则务必要尽一切可能保证对方的安全。如今风澈既然把人带回来,那也就是说,一切果然如自己所料,寒扁鹊良知尚未泯灭,只是真的迫不得已而已。

稍后,殷风澈便以内功传音,将所见所知告诉了燕南漓。燕南漓未动声色,听完之后才将视线重又投向满面羞愧的寒扁鹊。

“蝼蚁尚且偷生,寒大夫一身医术冠绝天下,又何必急于寻死。你既然是个孝子,风澈说有样礼物要送给你,不妨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站起身来,也不管正在迟疑的寒扁鹊是否情愿,就径自拉起对方的手,而另一手则安心地放入殷风澈的掌心中。

眼前顿时一黑,短暂的眩晕过后,身边风声四起,再次睁开眼睛,已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

异样的气味飘散在风里,视线之中是一个个破旧的坟头,一眼望去荒凉恐怖。殷风澈扶着燕南漓,将一件袍子披在他身上。后者微微笑了下,然后示意可以开始了。

殷风澈便走上前去,在其中一座跟前停了脚步,他一挥袖,坟上泥土便爆裂飞扬,眨眼间就露出下面的破烂的席子来。

卷着席下,是一具枯骨,身材矮小,骨骼畸形,看得出受了不少罪。随着他咏念咒语,这枯骨竟动了起来,一层薄雾慢慢从骨骼身边升起、弥散,随后白森森的骨头上,竟逐渐长出了层层血肉。

最后呈现在赛扁鹊眼前的,是一个头发苍白、面容熟悉的老妇,她缓缓的睁开眼睛,但从那茫然的神色来看,很显然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赛扁鹊却完全惊呆了,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与母亲容貌相似的妇人,心里压制不住狂涌的激动与震撼。他随即扑了上去抱住对方,当看清梦对方手上那独有的痕迹时,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一声“娘”,唤得撕心裂肺,接着就痛哭失声、连连自责。自小丧母的燕南漓听在心里也是甚为酸楚,既然成全了赛扁鹊想要见母之心,那便在法术失效前让这对母子好好聚聚吧。因此,他望了殷风澈一眼便率先走去了别处。

殷风澈自然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了稍远点的树木边,虽然燕南漓默不作声,但对对方家世背景早已熟悉的殷风澈自然也能明白他心里的感受,于是将手搭上他的肩以示安慰。

不多久,对方便回身一笑。“我没事。风澈,只是颇有感触而已。”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赛扁鹊?”

说到底,那个男人也毕竟是为了尽孝。殷风澈就算看不惯其下毒的行为,但对那个人,也还是存着一份怜悯。

这份心思,自然与燕南漓不谋而合。

“此事,只有我们三个以及张仲才知道。但张仲是主谋,绝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所以只要我们不说……”

“你是要包庇他?”

“风澈,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而已,毕竟他良知未泯,也是个人才。倘若他当真要走,人各有志,我自不便留他;但如果他愿意留下来,为百姓做事以弥补自己的罪过,我当然会很高兴,也愿意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南漓你有如此的胸襟,实在是大家的福气。”

殷风澈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份被寒风吹拂后的微凉。眼前人尽管心思缜密、善于布局,但幸好这份智谋陪伴着他的善良理智,都未曾用在卑劣险恶之处。南漓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别人着想,这让殷风澈很欣赏,也发自内心地愿意听从他的吩咐、任由对方所驱使。

手上传来的温暖,驱散了燕南漓的寒冷以及心底的畏惧,仿佛有殷风澈在身边,自己只需要好好思考,其余的当真什么也不必担心。每每想起对方任劳任怨、毫不计较,又对自己关怀备至,他都觉得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就好像这一次,自己听到赛扁鹊的遭遇,仅仅念头一动,对方就随即察觉了,主动请缨要给赛扁鹊一份大礼,其实也是看出自己想要留赛扁鹊在府衙吧。

心头真的满是感动,因此仔细端详殷风澈,半晌突然笑着问道:“风澈,你虚长我两岁,不知成了亲没有?每日陪着我劳碌,若是冷落了家中亲眷,南漓可真是罪过。”

“南漓你是在取笑我?明知我四海为家,又整日跟妖鬼打交道,哪有女子肯跟着我?”

“我看,是风澈你眼高于顶,看不上去寻常女子吧。这么说,就是连心上人也没有了?”

殷风澈一愣,再度注视着燕南漓,对方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一时之间,让他摸不清对方的意思。

心上人,谁说他没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个人就牢牢占据了他的心。分开的时候,心里、脑中、满满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他总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对方,想将对方搂在怀里,做对方最重要的依靠,若是有谁胆敢伤害那个人,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此人如今,却就站在自己面前,当着自己的面,明明白白地问他这种问题。早就知道对方严于律己、洁身自好,也拿准此时对自己到底是何心意,这叫他又该如何回答?

所以他只是喃喃问道:“南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替你做个媒啊。”

燕南漓的心情很好,对方孑然一身,正合自己的意。两人相交至今,意趣想投,互相引为乱。他对殷风澈的好感是别人远远比不上的。因此很想要亲上加亲,与对方成为一家人。

于是便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殷风澈的面前。

“风澈,我燕家乃书香门第,家教甚严。家中表妹两人,均年方二八、待字闺中,自幼知书达理、聪慧贤淑。我有意替她们其中之一向你说个媒,你若有意、也信得过我,便收下这家传玉作为定亲信物。否则,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他一脸诚意,一双明眸流露出期盼与信任。殷风澈看在眼里,心里猛地狠狠揪了一下,胸口不禁堵得难受,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南漓,你不知我的心意,我不怪你。可是……

可是你这样,是要逼我置感情于何地!?

“怎么了,风澈,你难道不愿意?”

燕南漓不明所以,看到好友的反应,先是疑惑,渐渐一腔热情也冷却了下来。想了一下,只能暗嘲自己真是得意忘形了,风澈没有意中人并不代表他会看得起燕家这门亲啊,是自己鲁莽,竟然突然间就提出这么件事情来,任谁毫无预料之下,也会觉得困扰的吧。

于是只好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那,算了,是我不对,就这么跟你……”

“不,能够攀上京城第一名门,岂不是我殷风澈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

殷风澈一所握住他的手,收下了那块微微泛暖的玉佩。这的确是件难得一见的稀世宝玉,既是一门之主的家传之物,足以看出,燕南漓对自己其实是何等重视。

“不过,殷风澈出身草莽,本没想结交权贵。更何况我也知道门不当户不对,南漓你私下做决定,只怕将来,家里人会反对吧。”

“原来风澈你在担心这个。”燕南漓笑看着他,摇了摇头。“你放心好了,我既是燕家的主人,自然一切说了算。将来如果有人轻视你,我绝对替你做主就是了。”

“而且说实话,风澈你无论武功、智谋或是人品,皆是上上之选。我反倒觉得,幸运的是我燕家才对。既然你已经答应,改天我便修书一封通知堂兄,然后择个日子带你回去,正式把亲事定下好了。”

“呃,这事不急,我们目前忙着应对张仲,至于儿女私情,以后再说不迟。”

与燕南漓的开心不同,殷风澈的神色,透着几分黯然,却又极力掩饰。他拉住神采奕奕的好友,片刻才低声说道:“南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什么?”

“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从未年轻殷风澈,但是将来的事,实在是前路难测,任谁也说不准。我只能保证,将来的唯一伴侣必是你燕家的人。至于究竟与谁有缘,或是有何得罪之处,还希望南漓你,到时候切莫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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