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扬声呼唤,“若翼。”
片刻,天边便飞来一只黑鹰,倏然落地化为人形。“主人,您找我?”
“把这个带去城里,叫那些贪官开仓赈灾。”他不由分说,就将包裹丢给随从。
“呃,可是……”
若翼有点为难,那些官是何许人?平日里贪财又计较,会轻易答允才怪。
可是随后,一件染血的官服便又扔到身上。他看着主人推开尸体,小心翼翼地抱起已陷入昏迷的年轻男子,然后轻轻展露笑容。
“唉,本来想见死不救的,今天算你命大。”
语毕,抱起对方便御风而行。
于是,他顿时明白了。
“是,若翼知道该怎么做了。”
摇身一变化为男子的模样,他手持印信,向反方向的江陵城门走去。
第三章疗伤
殷风澈并未回天师门,而是将男子带回了自己的住处。那本是枫霞山脚下的一座破庙,因年久失修,周围已没有人烟。
但是由于他的法术,里面已瞬间高床软枕、如同豪宅,他小心地将男子放在床上,然后撕去衣服,接着便忍不住皱起了眉。
视线中的身子修长白皙,显然出自大富之家,可是背后皮肤上却布满了道道伤痕,好像多次被人狠狠地责打过。除了旧伤之外,新近的刀伤也有三四处,其中最致命的一条便是从左肩直下至右腰,皮肉翻卷、鲜血淋漓,血迹早已染透了数层衣物,正汩汩地向外流淌。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方的面色,拭净血迹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年轻俊美的脸。这张脸孔的主人唇面苍白、气息微弱,眼见便快活不成了。他立刻抬手封住对方穴道、为人止血,然后缓缓将真气注入,好在对方并未伤及重要脏腑及经脉,再配以自家炼制的灵药,半日之后终于性命无忧。
“江陵知府?”
一切收拾妥当,他拨开男子额前的发丝,望着那张精致的面孔心生疑惑。这城中官员结党营私、情况复杂,数位前任或被收买、或被驱赶暗杀,到最后连久混官场之人也都知道此乃是非之地、避之唯恐不及。为何朝廷这次竟会派了这样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来,实在不可思议。
突然间很想知道,对方究竟有何来头?
他坐在床边,破天荒地久久注视着这样一个人。过了段时间就发现对方唇色发青、身子也似乎在瑟瑟发抖。摸摸对方的手,的确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才醒悟其失血过多、大概无法耐得住寒气,于是立刻向身后一挥袖,两个烧得正旺的火盆便出现在屋里角落中。
同时解开衣服,将伤者避开伤口、小心地翻转过来,调整好姿势搂抱在自己怀中。然后替人多加了床棉被,被角塞紧,包得密不透风。
“这样,应该会暖和多了吧。”
他俯在男子耳边低语,话毕,不禁又自嘲地笑起来。男子昏迷不醒,自己岂不是在自言自语?这种蠢事若是被师兄看到,铁定会笑死他。
不过,仔细端详,这个人,倒真是让人过目难忘。
先不说容貌,仅那浑身透出来的贵气与优雅,便将江陵城里那些个豪门显贵的公子哥全都给比了下去。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连轻柔的呼吸也可以感受得一清二楚,仅仅这么抱着,殷风澈就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渐渐违背了他的意愿,跳得越来越快。这种从未有过的异常,让他讶异地一手抓紧左胸,忍不住想要推开对方。
但男子对温暖的离去极为敏感,虚弱的身体本能地更加紧紧偎上他,手臂无力地抓着救命恩人的衣服,慢慢开始呢喃呓语。
“不要……不要怪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真的不想……害死你……”
什么?!
断断续续的字句吸引了殷风澈的注意,好奇地贴近对方想要仔细听清楚,却半个字也再未听到了。
想了一下,面上不由得泛出一丝冷笑。官场险恶,能做到这等高官,或多或少都难免会用些手段。只怕这一心为民的钦差大人,背地里也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只是,这一次对方带了朝廷的钱物到江陵,又有意开仓赈济灾民,总归是有功劳。因此他选择无视对方心底的秘密,对方救得千万人,而自己救他一命,不过是交换而已。
“不管你是谁、以前做过什么,只希望你今后,莫辜负江陵百姓。否则,我救得了你,也必能亲手杀你。”
话音落下,他重又无奈地将对方紧搂在怀里,肌肤相贴所传达的热度,让呓语不安的人慢慢安静了下来。男子在他怀中睡得沉静、仿佛孩童,安详的神色看得久了,对方才的怀疑,倒也逐渐淡忘了。
就这样,男子的身子渐渐回暖,面色与唇色也好了很多。之后过了许久,殷风澈便将他平放在床上,依旧捂紧棉被,然后亲手煮饭煎药,再一点一点地喂他喝下去,耐心得,就好像照顾一个跟自己很亲近的人。
两日时光,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再日落,一身官服、仍旧钦差打扮的若翼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身后,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主人,我回来了。”
“这么快?!”
殷风澈放下伤者,小心地拭去对方唇边的药渍。两人之间近乎暧昧的情景若翼看在眼里,却始终不言不语。
主人做任何事都自有分寸,他无权质疑。
不过面对疑问,还是开口回答。“属下幸不辱命,现已放粮两千石,救济灾民数万人,府中已快无粮可赈。”
“而且,各路官员闻听知府到任,已纷纷登门拜访。属下若再伪装下去,只恐怕……”
他欲言又止,但好在殷风澈已完全明白了。
“没错,你非官场中人,若不收手,只怕很快便会被人揭穿。到那时,情况就糟了。”
若翼点点头,“事实上,属下刚到那日,张仲就已经命人送来请柬,但属下以赈灾之事刻不容缓、所以无心赴宴为由拒绝了他,只是,他并未死心。”
“那也就是说,我们得快点想个法子,把这位真正的知府大人送回去了。”
殷风澈扭头望向床榻,床上的人兀自睡得宁静,对形势之险浑然不知。他叹了口气,照顾了对方两日多,突然要分离,不知为何,心里竟有点舍不得。
不过也仅仅是一点点,便抛开这荒唐的想法,以冷淡而坚决的口气对若翼说道。
“那事不宜迟,我们就定在明早。”
第四章无耻之徒
——江陵府衙
燕南漓从昏迷中醒来,甫一睁开双眼,便听闻身旁响起了喊叫声。
片刻,许多人涌进了屋子里,一个约有四五十岁的男人过来仔仔细细地把了他的脉,然后对其他人说道:“大人脉象好转,已经没事了。”
于是庆幸、称赞之声随即而起,不少人围在床前,或恭贺他吉人自有天相,或对他及时赈灾之举大肆赞扬。
他忍着伤痛,没有出声,而是缓缓打量这些人,心里暗自疑惑不解。为什么自己不明白他们都在说什么?他一入江陵地界就遭到袭击,依稀只记得最后拉住一个路人求对方去府衙传讯,再之后,便完全没有记忆了。
可是如今,他似乎已身在府中?!
身下高床软枕,身边则是行行色色的官员。大家看上去对他都很恭敬,一直七嘴八舌地称赞个不停。偶尔有人对刺伤他的凶徒表示出极大的愤慨,立刻也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
这种状况,就仿佛,自己只是个看戏的人。回想起多年来官场所见,这外乡与京城的官员原来并无不同,感慨之余,便不由得淡淡地弯唇笑了下,
先前为自己医治的男人立刻就察觉了,毕竟也吃了多年的衙门饭,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因此马上扭头对其他人说道:“各位大人请先出去吧,燕大人的伤,还需要多休息,受不得太多打扰。”
“哦,那好,我们也就告辞了。”
“对了,请燕大人放心,那些个暴民已经擒获,我等必会严惩,以儆效尤。”
“此处为张御史所管辖,今后必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是啊,张御史对大人可是仰幕已久,早先就吩咐我等出城迎接。却不料大人来得如此之快,怠慢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御史大人说了,待燕大人身体好转,他必定亲自登门拜访。”
“不如,我们这就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一干人等还是议论纷纷,嘴上虽说要走,但互相啰啰嗦嗦,难免显得对医者的话并未听在耳中。看得出来他们对张仲的态度非常亲热,燕南漓垂下眼,静静听着也不多话,直到他们再度提起那些行刺自己的凶徒。
“对了,你们说抓到了行刺我的人,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遇到妖怪,那些人死的死逃的逃,而护送自己出京的侍卫更是无一幸免,理应无人知晓凶手究竟是何方神圣吧。
随后大家一愣,有点面面相觑。半晌,一个身材肥胖、好似官位较高的人这才赔着笑脸开口。
“怎么,大人都不记得了?”
“您前几日在赈灾时候,被那些哄抢米粮的暴徒刺伤,当时失血过多、险些丧命,我们真是快被吓死了。”
“是啊,还多亏了张御史送来的千年灵芝,以及赛扁鹊的医术。”
身旁曾为自己诊脉的男人颇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显然他就是那位口气不小的大夫,对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上司赞扬而感到受宠若惊。
燕南漓更加疑惑了,自己根本未曾进过江陵城,又怎会在赈灾现场遇刺?
难道,是那个拿了自己官印的人?
不知对方……伤得重不重?
他心里有点不安,但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赛先生,以及张御史了。”
话音落下,就见一人自门口步入,兀自笑得趾高气昂。“燕大人知道就好,你这条命,可是我张家父子所救的。”
门口,几十个随从兼侍卫守在外面。能够这么大排场的除了张仲的独子张世观,还能有谁?
对方迈进屋来,一脸傲慢,见了其他官员也不搭理。反倒是大家赶忙向他行礼问安,态度之恭敬,活像看到了亲生爹娘。
在这江陵城,只怕张仲就是天王老子,就是所有人的衣食父母了吧。
张世观径直来到燕南漓面前,近距离端详这张脸,果然比那日在人群中所见更加仔细清楚。对方虽是男子、也并没有那种脂粉气,但天生的一张脸俊美细致、身段又好,较之女子也要美上三分。更何况其出身官宦之家,一身贵气却又温润如玉。跟那些惺惺作态、一脸媚相以博欢心的小官更是不同。
所以,他才会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被挑起了兴趣,也因此,才会允许府衙的大夫拿了自家的灵丹妙药来救人。
他坐在床边,毫不避讳地直接握上燕南漓的手,别有用意地不断摩挲。“燕大人你放心,你既然来到江陵,我张世观自当好好关照你。你我自己人、无须客气,今后若有需要,就吩咐他们好了,谁敢不给你面子,就等于不给我张世观面子、不给我父亲面子,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哎呀,张大人真是言重了,我等下官怎么敢啊。”
“就是说啊,只要张大人一声令下,这江陵的大小官员,就算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
“呸呸,谁说只有江陵?就连京城,也无人敢不给张大人面子吧。”
“没错,没错。”
众人再度七嘴八舌、纷纷讨好起来。
燕南漓望着张世观,目睹对方眼底流露的邪意,几乎是反射性地将手抽回。他如此聪明,怎会不懂对方的意思,惊愕之余,面上顿时染上红霞。
这个混蛋,竟是想要让自己……
一个月前御花园中的那一幕至今让他引以为耻,也是因为那件事才会让他自请贬官到连年受灾的江陵来。可是天下之大,竟无论哪里都有无耻之徒。自己初来乍到、甚至还未与前任知府正式交接完毕,此人就肆无忌惮地在众人面前占自己便宜,实在欺人太甚。
但是面上却还是不便发作,只好别过脸去。“张大人的好意南漓心领,现在我想休息,可否麻烦你出去。”
“哦?燕大人还感到身体不适吗?不过,你一个人在此,难免让人放心不下。不如,我来陪你?”
话毕,不待张世观有任何暗示,其他人随即纷纷告辞,也不管燕南漓是否允许,就一脸玩味地陆续退出房间。
连最初为自己诊脉的赛扁鹊也见势不妙,赶紧开溜。这么多年谁不知道张世观的脾气?他明摆着看中了燕南漓,此时不走,难道想要坏人好事吗?
“等等,你们……”
燕南漓又惊又急,不料话来说完就被张世观一把拉住。
“燕大人不是想要休息吗?我为你宽衣好了。”
白色亵衣的衣带随即被扯开,蜜色的胸膛顿时裸露在空气中。
“张大人,请你自重!”
燕南漓忍无可忍,扬手便狠狠给了张世观一耳光。
可是这番举动却牵扯了伤口,他拉紧衣服,已禁不住显露出痛苦神色。
脸颊立刻泛起火辣辣的热痛,张世观摸了下自己的脸,不禁有点恼羞成怒。自己是何许人?在江陵称霸多年,几时有人敢说个不字。对方如此不知好歹,已让他动了怒,因此猛地握住燕南漓双臂,便将其紧紧压在了床上。
然后冷冷说道:“哼,燕南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我看上你,你岂能有命活到今日?我今天就是想要你,你又能奈我如何?识相的,就乖乖顺从我,我要是高兴,今后你在我地盘上为官,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否则……”
他的目光向下移去,定格在对方身下已透出血迹的白衣上。“你伤重如此,若再不听话,别怪我让你吃苦头。”
“张世观,你当我燕南漓是什么人?!我好歹官居四品,你如此龌龊无耻,难道不怕我参你一本、令皇上降罪?!”
“呵,降罪?你的折子若是能到皇上手里,那时候再说吧。而且我爹深得太后、皇后宠信,我又是他唯一的独子;反而你不过是太子的伴读,才会被皇上委以高官。要不是太子,以你这般为人跟容貌,这官又岂能做长久?就算我今日确实强暴你,别说你还有没有命在,就算被你告上朝廷,我一样会平安无事。而你,从今往后,只怕就真的名动天下、不容于朝野了。燕南漓,你燕家世代声誉,你不会蠢到让它毁在你手里吧?”
“你……无耻!”
“那又怎样?总之你说什么都无用,还是做我的人、顺从于我,我就替你隐瞒这件事,怎么样?而且,我还会去求皇后,给你升官进爵。”
张世观说着,便得意洋洋地低下头去亲吻他。
那双唇,一如自己想象中甜美;掌下的肌肤,也是那么柔软滑嫩。他牢牢占据了绝对优势,就算对方仍然挣扎反抗,但只要在对方伤处重重施加压力,便能令其痛苦难当、毫无抗拒之力。
“住手!放开我!”
“不要……”
单薄又染血的衣衫已经被撕碎扔在了地上,被人伏在身上狠狠侵犯,令向来洁身自好的燕南漓悲愤欲绝。此时的自己伤重虚弱,的确不是张世观的对手。无力反抗之余,又明显感觉到这无耻之辈的手逐渐向下摸上自己双腿之间,强烈的屈辱感油然而生,他只有偏过头去,绝望之下便要咬舌自尽。
第五章“太监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