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淡漠的人依旧不动,只是眉心却微微的蹙了起来。早该知道脾气乖张的男人,不会
因为势在必得而饶过对方。
就算那个人,对他抱持的是什么样的感情态度。
男人性格上的残忍,其实本质是冷酷而无情的。想着,眼里划过一阵颤悸,只能垂眸避
开连自己都无法遮掩的思绪。
场上同时垂下了长弓的两人没有再动作,比起另一人的一派轻松,白天麟的脸色不若稍
前,而是深深的沉愠下来。
硬着声,他问道:“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单季扬挑起眉,戴着指套的手顺着长弓内弦抚顺而下,反问:“怎么,太无趣了?”
“我可不需要你让!”咆哮出声,白天麟眼里有压不住的狂怒。
这人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就是无法接受如此敷衍的态度。对于这一天,他报以多么的期
待与盼望,打从第一箭,这人就摆明了耍他玩!不仅放慢抽箭速,就连上弦也刻意让他
跟上……
强傲的自尊与情感总是互相拉锯,知道没有机会也还是选择走下去,只想更靠近这个男
人,却被施以如此屈辱的……
白天麟紧咬着牙,终究也只能隔着镜片瞪视着对方。
“哔──”警告哨音乍然响起,裁判亮出了黄牌示意。
弹了下犹然紧绷的内弦,单季扬赖慢的道:“别再废话了。无聊的游戏我不想玩太久,
尤其……是跟你。”话落扫去一眼,甚是犀利敏锐。
践踏的话语总是毫不客气,那双湛绿冰冷得宛若会随时给予狠狠一击,却让人无法探究
其极限,白天麟怔然了会,随即恢复冷静般的勾勒出一抹愉快,慢慢执起了长弓。
他喜欢看着一瞬间的事,看着箭矢飞快掠过,看着美好极快崩毁,更喜欢……看着这男
人混然天成的流畅与霸气,在一瞬间交织而出的力量与速度──
抽弓、上弦、拉弦,没有踌躇的顿点,没有震动,快得连飞梭声都没有──三只蓝色箭
身,同时稳稳的静止在标靶中点里。
历年常胜史转眼间就被改写,全场在短暂的寂静后,爆起一阵激烈的哗然。
“御、御兰赢了!”
“天啊……三箭……”场边的人不住失神低语,震慑于须臾结束的画面里。
御兰休息区内,早已爆满欢呼声不断。欧阳和李其仓犹然瞠着眼,着实不敢相信他真的
用内弦一起飙出三箭!
邵子伟低垂着头,双眼闪过了黯然,却只是片刻。他的确比不过他,不管是哪一方面,
他连比较的机会也没有,早就输得彻底。
苏澄学长……一定很高兴吧?想着,抬眼往旁一瞧,那一眼,却叫他只能震愕的呆在原
地,无法反应。
这是第一次,他的视线不知该往哪摆,对于那张沉静面容下,突然藏不住的情绪。
精彩完分的人出奇的没有转身离场,垂下长弓,看了眼还犹然直弓立于原地的人,单季
扬慢条斯理的摘下指套,突然道:
“你没有用处了。”
握着手里的长弓,突闻此言的人没有疑惑,拉回胶着在远方的视线,白天麟慵淡散漫的
笑了:“这样啊。”
他当然不意外。这就是他的用处了──留条苟延残喘的路给他,让他尚能在今日站于此
。就为了这份胜利,让这人不惜再次执弓,
而这份胜力,又是为了要给谁?
手里的弓硬得他手泛白,缓缓地,白天麟伸出了另只手,微笑道:“握手致意吧,可以
吗?”
单季扬不置可否的掀起眉,在所有吃惊的目光里,他一反常态的伸出手──握住了白天
麟的手腕,顺势往反方向一拉。
看似轻松的举动,却埋着不被谁所看穿的巨大力量在。一股残忍的笑意勾勒在嘴角,冷
意从深瞳里并射而出,他俯下头,近在他的耳边,意味深长地笑了。
“一手赔一手,划算得很哪。”
简单的话,残虐的本意,淡道出口的人犹是一副傲然不会把谁放在眼里的轻狂。好似就
在等这一刻,白天麟闻言也笑得优雅且宜然自得。
“呃!”耳边好像在瞬间响起硬实的扳断声,双眼仍坚决不肯闭上,额际冒出的细汗却
泄露了欢意背后所承接的艰熬。
他该深吸口气抵挡骨构被握折崩解的疼,鼻息间却还是贪婪着,想存下这道不曾靠近过
的气息。
终于可以留下这人的痕迹。想此,白天麟笑的更开心了,颤抖的笑容载满眼里流泄的兴
奋与眷恋,三者却交替出一股无法掩盖的悲哀。
短短几秒便可轻易且不留情的毁坏掉一只手腕,单季扬松手推开他,鄙视又像嘲讽的丢
下最后一道冷然目光后,在一片惊艳的呐喊与欢呼声中,转身走出了赛场。
61
拿着胜利的男人,犹是满脸的不羁与傲然,步伐却只专注在一张沉静的面容。
他就这么朝着他走来,笔直的,视若无睹的,仿佛周围都不存在。按住发抖的掌心,苏
澄静待在那双深绿宛若幽潭的目光下,直到他在跟前站定。
对视里,他伸出指尖轻轻抚过他白皙无暇的颊边,而后牵起他,在背后所有瞠然目光里
,相偕离开了会场。
跨出了会场那刹那,阳光刺眼得睁不开,瞬间的疼痛,让人有片刻的晕眩。苏澄张开双
眼,就只有那个背影,高大又宽阔,在他身后就被遮住了半片天空。
就连阳光也变得稀微。那么,怎么还是这么冷?冷得手都在发抖,这次无法再像往常,
只要握住,疼痛就会消散。
明明就接近完好,怎么总还是这么残缺?
就算紧贴在那宽敞的背墙上,苟延的阴影终究会在明亮的阳光下无所遁形。
“发什么呆?”
手上突然被一拽,抬眼,就见男人戏谑的目光,正迎向自己撞去的身体,直到被抱在一
双健臂里。
苏澄脸上微微一热,推拒着斥道:“你以为这里是哪里。”看了眼周围,会场外还有三
两人群。
“哪里都可以。”漫不在乎的人只是赖慢一笑,却依着怀里人的挣扎松开臂膀,转而扣
住了指尖。
“怎么还是这样的表情?”捏着尖巧的下颔,审视的目光顺着眉眼一一浏过。
苏澄怔了怔,一时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遂而会意过来,垂下眼帘摇了摇头,轻声道:
“谢谢你。”
他都忘了,男人藏在深色瞳孔下的犀利,总可以轻易望穿进深处。
“你以为我想听的是这句?”
抬头一看,单季扬只是掀起眉,闲适的模样无再做任何表示。苏澄暗吸了口气,慢慢移
近,将微颤的唇瓣往抿直的线条轻轻印去。
瞬间反客为主的吻来得又快又重。
“不如用另外一种方式……答谢我。”
低沉的喃语在从耳梢传进心海,手推不开再次环绕的双臂,就在意识些微恍然之际,脑
海里忆起了他们正身处在何地,却无法伸手推拒。
再无所谓,在这一刻,只想记住最后阳光下,唯一仅存的明亮。
※※
深色的门半倚着没有彻底阖起,任其虚掩遮住屋内一切。
玄关上,长弓被丢置横躺在角落,里头,偌大明亮的客厅地板上缀满一件件衣物,各以
不完整的方式被抛的凌散。
静谧里,只有走廊底,隐约传来的水声。
紧闭的浴室内,氤氲与水雾相户交织,一片散在空气中,掩盖过若隐若现的暧昧。
冲淋的水流遮盖不过一体纤瘦,湿润的黑丝服贴在线条优洁的颈背上,透明划过每一丝
白皙曲线。
身后的人无声靠近,两只强健臂膀由腰后往前绕,紧紧环住水柱下垂首闭帘的人。
背部的搔痒,只有细碎的舔吻,却带出每一寸肌肤的热度与颤悸。
从后颈蜿蜒而来的舌迹最终消失在微微泛红的耳根,舔舐着圆润滚烫的耳垂,传来阵阵
意料之中的颤抖。
滚烫的气息,缠绕在耳畔处,任凭下颔被抬起,四瓣紧贴的瞬间,手也搭上腰间的手臂
,直到被转过身,胶着的双唇暂时离开。
对望里,吻俯首而来,经由唇角,再到脖颈,一路弯延而下至锁骨,在直视的目光里,
吮吻出每一道不同于水流的痕迹。
赤裸的身体在发热,感觉像是黏腻的薄汗覆盖其上,经由温热的空气直透进心坎,体内
充盈着火似的炽热,在瞬间的颤栗中,感觉到那灼热的吻由细碎变成绵长,沿着胸滑到
了平坦紧实的小腹……
轻啃咬着平坦腹上的肌肤,双唇下的身体,传来薄薄颤抖,不会停摆的轨道,再向下移
到了大腿根部……那里格外容易留下深红的吮吸痕迹。
手顺着大腿线条,往上滑过肚子的凹陷,经历过一阵细微的抖涩,往腰侧移去,渐渐游
移到了两瓣间,手指微微的嵌入。
“啊……”
无法承受这样的侵略,身躯弓起时,下身的脆弱也落入另只手里,随之而来的磨擦与揉
捻,让咬紧的唇瓣依然流泄出了浅吟。
浅浅的低吟正挑战着自制力,抬头看着那张经不住情欲而泛出薄红的脸,湛眸变得更加
深幽。
“啊…!”
仰起脸,再也压止不住的惊喘伴随着冲击袭来──
弱点被温热给包围,挑逗与恶意吸吮的舌尖试探着敏感点,就在几乎要不住虚软而萎靡
之际,双腿被用力抬开,连同身体一起抵在墙壁上。
“看着我。”
拉开掩着面容的手,露出底下已呈瑰红的双颊与迷离的黑瞳,碎吻落下,直至咬紧的唇
瓣间,舌尖强硬的进探,执意扳开与之缠绕。
激烈的吻合来来回回,吮吻出每一道流下的唾液,难以压制的,双手伸出紧紧环上。
定定注视着怀里的人,手臂一展,高挂的双腿更为开敞,下身的高涨欲望已探至股间。
“张开眼睛看着我。”
低沉的声音,充实着喑哑,缓缓地张眸,双唇即被完整堵住──
伴着一股猛然贯进的力道,猛刃直捣窄穴最深处,彻底开启了被填满时,冲口而出的呻
吟喊叫。
“单……!”
充满氤雾的空间里,相贴的身躯上下互摆,抽送不止的猛烈撞击,让交缠之间没有隙缝
,余留深切的结合,身体跟随着狂野霸气的律动颤动,晃荡。
每次攀上顶点都带来无法遏止的激烈颤抖,随着下一次攻势,只能无力的紧环着男人,
在脱序的轨道里,抓住靠自己最近的依靠。
手指扣入男人发间,几乎让人昏眩的欲望仿佛永不停止,在迷离的每一瞬间里清醒,想
清楚强烈的感受着离自己最近的人,还有他所给予的此刻。
拥抱的力道,交扣的手臂,互贴的颈项,充满情和欲。
紧拥着,双腿高抬起悬空环在男人的腰上,黑眸早没了意识。脑海里,只有抱着自己的
人,还有那双一直看着自己的绿瞳。
这一次,他不想抽离。
就算是荒唐。
这一次。
62
晕泽的光芒催化了空气中的无名暧昧,太过无法控制的脱轨气氛,交织而成难以言喻的
动人绮思,一缕缕、一寸寸,瓦解了理智的思考。
就着伏趴的姿势,两圆丘被高高抬起,敞开的双膝,被从身后进入的男人反覆深探与浅
出,直到一股熟悉的热流注入自己体内──相互摇摆的律动在颤栗里静止。
过了多久的时间,相互交缠宛若无境的漫长欢爱才真正止息。无力的躯体软到在床上,
身后随之压上的重量就紧贴在背上。
伸手抹开身下人额际湿透的头发,单季扬撑臂起身,却被拉住了手。
挑起眉眼,满是兴味的目光打量着尚在喘息的脸庞,手延着上下起伏的背脊曲线,来到
终点两臀间的隙缝,长指准确地一探──
“还要?”
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苏澄闷吟一声,依然抓着对方的手指渐拢,无放开的意思。
“你吃错药啊?”看了眼臂上的指节,单季扬反手一扣,拉起人往怀里带,大掌抬起他
的下颔凝视。
漆黑的眸因为情欲而显迷濛,微微眯起的神韵,摄人神智。床头灯光的照亮下,汗湿的
肌肤泛上一层淡淡嫩黄与红晕,交错成一片极浅的艳丽色泽。
散乱的黑发还微淌着湿意,晶莹的液珠顺着脸颊线条滑下。气韵过后的疲累显现出一股
慵懒,白色的脸庞就靠在唇畔。
俯首,单季扬探出舌尖,轻舔流至嘴角的水滴,顺沿滑入微启的嘴间,轻轻逗弄,勾起
缠绕。
两具身体相贴缓缓落入床间,左手叠着左手,手指勾着手指,直到深吻结束,鼻息游移
至颈畔,停在跃动的脉络里,用力地,咬啮住。
再无下一步动作。
“睡吧。以后还有时间。”
飘进耳里的淡嗓,低沉而深刻。苏澄微抬起疲倦的眼帘,望进一双若有所思凝视自己的
深沉表情。
以后……?
十指交扣的地方驱紧,阖起眼,将两只手一同埋进自己胸怀里。
※
家门就在眼前,竟远得让人无法跨出步伐。
身后的引擎声没有离去,转不转身在一念之间。
距离此刻,他纵容自己待在单季扬的住处三天。三天里没有对外联络,甚至连一通电话
也没有报备,想的是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最终还是转身。
面对那双隐在略透镜片下的绿瞳,明知已是无法将之从某处驱离,还是想一遍遍用力刻
划下,那深泽得另人无法忽视的眼睛。
“弓…会拿去修吗?”
单季扬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注视了他一会,伸出手,指尖括过苏澄脸颊,不轻不重的
力道,在白皙上留下浅痕。
随着那只手的离开,苏澄眼里一阵恍惚,引擎声却已在耳边响起──
“单…”脱口而出唤声的瞬间,身后的雕花大门也应声咿呀而开。
“澄。”
跟在后头响起的声音,让所有事物皆静止。对视里,苏澄缩回不由自主就伸出的手,在
身侧隐握成拳,压下抖瑟。
在那双深沉视线下,苏澄转身背对,出现在眼底的,是跟自己相似的另一张面容,却是
一副鲜少出现的凝重表情。
“……洛。”
隔着沉静向自己走来的哥哥,苏洛微微侧过头,看了眼门外车上的人,淡淡地,复又回
到苏澄身上。
“爸爸在书房等你。”
门缓缓由外向内靠拢阖起,渐渐隔去快速远离而去的引擎声。
也阻断掉,他回眸的视线。
※※
“叩”一声,门扇缓缓开启。
苏澄走进书房里,父亲负手背对在窗前。
“爸。”
时间像是凝滞了,就这么停顿在只有父子两人的空间里。没有任何情绪上变化,苏澄只
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许久,苏父才回过身来,徐徐走到桌前,隔着一点距离看着大儿子,为人父亲的脸上没
有震怒,犹是慈爱,却多添了份忧虑。
“怎么……”打破了沉默,却难以启口,“会这样子呢?”
怎么会这样子……这问题他也自问过好几次。但总是无法回答自己,就连一点点欺骗也
做不到。
弟弟回来了,提早了预定时间。视线所及里,大桌上摊开一封纸袋,开口微微露出的几
张照片,已将一切明朗化。
“爸,你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