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之恋——海晴
海晴  发于:2010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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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刚进入初月,东部地区的天气说变就变,去年的冰都还未完全融化,新一年的雨季马上就来临了,连续三天的大雨洗刷了古老的新芳都大街小巷积聚的污垢,冲去了欢庆寒月来临时的酒气与脂粉的俗艳,换上的是水的清新香味。

还是在下着雨,街上行人稀少,偶尔一辆横冲直撞的朴素马车驶过溅起的积水沾污了路边的撑着大伞做雨具生意的小贩身上,被溅了一身湿的穿着背心的大个子男人用没什么品味的脏话破口大骂。

马车停在一条偏僻小巷里,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披着黑色斗蓬的人敲开了其中一家不起眼的小诊所的狭窄木门。
一进到温暖的室内,阿尔斯基立即就丢下沉重的带帽斗蓬,整个人都扑到这间屋子的主人——林肯·南恩·谢·普罗西恩身上,直把人家推到躺椅上坐倒才罢休。

“啊!我讨厌下雨,我都找到身上长苔了。好无聊,要是被我压在身下的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就好了,再来一杯香浓的多卡酒,身边就是我的宝贝大狗。”

阿尔斯基死死的抱住林肯脖子,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人家身上。
“抱歉在下既不是大美女也不是乖巧的忠犬,只是个满身汗味的臭男人,委屈大公阁下在在下怀里呆一会儿吧,”
林肯医生笑呵呵地抱住希尔达大公的细腰,“皇宫里发生这么好玩的事你还长苔,说明你没用功。”
“才不是,”阿尔斯基用力的打在林肯肩上,“为了雷因我都快跑断腿了,那个臭家伙真会使唤人,也不怕我过劳死。”
“事情办完了?”
“离成功只差一线,就等着某人奈不住性子。苏台虽然挺聪明,可惜对快要到手的东西没什么奈性。倒是有一件事我挺在意的,可是雷因死都不肯告诉我。”

“什么事?”
“给他下毒的人,苏台在宫里的奸细,这个人一定是雷因身边的人,不然不可能逃过试食官的眼晴把毒下在皇帝的酒杯里,我担心这个人的存在会再次威胁到皇帝。雷因格林明明知道却对我保密,真不够意思!”

林肯眼里闪过精光,他放开阿尔斯基,捡起进门时被大公随手丢到地上的雨衣斗蓬。
“你真的看不出来?”
“看什么?”
“皇帝陛下心里的秘密。下毒的人是无忧。”
“什么?不可能。皇帝这么爱他,他不可能害雷因的。”
“你以为只要付出就会得到相同的回报吗?说出口的爱意,别人就一定会接受?无忧并不像皇帝爱他那样深爱着皇帝,甚至可以说是不爱他,他的心可能正在矛盾,他拒绝一个爱上皇帝的自己,当一个人的精神处在极度混乱中时最极致的做法就是自我毁灭。”

“我的老天,我还以为他们在相爱。不行,我不能让无忧死,我一定要救他。只要还没让皇太后知道就还有救。”
阿尔斯基从医生手中接过斗蓬,冷不防被林肯抓住了手臂。
“为什么你要这样维护无忧,你们的交情还没到生死与共的程度吧。上次也是一样,为了救醒他,你甚至不惜将自己给了我,为什么?”

阿尔斯基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吧。”
阿尔斯基踮起脚尖在林肯唇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走出了这个温暖的房间。
从窗户缝里看着载着一国大公的马车离开自己视线,林肯叹了口气,收回依恋的目光,将眼睛投向房间正中央看上去看像是一个天体仪却永不停歇地转动着的金属架。

透过这个“转轮”,他可以看到命运正以他不可逆转的方向前进。
前世他以帝王之尊终一生都在反抗着到死都未能改变的天定命数,在今生以一个小小无力的平民之手可以逆转吗?他可以改变他们三人既定的命数摆脱前世的桎梏,全新的走完这一生吗?

“西区亚,这一次,换我给你一个再生了。”
阿尔斯基睁大水汪汪的美眸努力装出最无辜的样子看着面前的男人。
天可见怜,此刻他只想把那个卖消息的线人拖到私牢里处死,这个该死的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快出现在新芳,而被他轻易捉住的自己也真是苯到姥姥家去了。

记得被敲昏前,他刚从林肯的诊所出来,马车还未驶出林肯居住的小巷就被四个穿黑斗蓬的男人控制,跟著有人爬进车厢打昏他。

天呀,堂堂希尔达帝国的大公居然在众目暌暌之下被抢财劫色,这能看嘛。劫持者将他“强行”带到一处从来没见过的房子,然后被掏空所有差点没脱光的自己就被押去见这个叫亚历克赛·班度拉·苏台的男人了。

“委屈您了,大公殿下,我的手下太粗鲁了一些,您没受伤吧,殿下不必惊慌,只要我的事办完了就送殿下回去。”
“卖我的条件你大概也和我皇兄说好了吧,他支持你当皇帝?”
“只要是和殿下有关,费尔迪南陛下就似乎变得很不理智,只要在下将殿下平安送回希尔达,陛下就不干渫麒麟国的内政。现在就请殿下在我这蓬舍里屈就几天了。”

说完,苏台就带着手下离开,只留下阿尔斯基一个人趴在不大的房间里那张狭窄的小床上大吼大叫。
“喂,你至少也把我的手解开吧。”
霍享斯道芬王朝一百八十四年初月十日,屈灵宫终于对外宣布久病卧床的雷因格林二世病危的公布。
的黎波里神殿开始了为皇帝康复而作的“十四天祈祷”仪式;新芳都的市民们为了他们皇帝的健康都在家门上插上祈求神佑的茱芡花环,所有的歌舞,娱乐,宴饮都在这一天被禁止,直到皇宫里再次传出皇帝龙体康健的消息。

太快了,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当被囚禁了三天后终于被附近的居民救出的阿尔斯基在皇宫大门外见到自己的心腹侍从时,他就知道他被救得太迟了。
事情的发生超出了众人想像中的快,雷因格林二世病危的消息传出不到一天,在凌晨时分,原本防卫在首都附近的防卫军就毫无计划、毫无理由地浩浩荡荡开进城内,将屈灵宫围了个泄水不通,苏台候爵在少数亲信保护下当着目瞪口呆的朝廷大臣的面走进了晋见大厅。在那里他见到了雷因格林二世。

失望的是他见到的不是病弱、疯狂一如他想像中可怜的男人。灰色眼眸的帝王威严地站在皇座前,挺拔的身躯找不出一点儿外界传闻中的虚弱。

见到这样的皇帝,苏台笑了。
“早上好,雷因格林陛下。”
“你很有自信。”
“因为我胜券在握。这场仗我赢定了。”
“这个皇位对你来说就比生命更重要?”
“皇宫已被我包围了,除了退位,我想不出陛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住性命。”
雷因坐到最高位的皇座上,右手托着腮帮子。
“朕可以做的事有很多,朕可以让人马上将你捉起来,关进监狱,也可以让人将你放在外面的那些军队解散,朕可以马上将你砍头。”

“陛下现在还有那个能力吗?陛下的生命现在掌握在我手里。”
“朕可以!”
雷因刚说完这句话,从大厅两边的隐秘大门后立即跑出几百名全副武装手执长剑的银甲骑士,这是皇帝的亲兵,近卫骑士团,领头人正是雷因格林的心腹,红·克里米亚。

“陛下,现在抓我是不明智的,围住屈灵宫的军团人数可是陛下亲兵的几倍,还有包围住新芳的驻外军团,如果我死了,他们立刻就会闯进来,宣布陛下驾崩,新帝今天就可以登基。”

“你是说,蓝吉?”
雷因大笑出来。“你以为那个白痴可以坐上这个皇位?”
“历史上的帝王并不是每一个都是聪明人。”
“然后你就可以以摄政王的身份一手遮天?这个办法不错,你很聪明。”
雷因伸出手,候爵恭敬地在他手背上印下作为一个臣子的服从之吻。
“把他抓起来。”
红一声令下,近卫骑士马上蜂涌而上将苏台包围在团团剑光中。
苏台以眼神询问皇帝。
雷因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血红酒,“苏台,虽然全国上下都说你很有智慧,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苯,你太低估了你的对手,朕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你,从你一开始将那个小孩放在身边朕就知道你会这一天的,所以朕也作好了准备。”

“驻外军团里一直都有朕的人,只要军团的军官想要违逆朕,他们就会根据朕的命令杀无赦。”
“现在外面一定很热闹,你带来的人正好赶上参加庆祝朕康复的宴会。”
“宴会?”
“朕久病转安,大赦天下,特地在首都举行三天的狂欢节,邀请辛苦守卫都城的众将兵参加欢宴,你还真是个能干的臣子,连宾客都替朕准备好了,朕该怎么奖赏你才好呢?”

“你是说,你用宴会让我的军队解除了武装?”
“还有驻外军团的事。几天前朕收到西南三郡的报告,说是边境又不平静了,你推荐的那个军团长毕尔斯真是个饭桶,三天两头给朕惹事,所以朕派了新的将领去接替他,这个决定你看怎么样,朕的军事大臣?”

“噢,朕该到平台上接见你带来的臣民了,就特许你跟在朕身边一起去观看吧。”
雷因愉快地由侍从为他披上白貂皮外衣,整理好仪容。
“当忠诚的将兵们看到他们尊敬的皇帝身体健康,神情愉快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恐怕会更卖力地三呼万岁吧。对了,朕劝你还是接受朕给你的最后恩典吧,因为过了今天,你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头顶的蓝天了,哦,你还有一个机会重见天日,就是你上断头台的那一天。”

自信满满的皇帝转身走出晋见大厅,近卫骑士们押着众叛亲离的苏台候爵尾随而去,苏台对着皇帝健硕的背影露出阴冷的近似疯狂的微笑。他看到自己安排的最后一步棋——皇太后与最高法廷的法官们正走进来。

“雷因陛下,我就再告诉您一件事吧,您的代祭,就是将毒药倒进您酒杯里的那个个人。”
看到皇帝眼中的震惊与愤怒时,苏台满意地大笑出来。
“我没有输,我,赢了。”
第十四章
静静的听着法官对自己的裁判,无忧觉得自己此刻的平静真是不可思义。要来的终究是要来,这是自己造的孽,从最初被牵扯进这件事时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与雷因格林敌对无疑是愚蠢之极。
亚历克赛·班度拉·苏台等于是为自己签下了死刑判决书。符滕堡家族的下场再一次显现在风光显赫的苏台家族头上,根据皇帝的命令,苏台家族被剥夺了爵位与财产,全族一百多口人全部被投进监狱,亚历克·苏台被判处死刑,与他的家人一起以血赎清他们对尊贵的皇帝犯下的罪。

被判刑的所有人中,最无辜的是因为生为亲王身份而被利用作为叛乱旗帜的六岁的蓝吉亲王,因为他是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所以他的罪最重,年幼的亲王和他的母族一起失去了一切,不久之后,当苏台一族走上断头台之时他将被押上黑铁马车,送到荒芜的孤岛上专为政治犯而设的疯人院,终此一生。

无忧望着头顶上画着宗教彩画的天花板。法官不知什么时候宣读完了他的判词,向着自己走过来的人是来押送他去黄金城囚禁的士兵吧。

对了,刚才法官好像说,他已不是皇帝的“代祭”了,终于,他摆脱了那个男人了啊。无忧不着痕迹的摇摇头,为什么心情还是无法轻松起来。

在八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监护下,无忧脱下了代表着“代祭”身份的圣袍,摘下了头上的金冠,仅着一件洁白的单衣走在高壮的士兵中间走出小祭殿。

他是那么娇小、美丽,纯洁的月光碎片飘荡在身则,仿佛连太阳的光辉都被溶进了这头光之瀑布里面。
他以为摆脱了雷因格林后他会高兴一点,但事实上他的心情比以前更加沉重,他要死了,就要再也看不见这个宫殿,这里的人,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自己死了以后,雷因会不会很快的将他忘记?将对他说过的爱语对另一个女人说?他的手将拥抱另一个得到他宠爱的人?
感谢神灵,他看不到这些不堪的身后事了。
走出祭殿的范围后,卫兵将他送入了长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然后整齐划一地往后退出。门在身后关上后,无忧缓缓的跪下身去,行了一个僧侣的礼。

“罪民磕见陛下。”
坐在房间中央的雷因无语的望着无忧好久,两人间的空气就这样僵在了一片无言的寂静里。
不知过了多久,雷因终于站了起来,走到无忧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情人。
“你到底走上了和他一样的路,是我的错吗?我不该强迫你成为我的人吗?”
“很苯,可是很有效。”
“有效?用了结生命这样的办法来摆脱我,你说有效?”
“除了死,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麒麟的狮子皇陛下彻底死心。”
唉,为什么一见到他,自己就无可救药的想要激怒他,即使这已是见他的最后机会,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有力的手臂猛地将无忧织细的身子提起来,紧紧揽进皇帝炙热的怀里。
“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威尔是这样,你也是这样,难道你的血是冷的吗?为什么我花了这么多的精力也找不到你属于人类的那朵魂?”

“从你下令处死我的母亲那天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再找得到我的心,是你亲手将它扼弑了,横隔在我们心中的那堵墙何止是一面宫墙,而是整个世界。”

“我错了吗?我必须要再度为自己的罪孽失去你吗?”雷因叹了一口气,痛苦地闭上眼。“威尔是自杀的。毁掉符滕堡家是他临死前唯一的心愿。”

“你说什么?”
无忧抓紧了雷因胸前的衣物,“ 这不可能!”
“然而这是事实。那是这个帝国史上最为无耻的一幕,一个父亲为了得到权势地位,居然亲手将亲生儿子送到了男人的床上,并且不止一次的要求自己的亲生儿子为自己出卖肉体取悦男人。你知道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是谁吗?就是你那慈祥得宛如圣人一样的外公,乔德·让治·符滕堡。”

“请你不要污辱我的外公!”
“哼,你就要死了,朕何必对你说谎。认识威尔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他是我在宫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是那样的柔弱,文雅,虔诚的信奉着虚无的神,同时也是那么的美,但是,他的美貌为他带来了灾难。是谁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悲剧?是你们符滕堡家的每一个人,他们亲手将自己的孙子,儿子,兄弟,推进了火坑,在享受这沾满了男人欲望味道的美食、华衣、住宅和无上的随心所欲时却和别人一起嘲笑着他们亲手做出来的这个不幸。而我,却愚蠢地和其它人一样,对他的痛苦袖手旁观,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只要我掌握了权力,一切都会改变的。是我,我这个苯蛋和这宫里的每一个人无情地践踏了威尔纯真的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用残酷的利刃伤害他的心和身体!威尔怎么能不恨?他只是个凡人呀,当他那颗渴望保护的小小脆弱的心受到无情的践踏时他要如何的坚强才能阻止自己不染上邪恶?不会有不懂恨的人,威尔是弱者,既然道德上他是无罪那么就让他持这个道德上的名义去惩罚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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