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脆——药君
药君  发于:2010年12月06日

关灯
护眼

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前半生的天纵英才,便要他用下半生的痛苦来还。抽出右手,屈指、伸握,一切都顺利如常,只除了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的迟滞。但就是这分毫的迟滞,将他决然的孤立在了那个黑白的界之外,决定了他一生的悲剧。

 

不知不觉间,他竟已走出了繁华的商业区,身边早已不见了那车水马龙,只余稀稀落落几个行人,间或有一群孩子的打闹声。

路过一家美容院,玻璃的反光清楚的印出身后的影子。48225寂一:)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果然还在。凌风眠几乎要冷笑了。

他还来做什么,一切如了他的意,便来看笑话吗?

你要跟,便让你跟个痛快吧!

打定了主意,风眠愈发的乱走了,几乎将这一带,走了个遍,身后的影子却依旧如故,不远不近的跟着。

正盘算着是不是干脆把整个上海给走一遍,傍晚还红霞漫天的天却突然下起了雨来。虽然不大,却也不紧不慢的下着。

路过一家理发店时,望身后一看,却发现那令人心烦意乱的身影消失了个干净。

终于放弃了啊。凌风眠松了一口气,不经意的,却又些埋怨淡淡涌上了心头,说不清道不明。

正胡思乱想着,却突然觉察着有人在身后,习武之人的警觉让他一个利落的旋身正堪堪对着来者。

是他!

修挺拔的身形伫立在雨中,即使额际因为凌风眠的恶意引路而微微出现了汗迹,袖口的纽扣依旧纹丝不乱,修长的手掌稳稳握着一把伞,静静的站着.

 

如最深幽的潭水一般碧绿的眼眸,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俊逸的面庞实在称不上阳刚却又与阴柔有段差距。看似平常的眉眼,仔细打量却发现是意外的精致,每一个弧度、每一分颜色莫不是上天精心打磨而成。红润的双唇通常紧紧的抿着,正如此刻,显示着主人不易于的性格。没有男子的刚硬、也没有女子的柔媚,精致的面庞后总有淡淡的清冷传来。然而那种清冷又不同于空谷幽兰或是傲雪寒梅,那种冷是世俗之中的冷,就象是醉卧美人膝、冷眼观世人。那种飘忽的清冷,总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在里面,再细细品茗却又有几分无奈在里头。

雨丝渐渐密了起来,落在脚边的水潭里打出一个一个的圆晕。

一把朴实的黑伞撑起了两人的天空。

“我还以为你已经看够了。”凝视着远处的梧桐树,凌风眠打开沉默。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你说我会信吗?”微微挑起眉,不答反问。

“那么就算是我设计的吧。生气了?”

“不,只是气自己罢了。”

“……”

“怎么不说话了?”

“这样的谎言有意义吗?”碧绿的眸子温和坚定的象一把剑、直直刺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转过身,决绝的、毫不停顿的跑进雨幕,怕再一秒钟,自己的面具就会破碎。

“风眠!”没料到他的突然退避,修措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修长的身形消失在雨幕中。

明明是生气了,为什么不承认呢?修困惑的注视着凌风眠消失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

“后悔吗?”

“不,我是心甘情愿的。……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谎言!全都是谎言!

苍白的、无力的谎言,为什么没有人拆穿他?!是他掩饰的太好,还是他们根本只接受这个答案?!

即便只是个谎言?

心被紧紧的揪住,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突然怨恨起那个一脸无辜的问“这样的谎言有意义吗?”的男人,如果不是他,他可以早就将这一切当作既成事实来接受。可是他问了,连一个相识不久的人都清楚的看透他拙劣的谎言,要他如何继续欺骗自己?

 

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华丽的和弦在寂静的雨幕中分外刺耳。机械的掏出手机,按下通话。

“是我。为什么要逃呢?”

又是那个无辜的声调!

“你已经达到了你的目的,我会和你去美国的。其余的,我想我没必要向你交代。”向来媚惑的声线,在细碎的雨声下,透出一丝疲惫。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修的声音有一丝犹豫。

朋友吗?他们之间……是朋友?。

“……”想轻笑着说是,就象他曾无数次做的那样,即使心知只是欺骗。却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对于这个人,无法欺骗啊。

“记得叫出租,别淋雨了,小心感冒。”简单的交代完。收了线。修禁不住苦笑一声,他们既然连朋友也不是,自己又何苦自做多情的鸡婆。

叹口气,索性丢开特意为两人准备的大伞。步入无际的雨幕中。

雨下的似乎又大了些,绵绵密密,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接下来的日子,大可用一句时光飞逝来带过。

突然决定要出国工作,也不知归期几何。现在的工作是非辞不可了。向来迷糊的教授这次竟清楚的关照:如果受了委屈只管回来,这里总是少个人的。那殷殷的语气,竟隐隐有嫁女儿的感觉,让凌风眠在感动之余,又难免有啼笑皆非之感。

至于父母反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大概是自己留学五年已经习惯了儿子在美国这么一个事实了吧。当然,再怎么平静,大到连他这个大男人都吃力的巨型行李是免不了的。至于那家常话更是说了好几晚。三个死党一起疯了一夜,连结了婚的唐仲悠都够意气的撇下莫逸,三人在酒吧里喝到全数倒下,幸好那间酒吧白凤书有掺股才在里面赖到天亮,不然早被人丢到大街上算数。

此外,还有些琐事,也就不一一交代了。

总之,当凌风眠忙完最后一件事,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做在了飞机上。

“忙完了?”修打趣的望着凌风眠眼下淡淡的眼圈。

“再看,我不介意也送你两个。”合上眼,全身放松的准备小睡片刻,却依旧伶牙利齿。

“谢谢。”安静了片刻,耳边突然又传来了声音。

“如果我现在说,不客气。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在说谎?”

仿佛很有趣般的,修轻笑了起来:“还在记恨?”

“哼。”

“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你,不然此去我就是真的孤军奋战了。”

“自找的。”凌风眠简洁有力的丢下一个评价就转了个身,想找个好位置睡的舒服一点。

“我看上去有那么犯贱吗?”修疑惑的指指自己。

闻言,凌风眠终于张开了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边,那种认真,让修心里微微发毛。

终于打量完了,他又眼一闭,肯定的说到:“有。”

“有?!”

“你既然能在短短六年里把亚洲分公司扩张一倍,怎么可能想不到有今天这个尴尬境地。你知道了也不躲不逃,可见你是存心自找麻烦。”

沉默良久,“……我是不得已。”

又过了片刻,却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回答,修不由纳闷的向凌风眠看去。

那个人……睡着了。

罢了,罢了,他也是该累了,只是现下不说明白,到了那边,这个人恐怕又要责怪了。

扬手招来空姐,要了毛毯盖在熟睡的人身上。

 

纽约的肯尼迪机场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忙,川流的人群忙乱却又有序的移动着。机场小姐的笑容也和世界各地的空姐一样,亲切的透出冷漠的味道。

一个是标准的盎格鲁撒克斯帅哥、一个是黑发黑眸的神秘东方男子,无论是哪个人出现在即使以冷漠著称的纽约街头都会引起无数的回头,所以当两人同时肩并肩出现在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时,整个大厅的分贝下降不少,而修无意中流露出来的贵族式的冷漠和凌风眠清冷让人既忍不住不讨论他们、又无法不在意的大声评头论足。

也因此,当一个衣衫破旧却很干净的少年大着胆子拦住两人的去路时,几乎所有的人都睁大眼睛等着看着他们的反应。

“修。蓝迪寇迩先生吗?”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少年以清晰的声音问到。

从出现至今都不曾有过表情的两人作出了不同的反应,凌风眠只是半侧着脑袋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仿佛他也只是这个机场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而已。而修,只是微微皱了皱他完美的眉毛。

修接过少年递来的信封拆阅,一边不忘提醒道:“如果我有事,你也逃不了的,我的技术总监!”别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凌风眠暗骂一句败兴,也却无话可驳只好怏怏的一起看起他手中淡兰色的信纸。

与其称其为信倒不如称起为便条更合适,因为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亲爱的修:

欢迎回来。

纯黑的墨水用的是华丽的花体字,似乎只是老友的问候。

一开始,两人也是这样想的,修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过滤名单,看看是谁会碗这种无聊的把戏。但是当修倒出信封里附着的红色蝴蝶结时,却不由脸色一变。

“玛吉……”

见状,凌风眠掏出皮夹,给了那个少年一些小费,将他打发走了。

“出事了?”

“我的侄女,这个蝴蝶结是我送给她的六岁生日礼物,她视如至宝,决不会乱放的、更不会送人。”

“那可不可能是有人去买个一模一样的?”

“不可能,这是我从日本给她带的,这里没的卖,而且这里,”修指着上面的一块污渍说道,“是她喝可乐的时候不小心翻上去的,为此她还伤心了很久。”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凌风眠平静的说道:“她被绑架了。”

“哦,上帝啊!”修烦躁的抓着领带,仿佛被勒紧了脖子,无法呼吸。

“我们都知道,这是真的,没有第二种解释了。”凌风眠向来魅惑的声线此刻却理智的无懈可击。

“也许,这只是她的一个恶作剧……”

“修!理智点。”凌风眠提高了声音。

“哦,该死的,你当然可以这么理智!这是我姐姐的孩子,我从小抱大的玛吉!”修已经把领带差点揉成菜干了,凌风眠此刻的理智无易于点火线。

“修。蓝迪寇迩!你这是无理取闹。”凌风眠冷静的指出事实。

“……好吧,我道歉。”修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终于平静了下来。“我刚才太激动了,我道歉。”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

“一个我从小看大的天使,却因为我而遭遇危险。”修的声音里渗入了浓浓的愧疚。

“不用太担心,字条上既没有威胁、也没有要求,对方应该只是想给我们一个警告而已。毕竟,我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他犯不着为还未实现的危险和你死对上。”

“我明白。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关己则乱”吗?”

有空卖弄中文说明应该正常了。凌风眠悄悄松了一口气,自他对纽约可是标准的人生地不熟,这个时候如果修乱了阵脚,也只有陪着送死的分了。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修深吸了一口气,“静观其变。”

“你晓得就好。”

在刚刚的激动之余还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来纽约的决定也许并不象自己想的那样糟糕。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修和凌风眠相偕走向出口。

嘈杂的人群中,修的背影依旧端正而挺直。

“有人接机吗?”一直到出口,凌风眠才想起了这个不怎么重要却很必须的问题。

“没有,我只通知将车子开过来。现在应该在地下车库。”

应了一声。走到电梯口,按下B2键,已经有些老旧的电梯缓缓下降。

沉默,在空气中悄悄蔓延。

看着修一脸凝重,凌风眠不由猜想起不知那个名叫玛吉的小女孩究竟有何魅力。

叮的一声,有些老化的门带着些杂音打开了。

修笔直向一辆莲花车走去。

凌风眠看了看莲花的双狮标志,果然是牛津毕业的呀,连车都选英国的牌子。不过,很配他。

坐定,点火、发动,准备倒车。

今天就只有那个短信而已吗?凌风眠的心总有些惴惴。

习惯性的向窗外望去,反射镜里的惊鸿一瞥让他不由惊叫出声。

“停车!后面有人!!”

匆匆打开车门,车后果然有人确切的说:地上有人。

一个界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女子以一种几乎是放荡的姿势躺在地上,脸上却是截然相反的恐惧的神色。因为车子的后胎离她不足一厘米,事实上她的一部分脂肪组织已经被车轮压在了下面。

此外她的位置十分的奇特,从驾驶座的后视镜看不出一丝端倪,从副驾座的后视镜也只看的出一片衣料,如果不是刚才的短信,凌风眠恐怕也不会注意许多。

凌风眠还在研究的时候,修已经脱下外套将她一把抱起放进后座。

那个女子异常的温顺,不仅没有出声甚至连正常的肌张力都没有。原先恐惧的双眼似乎见到了安心的面庞,眼泪顿时涌了出来、不停的流着

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凌风眠突然明白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玛吉。

他原以为是个梳着小辫子的小女孩,没想到……

“被下了药吗?”

耳边突然传来了询问声。

“恩,是肌松药,药效过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他们的剂量控制的很好。”是的,再过一点就会心脏麻痹或者呼吸抑制了,很好、好的专业。

修一手开车,一手迅速的拨着一个又一个的号码,交代着事情。风眠向后看去,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刚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女孩刚刚平静下来的双眼又再次充满了恐惧。

风眠只好无趣掉转头看着窗外。

修在最近的一家小医院停下了车,打开车门将玛吉抱进了急诊室。很快,又有几辆和这个小医院有些格格不入的高级车开了进来,走出几个衣鲜亮丽的却满脸焦虑的男女。

真是个小公主呢。

今天的麻烦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吧。毕竟大庭广众的,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犯不着冒险。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他宁可到远一点的医院,随便哪家、至少让人猜不到……

因为是玛吉吧,所以才这么冒险,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譬如说自己,他……应该会能忍耐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吧……

凌风眠心理突然有点不舒服。皱皱眉头,强迫自己只当是疲劳过度的神经功能紊乱,这样科学合理的解释着,还是忍不住心烦。

打开车门,嗅着太平洋西岸的空气,七月的天,无论是东岸还是西岸,空气中都多了一丝噪热。

心烦、止不住的心烦,似乎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有危险的味道。

四下仔仔细细的搜寻着,希望能找出不安的来源。

急症室前的马路上车来车往井然有序,看不出任何端倪。

正出神的寻找,眼角的余光却发现修已经步出了急症室,向这边走来。

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危险!

快步迎向他,想尽快到他身边,步履匆忙间,只见一辆原本在路上正常行驶的出租车脱离正常轨道向修撞去!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