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脆——药君
药君  发于:2010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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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总的来说,这顿饭除了凌风眠“小小”的不爽之外,还是相当的愉快的。这点可以从修临走时,凌母已定下了下一顿饭中看出。

 

唐仲悠的新家离凌风眠的老家不远,只隔了二十分钟的路程。事实上,他们一大家子人都住的很近。照凌风眠的爸妈的话说就是:住的近也好有个照顾。这句话是没错,唐仲悠家和凌风眠家一向都是轮流做饭,两个小孩轮流在两家吃饭、作功课再各自回家睡觉,后来多了一个白凤书也基本没变。但是在最初的日子里,并不只有他们两人的,确切的说应该是四人,唐仲悠、凌风眠和方天涯、温叶馨。方天涯和两人也是表兄弟,他的母亲和两人的母亲是堂姐妹,而温叶馨的母亲则和三人的母亲是手帕交。四人几乎是一起出生、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和……一起情窦初开。

越来越熟悉的街景,想伴随的是汹涌澎湃的往事。第一次触摸琴键、第一次弹出完整的曲子、第一次参赛、第一次获奖,以及……最后一首曲子和最后一声“爱你”。

一个拐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街心花园赫然呈现在眼前。凌风眠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站着,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子。在这里,当自己第一次赢得肖邦钢琴大赛后在这里向公主告白,那天傍晚的阳光和今天一样,有点暧昧。风有点大,却吹不凉少年炙热的心。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响亮的喇叭声,之后是有节制的争论声。

凌风眠如梦初醒,转过身,疾步离去、毫不留恋。

这就是自己为什么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的原因吧。长期住在一个地方,积累的除了幸福之外、还有苦涩的回忆。苦笑一声,加快步伐向家走去。路过超市,突然想起父母微白的鬓角,打了弯,进去买了些他们平日里爱吃的东西,也算是自己难得的孝心。

住了十多年的房子早已风光不在,泛黄的外墙沉淀着时间,已是晚饭时分,楼道里飘出了饭菜香间或拌着女声训斥孩子的声音。家啊!凌风眠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容。习惯了自己小公寓的冷冷清清,家的温暖让他无法不贪恋。

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楼,淘气的按着那个已经被自己摧残的半毁的门铃。自己仿佛还是那个尚未离家的阳光少年。一天的忙碌后,倦鸟归巢。

“来啦!”接着便是圾着拖鞋的声音,开门。

“妈,我回来了。”

凌母似乎吃了一惊,随即笑弯了眼:“你倒还知道回来。”淡淡的埋怨融化在浓浓的笑意中。赶忙拿出鞋柜中儿子专用的拖鞋,弯腰放在他面前。

“怎么舍得不回来呢?”

“贫嘴。回来也不知会一声,都没煮什么菜。”凌母说着走进厨房,边走边唤道:“老头子,儿子回来了,煮点他爱吃的!”

原来还要他们别瞎忙了,随便吃点就成了。话到嘴边,却看到了客厅里那个微笑的人。那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修。蓝迪寇迩,正理所当然的站在客厅里,含笑迎接他。

凌风眠傻傻的站在那里,不知这一切该如何用逻辑解释。

修看到凌风眠傻掉的样子似乎觉得很有趣,也不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原因,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暗自琢磨他的下一步的举动。

两人默默对峙着,直到凌风眠手中的袋子抗议似的滑了一下。他才觉悟到自己居然抱着这么多东西和他对峙!

不满的撇撇嘴。凌风眠向餐桌走去打算先卸下手中的东西。走到一半,一双大手就已经迎了过来。他也毫不客气的干脆把手中所有的东西都丢到那个看起来满温暖的怀抱中。

“搁桌上就好。”凌风眠终于开口说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还用的这问吗?”凌风眠话中带刺。

“不是你想的那样。”修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说实话的比较好。据他了解,中国人常常不那么欢迎实话,尤其在某些时候。

凌风眠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不是为了劝服他,所以才从家人下手的吗?无论是直接说服家人或者间接地知其弱点,都是很有效的手段。至少从他的经验来说是的。

“你们不是有一句话说:无巧不成书吗?”

可是,这不是书,是真真实实的生活!

“恩哼,我信了。”凌风眠却直接同意信了。反正已是既成事实,也没有什么后果,那么无意义的争辩只是浪费精力而已,而今天他还没有闲到那种程度。

没料到他的轻信,原先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顿时全派不上用场,修有些呆滞的望着凌风眠。

“发呆的表情不错,可以多练习练习用来骗小女生。”凌风眠有些打趣的评价道。

小女生?李雪兰?

“我可是很听话的哦,小女生是不碰的。”

对于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凌风眠楞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

“刚才的话怎么象小日本,中文学的不纯。”

“下次改进。”

“你们认识?”凌母安静的站在厨房门口,不知看了多久。

“恩。同事。”

“哦。”不是同学就好,先是一个梁书迪又是一个莫逸,同学到后来总成情人,让她总也放心不下。“刚才我过马路的时候,如果不是修拉一把,恐怕现在就在医院里了!”

“所以,你就请他吃饭?”已经亲近到直呼名字了?

“应该的嘛!你平时又不在家,只有我和你爸两个人,多个人也闹猛啊。”

这么说来,他应该说的是真话了?可是他家住的又不是市中心,离他的酒店也有段距离。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巧合吧。

算了!不计较了。瞪着咕噜咕噜的肚子,凌风眠决定先进厨房觅食去也!

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诶!此时如果凌风眠的面前有一面镜子,会发现他现在的眼睛是绿色的——饿狼传说再度上演!

不顾形象的直接抓来就吃,凌父笑呵呵的看着爱子,也不阻止只是递上一双筷子,同时吩咐:“端出去吃吧,你挤在这里我怎么做菜!”(怎么有鸡蛋飞过来?!老爸做菜不是很正常的说。偶家就是啊!)

凌风眠心满意足的边吃边走,眼尖的看见几只番茄,顿时大叫:“我还要番茄土豆汤!”

“好!”凌父一口答应,说着准备关上房门,免得的油烟飘进客厅。

“别关别关,不然厨房太闷了!”一手端盘子、一手拿筷子,凌风眠还空出一只脚来踢过一只凳子顶住门,阻止老爸的自虐。

进客厅,母亲正和修聊的兴起,也没注意,尽自开了电视,边吃边看。

这才是生活啊!凌风眠余下的那么一点点心思如此感慨着。

晚饭吃的皆大欢喜,凌风眠终于找到机会慰劳自己(前一阵受伤不敢回家,后来又忙的回不了),埋头苦吃,偶尔抬头答两句,抚慰一下父母。父母看到儿子好端端的吃东西,连话也比以前多了,更没有因为外人的在场而装哑巴,已经是乐开了怀。父母永远是最容易取悦的,一句问候,一顿团圆饭,求的也不过如此。

至于修,笑的依旧绅士,温和的同时又有点高深莫测的味道在里面。

“伯母的声音和风眠的好象啊。”打趣的话一出口,果不其然的发现凌风眠已从饭碗中抬起头恶狠狠的瞪视。

“儿子象妈,样子、声音都象,让我这个老爸很没成就感啊!”凌母尚未出声,凌父已抢先答了。

“象我有什么不好。”想当年,她可是学院一枝花!追的人没一个连也有一个排!

“好,当然好!儿子象妈,厚福嘛!哈哈”凌父拍着啤酒肚,愉快的笑着。

“爸——妈——”凌风眠挫败的低叫,男身女像已经够惨了,何况还声音也这个样子!小时侯就已经很受不了自己的声音了,原本指望着变声以后一切苦难都会结束,谁晓得,变声后更糟!声音低了点、让他听起来更象在诱人上床!从小到大,他不知道为了这个吃了多少苦头,他们居然拿来当下酒菜!

大概他挫败的样子让人很有成就感,因为沉默三秒钟后,桌上除了凌风眠本人以外的三个人开怀大笑。

修。蓝迪寇迩!这笔帐他记下了!凌风眠阴郁的盯着那个罪魁祸首,而被盯着的人却依旧泰然自若的剥他的龙虾吃。这让他的阴郁更上了一层楼。

不过总的来说,这顿饭除了凌风眠“小小”的不爽之外,还是相当的愉快的。这点可以从修临走时,凌母已定下了下一顿饭中看出。

 

因为第二天还有工作,凌风眠也不得不赶回自己的蜗居,顺道奉母命送修出门。听着家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温暖的灯光。只是一扇门、只是几分钟,却让凌风眠有从天堂回到现实世界的错觉。

已是六月,只穿一件短袖T恤,夜风吹到身上,凌风眠怕冷的搓了搓手臂鼻头痒痒的,一个喷嚏还没来得及打出来,身上已多了一件西装外套。

凌风眠冷冷的看着身上的外套,再将冰冷的目光转向那个笑的绅士的男人,声音里的寒意足以让人再穿一件外套:“我不是女人。”

“我知道。只是顺手而已。”

凌风眠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面对一个笑的自在的家伙,无意义的坚持反倒显得自己的小家子气。

淡淡哼了一声,就沉默的走他的路。

旁边的人安静了一会、只是一会会。又是那种欠奏的打趣的声音:“你和唐仲悠的反应一模一样呢。真不愧是兄弟啊。”

“你也给他披过外套?”如果他敢说一个“是”字,他一定立刻把身上的华伦天奴的外套毫不留情的丢进垃圾桶!外加附送一记拳头。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冲动,不过他就是想!

凌风眠微眯起眼睛,冰仞似的目光直直射向修。

“怎么敢?!”修高举双手,做无辜状,“是在美国时,莫逸想他的时候说的。”

又是淡淡哼了一声,凌风眠转过身,继续他未尽的路。

“你去哪?”

修报上一个地名。

他转了一个弯,向一条小弄塘穿去。要到那个地方,也只能这么走。

黄色的路灯灯光打在地上,明明已经纤毫必现,却总昏黄的有暧昧的味道。地上的石板是旧式的,一格一格的分割着巨大的水泥板。凌风眠修长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投在了对面的刚刷过的白墙上、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皮鞋踏在上面的声音传不远,却又真真实实的存在的。或许正是因为太真实了,所以才被忽略了。

毕竟,有些东西是合该存在于梦幻中。

修落后了约有两三步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跟着。不要太近,他需要空间思考。思考这个有可能要和自己并肩作战很长一段时间的男子。

是个如风般随性的男人,永远都琢磨不透他的下一步。莫逸在向自己推荐的时候是这样评价的。如果他是风,也是傲霜的秋风,看似随心的举动背后却总有自己不变的坚持。比春风无情、比冬风温柔,无论哪一种特质在他身上都显得协和。

再有呢?

……

原来自己的对他的认知也不过如此啊。修微微失望的发现自己的无知。隐约中,知道自己似乎对前面的那个人有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东西。似乎呼之即出,仔细一想,却又好象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即便出了这个巷子就是自己精心准备的猛药,这个人是否愿意与自己站在一条阵线上仍是个未知数。也许,在自己有机会弄明白那有些恼人的东西之前,两人已经——擦肩而过。

凌风眠的短发很干净利落,乌亮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美丽的光泽,随着主人不紧不慢的步伐,轻轻晃动着,优雅、随性却又带着内敛的自制——就象他的主人一样。

仿佛着了魔一样,修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与凌风眠并肩而行。一开始凌乱的步伐,慢慢一致了起来。因为修
      的突然上前,凌风眠不得不向边上靠了靠。然而窄小的巷子要容纳两个大男人终究还是免不了显得的拥挤。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远远小于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不经意的一摆手,就可能撞上粗糙的墙壁,或是碰到身边灼热的人体,不得已,凌风眠将双手插进了裤袋。尽管如此,凌风眠却丝毫没有开口赶人的意思。

有个人与自己并肩御风而行啊。记忆中,那个女孩总是欢笑着、撒娇似的赖在自己身后半步、闭上眼任自己带路。却不知,这样的撒娇让人有多担心。

正当心潮再次为那如烟往事而起伏时,回忆却嘎然而止。眼前一片明亮,竟已出了巷子,站在了繁华的大街上。

“要叫车子吗?”

“不。走走就到了。”

“那……”那我就不送了。原本是想如是说的,才吐了一个音,却突然被消声了一般,楞楞的望着不远处的玻璃落地窗。

摇曳的烛光下是一对情侣的浓情密意,交握的双手上精致的对戒,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温叶馨和方天涯。

一个曾是他未婚妻的女子和一个他曾引为刎颈之交的男子。

悄悄将双手收进衣袋,在薄薄的布料下紧握的双拳浮现出狰狞的伤疤。

 

“恭喜恭喜啊![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风眠,我真的好喜欢你!”

“以后,我们一起开环球演奏会好不好?”

……

“你从来都没有认真听过一次我的演奏!”

“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永远追不上你?”

“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

“你走!别让我恨你!”

……

 

往事象冲出闸门的猛兽向他扑来,而他,毫无招架之力。

“风眠?”

耳畔传来担忧的呼唤,回过头,一双碧绿的眸子中盛满了担心。

“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自己走走,你自便吧。”

说完,他毫不留恋的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看似悠闲的步伐中,却暗含着一丝慌乱与仓促。

想离开,想逃避。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凌风眠喃喃自语。微弱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中,终至不闻。

繁华的大街上,商家鳞次栉比,五彩的霓红炫耀着夜的媚惑。亮如白昼的街灯,川流不息的人群,充满动感的音乐。

看着这一切,只身一人的凌风眠却不由感到一丝孤寂,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外套。铁灰色的外套有点大,却足够温暖,淡淡的纭绕着那个人的味道。

自己一直是一个人。身为独子,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年轻的、为事业而忙碌的父母,怎么也抽不出时间来陪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练琴。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那两个人的出现。现在细细想来,那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形影不离。甚至连自己和她热恋时,他也总是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那时侯不觉得,现在想来却昭然若揭了。原来一直是自己太糊涂啊。或者,是太年轻了。因为年轻所以热烈;因为年轻所以疯狂;然而自己终不会永远年轻的,人总是要长大的,所以才会有了后悔、不甘,以及后来的离家出走和背叛。

不甘、还是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扭转了方向,将自己从幸福的过去硬生生的撕裂了开去,即使撕心裂肺,却依旧无人可述、无人可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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