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方帝Ⅳ燕王篇————天下一剑
天下一剑  发于:2010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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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不服朝廷,燕王南征,大败苗军,苗王无子,被迫献月织公主入朝为人质。
「这位月织公主在东京十二年,苗王去世的那一年,突然无故失踪,苗疆为此与朝廷险

些闹翻,多方安抚之下方才息事宁人,却从此不再进贡。可不久他们便立了女王,不几

年苗疆就治理得国富民强,日渐强大。
「我怀疑,失踪的公主就是现任苗疆的女王……」
何昭宇边听边沉思,「月织公主入朝时多大年纪?」
司马衡扬扬手中的记事册,「据记载,当时公主年方十四。」
「二十六岁的月织公主正值年富力强,倘若才华出众,苗疆无人可比,的确有可能派人

暗中接走公主,立为女王。」何昭宇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司马衡赞许地点头,「大人的想法和你一样。听说月织公主绝世美丽,智慧深远,颇有

政治才能,就连刘太后也敬她五分。我帮你找了一些数据,你带着路上看吧。」
何昭宇接过厚厚的资料,「我何时动身?」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急事,不过最近燕王与苗疆来往密切,我恐怕迟则生变,你即刻动

身,详加调查,务必查个仔细。我担心,当初燕王可能参与其中,月织公主才能安然脱

身,而不为人知哪……」
何昭宇深觉事情重大,「好,我马上回去收拾,这就上路。」
司马衡刚想开口,苏默使眼色拦住,「此事牵连颇广,必有人不欲真相泄漏。路上如遇

阻拦,不要理会。」
「我知道了,大人静待好消息就是。」何昭宇转身便走。
等他的背影消失,苏默轻声一叹:「早些走了好,免得节外生枝。今晚圣上要交代事情

,可能要到天亮。大事一定下来,我很快就将辞去开封府尹一职,由欧阳修大人接任,

你尽量安排好所有的人和事……」
「学生明白,那章龙他们四个怎么办?」
「都留与欧阳大人罢……」
「大人身边怎能没有随侍的人?」
「他们都有家有口,万一出事受了牵累,株连九族,于心何忍?」
司马衡默然:心中一阵悲伧。
※※※
何昭宇向来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袱。白虎在他脚边转来转去,不时嗅嗅鼻子。
「别乱讨好了,我带你去就是,省得你在开封府瞎闹。百姓们都传说府里供了白虎神,

真是越说越离谱。」
白虎高兴得直拱何昭宇,又在他身上乱蹭。
白慕飞跳进门,「去,臭白虎,捣什么蛋?来开封才几天,你就胖了一大圈,出门?你

走得动吗?」
白虎气得一爪拍去,白慕飞轻巧地跃开。白虎哪肯认输,追着白慕飞在屋里直转。何昭

宇深为头痛,「再闹,你们两个谁都不用去了。」一人一虎立刻老老实实安静下来。因

为任务紧急,何昭宇不及一一告辞,便请章龙转告。白慕飞也辞了卢泽远夫妻,虽然又

被卢夫人骂了一顿,却得了她一堆各色机巧小玩意儿。
两人一虎径向南方行去,到十里长亭时,已是夕阳西下。
亭上端坐一人,缓缓道:「何大人,在下恭候多时了。」何昭宇和白慕飞都是一惊,这

人竟是大内禁卫副总管乐之舟!
※※※
崇政殿内灯火昏暗,仁宗俊眉紧锁,秀容含怒,猛一拍案,茶碗、笔砚震得都一跳。
苏默仍旧从容如初,神色分毫不变。
「圣上请息怒,燕王确是一等人才,如能善加利用,实乃大宋之福。一味强逼,致生谋

反之心,势必造成朝廷混乱、百姓无措,一些心怀不轨的宵小趁机作乱,那就得不偿失

了。」
仁宗冷笑道:「燕王野心,世人共知,要不然当初父皇也不会将之远调四川。如今他更

是坐大,勾结苗疆,暗中与辽贼图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居然还为他说好话,

到底有何居心?」
苏默暗自叹气,皇家恩怨,从来难分是非曲直。真宗父子如此猜忌,燕王又非庸碌之徒

,怎甘束手待毙?为保自身,定然欲觅出路。
两方相争,祸之所延,哭的是天下百姓。
「大宋开国至今,经数十年经营,基业初定,天下太平,谁都不希望看到战火复起。」
苏默目光炯炯,直视仁宗,「臣接下此任,只想消弭分歧,申明圣上仁爱宽厚之意,百

姓安居乐业之情,朝臣敬主尽忠之心,使燕王知难而退,臣服于朝,岂不两全其美?」
「你这是姑息养奸,纵容叛党。假以时日,燕王羽翼已成,觊觎大位,你如何消弭他的

野心?」
苏默淡淡一笑,「圣上可以一方面削除燕王势力,另一方面许以厚俸良田,荫补子孙。

此乃太祖之法,已有成功先例,圣上何不一试?」
仁宗面色微红,心下却更是气恼。朝廷上下谁不知他欲除燕王,人人附和,唯有苏默推

三阻四。
此人一向严毅刚正,认定不合理法的事绝不妥协,就是他这个皇帝从前也吃过苦头,只

是爱惜人才,不愿苛责。今日论理,既然说不过他,索性露了真意。
「太祖也说过一句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苏默一震,望着年轻天子英气勃发的神姿,无言以对。
侧门现出了乐之舟的身影,仁宗瞥了一眼,微微一笑,「朕原本是要何昭宇前往燕王身

边,苏卿愿以身相代,朕也准了。以卿一介文臣,监视燕王,无疑羊入虎口。此行危险

重重,苏卿处处为燕王着想,燕王可未必领情。」
仁宗顿了顿,口风一转,「不然,朕还是宣何昭宇接旨,也免得苏卿为难。」
明知天子是在要挟,苏默也无可奈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与君抗,本来就没胜算


「臣从天理、从人心、从良知,天地可鉴。」
仁宗怒道:「苏默,不要以为朕惜才就不会杀你。世上人才济济,少了一个苏默,朕照

样找得到人除燕王,你最好想清楚!」
昏暗的阴影中,修长劲拔的蓝影慢慢走到仁宗面前,屈膝跪倒,「臣何昭宇奉旨……」
「何昭宇!」苏默厉声暍止,「此事已定,不容你胡来。」
何昭宇转头深深看着苏默,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了然的浅笑,「大人,恐怕圣上早已定

了我和大人同去,奉旨是迟早的事……」苏默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敏锐如他,怎能不

知仁宗打什么主意!自己入网也罢了,维护得何昭宇周全倒也值,再没想到,仁宗竟先

行猜破自己的打算,将何昭宇截了回来。
眼看他自投罗网,心中一痛,不顾朝仪,怒斥:「凭你的身手,谁能阻你?莽莽撞撞地

回来接什么旨?简直愚不可及!」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平日教导你的,全不记在心上,一味妇人之仁,能成什

么事?」
仁宗目的达到,心情大好,对苏默失仪也不生气,只觉好玩,很想听听何昭宇怎么回答

。崇政殿一时静寂,烛火跳跃,「劈啪」作响。良久,轻柔的声音响起:「昭宇视大人

如父,父子岂有相弃之理?」
苏默如中电击,一阵热潮心头翻涌,好半天才长叹一声:「痴儿……」
仁宗觉得尴尬,干笑两声,「所有的事情苏卿都已知晓,无须朕再说一遍了。天色不早

,朕要回宫就寝,你们有话慢慢谈吧。」起身径自走了。
回廊曲折,小榭幽雅,花香四溢,柔腻如玉的声音悠悠飘来,「恭喜圣上,得偿心愿指

日可待了……」
仁宗含笑走近,就栏杆坐下,「枫林,此中也有妳的功劳。若不是妳提醒,朕还想不到

这连环之计,不费吹灰之力,便收服了那倔老头,哈哈哈……」
「是人就有弱点,尤其是感情上的弱点更容易被操纵。所以君王必要无情,否则何以治

臣下?」
「朕可舍不得对妳无情……」仁宗目光一闪,「朕的百花酿与玉瑶光相比,如何?」
青帝懒懒地起身,玉瓶中的百花酿已喝了大半,醉意蒙胧,「玉瑶旋光性烈,是勇士武

将所喝的酒;百花酿性温,适合才子佳人。不过百花酿比玉瑶光后劲足,更能醉人,温

柔乡也是杀人场啊……」
风动影栘,青衣人已消失不见。「哼,是说朕比燕王可怕?」仁宗微感不悦,他素以仁

爱之名著称,万民颂扬,青帝却当面批了龙鳞。一转念,料想青帝知道自己手段,绝不

敢背叛,又微笑起来。


第二章
更鼓已打了四更,白慕飞犹在皇城外徘徊,心忧如焚,何昭宇进宫这么久,还没出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要不是猫儿早有规定,不许他乱闯,别说一个皇宫,就是十个八个也闯了。
突然,风过处,郁郁馨香暗生,缥缈如梦。
白慕飞一怔,记忆之弦似乎拨动了一下,这香味在哪儿闻到过。他记性极好,竭力回想

,猛地忆起,竟然是在猫儿身上闻到过的!
那是几个月前在四川时,两人遭夜杀偷袭,他为救猫儿背后中了两刀,躲在一家客栈中

养伤,第二天醒来时,就闻到猫儿衣衫上散发出一缕极淡的香气。
当时精神倦怠,也没多注意,事后也忘了,想不到在这皇城又闻见。
猫儿向来谨言慎行,怎么会有这种奇特的香?难道自己记忆有错?
细辨香气,既非兰麝,又非檀芸,好像是数十种花香糅合一处,经人体吸收运转,再散

出来,异常馥郁,其中香气又有各种浓淡变化,时刻不同,可谓世间绝无,绝对不会错


白慕飞少年风流,人又聪明,精通琴棋书画,也好红粉技艺,不仅擅于设计各色精巧新

奇首饰花样,更精于制香。
他曾选十余种香料制成一种异香,号为「缥云香」,香味奇幻,闻者陶醉如仙。佩在身

上,香气弥月不散,还可内服,时人争购,最贵时一两黄金一丸,连大内也曾向他订购


那一年他就得银八万两,超过无涯岛一年的收入。
只是他心性好玩,新奇劲儿一过就厌倦了,再也没做过。弄得无涯岛现在一缺钱花,卢

泽远他们便开始念叨「缥云香」。正因为白慕飞制过香,嗅觉极是灵敏,尤其对香气敏

感,辨识精确。他断定记忆无误,更为疑惑。用香者十有八九是女子,猫儿若和女子有

交往,自己如何不知?越想越不址味儿,忍耐不得,纵身便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追寻。
一路追找,渐至皇城后苑,此乃帝妃们宴游之处,平时人烟稀少。白慕飞循香漫游,东

弯西溜,不知怎的穿过一个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万树梅花,月下盛开,素华粉

郁,芳蕊融春,真个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白慕飞如在梦中,恍恍惚惚,心旷神怡,童心忽起,施展轻功,穿花绕树,风吹花扬,

漫天飞舞,白衣胜雪,人俊似仙。
倏忽翩然而落,一直追寻的异香忽然大盛,定睛一看,不禁呆了。
一株欹倚山石的老梅树下,青石如榻,卧着一个青衣女子,五色梅办落了一身,手里抓

着一个玉瓶,漫垂于地,也半被花办埋住,酒涓涓而流。
这女子玉容沉睡,花颜桃红,似是酒醉,却越加玉润花嫣,明艳照人。
白慕飞平生所见美女不少,似这等绝代佳人倒还不曾见过,不禁看呆了,心想:「如此

绝色姿容,就是猫儿也要动心的……」
正自出神,怱见女子星眸微启,秋波顾盼,目光落在白慕飞脸上,微微一怔,喃喃道:

「你是人是仙?林中散士过,月下美人来……」
白慕飞一听,啼笑皆非,醉酒的人看过不少,醉酒的女子也见过,只是醉成这样的还真

少见,居然把自己这个大男人当女仙。
算了,不予计较。可猫儿如何会在那危急时刻,碰到这个深宫女子,沾染了奇特的香味

,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天色渐明,叫声「不好」,忙飞身掠向皇城门口。
目送白慕飞的背影,青帝浮起了笑容,「世上强欺弱,人间醉胜醒哪……」又合上了眼

睛。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
「猫儿,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
何昭宇笑道:「你许了卢大嫂缠丝镶宝金镯子,交不出东西,可要吃苦头的。我和大人

商谈案子,不能陪你们了。」
卢夫人恨恨道:「死小子,眼里只有一个何昭宇,大哥大嫂叫你陪着上街一会儿都不行

?你再拖拖拉拉,当心我请你吃竹板下面条!」揪着白慕飞便走。
竹板下面条者,竹板打屁股也。
白慕飞一听便大叫:「冤枉啊,青天大老爷,鼓槌在哪儿?我要告状……喂,猫儿,我

给你做的翡翠莲子羹不许臭白虎吃……」一路叫嚷声渐远。
卢泽远满面春风,抱着卢麟,「那小子从小就精灵古怪,爱乱惹事,打也打不好,跟了

你这几年学得乖多了,哈哈哈……」赶紧追上去。
何昭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胸口郁闷,几乎透不过气。沉浸在得子喜悦中的卢泽远夫

妻,天真可爱的婴儿,无忧无虑的白慕飞……
一旦牵累进来,就是株连九族之祸!可是,白慕飞绝对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去冒险送死!

不离不弃……明知死路也要相随到底……难道要整个无涯岛受株连而陪葬吗?幸福如此

短暂,好似才死里逃生的人转眼又面临深渊,而且别无选择……回忆越甜蜜,现实便越

残酷……默默走进了书房。苏默挺直的背影看去格外沉重,如石像般肃毅。
何昭宇突然跪在地上。
苏默并不回头,只是沉默。
阳光从窗外照入,无数细微的灰尘在光线中飘浮,忽起忽落。
良久,苏默终于回过头,声音冷峭如刀,「你应该明白,从你接旨的那一刻,便须断情

绝义,良心、名誉、朋友乃至生命,都已不复属于自己,你还年轻,承担得起吗?」
何昭宇十分平静,「大人为我承担的,何昭宇已经受不起了。大人牺牲的是前途、一生

的清誉、坚守的原则。相比之下,我这点牺牲根本不算什么。」
他仰起头,幽黑深邃的眼眸隐含着坚定,「我只求大人一件事,请别让白慕飞知道。」
苏默叹了口气,心下一软,慢慢扶起他,「你这孩子,江湖才是你自由的天地,跟了我

总是委曲求全,受了多少苦,是我误了你。
「我知道你不想连累白慕飞和无涯岛,可是,以白慕飞的性情和机智,你如何能让他离

开?」
「大人放心,我自己会解决这件事,请大人准我二十天假期,让我送慕飞回无涯岛。」
苏默凝视着这清俊慧雅的青年,缓缓道:「何昭宇,你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离弃,唯有

白慕飞的离弃,你承受不住的……」
何昭宇身子剧烈一颤,这一针见血的话重重打击了他。
「可是,我不能连累无涯岛五百多条人命啊……我不敢冒这个险,更不敢寄希望于圣上

的仁慈……」
皇帝这种处心积虑成于杀的机密,知情者自是越少越好。
苏默乃朝廷栋梁、股肱之臣,为了治国不能不留。但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护卫绝不会留,

更加不会留参与进去的白慕飞。株连九族之下,一个小小的无涯岛,几百条人命,又算

得了什么!
轻抚何昭宇的肩膀,苏默眼中闪过一丝慈爱,「给你一个月的假期,万事小心……」
望着青年单薄而坚强的身影走出去,苏默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低语一句:「卢泽远

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啊……」细雨丝落,霏霏如烟。海上波涛不兴,碧蓝如翡翠。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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