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无人宠 上(生子)——引煜
引煜  发于:2010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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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引月紧闭着双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秋宏看他一眼,定了定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刀一刀割去沾在箭身上的腐肉,秋宏紧紧盯着箭伤的位置,下刀下得极慢,小心谨慎。这里可是靠近心脏的位置,一个弄不好,割破什么紧要的地方,这个引月公子当场毙命的可能性都有。皇上都不顾轻重地将他安置在自己的龙床上了,要是这人真死了,自己恐怕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秋宏心里暗道,手下却不敢怠慢,割下的腐肉顺手扔进身旁的盆子里。

盆子里倒满了水,却不复清明,全是暗红的颜色,红得吓人,甚至连扔进去的腐肉,也完全看不见。

君赢逝看着面前忙碌的人群,屏着呼吸,不敢出声。忽然小腹一痛,他皱了皱眉,轻轻拍打:“真儿,莫要闹。他们正在救你爹……你安安生生地……”

肚子里的婴儿好似真听懂了话般,过去好一阵都不再有动静,君赢逝拍打着自己的肚子,神色紧张地望着那边的情形。

苏引月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双眼紧闭,苍白的脸上沁满冷汗,几缕发丝湿漉漉的被粘在腮边。绝艳的双唇干裂苍白,紧紧咬住,呼吸有些粗重。

秋宏扔掉最后一块腐肉,伤口连粘的地方已被他完全除去,他放下小刀,轻声道:“现在我要为公子拔箭了,公子要提着口气,千万莫要松懈。”

苏引月闭着眼睛点点头,缓缓吸了口气。

秋宏握上箭身,静默几秒,忽然用力。锋利的箭头倒勾着连粘的血肉,忽然被大力地拔出,大股的黑血一下子喷涌而出,苏引月轻轻一震……猛然僵直背脊,闷哼了一声。

黑色的毒血渐了秋宏一脸,秋宏随意抹了两下,露出两只眼睛,冲着身后吼道:“快!快给他止血!”

宫婢宫侍手捧着厚厚的巾帕匆匆按了上去,血晕得很快,瞬间染红了洁白的巾帕。

宫婢们被殷得满手是血,不由手下一抖,松了几分。

君赢逝怒道:“都给朕按紧了,谁若是松了,立马给朕斩了!”

大家被皇上的怒容吓了一跳,纷纷按紧手帕,谁也不敢私自松开,生怕一小小心丢了脑袋。

又换了一次巾帕,汹涌而出的黑血却丝毫没有止住的迹象,君赢逝心里焦急,沉着脸问道:“秋爱卿,你这血怎么总是止不住!?”

秋宏正拿着拔出的箭头细细琢磨,闻言,沉吟一阵道:“回皇上,想必是箭头上抹着毒药的缘故,毒素抑制伤口的愈合,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

“毫无办法?”君赢逝眯起眼,神色阴沉:“你给朕说毫无办法,秋宏,你不要脑袋了么?”

“刚才臣琢磨了一番,这毒药虽然涂抹得很多,却并不至死,想解也不难,却有一点,最是使人头疼。”

君赢逝怒目看着他,没有说话。

“臣会尽快赶制出解药,只是苏公子这血……不能再流了,若要再流,怕是会出人命。”

“……怎么做?”

秋宏叹息一声:“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尽量捂着巾帕,少流一些是一些。”

君赢逝目光沉重了几分:“爱卿何时能配出解药?”

“……最快也要明天上午。”

“那这十几个时辰……”君赢逝拧眉沉吟。

秋宏轻轻一笑道:“单单十几个时辰,宫侍们若是看护好了,想必是不会有问题的。”

“知道了。”君赢逝点点头,斜眼瞥了他一眼,冷然道:“呆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

秋宏被他惊了一跳,慌忙告退,拿上刚刚被拔出的箭矢,做解药去了。

天还未亮,宫侍们依然奋力地按着苏引月的伤处,鲜血汩汩不断地流出伤口,转眼间,染红了一块又一块的巾帕。

君赢逝轻轻走过去,不想却惊动了他,他忽然睁开眼,脸上没有一丝痛楚,只是静静地凝视他,没有说话。

君赢逝轻轻一震,收回视线,干咳一声道:“你毕竟救了朕,就因为这点,朕也是该救你的。”

“太好了……”苏引月无力地笑了一下,眼中有些湿润。

“……你大可放心,朕说了会救你,就必定会救你。”

苏引月眨了一下眼,有些热热的东西流下来。“我差点以为……你就要离开我了……”

君赢逝心下一抽,有些分不清现实,脑中乱哄哄的,轻闭下眼,他冷静了片刻,缓缓道:“朕若要离开,天下就会大乱。引月公子救了朕,自然就是为国做了贡献,朕自然会好好赏赐引月公子一番的。”

闻言,苏引月脸色一变,猛然挥开按着自己伤口的宫侍宫婢,挣扎着要站起来。

暗黑色的毒血忽然喷薄而出,溅在明黄色的床帏上。

君赢逝大惊。

“……你疯了!”

“没有,我没有疯。”苏引月蹒跚地走向他,摇摇头,神色有些凄凉。

鲜血沿着它的衣摆垂流而下,滴在地上,一滴一滴,一直延伸到君赢逝的脚边。

君赢逝后退了两步,愤怒道:“狗奴才!还不快把他给朕拉回去!”

被挥倒在地上的宫侍宫婢顿时醒神,慌忙跑上来拉住他的衣摆,将他扯回床上。

苏引月被人七手八脚地按在床上,他挣扎了几下,忽然失了力气,默默地躺着,不再说话。

君赢逝松了口气,微微放松一下,安抚肚子里躁动不安的婴儿。

“赢逝……难道我死了,你才肯原谅我么?”

苏引月紧闭着眼,咬住下唇,面色死一般的苍白。

月下无人宠第四十一章

一则消息,传得朝野震惊。

皇上半夜遇刺,引月公子舍身相救,却险些丢了性命。

皇上震怒,命太医院秋宏全力救治,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引月公子终於摆脱危机,只是躺在床上,数日昏迷不醒。

床不再是龙床,换成了西院冷宫里冷冰冰的床板,苏引月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好像死了一般,毫无知觉。待走近了,细细观察了,才能发现那若有若无的呼吸,清清浅浅的,就像是要烬了。

君赢逝停在冷宫门口,望着斑驳古旧的宫门,突然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离开。

一连数日昏迷,现在就算是进去了,他也不会醒的吧……

“皇上……”小宫侍忍不住开口提醒,皇上都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了,秋风凉飕飕的,直往他怀里钻,这倒是要进去啊还是不进去啊,怎麽也不明确表个态啊?果然皇上就是皇上,做一切事情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君赢逝轻轻一震,回过神来,目光沈沈地看了他一眼。

小宫侍吓了一跳,瑟缩起肩膀。

“怎麽?想回去了?”

“没,没,奴才没有。”

“朕一个人进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小宫侍心下一慌,以为自己惹皇上生气了,“扑通”一声跪下,哽咽着道:“皇上不要生气,奴才不走,奴才陪着皇上。”

君赢逝哭笑不得:“朕没生气,你这麽慌张做什麽?”

“皇上……不是要赶奴才走麽?”

君赢逝怔了一下,望着斑驳的宫门,声音转淡:“朕想一个人呆会儿,你要麽回去,要麽在门外等朕。”话未说完,君赢逝踏门而入,扔下跪在原地的小宫侍。

冷宫是一片萧索寂寞的景象。庭中一颗扶桑树孤孤单单的静立在那里,枝上的叶子掉落了大半,风卷残叶,一副光秃秃的景象。

厚厚的黄叶落了一地,君赢逝踩在上面,皱了皱眉头。

早就知道冷宫萧索荒凉,却没想到过是这幅景象。他叹了口气,巴望着有人来打扫,只怕是一种奢侈吧。

“皇上!”清朗圆润的声音,充满着惊讶,就连该有的跪拜礼节都忘在了脑後。

君赢逝笑了笑,迎向他:“小莫。”

“啊!皇上万岁万万岁。”,名唤小莫的宫侍忽然醒神,连忙跪下行了个礼,抬起头来不解道:“皇上,皇上怎麽会来这里?”

小莫是一直在朝阳宫伺候他的宫侍,虽然年纪还不大,却在宫里呆了很长时间了,心思细腻剔透,很多事情,就算不用说他也知道该怎麽做,是他特意安排来照顾他的。

“没什麽”顿了顿,君赢逝转移眼神,望向屋内,神色有些复杂。“……来看看。”

小莫怔愣一下,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下屋里,忽然明白了什麽,笑道:“皇上,苏公子还没有转醒的迹象。皇上先去屋里坐会儿,小的去给皇上沏杯茶来。”

君赢逝眼神一动,片刻恢复平静,望着他笑眯眯的眼睛,点了点头。

小莫告退,君赢逝静默良久,终於缓缓走向躺在床上静静沈睡的人儿。

一盏破旧的油灯放在他的床头,灯油所剩无几。洗得发白的床帏半遮半盖住佳人绝世的容姿,君赢逝犹豫片刻,撩开床帏,坐在床边。

清浅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却牵着君赢逝所有的心弦,一牵动,牵得他心肠阵阵作痛。

他曾经问过秋宏,既然箭也拔了,毒也解了,为什麽苏引月依然昏迷不醒。秋宏摸着下巴,面色为难,也有些说不清楚。

皇上,这很难说。臣以为,一则是苏公子失血过多,内力消耗过多所致。二则……大概是苏公子害怕吧……

害怕?……害怕醒来?秋宏你不要开玩笑,这怎麽可能……他说的笃定,想的也笃定,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犹豫了……

苍白如纸的美丽面容,浮上一层从未有过的虚弱,虽然淡淡的,却忍不住让人惊讶。记忆中的他,从来都是孤高绝傲,哪会有这样的弱态?君赢逝轻闭下眼,嘲讽一笑。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们敌对之後第一次如此平静地面对。这是什麽状况?他细细琢磨,忽然了然一笑。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注定要敌对一辈子,战斗一辈子,直至伤了,残了,死了,或许才能永远的平静。是麽?君赢逝轻轻的问出声,房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答。

苏引月昏迷许久,一日一日地过去,却丝毫不见醒来的迹象,他几乎已经让所有的人以为,他就要这样永久的沈睡下去,直至悄无声息地死去。

想到这里,君赢逝轻轻一震,静静地凝视着他,忽然有些接受不了他就这样死去。过了片刻,又好像想明白了些什麽,讽刺地笑了笑。

其实这样不是更好麽?少了他,就少了对君氏江山的一份威胁。九百里加急密函,传的是什麽……你可知道?

苏引月……你可知道?……

君赢逝轻声问着他,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雪白的容颜安详宁静,腮边垂着一两缕漆黑柔亮的发丝。

刘瑟正式起兵谋反,而挂帅的人,却是你。

帅旗上明明白白写着“苏”字。你与朕的敌对,天下皆知。

你口口声声叫朕原谅你,可是却不行。君赢逝拨开他腮边的发丝,静静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悲哀也没有愤怒。

你与刘瑟起兵谋反,天下世人都看在眼里,君氏的颜面不能饶你,朕……也不能饶你。君赢逝陈述着,语气有些淡淡的哀伤与无奈。

苏引月闭着眼睛,唇角轻抿,泛着些青紫色的苍白。

君赢逝触上他的手指尖,抖了一下。

如斯冰凉,可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握上他的手,十指交缠,缓缓传递着温度,君赢逝轻轻道:“真儿……很健康,也很顽皮……经常要闹一闹的。也许……是像你吧……”

也许在他没有醒来之前,他可以不去面对现实,他只是苏引月,不是仇人,不是叛军的首领,只是一个他爱也罢恨也罢,却镌刻在心底的人。

“真儿有四个多月了,马上就五个月了……”

“以前真不知道怀孕真的很难做的……身子很沈很重,还要处处小心翼翼……”

“其实你不醒来也好……醒来了,就免不了要对峙……”

“可是你就看不见真儿了,你甘心麽?引月,你甘心麽……”君赢逝忽然握紧他的手,语气有些激动。

沈睡的人儿任他紧握着手,纤细好看的五指自然地蜷曲着,眉宇舒展,安详沈静。

“罢了……”君赢逝盯他半响,忽然松了手,喃喃自语道:“睡着也好,这样睡着,就不用去当什麽叛军的首领……”

“你若是醒了……朕也会身不由己……”

“睡着好啊……这样睡着……”君赢逝闭了闭眼,深呼口气,勉强笑道:“君氏就少了一个强敌,朕也是安心的……”

轻轻浅浅的呼吸,缓慢悠长。苏引月躺在那里,卷翘的睫毛浓密得像一把把小小的羽扇,凝滞在空气里,就像没有生命。

君赢逝笑了:“其实你这样也好。不醒来……也好。”

秋风吹卷着残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太阳西沈,给天边一线镀上一层血一般的红,黄昏渐渐来临,天色昏暗下来。

清冷的房间已被点上了烛火,微弱的火光一跳一跳的,淡淡的映照在二人的脸上。

君赢逝坐在床边,右手抚着突起的肚子,不说话,也没什麽表情,只是安然地坐着,像是等着什麽一般,又像是什麽也没等。

坐了一下午,对他来说,其实早就卷怠了,背脊酸痛,小腹也有些微微的抗议。床上的人依然安静安详地沈睡,像是与世无争,了无牵挂。

他忽然有些生气,猛地站起来,不想却惊动了肚子里的真儿。真儿抗议似地猛踢一脚,他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他扶着床框稳了稳身躯,咬咬牙撑着绵软无力的双腿,心中咒骂一声,什麽狗屁人的狗屁儿子,朕还费心费劲的怀着他做什麽!朕不生了!

气一上来,又没有人哄着,君赢逝不免做些自暴自弃的举动。比如说,挥起拳头捶肚子。

也许是小小的真儿意识到自己的皇帝父亲心生不快,老老实实地蜷缩在肚子里一动也不敢动,如此乖巧,却还是难逃严厉父皇的一拳,虽然尽量控制了力气,但一拳下来,小小的真儿还是忍不住轻轻发颤,开始不断痉挛。君赢逝抚着肚子轻轻一震,疼得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耸起的肚子微微痉挛,君赢逝疼出一身冷汗,粗重喘息几下,斜眼扫了一眼苏引月,见他仍然安静地躺在床上,好似事不关己的睡颜,不由心下更加气愤。

好啊……朕在这里给你辛辛苦苦的怀孩子,你就睡是吧?你睡,朕让你睡!君赢逝疼得面色扭曲,却越想越气愤,不由抡起拳头又是一拳。

迅速落下的拳头忽然被截住,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略了疼痛,僵着脖子,不敢回头。

“……是我的不对,你怪孩子干什麽……?”虚弱无力的声音,伴着几声轻咳,苏引月一手撑着床边,一手截住他的拳头,脸色依然苍白。

君赢逝呆住,背对着他的身子微微轻颤。

月下无人宠第四十二章

“……是我的不对,你怪孩子干什麽……?”虚弱无力的声音,伴着几声轻咳,苏引月一手撑着床边,一手截住他的拳头,脸色依然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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