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五部 云收雨霁 下——行到水穷处
行到水穷处  发于:2010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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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明珠早已经剧烈地抽搐起来,玉龙吟和风凝闯进来的时候,只看见珠子用尽全力,挺起自己的身子,凄惨地叫了一句:"爹,爹,您别逼我,您别这样子逼我......"话音未竞,内疮尽数崩裂,大口大口的鲜血,像地下泉水一样,从他的小口中,直喷出来。

眼前那一片残酷的鲜红,把众人全都吓呆了,也把狂怒的金辰鹰给吓醒了,他眼见着那扬起的血箭,儿子那无力垂下的细瘦小手,金辰鹰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凄厉的呼叫:"明珠,明珠,我的儿啊,你,你别吓爹,你别离开爹啊,爹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

晴轩几个医生,连滚带爬地进来了。中少主生命垂危,刚刚有点起色内伤,再一次尽数崩裂。一家人忙得手脚 都无措了。抢救了足足三天三夜,晴轩他们是抽了十来次血了,晴轩在明珠的胸、腹部,一共开了七十余刀,清理暗血,缝合疮口。外面的人,除了献血外,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了。风凝伏在母亲怀里痛哭,怪谁呢?鹰也是痛到了极点,才,才说那么重的话,才,才如此伤着儿子的呀!他,他实在是太痛,太痛,痛到口不择言了啊!

第十七天头上,晴轩他们才敢喘过一口气,看来死亡暂时是不会了。晴轩出来,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啦。他跪下,金辰鹰将他扶起来道:"轩,究竟如何?"

晴轩黯然道:"奴才无能,血行是稳住了,可是,少主实在是伤得太重了。能不能醒过来,奴才没有把握。主上,少主再也禁不起任何折腾了。您有天大的怪罪,您且忍一忍。"

鹰长长地吞下一口眼泪道:"朕,朕现在可以看朕的宝贝了么?"

晴轩点头,鹰几个就进了抢救室。明珠像死了一般,赤身露体地躺在手术台上,晴轩的意思,不必再盖任何东西,让上好的伤药涂着,这样,换起来也方便,省得再撕绷带,又平添痛苦。明珠的伤痕累累的小脸上,带着极度悲痛的神情。金辰鹰缓缓地贴着爱子的小脸儿,忍不住哭泣道:"我的心尖儿啊,爹说错了,说错了呀。爹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的啊。爹答应你,答应你,只要你好好活下去,爹以后,把你和孩子们都带在身边,爹生生世世看护好你们母子好不好?爹的心头肉啊,你,你别离开爹,你要知道,你离开爹,你就是生生在剜爹的心头肉,孩子,爹求你,求你别离开爹啊!"

看到丈夫像个无助孩子一样的哭泣,风凝再也受不下去了抱住母亲,昏了过去。明珠啊,好孩子,娘亲没有任何资格求你留下来,可是娘亲真的想求你,给娘亲一个机会,一个重新爱你的机会吧!

明珠 魂魄一直在黑暗中穿行,前方好像已经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喊声:"妈咪,妈咪,快来啊,吵吵嚷嚷好想你。"

我的宝宝们啊,妈咪找到你们,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等急了,一定怪妈咪,好了妈咪就来了。用尽全力,冲突黑暗,啊看到了,一座近乎透明的云屏里面,在一层层的楼宇宫殿前,他的两个宝宝,正在起劲地向他挥手,看起来,他们好像比较健康,心中一阵安慰,好宝宝,妈咪来了。

眼看,就要冲进云屏中了,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凄楚地哭声,是,是父亲的哭声:"儿啊,别,别离开爹,别啊!"

"儿啊,给娘亲一个重亲爱你的机会好不好?"

"弟弟啊,求求你,给哥哥一个赎罪的机会,给哥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不好?"

"我的金孙啊,难道,你真的舍得让爷爷,这七十来岁的老人,送你这二十一岁的年青人吗!你舍得爷爷肝肠寸断吗!"

.....................

慢慢收住了脚步,只要轻轻往前一撞,就可以跟孩子们永远守在一起了。可,也许就是这一撞,自己可能要永远离开爹娘,离开爷爷们,离开哥,爹养育了我十四年,我只养育了他们九个月,可我却如此偏心。

"十四年,九个月,谁轻谁重,任是傻子都分得清楚。"

十四年天高地厚,十四年骨肉情长,十四年,爹娘恩重啊!

慢慢地,身体两边都出现了云屏,一边是哭泣的父母,一边是哭泣的孩子。选谁啊,老天爷,你告诉我,选谁啊。

慢慢地在是中间跪下来,泪痛如泉。十四年,九个月,自己欠了父亲多少债啊,除了拿命来还父亲还有什么?摸着云屏,感受着孩子们小脸蛋上的柔嫩,心已碎,肠尽断,对不起,宝宝们,对不起,娘亲又一次对不起你们。

一步步地后退,一次次地向宝宝们伸出手臂,对不起啊,我的小心肝们,妈咪是爷爷的儿子,大恩未报,就此离世,妈咪就是千古不教孝子啊!你们原谅妈咪,原谅妈咪好不好?

云屏渐渐消失,孩子们的哭叫声,却永远不会从耳边离去。呜呜地哭着,慢慢地爬着回来,心肝皆痛啊。扶着看不见的墙,一步一步,慢慢地爬着,走身爹娘呼唤自己的方向。

 

 

百拖待举

 

百拖待举

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后了,知道这一个月爹是夜夜无眠,知道这一个月娘是以泪洗面,知道这一个月爷爷寝食难安。看到亲人们全都消瘦的脸,看来爹原来英峭绝伦的脸上,都是皱纹,在心底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宝宝们啊,永绝了,妈咪不得不忘记你们啊!"

一个月跟死神争夺儿子,金辰鹰是身心俱疲,但是见到儿子终于挣扎出了死神的魔爪,立时就精神大振。紧紧地将儿子的小手压在自己的胸口,抱着他,亲着他的瘦瘦的额头,再也舍不得放下。心中很清楚,珠子为了爹娘,最终选择了扔下孩子。在心中,他还是爹娘为重,孩子的这份孝心,令自己感动喜欢。但是心中更心疼,自己这一逼,逼得很残忍,想到孩子在舍弃宝宝们时,经历的残酷煎熬,父亲痛泪如泉。从此,爱子就是心尖子,命根子,肺叶子,眼珠子,把他时时刻刻捧在心头上,一切大事小情,都亲自料理,再不叫受半点委屈。

玉龙吟也一样舍不下,和风净尘又守了一个月,看珠子好了一些,才放心回到龙安宫。这夫妻俩一想干脆啊,先去玉风书院,把书院的事情给处理好了,托合适的人选去办书院。然后再守着珠子一段时间,要是情况还可以,他们就将爷爷和爹娘送到桑德兰宫,和大师们一起修行,到时候,一起白日飞升吧。等这些安排好了,他们俩就回到龙泽,守着珠子,这一辈子,孩子只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而且一生一世,疾病缠身。动辄就是一场凶险的恶病。还有,这十大酷刑中的第十大,阴阳搜魂刑,当初风攸的手下,不过是模仿龙泽的刑法,风涵也承受不起,幸亏了风凝换血换精元给他,再加上转世珠的强大功力,才没有再发作。即便这样,风涵有时候,身体也不是很好。更何况现在的珠子,倘若真的像,像传说那样,如果七年后,这病要大发作,可以折磨得人死不如死,孩子如何再经得起?羽儿这家伙,从小 大大咧咧,连自己都是人家侍候长大的,怎么看得了孩子,凝儿嘛,从小也是别人抱大的,只怕也料理不好孩子,还是,还是我这爷爷多上点心吧!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过了炎热的夏天,珠子的情形开始稳定下来了。炎症也轻了许多。大家的拎起的心,也都放点下了。更令大家开怀的是,好久没有笑容明珠终于笑了,每次给他喂药,喂粥,喂水,他就会弯起嘴唇,对爷爷,对爹,很可爱,很可爱的笑。虽然说不了几句话,可是,也跟爷爷,跟爹开始扯题了。有时甚至会关心爷爷和爹的心情,会问龙泽宫的其他人,见到孩子的精神状态开始好转,那真的令玉龙吟诸人开心莫名啊!

鹰住在儿子的内殿是不搬出来了,每天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将孩子流出来的黄白之物,先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清理,明亦远这些疯子,把孩子的下体都捣烂了,那些令人心碎的蜂窝状伤口,根本没有办法擦拭。反正,当年有给小狐狸舔污的经历,现在是给儿子,老子受点脏,只要儿子舒服也是应当的(当然,那是他自己认为的轻手轻脚,如果要明珠说实话,那肯定是痛不可言,鹰的鹰爪功,不比儿子的差,那手劲,大男人,更是没有轻重的。至于舔污嘛,说实在的,他的舌头,劲力很重,明珠很疼,但是想着爹如此待自己,不怕脏,不怕臭,自己还要叫,没有天理了,自然只好强自忍受下来)(补上一句,这件事,倒不是他一个人肯做,宝儿,云树都替弟弟做,只要他们俩在,就不让爹来。不过,龙珠想替孙子舔污物,羽儿和宝儿坚决不让,爷爷,您这不是折了弟弟了寿么?)。 "

收拾得孩子舒服了,温柔地给孩子喂粥喂药,然后哄得儿子再睡着了,才亲着孩子的可爱小脸,去晨练。晨练结束,洗完了澡,也不办公务,管什么泽务,自从知道龙泽那么多重臣,居然联起手来,要将自己父子置于死地,而让风涵一统三泽后,一方面更觉得对不起儿子,哪里是倒霉孩子拖累爹,分明是他在替爹受恶罪嘛,替老子挨整嘛。另一方面,对龙泽的泽务,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来,你风涵想当一统的皇帝,想当,就当去好了,不就是皇帝嘛,又不是没有当过。我不希罕。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儿子的身体重要,没有孩子的心情重要。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孩子身上,我才不信,龙神王要瘫痪一辈子,哼,八成是晴轩为了突出他们家人的重要性,所以信口开河。哼,我要让孩子先坐起来,等他能坐起来了,狠狠打他们云曲两家耳光。

所以一整天,直到儿子睡觉,他就几乎不离开悦怡轩,你外头怎么传,怎么传去好了,说什么我对儿子有不堪的念头,说什么我们父子狼狈为奸,我现在索性就疼定我的孩子了,你们要说什么,说什么去。

他不去上泽龙腾宫办差事,上泽新的四殿主不知所措,许多事情,作不了主。问上少主,少主现在对爹是毕恭毕敬,凡是问主上,去问主上吧,主上现在在悦怡轩守着小少主,根本就不办公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司马心愿、端木洪纹几个新上任的殿主,觉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他们只有求小少主了。怎么求,偷偷地,请趁着上泽主在晨练习的时候,在指导新进的几位少殿主武功的时候,腿长开溜,到悦怡轩外求见。运气很好啊,少主还醒着,就召见了。心愿他们几个一见少主一张小脸白得不成话,脸上还带着绺绺鞭痕,这心里应就硌得慌。这都是我兄弟造的恶业,少主宏量,不计较,还召见我,真,真是惭愧死了。

明珠倒是不计较,让丫头给自己垫了个软枕,然后示意丫头们退下,便柔声细气地问道:"两位,清晨前来,有什么公干?"

洪纹拭了拭眼泪,哑着嗓子道:"少主儿,这件事,奴才来求少主儿,请主上到龙腾宫,主持上泽礼、教、文、法四殿的事务,并掌管三泽轮流执政的政务。否则,奴才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呀!"

心愿也红着眼,一边心疼少主,一边将大家这些日子,手足无措的情形都老老实实向小主儿禀报了,报完了,低声道:"小主儿,不是奴才们躲懒,眼下,非泽主不可啊。这天下形势,自魔战后,迅速发展,咱们再不赶上,咱们就落后了。奴才打听过了,几个大国,秋呈啊,北夏啊,都发展得很快。小主儿啊,您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屈,总算弄平衡了,这龙泽却又停滞不前,也,也不成啊!这不枉费了您,若大的心血么!"

明珠明白了,让他们告退。免得叫爹撞见,没来由做了爹撒气的由头了。晨练结束了,金辰鹰放不下儿子,匆匆忙忙就回来了。侍候孩儿吃了粥药,这粥可能煨得烫了些,明珠的牙齿经不得烫,结果脸都疼得歪了。把金辰鹰心疼得翻了个,暗恨自己不经心,更对侍立在一边的宝儿没有好声气:"你回来做什么?你才去了北渊几天,敢情,你不想当北渊国君了是不是?敢情你,你不把江山天下放心上是不是?你弟弟,我看着,好好的,你一回来,这粥就烫了,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让你弟弟心烦不是?你,你马上给我滚回北渊去。"

宝儿被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敢再回口么,垂着头,任爹责骂,反正啊,这样自己心里倒觉得好受些了。爹骂完了,要去龙安宫请安,总算开恩,把弟弟交给他,带着侍立在外边的树儿和昊儿,到龙安宫,给老祖宗们请安去。

宝儿抱起弟弟,亲了亲他的好看的小玉鼻子道:"你现在觉得怎样,哥替你舒舒胸好不好?"

明珠偎依在兄长的胸口,享受着兄长的爱意,好一会儿才道:"哥,娘怎么不来瞧我了。"

宝儿笑道:"娘做梦都想来守着你呢?老爹赶他。"

明珠"唔"了一声道:"哥,有件事儿,弟要告诉你。"

宝儿微笑道:"是什么事?哦等好了再说不行么?"

"明珠本来就想将清霄的事情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转了道:"哥,你,你一直都以为,爹是想让我当北渊皇帝的么?"

宝儿脸色一窒,柔声道:"好弟弟,是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明珠摇头道:"哥,其实咱们都错了,爹一开始,就想让你当皇帝的,因为,因为我觉得,爹,爹他......"

明珠说几口,停下歇会儿,说几口,停下歇回儿,总算把话讲完了,宝儿极其震惊,真的吗?父皇是真的吗,他,他这样为我用心?天啊,我,我是个不孝子,居然没有看出父皇的完全相护之心,甚至没有看出,父皇为了维护我,而舍弃弟弟的心思。我,我是个不孝子,不孝子,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报答父皇的疼爱,弟弟的牺牲呢?我,我,宝儿无言以对,泪如泉涌下来。

他们兄弟一直亲到金辰鹰回来了,这回,总算看在树儿的面上,没有对宝儿恶言恶语。宝儿站起来,鹰很诧异道:"我骂了你两句,你就委屈了,在你弟弟这边哭?"

"不,不,父皇,不是的,是,是,儿臣想给父皇磕个头。"说完,宝儿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给父皇磕头。倒把金辰鹰给弄傻了,这孩子,究竟犯了什么病了?只好将他扶起来道:"弟弟身体不好,爹拿你出气而已,你别放在心上啊!"

宝儿连连点头,连夜回北渊去了,我要将北渊建设成为世界最强大的国家,才不负我父皇所爱啊!

宝儿和树儿走了,鹰坐着陪儿子,一边看书,一边跟儿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明珠随口道:"爹,过几天,是司马大伯伯六十寿辰了吧!"

鹰一愣,想起来了,确实是,啊呀,大哥的好日子。长兄如父,这位大哥,对自己是真心疼爱的,倒是不能少了礼数。心意归心意,大哥是大哥,可不能因此委屈了大哥。便笑道:"你说怎么办呢?"

"爹,大伯伯,这一生,都奉献给了龙泽啦,咱们不能因为一点事情,就诛连功臣啊。依儿看,爹,您就亲自出面,指挥礼殿,将这次寿辰办得隆重些,既是对大伯伯的报答,也是,也是对老功臣们的莫大肯定啊!否则,经过上次的事情,大家都人心惶惶,圣意难测,天威不定是不是?您给伯伯办寿,您亲自出席呢?天大的事情,都叫您给消了。您说,是不是?"

"儿啊,你真的不计较啊?"j

"爹哟,大伯伯小时候很宠我的哟,每次见了我,都抱着亲。爹哟,他也是您最敬爱的大哥,您可不能伤他的心哟。您替儿子办一份礼好不好?"

鹰一听,很高兴,立即下旨,礼殿,准备司马亲王爷的大寿,朕要亲自前往祝贺。上泽主如是说,大家一听,喜出望外,看来,上主儿的心胸究竟是宽广的,亲自给王爷办寿,这不仅是王爷的脸面,更是对那些罪臣之家的宽恕,让大家都舒上一口气。

大寿那天,司马逸云,面对来给他行礼的二弟,泪水直滚下来,好兄弟,大哥,大哥没有教好意儿,害惨了明珠,也伤害了你。鹰抱住大哥道:"哥,长兄如父,哥虽非亲生,但对弟实在疼爱备至,弟弟,怎么能不感动于心呢?哥,这是明珠的寿礼,他请您务必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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