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江南 第二、三卷——书剑江南
书剑江南  发于:2010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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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找我,要你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

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白惜名的神色更为震惊慌乱,想要挣扎,却因穴位被点而无力动

弹。他直直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眼神里满是父亲对于爱子的怜惜之情。“你——你们

竟然真的是要、是要谋反?!靖书,你答应爹,不要那样做,不要令天下万民陷身于

水火,不要——毁了你自己!”

“住口!!来人,把白惜名带到惜名阁去,没有我和殿下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放他出

来!”龙华突然自后面走出来,皱了皱眉,用醇厚深重的声音命令道。他眼角睨了睨

身边的白靖书,见他也没做过多反应。突然觉得心里一直沉着的石头渐渐落了地——

这孩子,原来也并不弱。

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拖出去,看着他流露出的痛惋的神情,白靖书仍是一脸的冷漠淡然

。他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郑重地、庄严地、走上那九层台阶,慢慢坐下。

室内之人齐齐拜倒,恭敬端重。

白靖书看向这一堂的赫赫衣冠,低缓道:“平身——”他的眸子,清清淡淡,悠然看

过阶下众人,再次开口,声音清澈明亮。

“靖书代先皇谢过诸位对大轩的耿耿忠心。想我大轩立国二百四十六载,历来君明臣

贤。先帝及承天命,夙兴夜寐,未有丝毫懈怠,惠泽四海,万民称颂。然逆贼杜廉承

包藏祸心,内结乱党,外通蛮夷,竟而窥伺九五之位!洛阳宫乱,杜贼毁我宗祠,弑

我皇族,害我忠良,如今窃居帝位,鱼肉天下,此诚人神共愤,天地不容!靖书蒙苍

天见怜,得以幸存于世,今日与诸位相聚于此,只求我等同心,共立勤王之勋,以清

此妖孽,还我大轩乾坤一个清明!天地为证,林靖书今日在此起誓,誓与诸位上下一

心,光复大轩,重开盛世,介时凡诸爵赏,同指山河。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臣等誓死追随殿下,光复大轩!”众人齐拜。

“好。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当从长计议。今日诸位回去之后都先暂司各职,当与往日

无异,避过敬朝暗流的眼线,一切都在暗中行事,不可打草惊蛇。”白靖书的眼眸扫

过室内诸人,定格在厅外浩瀚长天,金光铺散于琉璃瓦上,辉煌曜丽。

 

一轮明月当空,青山深影,寒云未霁。即使是在夜里也能映得昆仑漫地银白,一片薄

雾萦萦绕绕,如影如梦,似幻还真。

白衣胜雪容颜俊秀的青年抬眸,望向隐于暗处的手托玄琴的白发人冷绝倨傲地站着等

待自己。

“师傅。”屈膝跪下,想着自己幼时孤苦一人,正是在此处被师傅领回去,长年伴随

他习琴习武。

“寒儿,为师交与你去办的事、似乎比你现在办的事要简单千百倍罢?”白发人冷清

地开口,直接进入话题,对于这一别六年的弟子,似乎并无寒暄几句的意思。

顾惊寒静默片刻,勉强抵制住白发人说话间发出的强大内力,却止不住一股甜腥冲喉

而出,斑斑血迹喷洒了一地,将白雪印染成鲜红。

“师傅...那孩子无心天下......求师傅放过......”

“无心天下?你做他六年西席教会他不慕权贵、心忧昌黎么?呵呵,寒儿,为师记得

当年并不是要你去做这些!”白发人冷笑一声,缓缓地道:“扮成他的样子,分散暗

流的注意力,刺杀皇上派去的紫衣卫。寒儿,这会让为师觉得,你不是狠不下心去杀

一个孩子,而是你已经背叛师门投靠了前朝。”

“师傅之命,弟子未敢有须臾或忘,对大敬亦是从无二心……只是,稚子何辜?……

未能完成师傅当初交代之事,是弟子之错...任凭师傅处置,只求...只求师傅

能放过那孩子......”顾惊寒吃力说完那几个字,急急用手捂住唇,血,自指

缝间,滴滴滑落。

白发人望向地上暗自蜷缩着身子的顾惊寒,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对那孩子就是这

般心存不忍?过去你好像不是种这样犹豫不决的人罢?!好,既然你有违我魔琴·甘

齐之命,便该知道是怎样的结果,自己选择罢!”

顾惊寒挣了挣身子,让自己靠起来一些,嘴角微扬,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跪地端重

三拜。

“师傅对弟子的养育之恩,弟子没齿不忘...如有来世,惊寒定当好好报答...

...”

掌心真气齐聚,反手推向自己胸膛。

玄琴一挑,清脆的声响中,顾惊寒的双手脱臼。却也在同时,吐出一口鲜血,染上那

千年古琴,浸入纹路,丝丝滟绝沉暗。

冷汗层层沁出,顾惊寒整个人似从水中打捞上来一般,他咬紧牙,默默承受这已达肺

腑的重伤之痛,一声也不吭。

甘齐收回古琴,漠然地盯着顾惊寒半晌,终开口道:“不想,你竟是如此——宁愿选

择自绝也不愿选择再次领命?!罢,今日我留你一命,如若将来天下真因他而再掀风

雨,你的剑——当第一个刺入他心脏!”

第二十六章

 

江南胜春,临安江畔,这里的华灯依然是比别处要亮,暮色中一湖碧波,烟行缭绕,

朦朦胧胧里,一舟画舫轻轻静静沿着岸,悠悠顺流而下。

船舫中,一桌,一椅,一盏清酒。还有一个淡青色长衫、黑发如墨的男子。静静端坐

于画舫内一角,细细品尝杯中佳酿,他缓缓抬眸,阅看两岸灯花。

暮色渐渐转浓,酒酿已尽。男子慢慢起身,将船泊停,两岸垂柳依依,轻杨繁花下,

只这一抹淡青色的人影。

三年!整整三年的时光,他未曾再踏入过此地。

三年的时光,临安一如从前繁华富丽,纵情声色、歌舞升平中,淘尽多少才子佳人的

痴与情。三年里平静无波,安定太平的江南盛都,却只在、昨日一夜之间便已然全数

插上“轩”字旗幡,连州官,带百姓,无人反抗,尽数臣服。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虚虚渺渺,深深浅浅,不知其意味。

“程公子,殿下答应见你一面,请随在下往这边走。”低沉谦卑的声音,眼前站立的

是名身着黑衣的侍卫。

男子温和地笑了笑,随着黑衣侍卫缓缓行至:临安白府。

三年不曾踏入的故地,今日重至,见他端居高堂之上,华服曜月,威仪庄严,眉宇间

透出的是高贵尊傲的气质。他的身畔,另有一名黑衣卫士安静恭立,只需一眼,便能

辨得此人武学修为甚高,若非名重武林的江湖前辈,恐怕极难与他对抗。

淡青长衫的男子微微颔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略带沙哑的声音。“程风参见殿下。

他在说话间,自长袖中取出一支玉箫,递与一旁的侍卫。

林靖书接过那支通体澄澈,冰清洁雅的白玉长箫,放于掌心细细端摩,静默片刻,低

沉开口道:“果然是先皇御赐给大学士程元锦的玉箫,元锦年方十六便大魁天下,及

第状元,才高八斗,清标风骨。当年琼林宴上,他曾奏箫一曲,妙韵盎然,古雅悠远

。先帝闻之亦有所感,便以此玉箫为赠。”他抬起眸子,平静的看了看前方的淡青长

衫的青年,复又道:“程风既为元锦后嗣,想必也是精通音律,当下,便用此萧吹奏

一曲罢!”

程风颔首领命,将玉箫置于唇角,缓缓奏起。箫声婉转悠扬,韵雅低回,萦满整个厅

室。坐于阶下两旁的几位老臣闻着箫声,轻谈间,连连点头,甚至有苍老的眸中有水

光流露,仿佛,又回想起那年琼林宴之景。

林靖书听着这惋郁之乐,定定着端望着那吹箫之人,思绪被拉向了很远很远。犹记当

年,那人总会坐于自己身畔,挥袖抚琴,音如天籁,温煦笑语间,却是带走了自己一

生的眷恋与情怨。而今,韶华已逝,流年寂静,痴狂过后,一切归于黯淡。他的嘴角

牵起一抹淡淡地、决然地微笑,原来,至今,自己还是这般容易被曲音所牵扯。

一曲终了,林靖书如同还沉醉在某种记忆里,淡淡回味,显出落寞哀伤的神色。半晌

,他才的眸光才恢复明亮清澈,定睛打量着那青年,修长清瘦的身形,平淡无奇的五

官,虽也是普普通通的仕子书生,却是怎么都无法与那人重叠。

“当年洛阳宫乱之后,元锦下落不明,而今幸有后嗣存活于世,隐没多年不曾出仕,

难得程风你秉承令祖之志,唯奉轩朝。”

林靖书一番话说得温和轻缓,眸子里流露出的尽是怜才惜才之意,令阶下那些老臣看

着亦是深深被其感动。

“程风虽然不才,但先辈遗训未敢有须臾或忘,今日能再见大轩后人得尝夙愿,定当

忠尽肝胆!”程风恭敬伫立,一字一句说得坚定诚恳。

“好。程风长路奔波劳累,暂且在西苑住下,好生歇息。晚膳一会将派人送去。”林

靖书慢慢起身,神色渐渐恢复到往日的平静淡然,眸光缓缓扫过阶下众人,只对一旁

的黑衣人低声道:“风影,我倦了,回房罢。”

 

西苑是林靖书以前居住的地方,位于闻音阁西侧,二者中间只隔着一个庭院的距离。

又是梨花绽放的季节,淡雅的清香,溢满整个庭院。程风一人立于此处,幽幽看着那

和煦晚风中,梨花静静飘落,纯净如雪,漫天轻扬。再次步入这个往昔旧地,他看向

前方的闻音阁为暮霭层层所缭绕,梨花飘散,落英纷纷轻漫轻扬,一如从前的宁静素

雅。

程风的身子突然开始不自觉地轻颤,仿佛抵挡不住这春夜里的凉风。三年前,他因未

聚真气护体、生生承受了某种强大外力的侵入,伤及腑脏,至今,仍是有些畏寒。

在院中静默了半晌,他突然浅浅微笑着,倾下头,眸子闭了闭。无人能识得他此刻的

心思。

一步一步、缓慢地来到西苑,程风推开这朱红色雕花木门,室内整齐洁净,显是方才

有人仔细打扫过。眉睫轻抬,静静凝视这里的每一物,思绪变得有些空茫怅惘,转而

,他又是一声轻叹,为自己这片刻的失神。

三年天下太平,河清海晏。没有任何征兆——即便敬朝暗流隐匿于个各处角落,然而

江南首府的突尔惊变,万数臣民无一伤亡全部自动降于前朝,却只在一、夜、之、间

!程风普普通通的平静的脸上再次泛起隐隐的微笑。

呵呵,靖儿,是我太过看轻了你......

 

大轩·临安·白府·天麒阁

厅室内,魂逸熏袅袅幽香,清清淡淡宛若浮云幽聚,缕缕不散,清雅地紫色顺着香炉

蔓延婉转,香远益清。不知从何时起,林靖书已然习惯在自己的寝室内,燃起这种有

着安神效用的熏香,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尽量睡得安稳一些。

风影随着林靖书回到天麒阁已然快两个时辰了,他一直静静守在自家主子的身侧,看

着主子气定神闲地翻阅一本词集古韵,细细品读,念到佳处,还会伸手轻叩桌面,全

然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风影的眉头轻轻皱了皱,他不明白,为何主子到了此刻还能如此悠闲自在,淡定从容

“风影,不必如此焦躁,我自有安排。”林靖书浅浅笑起,抬眸看向黑衣之人。“呵

呵......没想到,他竟然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早......”

风影定然一颤,怔怔地望向林靖书,满是惊异的神情,半晌,才恭敬施礼。“既然殿

下已有安排,风影便不再插手。只是——魔琴·甘齐功力奇高,他的弟子想必定是不

弱,殿下万事小心。”

 

第二十七章

 

次日午时,白府大摆宴席,庆贺大轩兵不刃血便已经占领江南州郡之首——临安城,

前朝光复的首战告捷。此宴一为庆功,二为感念原属敬朝的百万精兵归心轩朝,他们

将成为光复之路中的骨血力量。

席宴之上,林靖书高居正席之首,高贵大度,气宇轩昂。风卷荫翳,他当风肃立,华

服袂角狂飞,一番清湛宏亮的殷切话语间,已然充溢盈满着上位者的高远风范。

程风默默坐在后方最不打眼的一处位置,淡淡的眸光看向那高台之人,看着他肃定沉

着、言辞灼切诚恳地向前来投奔的各方人士致谢,隐然之中,却是透着不容他人逼视

回驳的倨傲。程风莞尔微笑,端起桌前的酒盏细品细尝,和煦面容下,心思已是百转

千回,厉害想遍。

终至,一抹惋惜地、带着痛感地、不易察觉地微笑浅浅泛起在他平淡无奇的脸上。

酒过愁肠,他的笑意更甚。

林靖书发言结束,再次劝慰众人更进一杯酒,喝得尽兴聊得尽兴云云,便安静地、悄

然无声与风影一起离开。他的神情不复方才在台上的那种激情与专注,又是一脸淡淡

地、甚至是倦怠的神色,经过程风身边时,礼节性地朝他微微笑了笑,便径直朝前走

程风颔首,眸光深处,他看到的,那孩子却是正往闻音阁的方向行进。

“咦,殿下怎么这么早就离开了?”同桌的五六人里,酒酣意醉中有人突然发问。他

摇摇晃晃望向对面的程风,笑吟吟道:“坐在这偏侧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方才

殿下怎么只和你打招呼?莫非他还认识你不成?不知能否请教一下尊姓大名,将来在

下——”后面的话被一个长长的酒嗝所阻断。

“晚生向州程风,昨日有幸见过殿下一面。”程风抬眸,平静无痕的眸子里,已将发

问之人从上到下、从表及里地打量了个遍。不过江湖鲁莽一个。

“程——程风?!”那人突然瞪大眼,定定望着程风,急忙拱手道:“原来是程元锦

程大学士的后人,您怎么会和我们这些莽撞之人坐一处?唉,在下真真是有眼不识泰

山啊,想那程元锦程大人博学多才,深受先帝礼遇赏识,您即为他的后人,定当也是

殿下面前的红人啊!”

他话一说完,同桌的另外几人都连连拱手向程风致敬。

程风谦虚地笑笑,连忙沉声道:“是诸位英雄太抬举程风了,那些光耀名声全是先祖

所积,程风不过是受祖上德泽,总算是能见到殿下一面,得尝了陈年夙愿。”

“殿下他才思敏捷、年轻有为,将来继承大统之后,定当是位旷古绝今的圣明天子啊

!只是——”桌中另有一人发出由衷感慨,突然,他的面色又转为担心忧虑,急急住

口。

程风眉头轻皱,只一刹那,又是一脸温和的微笑。见那人既已不愿再说,他当下也不

作催问。

“只是什么?快说啊!”酒醉中的人思维往往比较模糊,心中既有疑问,他便当真直

接问了出来。

那人开始不愿作答,但看着一桌人满含期待的神情,一股得意之感涌上心头。他瞧了

瞧四周,然后才靠近众人,轻声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罢,殿下虽然是年轻有为,

但他的身体却不好......所以,每次在大场合之上,他通常只安排一下,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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