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发现玉繁华看起来身体不太好，走路有点摇摇欲坠，他正想问是否身体有

恙，忽然想到可能的原因，脸一下子红了。
玉繁华不解地看著他表情多变，推开房门：“喂，你侄子来了。”
笑吟吟坐在床上：“娘子，我侄子不也就是你侄子？”
“呸，谁是你娘子？你干脆还是发疯的好。”玉繁华一边骂一边细心地喂他吃饭

，笑吟吟的手并没废，但还是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照顾。
玉烟尘看著他俩很是羡慕，若是自己与天地也能做如此神仙眷侣，他也宁愿过这

般与世隔绝的日子。只可惜如今身不由己，既然认了双亲总不得说走就走不尽孝

道。
将秘籍交於二人，讲了些近况，玉烟尘就回原先他的卧房休息了。
“我早说过烟尘不会让他死的。”笑吟吟对玉繁华说。
“是呀，你也知道东方胜不会让你残废的。”玉繁华冷著脸。
“吃醋了？还是担心现在我已经让你受不了了，等我身体恢复……”笑吟吟把他

抱到腿上：“最近身子还是不舒服？那这几天我还是先忍忍好了。”
玉繁华羞红了脸：“也不是不舒服，只是怪怪的。那个射进来後就留在身体里了

，也不会流出来，洗也洗不干净，以前不会这样……”
“谁让你练摧花神功的？听说练过这种武功的人有的会变……”
玉繁华不高兴地站起来：“我早就不练了，你干嘛提这事？是呀，我是个坏人，

练得也都是邪恶的武功，你和东方胜一样不要我好了。”
“宝贝生气了？来来来，亲一口就不会生气了。”笑吟吟不再提这事，“秘籍我

看不太懂，你要帮我看，然後教我。”
“哼，看不懂才怪，你根本就是懒得看，其实你这人废不废也没什麽区别，反正

一向都整天躺在床上。”玉繁华被他亲了几下後脸色好了点，拿过秘籍看起来。

24
而此时玉烟尘在屋里却辗转难眠，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城楼之上看到的那越行越远

渐渐消失的单薄身影。天地被赶出去时身无分文，而自己却什麽忙都帮不上。也

不知道他今後的日子要怎麽过，就算他对自己真的没有情义，可是哪怕是一个萍

水相逢的朋友，也不忍心让他过著饥寒交迫的生活呀。
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时才睡著了一会，却做了恶梦，梦到天地过著乞讨的日子，然

後有一位富家小姐看中了他，愿意招他入赘，於是他们成了亲。
“不要和她结婚！”玉烟尘大喊著惊醒。
屋外有人敲门：“公子，早餐准备好了。”
走到饭厅，玉繁华看了他一眼：“睡惯了宫里的床，是不是嫌这里粗陋睡不著了

？看你的眼窝，好像被人揍过一样。”
玉烟尘尴尬地笑笑：“宫里伺侯的人太多，我倒觉得还是这里睡得舒坦，只是心

中有事所以难以入眠。”
“你还在想天地？你不生他的气？”
“义父你有没有天地的消息？你是武林盟主，找个人应该很方便吧？”
“武林盟主哪有皇帝的权力大？”玉繁华的脸色阴沈起来：“我只管江湖中事，

与这有关的事倒是知道不少。牡丹教至今仍没有解散，你一个人出来最好当心点

。”
“刘如炜还没吸取教训？”
“她什麽都没得到，哪有这麽容易甘心的？不过有一个方法可能能治她……”
“什麽方法？”
“我最近得知，许炜之其实是诈死。”
“什麽？”玉烟尘吃惊不小：“刘如炜知道吗？”
“这我不清楚，可是我知道许炜之在哪里。你不如去找找她，说不定能了解更多

个中缘由。”玉繁华站起身，揉了揉腰：“陪我去洗温泉。”
自从玉烟尘成年後，玉繁华就刻意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更不会一起洗澡，忽然

间这样热络起来，倒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好。”
玉繁华又补充了一句：“帮我好好按摩一下。”
“哦。”
玉冰宫内的温泉四季常温，据说经常泡洗能延寿益年，对内功的增进也大有好处

。
“你最近还有练功吗？”玉繁华问。
“玉冰雪掌我一直在练，可是一直没法练成义父那样的功力。”
“一会儿我再教教你，有些重点口诀可能以前我忘记教你了。”玉繁华面不改色

地说，其实就算单纯如玉烟尘也知道，哪有可能故意教忘口诀的，分明是玉繁华

故意藏私，不过他也不介意，毕竟玉冰雪掌是义父的心血，愿意教他他已经很是

感激。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玉繁华突然冒出一句。
“怎麽会？从小到大，我看到的义父一直都没变过。”
“可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最近我常觉得乏力，有时甚至头晕到恶

心。你和天地做过後会有这种反应吗？”
这样直接的问题问得玉烟尘面耳赤：“我不知道天地会不会这样……好像没有这

种状况……”
“唉……”玉繁华忧郁地叹口气，又威胁他：“你不准告诉笑吟吟那个坏蛋，他

知道了一定会笑话我的。”
话说天地那日离开京城，一时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忽然想到当初曾经在杭州城外

埋下一笑数量不少的盘缠，心下暗喜，就往南去了。虽然路途遥远，不过他坑蒙

拐骗，偶尔也去做做苦力，虽然有了上顿没下顿，好歹活了下来。

25
由於在饭店洗碗时打破了十几个盘子，在码头搬货时一个失手整袋货物砸在工头

身上，帮人打铁捶到了别人的手上，所以他赚来的钱又很快赔了出去，甚至还有

人怀疑他是女扮男装的，要把他卖到妓院里以消心头之恨。幸好他的几下拳脚功

夫还能唬住人，逃跑的本事也超於常人，没吃什麽大苦头。後来他索性抹脏了脸

靠行乞为生，发现这倒是门轻松的行当。天无绝人之路，他终於顺利地在杭州郊

外找到了当初埋银两的地方，那里并未被别人发现。
有了钱在手，他立即买了新衣服，并找了家上好的客栈。他坚信千金散尽还复来

，有了钱就得赶紧花，不然会被老鼠叼走的。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他来到楼下大堂：“小二，给我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再来

几碟好菜，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笋干老鸭汤……对了，这附近可有什麽风光秀

美又比较清静的地方？”
“附近有个吉祥镇，游览的话还可一看。只是非常冷清，若是居住可能会觉得无

聊。”小二说。
天地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地方，可以让他不被打扰地想想过去和将来。短短的这

些日子来，他经历了太多意外，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变成任人贱踏的贫民，差点连

命都没了，又莫明其妙地死里逃生，最重要的是，他居然遇到了也许一辈子都忘

不了的人。虽然不知情，但他猜想必然是因为玉烟尘自己才会被赦免。只是为何

玉烟尘不来与自己话别？这以後恐怕是没机会相见了，难道连最後看一眼都不愿

？是不是在恨自己？或者是又爱又恨？
天地苦笑著一口气喝完碗里的酒，也罢，爱也罢恨也罢，只要他能记得自己就好

。不管怎麽样，至少他们彼此拥有过，虽然拥有得那麽短暂。怕只怕，将来他登

上皇位，天下绝色任他挑选，哪里还会记得他这个缺点多多毫无优点的小子？
江南的水乡屋前屋後都是河，打开前门是一条青石板小路，路旁就是一条窄窄的

小河，小河对岸是和这边一样的人家。打开後门是几道台阶，台阶下就是大河。

外乡人常摇著船带一些货物来这贩卖，想买东西的人就会站在台阶上喊货主过来

。
天地无所事事，整天躺在屋前的藤椅上晒太阳。他常常发一整天呆，没有人知道

他在想什麽，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有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听著耳边有人走过

，木屐踩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响亮，很有节奏。时间就像河水一样静静地流走，很

多思绪就像河里的落叶，飘来又飘走。天地爱上这种什麽事都不做的日子，只是

有时他也彷徨，就这样过一辈子吗？以後的人生会是怎麽样的呢？
不过小镇的生活也并非完全如同止水，他在这里竟然遇到了一个绝对想不到会遇

到的人──许炜之。
大家都叫她恬婶，是在附近乡镇都名气不小的媒婆。天地第一眼见她差点以为见

到鬼了，许炜之却对他很坦白：“当晚我自焚於将军府，其实在火中的只是我买

来的一具尸体。”
“你为什麽要这样做？”
“我见到了玉烟尘，心知胜哥很快就会知道一切……皇上微服出宫时总让我唤他

胜哥……”许炜之微笑著解释了一下，“所以我把《无情宝典》交还给了他，只

觉得心事已了，再也不想纠缠在这场恩怨中。”
“难道你舍得下刘如炜？”
许炜之目露忧愁：“如炜这孩子，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不慎让她知道了身世

，她就不会遍寻名师学习武艺。如果不是我求皇爷给了我一份笑魔山的地图，她

就不会趁我上山与皇爷叙旧之时偷走《无情宝典》。她的武功越练越狠，心也越

来越毒，我百般劝她都没有用，实在是不想再看下去了。因果报应，这是我种下

的罪孽呀。如果没有我，玉烟尘一出生就是太子，你也正与家人享受天伦之乐，

如炜说不定已嫁得一个好夫君……”
可惜世上哪有如果可说？渐渐的，他也习惯了叫许炜之恬婶。物是人非，他已不

是太子，许炜之也不是将军夫人，他们都只是想要忘记过去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镇人有人家看上了天地，去找许炜之说媒。许炜之便来劝他：“你以为他还会来

找你吗？就算他来接你回宫，他终究要娶妃子，你也只能做他的男宠而已。这些

你应该很明白，如今有位小姐对你芳心暗许，你入赘她们家，以後的生活就不用

愁了。”
天地眼见银两越来越少，心中也很是著急。他挨过饿，知道挨饿有多难受。过了

这一村就没这一店，会喜欢上他这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的人毕竟不多。
笑吟吟练了内功心法後果然恢复得很快，已经开始能慢慢走路了。倒是玉繁华总

是觉得困倦，经常一睡就是大半天。
“你这几日碰都不碰我，是不是你知道我患了什麽病你怕染给你？”玉繁华侧躺

在床上，头枕著玉臂问笑吟吟。
“别乱说，你只是有了身孕需要好好休息。”笑吟吟在屋里转著圈地练习走路，

看得玉繁华更是头晕。
他两眼一翻差点蹶过去：“我是男子怎麽会有身孕？”
“练过摧花神功的人，有的会改变体质，男子受孕这种事以前听说也发生过。至

於是怎麽变的我也不清楚，只怕是要剖开肚子才能了解。”
“怎麽可能……那我不是变成妖怪了？我不要生孩子，不要！”玉繁华歇斯底里

起来。
笑吟吟过去抱住他：“没事没事，不想生就不生，我开副药帮你把孩子打掉。若

妖怪都是你这样的，就算你真是妖怪我也喜爱。”
玉繁华依在他怀里红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喜欢孩子，我可以

帮你生。但是如果生过孩子变丑了，你不可以嫌弃我。”
“小傻瓜……”笑吟吟吻住他。
“皇叔，你配的药煎好了……”玉烟尘推门进来，见此大窘。
笑吟吟不在意地接过药碗喂玉繁华：“这是安胎药，喝了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
玉烟尘在玉繁华的指点下武功大有进展，每日里除了练功，他就帮玉繁华捶腿，

给他煎药。玉繁华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对宫里的下人也并不信任，平时吃饭时要

用银针试过有没有毒。他怕安胎药被人换成了堕胎药用针也验不出，所以只肯让

笑吟吟和玉烟尘煎药。有孕後他的性子娇弱了许多，笑吟吟看在眼里对他更多了

许多怜爱。由著玉繁华对他呼来喝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有时半夜，玉繁华会

推醒他，说忽然很想吃某样东西，他必是立刻起床。
虽然无人问起玉烟尘何时离开，但他也知长久待在这里甚是不妥，只怕再过些时

候东方胜就以为他也被玉繁华拐跑，带兵攻上雪山来。而且他还要去找许炜之，

希望她能劝劝刘如炜不要再做傻事，不管怎麽说刘如炜总是他妹妹。
笑吟吟也不挽留他：“人生在世，有缘份的人总会重逢。繁华终日待在玉冰宫里

空气不太好，外面那麽冷他又绝对受不了，过些时候我可能会带他去笑魔山。这

是山上的地图，你有事可来找我。”
他接过地图收好：“皇叔你会不会回京城来？”
“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代我向皇兄道谢，其实他也算是个好皇帝，若不是太平

盛世，我也没有机会在外面逍遥快活。”笑吟吟笑道：“我虽不喜欢他，但一直

敬重他。就如你义父，他并不善言辞，且见到你心中总有疙瘩。我知道你是好孩

子，并不曾恨他。其实他早已把你当成他自己的亲子一般，只是这感情他自己都

不肯承认。”
玉烟尘自然也明白，玉繁华从小没有打骂过他，也教过他不少人生的道理，甚至

还把夜金冰链送给了他。虽算不上慈祥，但在义父的抚养下，他儿时过得很是幸

福。
玉繁华躺在床上看起来有点苍白，听说他要走，用手指拨了一下散在前额的头发

：“你可知你为何叫烟尘？你要记得，每一个人不管有多大的权利或多强的武功

，在这芸芸众生中都不过像尘土一样渺小，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玉烟尘问：“义父的意思是为人要谦逊吗？”
“当然不是，你这麽迂腐以後怎麽当皇帝？我只是告诫你，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

给自己束缚，而去在意一些虚幻的东西……若你再遇到天地，想说什麽想做什麽

都要及时去做。”
想到天地，玉烟尘黯然：“这一路我会顺便找找他，只是若真找到了我也不知道

要怎麽办？”
“见到了你自然就知道怎麽办了。等我给你生了弟弟会写信给你，到时你来看我

，别忘了送一对金镯子，一把金锁，还有……”他想了一下，“我会写清单给你

的。”
不知怎麽，玉烟尘忽然声音哽咽起来，抱住玉繁华：“义父……”
玉繁华拍著他的背：“这麽大了还撒娇，傻孩子。”
离开玉冰宫，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只见漫无边际的雪地中只有他孤孤单单的一排

脚印。

26
入杭州城，又是一個春天。春雨，山色空蒙。去年今日此中，人面桃花相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