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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江湖中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无情宝典的失踪。
无情宝典是武林第一魔教笑魔教的镇教之宝,谁也没见过它的真面目,更没有知
道它的秘密。有人说那是本失传的武功秘籍,有人说那是前朝皇帝留下来的藏宝
图。如今因为无情宝典无故失踪,笑魔教教主笑吟吟竟然迷失心智一夜间成了个
疯子,可见无情宝典是何其重要的东西。
第二件事是当今的皇太子离宫出走了。
朝庭和江湖本是互不干涉的,但众所周知,武林盟主玉冰宫的宫主玉隐一直有谋
朝篡位之心,所以大家都想看看,玉隐会不会趁机抢先找到皇太子来要胁当朝的
皇帝东方胜。更有人说,无情宝典的失踪也与玉隐有关。
想看热闹的三教九流全都急得不得了,远在大雪山最高峰贡嘎山深处的玉冰宫却
仍然平静得如无人之地。
在藏语中,“贡”为雪,“嘎”为白,贡嘎山意为洁白的雪峰,终年白雪皑皑。
山上的景观很是罕见,晴天金光闪闪,阴天云海茫茫。玉冰宫整个以冰块堆砌而
成,终年不化。而奇异的却是宫下竟是个地下温泉,住在宫里毫不觉寒冷,倒是
四季温暖如春。
三更时分,玉隐如平常一般起床练功,他的义子玉烟尘进来请安。
“烟尘,一切可都准备就绪?”玉隐接过玉烟尘递过来的茶,缓缓地啜了口。
“是的,义父,天一亮我就出发。”
“切记不可让别人知道你是玉冰宫的人,万一事情败露,谋反之罪可是要掉脑袋
的。”玉隐轻描淡写地说,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只是不想让江湖中人发现他的所作
所为全在大家预料之中。当然,有一件事绝对是谣言,他并没有得到无情宝典。
所以玉烟尘虽然是第一次下山,任务可不轻,除了寻找皇太子以外,也要打探无
情宝典的下落。
“我不怕死,当朝皇帝昏淫无能,只有由义父取而代之才能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
子。”玉烟尘诚挚地说。
玉烟尘今年十八岁,他是个孤儿,从小由玉隐抚养长大,视同亲生父亲一般。玉
冰宫内常有人暗暗传言,玉烟尘其实根本就是玉隐的私生子。须知玉隐极好男色
,只要是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被他看中的全都难以幸免。可是无论他的哪个男
宠都绝对比不上玉烟尘半分的相貌和风骨,但玉隐对他却从不染指,且疼爱有加
。
在玉隐的教导与呵护下,玉烟尘外表看起来虽然冷漠刚强,其实内心相当天真单
纯。他很少与陌生人打交道,完全不解世道的艰辛,人心的险恶。所以这次下山
,玉冰宫内上上下下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不明白玉隐为什么会派他独自完成如
此艰巨的任务。
只有玉隐自己心里明白,这玉烟尘可不是普通的人,自己要完成计划也许就得全
靠他了。
玉烟尘施展轻功,踏雪无痕下了雪山,快马加鞭没几天就到了峨眉山下。他的目
的地是京城,因为玉隐推测,皇太子贪玩才会出宫,过一阵子自然会回京,与其
漫无边际地寻找,不如候在京城截住他。玉隐还专门画了幅皇太子的肖像图给他
,方便辩认。
峨眉山下有个小县城,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玉烟尘在此找了家小客栈投宿,心
中有点茫然。这一路上他毫无头絮,根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找无情宝典。义父
说只要与江湖人物多接触自然会听到相关消息,可是他连一个江湖人物也没遇到
。怪不得自己下山时大家的表情那么奇怪,也许自己真是个没有能力的人,这次
会有负义父的重望。
“喂,一个人啊?”小店里本来只有他一个人在郁闷地喝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
了一个女孩子大大咧咧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有什么事?”玉烟尘皱起眉,他自小很少与女子接触,玉冰宫里大多是玉隐的
男宠和手下。少数的几个侍女里,从来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女子。
女孩子顺手在他桌上抓了块白切肉塞进嘴里:“我也是一个人出来玩,挺无聊的
,想找个人做同伴,看你长得还算顺眼,就将就一下让你陪我怎么样?”
玉烟尘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女孩子说的话怎么颠三倒四,分明是她想找人陪,
怎么又变成她将就着让他陪她?他站起来:“我有要事在身,不是出来玩的。如
果你没钱吃饭,这一桌酒菜都给你好了,我上楼歇息了。”
“喂喂喂喂喂!”女孩子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是讨饭的?真是给
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女孩子脸上,女孩子懵了:“你打我?你是男的,
怎么可以打女的?”
玉烟尘也愣了一下:“你先骂我我才打你的。男的不可以打女的吗?对不起,我
不知道。”
他说着还伸出手抚摸着女孩子白雪凝脂的脸:“痛不痛?我以后不打你了。”
女孩子一双乌黑的桃花大眼睛本来已经蕴着泪水了,这时“噗哧”笑了出来:“
你这人真好玩,我决定跟定你了。”
玉烟尘有点头痛:“我一个人独闯江湖,身边跟着个女子很不方便。”
女孩子忽然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知道了,你嫌弃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你和
我父母一样,都讨厌我。”
玉烟尘慌了神:“你长得这么漂亮可爱,怎么会有人讨厌你呢?”
女孩子长得很高,一身布衣素裙,发髻梳得很简单,没有戴太多的首饰。浓眉毛
高鼻梁,有点男子气,不像大多数女孩子那样纤弱。她一听有人赞美她,立刻笑
得眼睛弯成月牙儿:“这么说你要我了?我叫天地,你叫什么呀?”
“天地?”这像个男孩子的名字,当今的皇太子就叫东方天地。
“呵呵呵,是增添的添,弟弟的弟。因为我家里不喜欢女孩子,希望能生个弟弟
,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女孩子抓抓头,“我父母都是种田的,他们对我很
不好,我就从家里逃出来了,无依无靠,无处可去。”
这下子玉烟尘更觉得拒绝的话难以启齿:“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而且很危险…
…”
“好啊好啊,越危险的事越好玩,我们可以兄妹相称,在一起方便你遮人耳目。
”
玉烟尘发觉她的提议很不错,她只是个村姑,不会与江湖人士有什么瓜葛,不怕
在她面前泄了什么密。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要去哪?我今晚和你睡一个房间好不好?”
“我叫玉烟尘,要去京城。”玉烟尘老实地回答,说到睡一个房间他犹豫了:“
为什么不另开间房?我的盘缠足够了,不用省钱。”
“哎呀,你这样不懂得节俭,会变成败家子的。难道你没和别的女孩子睡过一间
房?”添弟歪着头看他。
玉烟尘思考了一下,十二岁之前,侍女都会在自己床铺外面另搭一张软床,方便
半夜帮自己盖被子,也算是睡在一间房里,所以他默认了。
添弟扁了扁嘴:“哼,那你还装什么清高?”
玉烟尘不太明白她所谓的清高是什么意思,他义父是个无色不欢的人,虽不会教
他男欢女爱的事,但也不会教他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在这方面完全是白
纸一张。
进了房,添弟脱了外衣就往床上躺。玉烟尘发呆:“你要和我睡一张床?”
“废话,难道你要我睡地下?”她一扫方才的楚楚可怜,又开始大模大样起来,
“你嫌我脏啊?我很干净的,不信我把衣服脱光给你看。”
“不是……”玉烟尘红了脸,再怎么无知,他也知道男女在一起脱光衣服是件羞
耻的事。
“真的不要看?”添弟笑得狡诈:“我的皮肤又白又滑,而且很香哦,要不要摸
一摸?”
“别闹了……”玉烟尘窘迫地在她身边睡下,她身上真的有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
香味。
“摸一下嘛。”添弟故意撩起衣服的一角,将玉烟尘的手放在她的腰上:“你的
手又大又粗糙,刚才你摸我的脸的时候,我觉得好舒服。”
她的腰肢纤细而有弹性,触感凉凉的,玉烟尘将手掌按下去,感觉手好像被滑腻
的肌肤吸进去似的。
“是不是很舒服?”添弟侧着脸问他,两个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了,玉烟尘能呼吸
到她细薄的嘴唇里吐出的芬芳气息。有种莫名的酥麻感从脚底直升到脑袋,全身
轻飘飘地像在腾云驾雾。
“你……是不是给我用了什么迷药?”他觉得快要控制不了自己了,这种感觉让
他恐惧。
添弟嘻嘻一笑:“傻瓜,哪用得着什么迷药?这是正常的反应。”
“你……”玉烟尘一咬牙,揪住添弟的衣服将她扔下床去:“你滚,我不要再见
到你!”
添弟被摔得头晕眼花,半天才站起身来:“不识好歹的愚蠢奴才,下次再让我见
到你,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她拂袖而去。玉烟尘根本没听清楚她讲了些什么,见她终于走了,松了口
气,刚才那奇异的感觉也慢慢地平息了,看来她并非是用了什么药来加害于自己
。可惜义父不在身边,不然就可以向他请教倒底是出了什么事。
次日清晨,玉烟尘吃过早饭结了帐走出客栈,才走出几步路,原本小街两边门户
紧闭的人家忽然间全都打开了门,争相跑出来往同一个地方奔去。
玉烟尘惊讶地拦住一位大婶问:“出了什么事?”
大婶乐呵呵地说:“今天刘将军的夫人和女儿回乡省亲,你不去看看?那刘小姐
刘如炜可是洛阳第一美女。”
原来是去看美女,玉烟尘顿觉索然无味。只听身后有人讥讽:“美色当前不为所
动,我怀疑你是不是太监呀?”
那脆亮好听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昨日那个添弟,玉烟尘惊喜地转身:“你还在
这里?昨晚是我错怪了你。”
“哼,”添弟鼻孔对着天:“昨天晚上我没地方去,在大街上睡了一晚,你一句
错怪以为我就会原谅你?”
“那你要我怎么做?”玉烟尘为难地问。
“我要你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事,你都对我不离不弃,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会
原谅我,不然的话……”添弟想了想,“不然的话你就要任我打任我骂。”
“好。”玉烟尘听了觉得他说的要求也不算过份,就伸出三个手指发了个誓。
添弟的脸上终于浮上满意的笑容:“我们去峨眉山玩好不好?听说山上有云海、
日出、佛光、圣灯四大奇观,肯定很有趣。”
“不行,我得赶着去京城。”
“京城有什么好玩的?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她优雅地吟诵起来:“大峨两山
相对开,小峨迤俪中峨来。三峨之秀甲天下,何须涉海寻蓬莱。昔我登临彩云表
,独骑白鹤招青鸟。
石龛石洞何参差,时遇仙人拾瑶草。丹崖瀑布连天河,大鹏图南不可过。昼昏雷
雨起林麓,夜深星斗栖岩阿。四时青黛如彩绘,岷幡蔡蒙实相对。昔生三苏草木
枯,但愿再出三苏辈。”
可惜玉隐从小只教玉烟尘舞刀弄枪,甚少教他舞文弄墨,他困惑:“添弟你读过
书?”
“路过私墅时,听里面的先生经常念叨。”添弟讪笑着叉开话题:“不知那位洛
阳第一美女有没有我美?”
喧闹的锣鼓声响起,前方一片鼓掌欢呼,声音越来越近,刘夫人和小姐已经进了
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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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徐徐前行,风很大,不时吹起了车上紫色的丝绸帘子,每一次都引起周
围人的一阵骚动,指望着能瞄到一眼绝代佳人。
车行到距玉烟尘不远处时,突然不知何故停了下来。
一位芳华绝代的妇人从车上下来,迫不及待地小跑过来:“胜哥,是你吗?”
玉烟尘和所有人一样四下打量,然后才发现,妇人口中所喊的胜哥竟然是自己。
“胜……”刘夫人许炜之步步逼近,玉烟尘两道剑眉倒竖,什么美人,竟然是个
疯女人。
“你认错人了,在下玉烟尘,从小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从来没有见过夫人。”
玉烟尘冷淡地拱了拱手。
“玉……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难怪难怪……”刘夫人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般喃
喃自语什么,扯住玉烟尘的衣袖:“公子很似一名我的故友,也算是一种缘份,
我想送公子一份见面礼。”
她不由分说就拉着玉烟尘进入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并吩咐手下堵住出口,不准
任何闲杂人进来打挠。
玉烟尘一头的雾水,只见刘夫人从衣袖处取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郑重地放在
他手上。小册子的封面被撕掉了一半,也看不出是什么名字,他随手一翻,竟是
些看了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诗。
“给我这个做什么?”
刘夫人微微一笑:“这是好东西,将来你遇到了喜欢的人,可以送给她。”
玉烟尘往衣襟里一塞:“多谢夫人,在下告辞了。”
刘夫人也不再挽留,笑着跟他走回马车处。天已经亮了,发生了如此莫明其妙的
事,百姓们摸不着头脑,都已散开去做各自的事情。
“娘,怎么了?”此时,马车内有女子轻柔地问,那声音好比江南丝竹下的行云
流水,那些还在附近的人立刻停下了脚步,陶醉其中,只想能听她再多说几句。
帘子后伸出一只洁白圆润的手,然后是一只穿着紫色绣花鞋的小脚,洛阳第一美
女刘如炜走了出来。
刘将军刘盛出生在这个小县城,如今是京城的大将军,他的夫人是洛阳人,一直
不肯搬去京城居住。刘盛极爱夫人,甚至给女儿取名如炜。在洛阳,刘府附近很
少女子经过,偶尔不得不经过的也必会以手遮面,怕一不小心遇到刘小姐出门相
形见拙。向刘如炜提亲的男子,每个月都会踏平一条刘府的门槛。
刘如炜这一露面,让这个小县城在这一瞬间显得比任何地方都光彩夺目。
刘夫人对她挥了挥手:“进去,没事。”
刘如炜温顺地退了回去,但她看到了玉烟尘,短时间的驻目,小女子的春心已经
荡漾。就算皇宫之中,也从没见过如此出色的男子,虽听闻皇帝年轻时也是个美
男子,可惜现在已经是个肚圆肠肥的糟老头了。
他是我要的,刘如炜对自己说。不过她并不急在这一时,她深信,她看中的男人
都是逃不掉的。
于是,她掀起布帘,又给了玉烟尘甜美的一笑。
玉烟尘觉得这女子笑起来真是好看,可是她为什么要独独对自己笑?真是怪怪的
,这一家子都是怪人。
马车过去了,添弟噘着嘴问玉烟尘:“那个老太婆找你什么事?她是不是看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