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猛然意识到是过马路的人，慌忙刹车，终于拾起了电话。

“您好，我是杰弗?褚。”

“杰弗……”电话内声音的主人正是墨非斯，他的音质仍然低哑。

“墨非斯，你在哪？你把霍夫曼弄到哪里去了？”褚英桐将车停在路旁，焦急地问道。

“杰弗，我们来做个游戏吧。”墨非斯低笑，却令褚英桐感到毛骨悚然。

“你想怎样？”

“我知道你现在在东区，而霍夫曼现在被我放在西海岸的某处岩石里，再有三十几分钟涨潮的海水就会将他的头没过去，但是你……就算开飞车，至少也要三十分钟能到海边，你能不能在几分钟之内找到他，就要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褚英桐立刻掉转车头，将车挂在四档，飞一般冲向另一条车道。

“先不要挂电话，我的话还没说完……”墨非斯继续道，“不过，这是一道选择题，今天是星期二，你的公司全体员工正开始工做，只有你这个老板在外面闲晃。我在你公司的大楼内装了足以炸平整座楼的炸药，爆炸时间与霍夫曼没顶的时间相同，而控制所有炸弹的总炸弹在你工作的楼层内，这个炸弹只有你亲眼看见才知道怎么拆，千万不要相信那些拆弹专家，炸弹是有密码的，只要你输入密码，你就赢得了胜利，不过……你爱的人就会死，懂了吗？”

他的语气平淡中带着血腥的诱哄，褚英桐恨不得将方向盘拆下来。他挂了电话，立刻拨打911通知警方公司的情况，然后什么都来不及想地飞速前往西海岸，连在后面追着的交通警察都顾不得。

将车丢在路边，褚英桐奔向海边，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七八分，如果不是平时他喜欢走小路，跟本不会这么快到。

他目光所及的只有南面沿海的岩石，被海水侵蚀得凸凹不平，现在的时刻容不得他细想，慌慌张张奔向岩石的方向，同时把电话打给苏伊沙。

“炸弹找到了吗？”

接电话的苏伊沙似乎很紧张：“找到了，在洗手间的厕所里，可是不知道怎么拆，附近大楼的人已经都撤走，现在公司被警察围住了。”

“把电话给负责拆弹的警长！”他几乎用吼的对她说，然后爬上岩石，大声叫着霍夫曼的名字，去没有回应。

半分钟之后有人在电话对面叫着，褚英桐气喘吁吁地道：“我是公司的总裁，可以把炸弹的特征说给我听吗？也许我知道怎么拆！”

“OK，我马上给你接到拆弹组那里。”警长立刻把电话接到内线。

听着拆弹组对他专业的描述，褚英桐不耐烦地喝道：“我不是你们，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要的是炸弹外貌的描述，外貌懂不懂？”然后他听到对面有人在叫着什么。

“炸弹上面有十二个键，从0到9，一个输入键……”拆弹组长对着电话道。

“外貌，我强调的是外貌，还有什么特点？”

那边有人喊道：“是去年年底福利大奖的吉祥图案，五十二个小鹰……”

褚英桐的脑袋里顿时闪现去年年底他和墨非斯去摸福利奖，结果竟然中了二等奖，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当时的中奖号码，因为他们中了十多万。

“我知道密码了，是012514182608……”

“炸弹停止计时了！”对方拆弹的几个人同时欢呼。

“还剩下多少时间？”褚英桐没忘了墨非斯告诉他，炸弹爆炸与霍夫曼被水淹没的时间是相同的。

“4分26秒。”

“谢谢！”褚英桐把手机丢到岩石上，脱掉外衣，大声疾呼。

就在这时，风声吹来了很低弱短促的叫声，若有若无。

“杰弗……杰……这里……”

声音是霍夫曼的，褚英桐又惊又喜，竖起耳朵，竟发觉声音似乎来自脚下。

他所在的岩石突出延伸向海面，下面的情况他根本看不见，于是他俯身趴在岩石上，整个人倒挂着抓住岩石边缘，上半身悬在空中，正看见整个浸在水里的霍夫曼，他的脸已经在水下，闭着眼睛，嘴巴噘在水面上，身体试图往上窜。

褚英桐看着他的样子竟然想笑，“咕咚”一声任由自己掉进水里，潜到水下，却发现霍夫曼的两个脚上都拴了一块大铁块，每个少说也有两百磅，他的手被铁链反捆在身后，难怪无法逃生。

海水终于没了霍夫曼的嘴，他也在水底下看到了团团转的褚英桐，然后摇了摇头，示意后者算了。

褚英桐浮上水面吸了口气，到水下将气过渡给他，再次浮上来，大喊救命。

两分钟过去了，他实在弄不起来霍夫曼脚下的铁块，水上也没人能帮他。他茫然的踩着水，急速喘息，就算水下度气，却不是长久之计，时间长了霍夫曼会因为缺乏真正的氧气而昏迷。

“需要帮忙吗？”头顶上传来数声询问，褚英桐一抬头，竟看到七八个身躯倒吊在岩石上，这些人头上都带着白色安全帽，原来是刚刚追在他的车后面的交通警察。

“我爱你们！”褚英桐几乎哭了出来。

“咚咚咚！”数声，警察们摘掉帽子跳进水中，一起钻到水下将两个铁块抬起来，霍夫曼的头也破水而出，大口大口的呼吸浸润着海水味道的空气。

十数个人慢慢的移出岩石下面，来到了岩石浅滩，将铁块搬上了石岸。

霍夫曼和褚英桐一起躺在了岩石上，咳嗽了好久，才坐起来相互拥抱亲吻。

一天一夜脱水又呛海水的霍夫曼被送进医院打着糖水，褚英桐安慰了他几句，就被警察带走解决超速罚单的问题。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却在走廊尽头见到霍夫曼的病房前一片骚乱，护士和警察围在门口。

“嘭”枪声由病房内传出来，他跌跌撞撞地奔过去，只见墨非斯挟持着霍夫曼从病房里走出来，退到楼梯口。

“墨非斯！”褚英桐推开医生护士，挤在警察前面惊叫，“不要乱来！”

穿着一身野战军装的墨非斯，用手臂勒着霍夫曼的脖颈，另一只手拿着枪，指着霍夫曼的太阳穴。

霍夫曼因为呛水太多而失去体力，白着脸任由他勒着走，手臂上打着糖水的输液器还牢牢地粘在皮肤上，拖在地上的末端是塑料糖水瓶。因为糖水瓶太低的缘故，输液器里已经回血，糖水迅速变红。

“不要过来！”墨非斯瞅着他摇头退后，将霍夫曼一步一步带下楼梯，但是下一层已经有警察堵着，他只能退到楼梯转角的窗口，背靠着玻璃，把霍夫曼一会儿挪向楼下，一会儿挪向楼上，用来遮掩自己的身体。

“墨非斯，把枪放下！”褚英桐皱眉喝道，“你还不知道错吗？”

墨非斯眼眶一湿，呜咽出声，泪水转瞬间湿了脸颊，痴痴地望向褚英桐，喃喃地道：“杰弗，你爱我吗？”

褚英桐迟疑了一下，他却立刻把枪狠狠地顶着霍夫曼的头，大声吼道：“说你爱我，说！”

“我爱你！”褚英桐惊慌地叫道，“把枪放下，求你了，墨非斯……”

“你没骗我……？”墨非斯歪着头瞅着他，眼泪鼻涕都淌进了嘴里，俊美的脸一瞬间变得扭曲。

看到这样的墨非斯，褚英桐心痛不已，首次感到了极度的后悔，那时候他不应该离开他，如果他不离开墨非斯，墨非斯也不会这样，本来他是一个快乐健康的年轻人，却为了自己而疯狂。

褚英桐“咕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地望着他：“墨非斯，放下枪，我们重新开始……我答应你重新开始，好吗？求你放了霍夫曼，他是无辜的……墨非斯……”

墨非斯盯着他的眼睛，神情由呆滞转向失望，摇摇头：“不，你骗我……你骗我！你说慌！”

他把枪头指向褚英桐生死竭力地吼道：“你这个大骗子，我要杀了你！”

“NO!”霍夫曼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他的臂膀将他持枪的手臂撞开，跌倒在地上。

墨非斯的子弹射进了楼梯的墙壁里，而褚英桐身后的警察也冲前者开了枪。

“不要！”褚英桐回头惊叫。

十几声枪响过后，身中数弹的墨非斯表情呆滞地向后撞碎了玻璃，从楼口翻了出去。

褚英桐连滚带爬地冲下去，却只抓住了他的鞋，眼睁睁的看着他坠下楼去，留给他的最后眼神和向他伸出的手臂竟然和十个月以前重叠起来。

“墨非斯……”褚英桐堆坐在地上，两只手搭在窗台边，突然用头猛地去撞墙。

“杰弗，不要这样！”霍夫曼爬起来从后面抱住他……

一个月以后。

“杰弗，起来到外面晒晒太阳好吗？”霍夫曼将被子大力地掀开，露出下面蜷成一团的褚英桐，后者拱了一下，把脸埋进枕头。

自从墨非斯死了以后，弗里德曼千方百计地要为弟弟报仇，此事依旧仰赖明光公司的大老板风显庭才得以平息。但是褚英桐本人却一下子变成了缩头乌龟，除了周一到周五正常上班以外，足不出户，几乎在家里做窝，终日抽烟喝酒，很少言语。

霍夫曼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着吉利搬来照顾他，总之暂时不能把他丢下就对了。

“快起来！你爸爸妈妈来看你了！”霍夫曼照着他的屁股大力地拍了一下。

“什么？”褚英桐失声惊叫着坐起来，瞪大眼睛望着他，“我爸妈来了？”

霍夫曼把他拽下床，拖进了浴室，直到将冷水弄到他的脸上才道：“骗你的，怎么可能？”

褚英桐呻吟一声，靠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为自己洗脸刷牙。

用牙刷在他嘴里蹭来蹭去地霍夫曼郁闷地道：“我好像在刷厕所，你能不能自己刷牙啊？”

褚英桐咧咧嘴，接过他手中的牙刷，一边刷牙一边支支吾吾地道：“如果爸妈们真的来了就好了。”

霍夫曼把他应该穿的衣服摆到身后的架子上，道：“他们不是说过要来看你吗？”

“说说而已啦，我不是推辞了吗。”

霍夫曼点头转身欲走，褚英桐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臂。

“怎么？”他回过头。

褚英桐抬起手将一枚戒指送到他眼前，拿出嘴中的牙刷，认真地望着他：“我们结婚吧。”

霍夫曼诧异地看着他。

“没有说笑，没有怀疑，没有退缩，嫁给我，霍夫曼，做我的爱人。”

霍夫曼试图在他的眼睛里找到玩笑的意味，后者却用无比坚定的眼神回应他，于是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答应。”

“好耶！”褚英桐握紧拳头，忙不迭地拉过霍夫曼的手，在他左手无名指带上戒指，还用沾满牙膏泡沫的嘴在上面亲吻个不停，弄得霍夫曼直笑。

第十章 神父的判断圣诞前夕，婚礼于乡间的小教堂举行，因为没有公证处，而霍夫曼又是基督教徒，虽然他没有一些基督教的生活习惯，例如饭前祷告，但是从小就接受了洗礼，所以褚英桐才不得不接受临时的洗礼，选择在教堂结婚。

褚家的父母们听说儿子突然要结婚，立刻坐上当晚的飞机飞到洛杉矶，赶上了第二天的婚礼。

来参加婚礼的人包括褚英桐公司里的几位与他较好的同事（包括苏伊沙在内）、霍夫曼最好的朋友、Manky的老板和酒保、褚英桐的旧情人（当然是好聚好散的那种）。

本来褚英桐也通知了风显庭，但后者的太太病危，所以没有赶来参加典礼。不过仍有让他意外的人到场，那就是贝里夫和他忠实的保镖苏拉尔。

“你们怎么会来？”褚英桐惊讶不已。

“来谈一笔生意，却听我的人汇报说你要结婚，因此来看看，你该不会不欢迎罢？”贝里夫向他伸出手，“恭喜你！”

褚英桐心道他这阵子必定派人监视自己，对于他这种行为虽然很不解，但是仍然笑荣满面地跟他握手，倾身凑到他耳边道：“没想到西班牙的亲王也能光临我的结婚典礼，真是荣幸，希望你不是来捣乱的，我已经把东西给你了不是吗？”

贝里夫微笑着低声道：“我是看看跟我抢男人的人长得什么样子，不过我不会失礼到去破坏别人的婚礼。”

褚英桐干笑两声，放开他的手道：“请里面坐。”他对贝里夫虽然不到恨之入骨的程度，但这个男人在他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疤痕恐怕令他这一生都耿耿于怀，刚刚他的最后一句话令他有种这个男人爱上了他的错觉，不过他的心早就已经不在自己的胸脯里了。

他走到教堂后面的休息室，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霍夫曼的声音由里面传出来。

褚英桐推门进入，却发现他的情人在来回踱步，后者一身纯白色的燕尾西装，深红色的领带，头发整齐地梳向后面，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优雅俊美。

“你在干什么？”

霍夫曼抬头瞅瞅他，额角滑下一粒汗珠，在椅子上坐下来不语。

褚英桐哑然失笑，在他旁边坐下，轻轻地拍着他微微颤抖的大腿，柔声道：“紧张吗？”

霍夫曼点点头，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抬头想要说话，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那来个吻罢！”褚英桐挑起他的下巴，将嘴凑上去亲了亲，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圈上了他的腰，用力一勾，便将他搂入怀中，下一秒便是一个缠绵的深吻。

正当两人忘我纠缠的时候，门口一下子冲进来五六位女性，包括褚英桐的两个母亲，硬是将他们分开，并把褚英桐丢了出去。

“要亲热回家去吧，典礼要开始了！”

所有的人都在已经破旧的长椅上坐下来，霍夫曼和褚英桐手拉着手站在神父面前，两人一个一身白、一个一身黑，看起来倒像是携手去参加晚宴的优雅男子，他们相视而笑，在乐曲奏完了之后，严肃地面对神父大人。

老神父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二人身上留连了好几次，终于转向霍夫曼，用平缓的声音道：“新郎霍夫曼?卡巴尔?莱恩?约瑟夫特?凯恩斯先生，您愿意同新娘杰弗?褚英桐先生携手共度今生，不管他生病、死亡，你都能始终如一守在他身边，对他……”

神父先生说完之后，见他眼前的两位新人面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而后面座位上的家属和朋友们的表情也很怪异。

褚英桐尴尬的咳了一声，松弛一下嘴角僵硬的皮肤，颇感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对老神父道：“对不起大人，我才是新郎。”

“嗤！”霍夫曼低头笑出声，跟着座位上的人们也开始切切发笑。

褚英桐明显的听到了尹妈妈的笑声，脸上不禁冒出了黑线，这位老妈什么时候能听懂英文了。

神父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这才转向他，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愿意。”褚英桐汗颜地道。

他们交换了结婚戒指，互相亲吻，转身面向大家，立刻有人鼓起掌来。

霍夫曼感动地看着大家，当他的目光落到和自己一样都是牛郎、却对他包容备至的朋友身上时，他们将鼓掌的手高举，微笑着回望他。

“趴下！”正当所有人都站起来恭喜他们的时候，苏拉尔突然将怀中的枪拔出来指向霍夫曼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