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春天到你身边 (出书版) BY 春暖花开
  发于:2010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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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他的存在感就少一点似的。
看了两次他这样,第三次时,我当着他的面,把剩下的大半饭菜都倒垃圾篓里。
这才好好吃饭。

忙碌的时间总过得很快,星期一,我得上班了。
临走时就交代了小山,冰箱里有午餐,放微波炉里热热就行了。彼此他正坐在桌

边吃早饭,听见我在门口换鞋了,慢慢走过来,手上还拿着咬了一半的包子。
送我出门吗?
我笑笑,拍拍他单薄的肩膀:「没事就睡睡,尽量少动,我六点钟就回来了。」
小山点点头,看着我关上的门。

一直到公司我都心情很好,感觉有点像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养宠物似的,没花多

少心思,却得到对方的依赖。
怪不得一到黄昏满大街都是溜狗的。
不过好心情没坚持很长时间。
到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我几乎是担心起来。
我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万一小山给我来个卷包会怎么办?
毕竟他只是个不知根底的流浪少年,我没理由把家交给他。
要真是这样也没什么。家里没多少现金,电视冰箱他也拿不走,顶多损失些小东

西。
权当花钱消灾了。
但是……我不想这样。
我不在乎几千块钱。但我在乎小山和我之间的相互信任。
虽然他只是个跟我有莫名缘分的流浪者。

提着一兜柳丁,回了家。
取钥匙,开门。
一张微笑的脸在眼前晃动。好象从我早晨离开后一直在门口等待一样。
「季大哥,你回来了。」
我从他眼中看到期待和欣喜。
「哎。」我也笑着响应他,一边换鞋脱外套。「肚子饿不饿?我来订菜。你要吃

什么?」
「不用。」他跟着我进客厅:「我做了饭。刚弄完,还热的呢。」
「什么?你做饭了?」
「嗯,我看冰箱里有鸡蛋,厨房里还有土豆和茄子,就……」小山说者,看了看

我的反应:「你不怪我吧?随便动你的东西……」他看着我惊讶的张大嘴,刚才

的喜悦表情也打折扣了。
「拜托!你身上拉了一口子还没三天呢。跑来跑去的腰不疼了?伤口撑裂了又得

去医院缝一遍。」
小山脸上的笑容从峰值一路滑到谷值,低声说:「你每天都订饭店的菜,太贵了

……我想给你省点钱……」
习惯动作又来了,脑袋一点点低下去。
要不是看他的头发实在太脏,我会毫不犹豫的揉上去──真是太可爱──现在我

忍住了强烈的冲动,心里偷笑。
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呢?在我这儿吃住,就总想做点什么,为我分担。
我很领他的这份情。真的。
不过不逗逗他怎么能算我暂时养的宠物呢?谁要他长得这么单纯无害。

吃晚饭时,小山一直垮着脑袋,扒白饭。
我也没理他,吃完了饭,盛了一碗汤,把剩下的半沙锅都搁在他面前。
「都吃了。乌鱼汤对刀口有好处。」
「?……不用这么多……」上饭桌第一句话。
「我还以为你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呢。」
「……不是……」
我把盘子里剩的土豆炖茄子都倒进自己的碗里:「手艺不错嘛,以前还没吃过这

么烧茄子的呢。」
「噢……我随便弄的。」
「觉得挺委屈?」我很突兀地问了一句。
小山飞快的看我一眼,又垂下眼睑。「没有。」
「你的心思我明白。」放下筷子,我抱着双臂看着眼前的乱发──真不顺眼。「

不让我觉得你麻烦,也不想欠我人情。可是,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态度,好好休息

才能恢复健康,听医生的话就少受罪,明白吗?」
……
我觉得自己像是对着一尊雕像说话。或者是一只被石化的外星生物,完全没有共

同语言。
叹口气,吃菜。
他真的不爱说话。我放弃沟通。
「大哥,你人真好。比我亲哥对我都好。」小山忽然开口。
我抬头一看,得,眼眶红了。
「我哪儿好了。又凶、还害你受伤。」我没放下碗筷,边吃边说。
他摇摇头:「你先对我好,我才跟着你说的。在外头没吃没睡几个月了,你是第

一个好好跟我说话,没看不起我,还想帮我的人,你说你凶,我知道你就想吓唬

吓唬我,让我多休息,别干活。」
他像是在想什么,出了会儿神:「我亲哥比我大三岁,平时什么事都不做,只要

我在家,他躺床上喝酒喝个水都要我给他端过去,冷了热了不满意还得骂两句。

」说着,冲我一笑:「我哥都没给我洗过脸,更别提擦身子洗脚了。」
难得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我却几乎没听清内容。
就在他对我一笑,露出八颗牙的时候,我耳边忽然没了声音。
这是住在一起三四天,第一次看他认真的笑。
怎么说呢?
好象一株昙花,夜半忽然开放。措手不及的美,见了我眼睛。
我低下头不再看他。哎,这个造型很像小山嘛。
「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小山,你说错了一点。」
「什么?」他追问。
「我没想吓唬你。我其实就是很恶劣的逗你玩。」
「啊……这样啊……」小山楞楞的,不明白有什么好玩的。
我大笑起来,指着他:「喏,就是这个样子,被欺负了也不晓得发脾气……小山

,你太可爱了……」
他恍然,也笑诞,抿着嘴说:「反正,我知道你对我好。」
他用那种很笃定很笃定的表情,还有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于是,我成了被石化

的外星生物。
终于无语。

那顿晚饭之后,我和小山之间打破了沉闷的隔阂,一下子亲近很多。
他现在常常对我笑而不再小心谨慎,也会问我「今晚能不能吃红烧排骨」,或者

「大哥你上班是干什么」之类的。
晚上一起在客厅里看电视时,也会自己拿根香蕉。
除此以外,他还是很羞涩的一个人。不会主动介绍自己的事,也很少对电视节目

发表意见。
其实本质上,小山还是个小心而敏感的人。
我很好奇。一个半大的农村男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性格呢?
是先天胆小,还是后天原因?
不过他在刀口下推开我的决绝,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他会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我想起他的家庭,也许不受父母喜爱养成了他的性格六
猪脑袋啊,这么乖巧懂事长得又好的小孩都不喜欢。我就不信他那脾气恶劣的哥

能比小山更漂亮懂事。
我忿忿地替小山打抱不平,腹诽了一下他爹妈。
突然发觉自己这样很像护短。
八天后,伤口拆了线,小山的左腰留下条紫红的疤痕,两排针脚参差不齐,像蜈

蚣。
医生说没事,以后会慢慢淡掉,只剩一条白线。
我还是觉得可惜得很。

从医院出来,跟小山逛了会儿街。
已经四月下旬,气温又回升到正常的温度。小山穿著我前两天给他买的牛仔裤和

墨绿色格子衬衫,头上戴了顶遮去乱发的渔夫帽。
他觉得帽子很不自在,但是看我一直笑眯眯地盯着他,于是什么反对意见也没提


我们就这样,慢慢地在附近的公园散步,用面包喂鱼,看看路边的小商店。
买了两个锦缎做的靠垫,一只宝蓝,一只艳紫。可以放在沙发上看电视时靠着。
傍晚,光顾了每天电话订饭的餐馆。我们多点了两个菜,庆祝再也不必换药、去

医院。
再慢慢晃回家,我拎着沉甸甸的外带包,小山一定要帮忙,我把体积较大的靠枕

给他抱着。
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到了家,推开门的瞬间,只看见阳台上落日余晖,把整个房间

映得一片金黄灿烂。
小山已经把靠垫利用起来。靠者紫的、抱着蓝的,舒服地闭上眼,发出类似猫咪

满足的细小声音。
过了一会儿,睁开眼说:「总算到家了;要
我摸摸他的脑袋──当然,隔着渔夫帽──递给他一杯水。
然后自己到阳台点了根烟看风景。
直到夕阳完全坠落楼宇之间,四周昏暗下来,我还是没有检点好自己的情绪。
老实说,听到小山毫无障碍的说「总算到家了」,那一剎那,我几乎是欣喜的。

他从感情上把这个租来的一室一厅,把这个有我同在的水泥建筑当作他的家。
今天下午,我们在一块儿待了两个小时。逛街、买东西、准备晚饭,回家,都是

非常私人的事情。而小山和我共同度过,我一点也不觉得被打扰,反而兴致很高

……不,应该说是愉快极了。
好象跟爱人一起生活的感觉啊。
有点茫然。
按照我个人的恋爱经验,我明白这是对一个人……非常、非常,有感觉。
不是那种把对方按到床上的性冲动;而是想放在身,每天看得见摸得着,随时都

可以抓过来蹂躏一番的感觉。
……靠,还不是一样?!
我唾弃了一下自己,继续点第三支烟。
真的喜欢小山,我很明白自己的感情。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认识了不到半个月,竟然……我动了心。
因为他漂亮?嗯,小山长得是够那什么的了,如果放GAY吧里,十分钟里就被围得

看不见头顶。
可是,只是因为他漂亮吗?
如果是倒好办了,成年人总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人漂砐


可是我想起他坐在路灯下,初初看我第一眼;
想起黑暗中禹禹跟随只为了不拿我的钱;
想起他毫不犹豫扑到刀口下,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去伤害;
想到医院里忍着疼,看到我进来,眼睛刷的一眨;
……
如果不是为这些,我也许不会冲动的带他来到自己家。
态度强硬些,医院会收治他的;救助站我也没看过,说不定条件好得很。
但是从我决定带他回家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放心他。
不单单是因为愧疚啊。

「大哥,饭菜都热好了,来吃饭吧。」
还在胡思乱想着,小山到阳台喊我。光线已暗到看不清他的五官,空气中传来饭

菜香气。
我被这瞬间的温暖打败了。
「好。」掐熄了烟跟他进了房间。
晚上,小山提出要洗澡。
「刀口已经长好了,没关系的。」小山拉起衬衫给我看他的腰。
「我说还是算了吧,过两天保险些。」
「能洗了,我白天都问过医生了。」小山难得的对我坚持。
那也不行。
「得了祖宗,都闲了十来天了,也不差再捱几十个小时。」
最后还是小山取得了阶最性胜利。
我看不得他低下头不说话的样子。刚认识他那阵子看多了,忽然又出现,越发刺

眼。
「要我帮你洗吗?」我问他,两眼还盯着电视,正在放英超联赛。
「不用了。」
听见小山自己拿了换洗衣物,卫生间拉上门,传出流水声。
我把电视按了个静音,靠在沙发上,随手扯过垫子压住脸。
上个月的球赛,早分出来了。
而且,我也不是球迷。
小山洗个澡,真是费水费电。
他进浴室半小时后,我在门口喊他。
「没晕吧?」
隔着水声他咿咿唔唔:「嗯,没事,我洗头呢。」
也好,他那头发是该彻底洗洗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才施施然出来,我看惯的纠结的头发都服贴地塔拉下来,乌黑

湿润,参差不齐刚刚到耳,一律向后梳过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见我看他,璀然

一笑。
我踱过来左右摸摸:「嗯,还是洗过了好,看看帅的。」
小山不好意思地拉拉耳朵:「哪有,大哥……才好看呢。」
「唉呦……倒了倒了。我说小山,夸人要迂回点才艺术。」
电视上的刘德华演唱会正如火如荼。
「你得这么夸:嗯,我觉得比他好看。」我指着屏幕说。
小山盯着看了会儿,刘天王穿了一身雪白的中式长袍正在摆POSS,又看看我,说

:「是比他好看呀。」一脸的真诚。
我笑得直摇头:「小山,你都修练出最高境界了。」拉他过来坐下,用电吹风给

他吹头发。
一时间,家里只有风扇低呜,伴着刘氏独特鼻音的歌声。
听着听着,我有点恍惚。时间在爱与不爱之间,在小山柔顺的发丝深处,飞快滑

过。


第五章
早上起床,先把洗衣机里洗好的床单被套晒起来。
昨晚小山洗澡的时候,我给他换过一套。好不容易从头到脚都洗得干净,我都不

忍心看他再把脑袋枕在黑呼呼的枕头上。
晒好东西从阳台出来,路过卧室。
「小山,醒了吗?醒了就过来吃早饭。」我在打开房门上敲了敲。
没动静。
还在睡啊,真好命。
手上是湿的,冰凉。于是我决定吓他一场。
轻轻走到床边,某人睡得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头顶。我把手伸进被子捏住他的

脸颊,左右晃动:「醒了醒了……」
灼热的温度让我措不及防,本能的收回双手。
好烫!
一把掀开被子,小山蜷着身子,脸上的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短而急促。
天哪,发烧了……
脑袋「轰」地一声,血都涌上来。
「小山,小山!你醒醒!」我晃动他的肩膀,大声喊他。
没有回答。他陷入高热昏迷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摸摸他的额头,我的手好象摸在一块点着的煤球,从内部散发出热量。
冷静。我告诫自己。
先叫救护车,我家附近都是小医院,我还真怕他们草菅了人命。
打完了电话,急救中心说十分钟之内到。我定定神:别慌。别慌。救护车到之前

,先做简单的处理,可以帮到小山的。
用冰水打湿毛巾,搭在他的头上,万一烧坏了脑子就完蛋;用酒精擦手心和腋下

,帮助散热;还有什么?噢,对了,我又找来棉签,沾了清水,仔细涂在干燥起

皮的嘴唇上。
我坐在床,一遍遍的给他擦酒精。小山还是无知无觉的躺着,可是微皱着的眉头

表示他年轻的身体正倍受煎熬。
我摸摸他的头,拭去眼角还没有干的泪痕。
小山,你要好好的啊。
别吓我。

偌大的病房,四个床位一字排开,病人和家属们都八卦的望着新住进来,靠着窗

的六床,穿著白大褂的医生很有威严的在训人。
「烧得都脱水了,家里人也不知道,家长怎么当的,嘎?刚拆线的刀口,不能等

两天再洗澡吗?非要感染、发炎才满意。」
……又不是我的错。瞟了小山一眼,他四平八稳躺在病床上,还没醒,打完退烧

华,两瓶水吊下去,脸色已好看起来。
哼,叫你不要洗不要洗,偏不听。等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个,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啊?」
呃?「哥哥。表哥。」
「你不要乱跑,每隔一个小时量一次体温。有什么情况及时找大夫。」
眼见主治医生要走,我连忙拦住他:「医生,我弟会不会落后遗症啊?比如脑子

不好使什么的……那我可对不起他爹妈了。」
听我一问,医生也笑了:「这会儿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你说的这个要等他醒

了以后再看。到时候再说吧。」
目送医生翩然走远,各床的病号都各归各位张罗着准备午饭,我恨恨地看着依然

没有醒转的人。
这倒好,准备吓他呢,倒被他吓着了。
你个祸害。我咬牙切齿,才吃的庆功饭,又跑到医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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