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春天到你身边 (出书版) BY 春暖花开
  发于:2010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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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把胳膊给我咬一口,解解恨再说。
没意见吧?那我可咬了。
仗着祸害无反抗能力,我偷偷抓过一只胳膊,送到嘴边。
少年的手垂着,发烫的皮肤靠在我脸上,被阳光晒成浅浅的小麦颜色,手腕处隐

隐看得见青色经脉。
热度让我的嘴唇升温,心里一片绵软。
那儿舍得用力咬下去啊。
那,轻轻地,好不好?
……
小山还在沉睡,鼻翼微微扇动,已不是早上的吓人模样。脸上的潮红也淡了,不

仔细看,不发觉病态。双眼闭上就越发显得长,睫毛动也不动,一根根,都湿漉

漉的……
等我惊觉过来,才发现自己在吻小山的胳膊。
……居然情不自禁。
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小心地看看四周。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我在干

什么。
放心了一些。如果被人发现了,我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真是可笑,哥哥会非礼弟弟吗?会抱着一条胳膊又咬又亲,留下两排淡淡的牙印

……和一个吻痕,红色的。
啊,该死……留下罪证了。被小山看见了怎么解释呢?估计他也不懂,就说烧出

来的好了。
有点心虚,把小山的胳膊放回被子里,我逃离现场到病房外给公司打电话,目前

我属于旷职,还没请假呢。
顺便换换情绪。

刚请完假点根烟的功夫,也就五六分钟吧,媛媛的电话就到了。
「季哥,什么时候有个表弟住你家的?我都不知道嘛。」
「病得厉害么?住哪个医院?我过来玩。」
「客气什么呀,反正我晚上没事,就当串门好了。我就买三个苹果,一人一个。


「我没男朋友!什么跟郑宁掰了,从来就没开始过!警告你喔,少到处放我谣言

,嫁不掉就赖你身上,吃死你。」
听听,讲着讲着,泼妇样就出来了。
掰就掰吧,我看那个斯文男也不适合媛媛。
「我说媛媛,你在办公室里吧?边上有人吗?这么大声说要嫁给我,很伤众多追

求者的心啊。」我轻笑。
「哎呀!要死了……我们老徐和你们李总都在……完了,季泽你给我记着……我

要挂了,晚上别指望有来人来看你。」
挂了媛媛的电话,我还在笑。可是想到病床上的小山,慢慢就变成了苦笑。
都到这份上了么?所谓感情驾驭理裀,正常脑细胞不当家的时候。
这种冲动,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了。
自从大学里那场五痨七伤的恋爱结束,我几乎没死在里头。以为自己已经大彻大

悟,永远不再相信爱情呢。
这些年,我很懂得把心理需要和生理需要区分对待。身体容易满足、可之后往往

伴随着更寂寞的灵魂。
寂寞也没什么不好,没希望也就没伤害。任何东西,适应了就好。
至于陪着客户喝到半夜,好不容易把自己折上楼、开门,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的那

种心灰意冷滋味,我也就当它是生理痛。
可是现在啊,久违的情绪,它又为某人蠢蠢欲动起来。
忽然想起小山胳膊上的吻痕,形状蛮漂亮的,像一片叶子,鲜艳而矜持。
真想把这亲密的印章,印在他身体别的地方看看啊。

下午三点的时候,病房里一片寂静,其它病人和家属都在上午挂完水后就回家了

,估计都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不外咳嗽或是胃疼。
于是几十坪的屋子里,只剩着我睡着的小山。
医院的午饭差得离奇,唯一像点样子的白粥还得留给病号,虽然不知他什么时候

能醒。我随便吃了点,到盥洗间擦了把脸,又回到床边守着。
其实也不算件苦差,小凳子很矮,坐下来正好靠着床沿,伸出手去,手指顺着小

山的额头,眉心,鼻梁,一路抚摸柔软的唇,从下巴滑下,落到小小的喉结。
好象在弹音色优美的琴。
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空气中有淡淡的暧昧气息。很安静,我几乎以为时间在这

个午后停住了,终于抵挡不住倦意来袭,我伏在床沿上,沉沉睡去。
可能是累了,睡得极死,梦也没做一个 
一睁开眼睛,白色的墙壁,床单被阳光映得带了一点金色。原来日头已偏西。
揉揉发胀的眼,坐直了身体。腰部像要断了一样的疼。
我轻轻按住腰节。都僵硬了。一睡就是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小山醒了没。
刚抬头,就看到明亮的一双眼,定定地对着我,也不知看了多久。
我惊喜:「小山!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太好了!」
小山微笑,嘴角弯弯地:「就刚才。一睁眼就看见你。」
「是吗……」我有点不好意思:「睡相比较难看哈、没流口水吧。」忽然想起医

生的话,上下打量他:「小山,我是谁?」
样子上去不像烧坏了,不过这种事脸上又看不出来。
据说傻子的基本特征就是不认人。要确认一下才好。
「季泽。」
嗯,没错。
……哎、不对。「你平时不是叫我全名的。还没个大小了。」我按住他的额头,

看还发不发热:「说,该叫我什么?」
「哥。」小山低声叫我,声音有点喑哑,水汪汪的眼睛顺着我的手臂绕过来。
得,烧还没退干净呢,怎么看怎么像在诱惑人。

伺候他喝水喝粥上厕所,重新躺回床上,已是黄昏时分,其它病床依然空空,光

线暗下来的房间里,只剩我和小山有搭没一搭的闲聊。
「喏,喝水,帮助退烧的。」
「叫你别洗澡吧,偏不听。看看,庆功饭都吃狗肚子里了。」
「明天……」
「哥,你对谁都这么好么?」小山忽然打开我。
我有病啊,对不相干的人哪儿有这么丰富的爱心。
「这样就算对你好啦?」我撇撇嘴:「你对人的要求还真是低。」
「喔。这样啊。」小山点点头。
沈默了一会儿,又问:「我刚刚才听查房的护士讲,你说是我表哥?」
「我们俩不是一个姓,总不能说是你亲哥吧。要不我跟人说是你舅?」我坏笑,

凑近了看他。
小山转过脸来,于是我直直的对上了他的眼睛。波光粼粼。
「哥,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睡大街的。」小山轻声说者,没有错开对视的目

光:「你从来不问我,但是个人都会有好奇心吧?」
被他看得心悸,我掏出烟,转开身体。「可,是个人都能有秘密吧。或者说,隐

私。」
取出烟,才想起这是在病房,又收起。「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就说。」我摸摸他的

头发,一笑:「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一样喜欢你。」
小山笑了,很没心没肺的那种,有点惨惨的。
「我表哥也说喜欢我。真的。我有个亲表哥,就是跟他来Α市的。哥,我都跟你

说,你别嫌弃我,好不好?」
他还在笑,眼睛里有跃动的小小火焰,看着我。
「我家是个穷地方,每天都忙得很,下地干活,喂猪养鸡、挑水劈柴,还要做饭

洗衣服,跟你们城里完全不一样。
我是我们家最小的,人家说爹疼长子,娘宠老幺。在我家没这些,从我记事的时

候起,只要是我能做的,都丢给我,做不好还要挨骂。十岁时丢了一只生蛋的鸡

,我爸打得我满地求饶。
我七岁上的小学,每天跟我哥一块儿,监督他去学校。为回家告不告状的事,没

少挨他的打。上初中的时候,我的成绩是全班最好的,老师也说我考到外面的高

中没问题,可我爸妈死活也不让我再读了。一是学费什么的太贵,再一个是我哥

混了个初中毕业就读不下去了,我妈喜欢我哥,就看不得我比他强。
拿毕业证书时,我们班主任拉着我的手,直说可惜。我也知道啊,可我说不出来

。没办法,家里没钱,也不能全怨我爸妈,然后我就在家里帮忙农活了。
过了几个月,到秋天,我一个远房表哥来送红鸡蛋,他生了个儿子。看我没书读

了,就跟我妈说,带我到城里打工,一年下来能存好几千块。正好我姐才说了婆

家,为嫁妆数目跟爸妈吵了几回了,表哥的提议正合我妈心意,于是我收拾了几

件衣服,就跟着表哥来Α市。
到了A市,表哥带着我到一家工地里做建筑工。每天挑水泥搬砖头,累得要死,晚

上沾了枕头就能睡着。
开始特别难熬,手上、膀子上都是血印子,全身疼,骨头像散了架。早晨快醒的

时候,想着又要上工了,模模糊糊就哭,想家、想学校,每次表哥都抱着我,说

过一阵子,习惯了就好。
可是,等我习惯了工地上的活儿,却越来越不习惯表哥。他常常挨着我,跟我一

块儿洗澡,晚上也睡我边上。睡到半夜,隔着被子就摸我。我一巴掌打开他的手

,再看他,居然装睡。
从那以后,他白天还没什么,一到晚上大家都睡着了,就不正常起来。如果跟他

吵,他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我被大家骂耽误睡觉。要换床又没人肯换,每晚

都睡得提心吊胆,直到年底回到家才松一口气。
开过年,表哥一早就到我家拜年,跟我妈说带我上工,我真是怕了他了,跟我妈

说我自己去Α市找工作,可我妈不肯,说有人照顾你还不愿意,见过世面就不要

亲戚了。大过年的我没跟她吵,再说那些事我也说不出口。结果我还是跟表哥一

起回了工地。
刚过完年,工地上还没人回来,就我们两个。路上我感冒了,晚上就起了烧。
我记得很清楚,半夜里头昏昏的,表哥拿了杯水给我。我刚接过来,他就脱了我

的裤子。我用杯子砸他,没砸中,他抱着我就亲,嘴里说小山你长得这么水灵,

可把哥哥喜欢死了。
那时候烧得全身没力,被按在床上动不了,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想我是完了。

正巧摸到一块砖,垫床板的,我想也没想就磕他脑袋上去了。血当场就流了他一

脸。
我赤着脚,抓了条裤子就跑出去了,远远的还听到他在屋里骂,说要打死我,要

告诉工头说我偷钱被他逮住了,告诉我妈我在城里不学好,叫我连家也回不了。
那时候天可冷了,我就穿着单衣在街上走,直打哆嗦,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回工

地怕给人当小偷送公安局,回家吧,估计我说的都没人信。我们村里哪听过男的

把男的按到床上要那个的啊。我只会给我爸往死里打和被人耻笑。那时候我就想

,老天,你快点派个人救救我吧,否则我就跳河了。
过了一天,烧退了,我就在城里到处晃荡。想找份工作。可是没人拿正眼看过我

,都不收,白给人家干活也不行。也是,就我这样,除了你,谁都不把我当人。
我只有睡车棚,被人撵就睡路边,到处拣东西吃。天太冷了,我偷了人家晒在院

子里的一件大衣,后来看到穿制服的就害怕。
再后来过了两个多月,就遇见你了。
哥,我打伤了人,偷过东西,不学好,我都告诉你了。你还说喜欢我吗?」

小山说完了,用了一个疑问句做结束语。虽然是在问我,可他在眼睛里打转、不

肯落下的泪告诉我,他自己已做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摇摇头。「不说了。」
小山刷地把头侧到我看不见的一边。「知道了。」声音已经潮湿。
叹气,我轻轻把他的脑袋掰回来,冲着我。脸上两条晶莹的河。
「你个死脑筋。又说是你表哥,又说喜欢你,我怕你拿砖头盖我。当然要撇撇清

了。」
我替他擦掉眼泪,轻抚潮湿的脸颊:「小山,你不坏,也没犯什么错,只是比较

倒霉,遇到只畜生。其实很多人到了你的境地,会比你堕落多了,那是真正的去

偷去抢,危害别人的财产或是生命。你没有顺着烂泥往下滑,就是个好小孩。」
「……那……你不讨厌我?我把我最丢人的事都告诉你了,你也不嫌我……脏?

」小山有点发怯,眼睛极亮,声音却小小的。
我心里发酸,也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我自己。
「小山,我喜欢你。」

夜风清凉,我站在走廊的露台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下午憋惨了。
看看手表,凌晨两点。病房里,小山一早就睡了。可能是哭累了。
从我跟他说「我喜欢你」的时候起,就拉着我的手哭。像负伤的小兽,低低的,

把声音都闷在我手心里,单薄的肩膀止不住地抽动,喘不过气了才听见断续的哭

声。
受了太多的辛苦和委屈,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
那我呢?我该抓住谁的手哭一场?
牵牵嘴角,向自己表示下嘲笑。
这下可以死心了吧?小山不是完全没接触过同性恋的单纯白纸,而是已经被人用

很不堪的笔,写下了很恶劣的东西。
我想他不会接受同性之间的感情了,在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情以后。
换了是我,也会排斥任何对自己身体有特殊兴趣的人的。
我想起第一次给他擦身,脱他裤子时他的紧张。如果当时我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会不会也有砖头砸中脑袋呢?
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会,一定会。他那个三贞九烈的脾气,管你是谁。
我开始想象小山张牙舞爪对我喷火的景象,又笑。
那个夜晚,我以为我会流一两滴失落的眼泪,以纪念触不到的恋情什么的。结果

没有。
只是烟抽多了,嘴巴发木。还有点冷。

两天后,小山再次出院。我第一时间押他去理发店剪头发,去去晦气。
把他丢给相熟的发型师:「Herry,这是我弟,帅吧。你看着给他剪一下,要短点

儿。不烫,也不染。」然后在店堂中间的米白色大沙发上闭目养神。
养着养着就睡着了。被人轻轻推醒,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非常英俊的少年弯着腰对

我笑,前额几缕碎发垂下来。
我一把抓住小山的脑袋:「嗳?怎么剪成这样?」
「他自己要跟你一样发型的。效果还不错。不过按我的设计,鬓角和刘海再长些

,染成金棕色,整一个日系啊。」Herry也走过来,托着下巴打量小山。
小山抿着嘴,只是笑,不说话。
「哎呦~~被电到了~~」Herry夸张的用手挡眼睛,倒在我身上。
我边笑着,一边看了看小山。自从知道他有同性间不愉快的经历,我就刻意减少

了很多跟他的身体接触。
省得引起误会。
小山也在笑,只是有点异样,望着我们。
唉,也太敏感了吧。哪儿来那么多同性恋啊。我不落痕迹推开Herry:「结帐结帐

。我回家接着睡去。」

这次痊愈,我们没敢吃庆功饭,小山在家里缩了几天,哪儿也没去。总算一切形

势大好,一天天健康起来。
过了五一节,我找小山谈了一次。主要是怕他给我来个不辞而别。
其实关于留不留他的问题,我也考虑了一下。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离家出走的小孩,我会让他远远地离开我的视线。对他负责

,也对自己好。
可是,他的实际情况如此复杂,家人也不善待他,回去只会越来越糟糕。
这几天小山总在忙,家务活都包揽下来,甚至窗帘也拆下洗过,锅子擦得能照人


看着我的目光却越发留连了。
我知道,他准备离开。虽然不愿意,但是他没有留下的理由。
那么,我要不要给他个理由呢?

「小山,你还想不想回家?」一天吃完晚饭,在饭桌上,他正要收碗,我问他。
他考虑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想。我知道我身体都好了,也不应该再打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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