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蔚却不幸排了个全班倒数第五名,愁眉苦脸,哼哼唧唧,对咚呛说:“我跟你
说咚呛,现在的产品质量真成问题,我这学期吃天天都吃状元豆,可是一点进步
都没有,我看下学期我要换一个牌子吃一吃。”
咚呛帮天蔚出主意:“干脆不要吃豆子了,喝脑白金吧!”
“那个是老头老太太吃的呀!”天蔚苦着脸说。
“那就是成长快乐吧!”咚呛提议。
“可是我妈妈说那个太贵了。唉!”天蔚无奈地又叹一口气。
天娜安慰他说:“天蔚天蔚,我的奖品送一个给你。”果然送了一支圆珠笔给天
蔚,那支笔上面还有一个晃来晃去的米老鼠。
天蔚乐了。
一旁的陈青竹看到了,也从自己的奖品里捡出一样,递给咚呛说:“算了,齐咚
呛,我也送你一个吧,反正我多得很。”
咚呛一看,是一块小橡皮。
咚呛说:“你这个人,真是又知性又和谐啊!”
这两天,学校正在搞和谐校园的创建活动,从老师到学生,平时讲起话来都是和
谐不离口,晏子同学还拿了一个的谐奖。
华老师说,晏子在班上从不惹事生非,真是一个和谐的好孩子。
杜威廉拿的是体育单项好,孙昊昊拿了一个文艺活动积极分子的小奖状,高兴得
有点儿迷迷糊糊地,一个人唱了半天的《飞得更高》,倒是不走调,可是,用陈
青竹小姑娘的话来说就是:“昨天晚上的饭都要吐出来了!这个‘分子'今天真是
得意得很呢!”
孙昊昊心情正好,只白了她一眼,竟然没有反驳。
李聪一边数着自己的奖品与奖状一边自言自语:“真是那个多呀,多呀,多那个
多!”
可不是,他的奖状与小奖品堆了半个课桌。
咚呛回家以后,径直跑到豆子家,把小奖状摊在豆子眼皮底下:“豆子,来看一
个你没看过的东西,这个是奖状!就是说你这个人某一个方面是很不错的,怎么
样,漂亮吧?看这个,这个印章,是学校的章啊,我跟你说,我的这个章盖得最
清楚了,估计是新蘸的印泥,红得跟番茄汁似的,你闻下看。”
豆子漠然不语。
咚呛这一会儿才发现豆子的不同寻常。
他今天竟然没有玩拼图,所有的拼图都装进了盒子里,齐整地堆放在豆子的身后
。
豆子家今天也有一点不对头的地方,好象所有的家具都挪了地方,客厅里依墙放
着几只纸箱子,豆子的妈妈正在收拾着一只皮箱。
咚呛问:“韩叔叔,阿姨,你们要出去旅行吗?去哪里啊?”
豆子的爸爸走过来揉揉咚呛的头顶,没有回答。
豆子学着韩叔叔的样子揉揉豆子的头顶:“要早点回来!”
豆子突然尖叫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一声紧似一声。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这样尖叫过了,咚呛吓得不知怎么是好。
韩叔叔拉起咚呛,用力捏了捏他的胖脸:“咚呛,回家吧。明天再来玩儿吧。”
咚呛疑惑不安地走了出去,临出门又回过头来对韩叔叔说:“你们要去哪儿玩?
早点回来啊!”
韩叔叔折回房,拿了个东西出来,递到咚呛手里:“咚呛,给你留个纪念。”
是一块迪斯尼的手表,宝蓝色,很漂亮。
咚呛高兴起来。隐隐地,却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
,才想明白,是那个词儿让自己不安了。
纪念。
只有离去的人,才会给朋友留一个纪念品。咚呛看着那块漂亮的手表,心头的阴
影越发地大了。
然后,咚呛就听妈妈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原来,豆子的爸妈为了给他治病,把自己的房子卖了,豆子妈妈连工作都辞了,
韩叔叔请了长假,连养了多年的乌龟咯咯也拿到庙里放生了。
他们明天就要去北京了,如果能治好豆子的病也许还会回来,可是也或许,他们
还要带豆子去青岛治病。
咚呛听见自己胸膛里轻微的“扑”的一声,好象有什么东西碎了似的,好半天,
才觉出疼痛来。
咚呛真是吓坏了,大家一直都会说:心痛啊心痛啊,可是咚呛一直都不知道原来
心痛竟然是这样的,因为他从来没有痛过。
晏子说得对,小孩儿都是有心的,有心的人自然就会心痛。
咚呛听见隔壁的房门响,似乎有人冲了出来,有人在后面追。
是豆子。
咚呛打开门,也跑了出来。
豆子没头没脑地冲下楼,跌跌撞撞歪歪倒倒的,跑到楼下时停住了。
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突然,豆子一下子直挺挺地躺在了楼下的水泥地上。
豆子爸妈跟在后面,一路叫着他的名字。
咚呛也跟着跑下来,看见睡在地上的小豆子。
咚呛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在豆子的身边,也躺了下来。
韩叔叔要上去拉他们,被咚呛爸爸拦住了。
咚呛和豆子一起呆呆地看着灰蓝的天空,天上一颗星子也看不见,只有一个单薄
的月牙儿,浅浅的一弯。
妈妈说过,这个城市的空气太差了,所以天空看起来不透明,象一张不小心弄得
乌突突的画儿。
豆子忽地将一只腿轻轻地搭在咚呛胖鼓鼓的肚子上,咚呛捏捏他的小腿,那么细
。
虽然是夏天了,不过水泥地还是很凉,他们一同在冰凉的地上躺了很久,一起想
他们过去的那些日子,想着:不晓得以后会怎么样啊,这样的心思,想着他们年
幼的,不知道怎么说明白的忧伤。
豆子他们一家是第二天早上的早班火车,本来咚呛说好了要去送他们的,可是,
不知不觉睡过了头,起来时,豆子一家已经出门了,韩叔叔只留下了一个手机号
。
咚呛攥着那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终于哭了。
韩叔叔走了以后并没有打电话来。咚呛按他给的号码打过去一直不通。
暑假过了一半的时候,咚呛终于打通了电话,可是那边是一个优美却机械的女声
在说:“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实再拨。”
咚呛完全失去了小豆子的消息。
咚呛跟天蔚一起,设计了一个电子版的寻人启示,贴在了一些儿童网站上,希望
豆子韩叔叔他们可以看到。他们还画了许多寻人启示,天蔚说,现在是夏天,好
多人来南京玩儿的,里面肯定有许多北京人,有青岛人也说不定。如果他们看到
了这个启示,也许会留意这样的一个小孩子的。豆子那么special,会有人留意的
吧。
咚呛和天蔚从补习班上课回来,就沿着街道边走边贴着启示。
咚呛问天蔚:“这样真的有用吗?”
天蔚是一个极乐观的孩子:“一定有用的,我告诉你,一定有用。我们接着贴,
然后晚上再画一些,明天接着贴。不过晚上我不能上你家去画了,因为我妈又给
我找了个家教,替我补数学,他是一个数学研究生,多可怕呀咚呛,居然有人一
直做数学题做了地么多年还好好地活着!我的天哪,他的眼镜厚得好象打枪的靶
子!”
咚呛听着天蔚絮絮叨叨的话,有点伤感。
两个小子正忙活着,突然脖领被人揪住了,天蔚吓得大叫起来:“绑架啊!救命
!”
咚呛倒乐了:“包子叔叔!”
包子叔叔今年结婚了,人好象胖了一点点,穿着夏季制服显得挺精神的。
包子叔叔说:“好啊,给我逮到了吧。现在大家都在迎奥运,搞城市建设,美化
环境,你们两个小子,居然大街小巷地贴狗皮膏药?罚款!”
天蔚也认识包子叔叔,嘻笑着说:“要钱没有。”
咚呛也嘻皮笑脸地说:“要命两条!要就拿去不要客气。还是算了吧,命是不能
给你的。”
包子叔叔把他们手上的纸拿过去看,看着看着就不笑了。
“你们两个傻小子,这样找是找不到他的。”
咚呛和天蔚呆住了,这其实是他们认为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了。
包子叔叔说:“我请你们吃冰淇淋吧。”
不多一会儿,咚呛和天蔚的手上就拿着一支火炬蛋筒了,天蔚舔着手指说:“警
察的冰淇淋特别地好吃!”
包子叔叔拍打他的头:“吃完了都给我滚回家去!马上要吃晚饭了!家里人会急
的!”
咚呛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包子叔叔,你们警察找人不是最灵的吗?你可不可以
帮我们找豆子一家?”
包子叔叔想了想,说:“倒也是,我们现在都联网了,嗯,我试试吧!”
包子叔叔把他们俩送回家,天蔚小声地跟咚呛说:“这位警察同志还是很不错的
,没有架子!不吓人!很多大人都不太愿意理小孩儿的。可惜他长得太不威风了
,唉,遣憾,遣憾哪!”
咚呛连连点头:“也不要紧,我包子叔叔说,他的好处全藏在褶子里。就象一只
包子,外面有皮里面还有肉丸,褶子里全是好处,又便宜又好吃又能吃得饱。”
他们小声的议论还是让包子叔叔听见了,他笑起来,这么一笑,更不威风了,不
过,也挺好。
咚呛还把跟豆子一家失去了联络的事告诉了绿绿叔叔,绿绿叔叔说,他有一些师
兄师姐,在北京工作,也可以托他们问一下,还有他的哥哥们也常常要出差到处
跑的,也可帮着打听下。
小舅舅下个月要去北京参加一个舞蹈大赛,他说他比赛完了以后也可以帮着打听
。
咚呛对天蔚说:“我们好象两个渔夫哦,撒了一网又一网,总有一天会把豆子网
回来的!”
天蔚说:“嗯嗯!”说着,打了一个巨大的呵欠。
他最近补课补得昏天黑地,“一看书就要吐!”天蔚说。
这个暑假快而伤感,一下子就过去了。
这一天,是开学的日子。
咚呛出门的时候,看见对面屋子新换了一扇铁门,很高级的那种。
原先豆子家深棕色的木门不见了,这些天新的房主人正在弄装修,天天咣咣咣地
敲啊敲。妈妈毫不客气地向他们提了好几次抗议,请他们晚上不要弄得那么晚,
影响大家的休息。可是装修的大叔叫妈妈用棉花堵住耳朵好了。妈妈很生气。
咚呛也不喜欢那种咣咣咣的声音,不是怕吵,而是怕咣咣咣带来的改变。
咚呛想,很快,豆子家就会大变样儿了吧。
豆子留下的轻而浅的痕迹就要彻底消失了吧。
不过没关系,咚呛乐观地想:我们已经撒开了大网啦!那条叫做豆子的小鱼,一
定会游回到这张网里来的。
咚呛想,豆子,小豆子,也许你回来的时候,该过年了吧。
山头换了山大王
20
新学期伊始,咚呛他们就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华老师不教他们班了!
这个消息当然是许天娜告诉大家的,他们班干部提早两天就到学校来帮老师做开
学的准备工作了。
天娜的话,大家当然是相信的。那么会换哪位老师来做班主任呢?天娜他们都说
不知道,连华老师都说,学校还没有定下来。
直到全班人都差不多来齐了,还没有看见新班主任进来,教室里乱哄哄的,大家
都在说着闲话,一年暑假没见,好象特别亲热一点,连陈青竹都和声和气地和孙
昊昊在说话,孙昊昊夏天去上海参加一个演出,见到了郎朗,郎朗跟他们几个小
琴童照了照片,还给他们签了名,孙昊昊把那张有签名的照片亮出来,围了一堆
人在看。
杜威廉夏天开始练起了游泳,晒得浑身油光黑亮,脸也更黑了,只有两只眼睛处
,因为戴防护镜,皮肤的颜色略浅些,活象一只小熊猫,惹得大家笑成一片。他
正伸着胳膊给天蔚看,天蔚用指甲轻轻在他胳膊上一划,就出现一道儿浅色的印
儿。咚呛正和天娜说悄悄话,天娜暑假去了北京,找在那里集训的爸妈,天娜说
她看到了好多女排的队员呢,咚呛羡慕得不得了,杜威廉凑过来问她有没有看见
刘翔,天娜说没有。威廉叹了口气说:“我十分想见刘翔!”
他的话音这样地响,大家都开始学着他说话。
有的说:“我十分想见周杰伦。”
有的说:“我十分想见SHE。”
还有的说:“我十分想见李连杰!”
陈青竹尖尖的嗓门儿响起:“我十分想见superjunior!”这两个外国字在她的舌
尖上利落地打了个滚儿,叮叮咚咚地跑出她的嘴,惹得大家都敬佩地看向她。
孙昊昊尖了声音学她说这两个字,可是说得唔唔噜噜地,陈青竹不客气地评价说
:“好象嘴巴里长了两条舌头!”
正热闹着,副校长在门口探进头来,大声说:“你们班是怎么回事?这么吵?班
主任老师呢?”
这时候,从教室最后面的一个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哎哎哎,我在这里!”随
着声音,有一个人,从那角落里摆着的一张旧的大课桌底下钻了出来,手里拿着
几本灰扑扑的本子,可能是在那个角落里捡起来的!
大家惊讶地张大了嘴,看着那个人走到讲台前,听见副校长对他说:“小廖老师
,快让班级安静下来,一会儿就要整队下去参加开学典礼了!”
那个人伸手对副校长行了个礼:“知道了!”
哦天哪,这个人个儿头可真矮,穿着大大的T恤,T恤上一张巨大的夸张的笑脸,
大家瞪着那张笑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先笑出来的是李聪,他的笑声象是被推倒的
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瞬间,大家一个接一个地笑了。笑了好一会儿,又不约而
同地停下来,忽然地,想不起来为什么笑了。
那个矮个子的老师等大家笑完了,很疑惑地问:“你们笑什么呢?”
这句话,一下子又把大家惹笑了。虽然依然说不清为什么要笑,可是,也许人有
的时候真的会什么也不为地大笑。就好象,生活本身就很值得笑一笑似的。
这就是咚呛他们跟新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新老师姓廖,有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廖丁丁。
大家又给他起了一个新的外号,叫小不点老师。
他真的是很矮小,看上去还没有天娜高大结实,戴了付深度眼镜,总是把自己掩
盖在巨大的T恤或是衬衫的下面。
孙昊昊说这个人太有隐蔽性了,他往教室的哪个角落里一躲,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他在,从此以后想在教室里做点儿什么事儿可得小心啦!
新老师才来,相处的时间短,大家对他还没有更深一点的了解,都挺怀念华老师
的。不约而同地,都想起她的好来。
想起华老师总是在讲台上放一卷卷纸,哪位同学感冒了或是上厕所忘带纸了,都
可以用;想起华老师总是在打饭的时候给那些饭量大的同学多多地添上一点菜或
是汤;想起华老师在春游秋游时总是不忘带上一柄小水果刀,细心地替大家把果
皮削了;想起华老师一边咳嗽一边改着作业;想起华老师自己掏钱给班级图书角
添置新书。
咚呛想,离别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距离远了,感情却近了,往日看不清的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