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五信箱 下+番外——青衫湿透
青衫湿透  发于:2010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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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地广阔的大型工厂,却黑灯瞎火房舍冷寂:“看到了不,就这儿。”

“石岗纺织厂?”许延瞄瞄厂名儿,诧异回头:“这儿咋啦?”

“这是XX纺织集团下属工厂,最近在搞企业改制,实际上,是以土地置换方式变

相还债。”封毅点上根烟,带他绕着厂区外围慢行:“自去年底地产业进入低潮

,绝大多数资金仍在观望。上个月的土地拍卖会,石岗镇共推出五宗工业用地,

最后只卖出两幅,全部低价成交。”他笑笑,搭上许延的肩:“你看看,其实这

儿的位置相当好,厂子东面紧邻关口,西侧隔条马路就是燕沙港商住区,将来若

规划轻铁、地铁来往两地,势必经过这里,却因为占地面积广,根本无人问津。

“那又怎样?国企天天倒,这块地儿那么大,至少有个百八十亩吧?”许延诧异

地问,产品结构不合理、能源价格飞涨、市场竞争激烈、经营管理不善、沉重的

劳工成本,种种因素导致国有企业濒临破产、负债累累的不计其数:“石岗镇离

市区近,建厂等各项成本,要比周边城镇高出不少,别的厂子都纷纷外迁,这儿

卖不出去,再正常不过了。”

“对,25万元一亩,对于一些利润率并不高的工业项目而言,占地二百亩投入五

千万,确实无法忽视。但要是,”封毅弹掉烟灰,回身看他:“住宅用地呢,即

使算上,这儿的土地差价?”

“……白捡的!”对于住宅用地,别说这个位子,任镇上哪块儿旮旯犄角,二百

亩五千万,再补一亿多地价,根本微不足道,许延狐疑地盯着他:“你在捣鼓啥

?最近跟电脑斗眼儿,就倒腾这?那跟咱有啥关系?”

“咋能没关系?你不是想要房子?”封毅嘿嘿一笑,信指弹掉烟头:“不出两个

月,这儿就是,你的地。”

79.空手套白狼

“你……你疯了!”许延惊得合不拢嘴:“五千万?!咱现在,五千块都没!”

“你个财迷,就算有,还能让我给掏出来了?”封毅噗嗤一乐,伸手揉揉他脑袋

,又滑下来揽住他的肩:“五千?一个子儿我都没打算花。”

“你,你咋想的?”许延震惊不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跟这小子处了十来年,早

知道他是啥人了,就算天方夜谭、鬼神传说,看似荒诞不经的无稽之谈,既能由

他口中道出,就必有古怪之处:“不花钱,谁能给你地?!”

“别急啊,先前不是说了,这厂子欠债?债款总计五千一百八十三万。”封毅笑

道:“土地估值五千四百万,今年共拍过三次,每次降价二百万。直到上个月,

连厂房等全部固定资产、存货,共计底价五千万,可惜,仍然没脱手。”他搂上

许延继续走:“你说,那厂领导他,急是不急?”

“急呀,急管啥用?”许延纳闷儿,蓦地一怔:“债款……地价——你是想?!

“嘿,我老公就是聪明,”封毅抱着他乐:“对,咱们成立个公司,接下他的土

地跟债务,对他来说,不是求之不得的事儿?”

“可是……”许延半天没说话,脑子里翻江倒海,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思路往下转

:“咱们,连十万注册资本都拿不出来……”

“说了咱不掏钱呀,”封毅哈哈直笑:“五千万的买卖都谈妥了,国企又不是他

厂领导自个儿的钱袋儿,他能在乎那十万块?当然他去给咱办。而且,即使咱不

压价,原地价跟债款、注资款互抵,他还得付咱一百七十三万差价。”

“那,那即便谈成了……”这哪儿能谈不成呢,许延早就愣了神儿:“债务呢?

咋还?”

“这厂子欠债四五年,咱接手后,拿地皮去银行抵押贷款,”封毅看着他:“收

到手的五千万,先还两千万,剩下的,签个延期付款合同,一年半后结清。”他

续道:“厂子卖地,债权人也在眼巴巴地看着,这么久都没个结果。你说,他是

情愿跟这厂子遥遥无期瞎耗下去呢,还是先收咱那两千万更踏实?真要碰上,那

些食古不化、爱钻牛角尖儿的,给他们负责人塞上一两百万的回扣,又算多大点

儿事儿呢?”

“可是,工业用地不能直接交易吧,”许延突然想到:“好像要通过招、拍、挂

,公开进行,要万一有人拍了,咱拿不到……”虽然这可能微乎其微……

“实际上,这类土地,只要交清出让金即可进入市场。”封毅解释道:“政策对

此并没有规定得很具体,地方操作灵活性相当大,未必真得通过招、拍、挂流程

,主要是落实补交市场价问题。而且,就算拍,也得有人出价啊。拿到地后,咱

们就转成房地产开发公司……”

“……还,还有,”那不可思议的前景,仿似拨云见日,越来越清晰,许延抖着

牙根儿:“工业用地,改成,住宅用地,能好批?”

“听我说,”封毅笑了,搂着他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G市这些年经济飞速发

展,建设重心肯定要扩大,市区面积就那么点儿,不得向关外转移?”见许延赞

同,复又续道:“石岗镇说了多久边缘化、边缘化,它就真能‘边’了?这里地

处关口,是重要交通枢纽之一,又是市中心跨向燕沙港中心区的一个重要支点,

是市区商贸服务中心的自然拓展区。G市要发展,根本回避不了石岗。”

许延听得三迷五道:“你是说……”

“我是说,”封毅一笑:“除了这些拥有土地所有权、使用权的大型国企,还在

苦苦支撑。”他随手往前指指,示意许延看向纺织厂周边,那些大大小小的空地

:“自两千年初开始,其他靠租地生产的工业企业,就已经入不敷出,被迫不断

外迁,市政府就此表过态吗?没有吧?你想想,那会是为了啥?”

“为啥?”许延瞪着他,其实心中早已隐约料知答案。

“小样儿,装啥呢?”封毅笑看他:“当然是想不花钱,不费事儿,不伤情面地

,顺势而为!这儿绝对要向综合配套服务区转型,看情形,就这一两年,肯定要

大刀阔斧地改革规划。”他边说边拉许延往回走:“你说,这时候咱们去改住宅

用地,国土局、规划局,还能卡吗?就算莫名其妙非要卡,花个二、三百万,够

不够打通关节?”

“……就算,这些都行得通,土地差价呢?”许延手心冷汗涔涔,抓紧他:“得

一个多亿吧?哪儿来?!”

“土地补偿费一次缴纳有困难的,可以签定分期缴款合同分期缴纳,之前就有这

规定。”封毅嘿嘿一笑,又点起根烟:“《关于扩大开放加强招商引资立项争资

工作的实施办法》,这文昨天上了石岗镇政府网,我‘溜’进去看了。第八条:

用地优惠。在原优惠基础上,对新建或扩建的1亿元以上投资项目,视具体情况按

比例给予优惠,优惠部分由镇财政支付,1——2亿元的项目,能优惠5%。”

“分期也得付啊,”许延这会儿已经不是挑刺儿,激动得不行:“到底咋办,快

说!”

“土地转型成商住用地,价值立刻飙升,当然要上银行重新抵押,”封毅睨着他

笑:“除去先支付的二千万债款,咱们手上就有了一亿三千万,又有那个文,补

地价,还成问题?”

“那,然……”许延心跳得快飞出喉咙口,结巴道:“然后……”

“然后,当然是做广告、盖房子呀。”封毅敲敲他脑袋,笑着续道:“地产业萧

条时期,各项成本都低,要咋混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楼盘设计图,几十万搞定,

还可以延期付款。施工单位,都是先垫资盖楼,房子超出地面以前,一分钱都不

用付。现在生意不景气,这条件还能再谈。咱们有地在那儿,又跑不了,他们不

会有顾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接着呢?”许延怔怔道,搞不清自己是在梦游还是在发呆。

“接着,嘿嘿,坐车回家咯。”封毅拽他跳上一辆中巴,刚想闹,立刻挨了一巴

掌,赶紧老实交代:“少爷,房子盖出地面,当然马上建个售楼处啊,这样每天

都有房款到账,施工队的工钱,那时不过是九牛一毛?”他边说边惬意地摊开腿

:“一年后房子封顶,到了还款期限,你说,即便不计升值水平,光一期工程的

房款收入,得有多少个亿?跟债款、贷款相比,是个啥概念?”

许延直直盯着封毅,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原来,这世上,真有这种人;原来

,这世上,真的有奇迹!这个家伙,这个混蛋,他真敢想,他真能想,他想的出

,他也干得出,这等——天花乱坠的事儿!!!

80.逍遥凌风翔

一个计划,无论多么繁复冗长、精妙曲折,只要是可行,说起来总不至于太费事

儿。真正磨人的,是具体操作过程,哪怕是对照拟好的详尽方案与步骤执行。各

方各面涉及的各类人要亲见亲谈,桩桩件件大事小事要权衡落实,许延忙得鸡飞

狗跳。夏紫菱除了挂个合伙人的身份,有空跟着他四处跑跑、做些笔录文书工作

,其他事儿根本帮不上忙。

封毅那段时间忙着执业医师考证,白天上班又脱不开身,只能出出点子想想办法

。眼见他明显消瘦、累得脱形,屡屡心疼不已,反复苦劝他先别去同乐苗圃蹲点

,忙完这边再说,都被许延拒绝了:“现在这模样正好,看上去多像落魄勤勉的

好学生。”开玩笑,好不容易碰上这机会,哪儿能因为累就放弃?现在正是年轻

有力气的时候,不怕忙,只怕没得忙。

可决心是一回事儿,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儿,时间越来越不够用,许延忙得恨不能

把自己切开两半,幸好一星期后,封毅就把陈雅文挖了过来。一套120平高档住宅

的许诺、公关部经理的高薪职位、当初买月亮湾公寓结下的交情、意外受到赏识

重用的感恩图报。陈雅文的衷心与干劲儿毋庸置疑,外带多年任职房地产公司的

丰富实践经验,可算帮了许延大忙。担子轻了,心情好了,各项事务也如借东风

、顺风顺水,一路高歌着步上了正轨。

二〇〇三年底,新天国际公寓正式破土动工。两人站在自己名下那片开阔的土地

上,迎着横扫黄沙、疾劲凛冽的西北朔风,同时长出一口气,对视之间、感慨万

端。

同年十二月末,在薛红军又骂又逼的苦心教授后,许延的第一笔跟庄、抢庄操盘

交易,终于旗开得胜、圆满成功。自己独立赚来的第一桶金,砸得他几乎傻了眼

。不但如此,期间险象环生的艰苦搏杀与最后凶狠老辣的大刀阔斧,一举震惊了

行内同仁,并正式登堂入室,跃升薛红军倾力栽培、最为器重的关门弟子。

说起与薛红军的结交相当好笑,许延在他逛花场的时候,拿着一百块钱追上他死

缠烂打,不论怎么推说解释,非认定是他掉的,蛮不讲理地逼他收回。这个声大

气壮、油盐不进、没有金钱观念的愣头青,可把老头儿郁闷坏了,赏花看草的好

心情,须臾报销得无影无踪,气得他揪上许延就去找花场老板投诉。

结果无庸赘述,许延被扫地出门。老头儿看着那傻头傻脑的憨直后生,因为自己

而凄凄惨惨地捡包袱走路,不由生了恻隐之心,拦住他回头找老板说情,最后许

延只好‘忿忿不平’、‘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后来的事儿就好办了。远离尘嚣与铜臭,整日跟草木花农为伍,子女们都有自己

的事业,周末才得空光顾农场,来闹一闹他这个黄土埋胸的糟老头儿。那日子说

飘逸悠游是没错,说寂寞清冷其实也无差,难得竟碰上个全无机心的傻小子,薛

老头跑花场的频率越来越密了。

一老一小顶着烈日闻着花香,从蚜虫烂根到黑子白棋;从烹茶煮酒到井市迭闻;

从高山流水到父母在、不远游……一来二去,薛红军感觉这穷学生,除了脾气犟

点儿,心气傲点儿,性子直点儿,倒真没其他坏毛病,算是个不错的后生。

后来听说他母亲常年带病修养,下有一妹靠他负担学费生计,又学了园艺这门没

钱途的专业,不由动了侠义心肠,屡次规劝诱导他投身股市,不想都被断然拒绝

,理由竟是:“凭什么你说行就行,你当股市是你家开的?!”许延不耐烦地拨

开老头子,忙不迭揩着一脸热汗:“哎呀,我还要找师傅学剪枝,下回再跟你瞎

扯淡。”

“你说什么?瞎扯淡?!”薛红军一向都被人追着捧着巴结惯了,哪知临老碰上

许延,巴巴地主动送上门去,竟会屡遭‘轻视’、不停吃瘪,不由火冒三丈、怒

发冲冠,一把抓住那愣小子,两道白眉毛气得要冲上天:“你到底炒不炒,你不

炒,我这就叫你老板炒了你鱿鱼!”

“你这糟老头,还讲不讲道理?哪儿有逼人炒股票的?!”许延也犯了‘牛脾气

’,指着他破口大骂:“我家就我妈那点儿病退补助,炒,炒,炒,炒糊了去喝

西北风呀?!”

“炒糊?!不识好歹的犟骡子,”薛红军气得吹鼻子瞪眼:“行,怕亏本拿我的

钱炒,赔了我吃、赚了你得!”

自此,许延‘极不情愿’地踏上了风起云涌的K线征途。直到谢师宴当天,才捧上

杯好酒,将前前后后的处心积虑,诚恳地和盘托出。薛老头早发现这小子聪慧异

常,对行情趋势尤其敏感,眼光独到。自己传授的操盘技巧,他不但吸收迅速,

还常能举一反三,另辟蹊径。

诸多反常迹象由不得人不起疑,无奈跟这小子实在投缘,又爱才心切,况且几个

月观察下来,许延确实本性纯良,并非奸佞之徒。无奈之下,只好假作不知,继

续装聋作哑,就看他啥时候自己‘招供’了。现下见他坦白,当然心怀大慰,但

表面的威风还是要耍耍的,不然哪出得了心头这口‘窝囊气’,正冷下脸来准备

发作,却被一声娇呼惊散了思路。

“小延哥哥!”推开包间门的宝贝外孙女曾小玲,欣喜异常地失声惊叫:“你是

,是小延哥哥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玲啊!”当日火车上匆匆邂逅,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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